打开炉灶下面的柜子,里面只有一个炒锅,连着手上的这个锅于,骆恭羽的房间里只有两个锅子,四只大碗,一个调羹和几双筷子,连洗碗用的盆子都看不到。再环顾这整个房间,除非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在这个屋子里面,基本上都找不到一件没用的东西。
看来骆恭羽真的生活得很清苦,也很节俭,像他这么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而且还适应到不堕落、不怨恨,脚踏实地的做人,期间的辛苦和委屈、坚韧和正直,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哗啦哗啦,一边洗着碗,一边佩服骆恭羽所承受的一切,清理完炉灶和餐具,魏擎锋又端起一边的脏衣服,继续洗了起来。
原本是格子的衬衫,已经有些发白,但是比起平时的那些工作服,这套穿着考试的衣服,明显干净了许多,骆恭羽原本也是个爱干净的人,要他住在这么老旧、这么肮脏的房间里,想必也是很难受的吧。
洗完衣服,找了几个衣架把它们挂到房间中央的铁丝上面,再一回头,魏擎锋发现,好久都没声音的骆恭羽,居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钟,辛苦了一个星期,吃了个饱饱的骆恭羽,看来真的已经支称不住了。
苦笑着帮骆恭羽拿下了头上的夹子,翻弄之间,魏擎锋忽然发现,骆恭羽的头发里,竟然已经夹带起一些银丝,才二十七岁都不到啊,他的小羽怎么就操劳到了这种程度。
有一些刺痛,抱起了熟睡的骆恭羽,把他轻轻地放到床上。在此期间,咂着嘴的骆恭羽好像说了句什么梦话,但是含含糊糊的不甚清楚,倒是他嘟囔着翻过身去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可爱,可爱到魏擎锋吻了他好几下,才意犹未尽的关灯离去。
第六章
到了第二天清晨,不知道怎么的?魏擎锋竟然六点刚过就醒了过来。想想骆恭羽会有最后三门功课要考,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又把车开到了骆恭羽的楼下。
“上车,小羽,我请你吃早饭,然后送你去考场。”
本来还在担心骆恭羽能不能爬得起来,没想到,骆恭羽的生理时钟竟然也颇为好使,七点一过,背着背包的骆恭羽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早上是两场考试,下午是一场考试,出乎意料的,把骆恭羽送进考场以后,魏擎锋忽然还舍不得走,就如同护送孩子出来联考的家长一般,买了水,等候在外面的魏擎锋,好像就是那种心情。他真的希望骆恭羽能够考试顺利,早日脱离现在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一点。
“怎么样?考得还行吗?”
第三场考试出来,精神明显振奋的骆恭羽,开心的对着魏擎锋伸出了两只手,比划了两个胜利的手势,哈哈一笑的魏擎锋,随即把车开进早就预定好了宾馆里面。
所谓食色性也,已经憋了一个星期的魏擎锋,终于等到了解禁的这一天,哪能轻易的就放过了骆恭羽。一进房门,先做了一场,叫了客房服务,吃完晚饭以后,接着再做一场。
“小羽,你瘦了,还长了白头发,你就是再拚命,也要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了,这阵子夜车开的多,接下来就会注意休息了。”
餍足以后,从骆恭羽的身上下来,魏擎锋顺水推舟的就聊起骆恭羽的状况。
“这不是光休息就行的,你要多注意营养,不要为了买书、存学费,就吃得这么简单。要不,我来资助你的学业吧,我出学费让你来读,读完了帮我工作,怎么样?”
先前两个人还互相依偎着在说话,可是一说到了这个,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的骆恭羽,随即便离开了魏擎锋的怀抱,起身整理起来。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想资助你,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又不是特别聪明,也不是特别有前途,你这样做是假公济私。再说了……”
就如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对于魏擎锋赠予的所有物质帮助,骆恭羽还是婉转的谢绝了。
骆恭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魏擎锋的,就只爱着魏擎锋本人,但是,如果在爱情中加了金钱的成分,爱情就会变味、爱情就会褪色,就好像当初他用权势和地位去逼魏擎锋就范一样,若是他再借助魏擎锋供养,那么在怨恨之后,他紧接着会收到的就是轻视,轻视他的感情、轻视他的人品、轻视他的一切,而这才是骆恭羽最无法忍耐得了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话却说不出口,对于不能给他任何未来的魏擎锋,他并不想用自己的感情再去逼迫他一次。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压迫,必定会在人的心里留下反抗的阴影,压迫越大,反抗越强,早就想通了这一切的骆恭羽,是再也不会做类似的事。
所以,只是呐呐地张了张嘴,到了最后,骆恭羽只有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开始穿起自己的衣服。
“……总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是想自己脚踏实地的活下去。”
“你是真的不要吗?你难道就不再考虑考虑?”
“是的,我是真的不要,谢谢。”
“那你现在准备回去了吗?”
“嗯。”
骆恭羽不肯接受他的资助,这在魏擎锋来说,基本上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一想到骆恭羽就要回去了,回去他那个破旧、满是锈斑的房子里。
不知怎么的?在下一瞬间,魏擎锋就从床上一跃而起,从背后猛地搂住骆恭羽。
“小羽,跟我回家住吧,这样每天回来,我也好教教你功课。”
“你是说……”也就在那一瞬间,浑身一颤的骆恭羽,刷的一下就转过身来,“你是说,你要和我重婚?从此和我在一起吗?”
带着颤抖的音质,带着狂喜的表情,骆恭羽直直地期待着魏擎锋,好像只要他说一个“是”字,骆恭羽的整个人都会雀跃起来一样。
但也就是骆恭羽的这一句话,同时惊醒了一时冲动的魏擎锋,他想尽量照顾骆恭羽,可却并不是要和他重婚,怔了一下之后,魏擎锋的语气就变得疲软下来。
“也、也不是这样。你知道的,我们都是男人,骆家又需要继承人……我是说……我是说……”
“原来是这样啊……”
在这一刻,魏擎锋终于体会到了,何为最深刻的打击,何为最神伤的表情。只见骆恭羽原本闪闪生辉的大眼睛,一下子便黯淡下来,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快乐的小男人不见了,那带着深深绝望的苦涩眼眸,比起三年前事情爆发的时候,巴巴地候在他的车前,求他收容的骆恭羽,以及后来,泛着泪花哀求他的骆恭羽,甚至是到了最后连看都不敢看他,一言不发的骆恭羽,都还要更让他觉得心痛,更让他觉得无措。
这还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到除了快乐和欣喜以外,骆恭羽流露出别的表情。被那个比阳光还要灿烂,比小丑还要滑稽的表象所掩盖,魏擎锋好像一直都没有意识过骆恭羽会有悲哀和受伤的时刻。
只是悲哀又怎样,受伤又怎样,骆恭羽想要的,所谓男性问的婚姻,他根本就给不起,他给不起骆恭羽一个理想的未来,又怎么能够回答他。
“……对不起,是我会错了意了。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与其以后还是要搬出来,现在还是别搬进去的好,免得忙两次。”
还好骆恭羽不是那种会揪住不放的人,看着魏擎锋没那个意思,只是痛苦了片刻,很快就缓解下来的他,顺势扭过头,淡淡地说开。
“嗯,这样也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今天自己走就好,你都还没穿好。”
说话之间,骆恭羽已经整理好一切,背起背包,走出门去。
“小羽!”竟然连起码的再见都没有,难道小羽真的生气了吗?
这么一想,魏擎锋忽然又发现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再重逢以来,骆恭羽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再见,也从来没有和他告别。那个总是笑着的男人,居然一次也没有在离别的时候用正面对着他,这样的认知,不由得又使魏擎锋如受重击般的呆在当场。
“老婆!”
“你给我闭嘴!”
慢慢的,魏擎锋的思绪又飘回到许多年以前,他们共同度过的孩提年代。
有着一张可爱脸蛋,容易被人欺负的骆恭羽,总是吧嗒吧嗒的跟在他身后。
老婆……老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懂何为老婆,还会很开心的回应“小羽,小羽”,可是等上了三年级,被人嘲笑过以后,才明白老婆是用来叫唤女人的称谓,魏擎锋就开始对骆恭羽暴力相向。
还没有发音,只要骆恭羽一张开嘴巴,他的拳头就会毫不客气的砸到骆恭羽的头上,进而叫他闭嘴。为了孤立骆恭羽,好让他放弃这个婚姻,他不但拉帮结派,限制所有人都不得与骆恭羽交往,而且小伙伴们间的所有游戏,也从来不让骆恭羽参加。
每次挨了他的拳头,被砸得泪汪汪的骆恭羽,总是捂着脑袋,默默地坐在一边,巴巴的看着他们玩耍,巴巴的看着他们嘻笑,巴巴的等候着游戏结束的魏擎锋可以跟他一起回家。
在那个时候,魏擎锋对于骆恭羽只有厌恶、只有憎恨,他厌恶骆恭羽不懂得放弃,憎恨着骆恭羽给他套上了如此耻辱的枷锁。从小学到中学,可以说他一直都在欺负着骆恭羽,使劲作践着骆恭羽,但再回顾骆恭羽呢,不管他怎么对待、怎么嫌弃,他总是一如既往的巴望着他,巴望着他这个唯一能够依靠、唯一会和他说话,也是唯一同龄的玩伴。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的自己不是有意唆使全班孤立他的话,如果骆恭羽能够有普通朋友的话,他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恶意,一定会明白何为正常交往,一定不会把对他的依恋一直延续到今天。
再后来,摆脱不了这根尾巴,他又想出了跳级的办法。努力半年,跳了一级,就算可以不再和骆恭羽同班,但却阻止不了骆恭羽一下课就跑去教室门口张望的行为。
于是,半年以后,魏擎锋再跳一级。到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之中,他总算摆脱了那个令他羞耻的骆恭羽。不过,听以前的同学说,因为骆恭羽的“变态”行为,在他们分开的两年里,骆恭羽的处境依然很不好,依然成了全班孤立的对象。
如果说,从小学到高中是他限制了骆恭羽社交的权利,那么在高中以后,彻底毁了骆恭羽人生的,却是骆家的两位家长。把骆恭羽关进家里,不允许他外出,在他没有同龄伙伴的情况之下,他怎么不把对魏擎锋的思念当作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就在那七年里,魏擎锋收到的情信几乎是每天一封,刚开始是手写的书信,有了网路以后是电子邮件。
一天一封,絮絮叨叨的,不是在述说家常琐事,就是在问候他的情况,就算由始至终,魏擎锋根本没有看过几封,也没有回过一次,但在那七年里,骆恭羽还是从来都没有省下过一封。
这样的骆恭羽,就是这样用一生在爱着他的骆恭羽,让他没办法向自己告别,高中的时候没有,三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就算不再巴望着能和他天长地久,但是这种意味着分开的话语,骆恭羽却是怎么都不会说出口的。
在这一刻,魏擎锋忽然有些明白骆恭羽的心思。
“我走打算到四十岁以后再考虑结婚,生不生孩子倒是无所谓。”
所谓的四十岁以后结婚,就是骆恭羽用了二十年来爱他,就打算用二十年来忘记他。如果到了可以重新面对感情的时候,还能够找到愿意接受他的女人,他就打算结婚,和那个女人互相依靠着过完下半辈子。
那么,因为他的再次出现,两人之间又有了新的纠葛、新的回忆,如果他要等到三十岁以后才会结婚,爱了他三十年的骆恭羽,是不是也要用之后的三十年来忘记他,从没有对他有过任何要求,从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的骆恭羽,是不是已经改变初哀,打算六十岁以后才开始新的人生呢?
“小羽,你真的是好傻。”
他的确是好傻好傻好傻,傻得令人愧疚、令人心疼,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无私的爱存在?还会有这么为了爱而执着的人存在?那么,为了使这个人能够解脱,为了让骆恭羽早点脱离这层枷锁,早点忘了他,早点过上幸福的生活,他是不是不能再 这么自私下去,是不是不应该再去打扰他、牵绊他,让他真正的得到宁静的生活。
是痛苦,也是不舍。从这天以后,魏擎锋就拚命的克制自己,没有再去找骆恭羽。他应该成家立业、延续香火,继承茂清、孝敬父母,这才是正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而随着越来越频繁的暗自警告,不知道定因为麻木了,还定因为腻烦了,原本一直都确信的,已经确信了二十几年,曾经非常渴望的信条,却慢慢的变得空洞起来。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骆恭羽果然没有主动来找他,不管是电话、手机、信件,骆恭羽果然就如同他预料中的那样,没有一丝一缕的纠缠。
不见了,就忘了吧。
不知道那么久没有见面,在骆恭羽的心里,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着?打算遗忘他,还是会继续等待着他、巴望着他?就如同过去的很多年一样。
小羽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应该亲自和小羽告别,彻底断绝他的冀望。
可说到要魏擎锋自己去斩断和骆恭羽的关系,斩断这失去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连上的情丝,魏擎锋却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再看看吧、再等等吧、再想想吧、再沉淀一下吧,再好好的考虑考虑吧。
到了第二个月,为了尝试再回到他的“正道”生活,应骆母的强烈要求,魏擎锋又和那个交往了一年有余的女朋友约会起来。
女人真的是很呱噪呢,特别是那种尖锐的嗓子,罗里罗嗦起来,根本就不如骆恭羽好听;女人真的是好刺鼻啊,浓浓的香水味,还不如骆恭羽身上的汗臭味;女人真的是好不敬业啊,跑到床上就像一条死鱼,哪像当初的骆恭羽,为了讨他的欢心,还特别练了提肛神功;女人真是好难养啊,这也要、那也要,今天要求明天,明天要求后天,一点都不像骆恭羽那么容易满足。
可是这次回头以后,他的心态就完全变了。特别是正视了对骆恭羽的感情以后,他看沈薏茹这个大小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人家也是名门之后、千金小姐,人家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当初自觉自愿的相亲,女人并没有做错什么,母亲要他乡陪陪女朋友,也没有说错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错了呢。为什么,么他就是越来越没有感觉?越来越觉得厌烦,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擎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我真的是越看越喜欢,明天去你家拜年,送给伯母的话,她会不会喜欢?”
转眼又到了过年时节,大年三十的,就被沈薏茹给叫了出来,还陪着她挤商场挤了一个上午,这时候的魏擎锋基本上已经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那么这个呢?这个好吗?你说伯母到底会喜欢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