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韩枫
韩枫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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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扬你这个小傻瓜,你不必为了安慰我而来说这样的话,大哥心领了。放心,大哥没事的......」
听到这样的话,文亦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大哥只当他的表白是安慰,那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还是趁机赶快停止这个可笑的表白吧,否则以后要如何在大哥面前自处?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于是他唯有拼命克制住内心的痛楚,只留着一份关切的神情,这样问道。
「是的,阿扬......」文亦曦再次轻轻抚摸着这可怜孩子的头发,说道。
是的,没事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
此时文亦寒确实是在走向尹府的路上,昨天三弟的话令他困扰不已,他知道现在大哥很为他担心,而三弟又为他们两个人担心,而在尹家的查探又没有决定性的进展,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那么,该怎么办呢?大哥认定西门卓就是当年杀害爹娘的凶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视他们两兄弟为手足,自然希望他们能早点报仇,早日归宗认祖,不用再做漂流的浮萍。
为了报仇,文亦寒不介意用上不光明的手段,因为对方必定罪恶深重,早该一死。可是,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文亦寒实在无法对他们下手,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现在要找到证据,又谈何容易。
唉......
这时,只听几声响雷,竟突然下起雨来,这次文亦寒没有乘坐马车,于是只得在山岩之下找了个地方避雨,他低着头,看着从自己脚边流过的雨水,那雨水中掺着泥士,十分混浊。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情迟早都会发生,也总是要去面对的,现在的事情,不正是如此吗?
一个念头就这样浮现在文亦寒的脑海里,这或许有些冒险,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愿意赌上一赌,只因这也是他唯一的方法了。毕竟无论仇人是谁,都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这样拖下去,只会拖掉自己的锐气,也拖掉报仇的胜机。
所以,不如就这么办吧......
于是文亦寒果断地走出山岩,走进雨中,继续朝尹家的方向走去。
在尹照星的房门口见到他的时候,文亦寒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了,他浑身都在往下滴着水,看起来却颇有一番特别的味道。
「亦寒,你这个样子真的美极了。」尹照星看到眼前如落汤鸡一般的文亦寒,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话,文亦寒早已习惯对方的调侃,也懒得与他拌嘴了。
「不过你要是着凉了我可是会心疼的,所以你还是快到我房里换件衣服吧,对了,只能委屈你暂且换上我的衣服,你不会介意吧。」
「总比这身湿衣服好。」文亦寒说道。
「那是,快进来,我给你拿衣服。」尹照星将文亦寒拉进房间,关上了门,又拿出自己的衣物放在桌面上让文亦寒换上,而他则站在一旁,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眼前正在脱衣的人,显然不打算转过身去,更不打算出去,而这,正如文亦寒所愿。
文亦寒侧过身子,在尹照星眼前脱下湿透的衣物,又拿起毛巾擦干身上的雨水,尹照星一直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他的眼光划过文亦寒坚挺的肩膀,纤腰的腰肢,又划过他白晰的大腿,然而,只一眼,他却不由地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文亦寒的大腿外侧上竟有一个看似三瓣花形的烙印!这个烙印,顿时就像烙在了尹照星的脑子里。
此时,尹照星的心里极为震惊,他的脑海里即时浮现出师父一直嘱咐他的话:
「记住,一定要找到身上有这样的印子、与你同龄的两个男孩,找到了要马上告诉我。还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最最亲密的人也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师父手里拿着的是一支女人的簪子。
这时尹照星才知道,原来文亦寒文亦扬两兄弟竟然就是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这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尹照星不露声色,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先告诉师父,然后才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否则如果哪里有了疏漏,后果必定难以想象。
「啧啧,亦寒,现在的你可是比刚才更美了,不过我还想亲手为你准备一碗姜汤,不然你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说着,尹照星微笑地走出房间,然后他唤来心腹王冲,命他速去告诉师父西门卓,就说他已经找到那两个人了。
「阿冲,」尹照星说道,「你去问问师父有什么吩咐,然后尽快过来告诉我。」
「是。」王冲点头领命。
这个时候,文亦寒已经在房里穿好了衣服,但他的心情却很不平静。的确,他就是故意要让尹照星看到他腿上的烙印,他仍是愿意相信尹照星,所以他希望这样能够促进某些事情的进展。
现在尹照星看到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印子意味着什么,如果知道,又为什么不露声色地退了出去?莫非是自己猜错了,他果真是自己的敌人,而且已经出去做准备了?还是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直觉告诉他,他不会看错,尹照星不是坏人,事情也并没有发展到最糟的地步。是的,他不会看错,因为如果这一错,将必是万劫不覆的地步,他不会看错,也不能看错......
不久之后,房门伊呀一声被推开了,文亦寒顿时警惕地转过身去,手也随时准备拿起桌面上的剑,然后他看到尹照星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亦寒,你穿上我的衣服还真是好看呀,来,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它可是我亲手所煮的爱心汤水哦。」尹照星将姜汤放到桌面上,笑眯眯地看着文亦寒。
如果尹照星是敌人的话,那么这很可能就是一碗毒药,喝还是不喝,只在一念之间。
文亦寒看着尹照星,对方的眼里只是笑意,似乎并无其它。
信?还是不信?这是关键的时刻了。
文亦寒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决定:要么现在装作喝不了这种姜汤,然后设法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听从大哥的话,不杀尹照星和西门卓誓不为人;要么,现在就喝了它,如果这只是一碗普通的姜汤,那么从此以后,他绝对相信尹照星,愿意听他的任何解释,直到查清真正的凶手。
喝?还是不喝?

 

文亦寒再次看了尹照星一眼,对方仍是满眼的笑意。
文亦寒伸出手去,拿起桌上的瓷碗,仰起头来,便一饮而尽。
这是他所做的选择。
尹照星笑意更浓。
"亦寒,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然后他拉过文亦寒的手,将他拉出房间,他的手温暖而充满了力气,将文亦寒的手紧紧包围在掌心。
此时文亦寒的手就握在对方的手中,若在平时,他必定会将对方狠狠甩开,丝毫不留情面;然而现在,他却没有力气去甩开,他刚刚下了一个最大的赌注,可是即使底牌已经掀开,他还是不敢确实自己到底是不是赌赢了,但有一点必须承认,他已经将自己的心赌进去了......
尹照星将文亦寒拉进书房,关上了门,又把他按坐在椅子上,他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几乎看进了对方的心底里。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住文亦寒的后颈,这一次他没有吻他,只是将对方的头轻轻按进自己的怀里,他感受着对方的呼吸,也让对方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许久,他开了口: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必定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又并不知另一些事情。可是无论如何,你总归是相信我的,我真的很高兴,真的。谢谢你,亦寒,你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你会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从此与我为敌,兵刃相见。"
原来,你果真是知道的,文亦寒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但既然选择是我自己所做的,那么,我会好好听你的解释。
"亦寒,西门卓不是我的师父,而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并不是尹家的当家,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是吗?"
文亦寒并不出声,只是听着。
"我知道你已经得知了,从你故意在我面前脱衣服,又警惕地看着我端来的姜汤时,我就清楚你已经知道,我也清楚你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因为你愿意相信我,我真的很高兴。"
文亦寒仍然没有作声。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所以现在,我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你,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必须我们大家一起处理了。"
然后,他讲起了一段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往事......
当年,西门卓与北方首富尹方翔是相交甚深的挚友,两人结拜为兄弟,都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然而一场大火却带来了一个毁灭性的结局,当西门卓匆匆赶到时,事实已经无法挽回。
但是,西门卓在废墟中却只找到了大人的尸体,而没有小孩,他当下四处寻找,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尹家家丁的尸体,又在尸体上找到了一支金簪和一块玉佩,还有一封信。那个簪子是高氏家传的陪嫁之物,而玉佩则是尹家的祖传之物,这两样饰物西门卓认得,尹家的长辈也都认得。那信上的笔迹很是潦草,显然是在匆促之间写下的,内容很是简单,只说是腿上有金簪烙印的孩子就是尹方翔的儿子尹照星和尹照辰。
西门卓即时明白,尹方翔夫妇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是拼死要家丁将孩子救出去,他们担心家丁在途中会遇到什么意外,无法将孩子安全送回尹家,于是做了准备,在孩子的身上留下记号,却把写有记号的信以及两样家传之宝放在家丁的身上,这样,若是果真和孩子分开了,也有证据能找回孩子。
所以孩子极有可能没有死,他们被人带走了,而那个抱走孩子的人显然没有发现家丁身上藏着的信和金玉,这也为西门卓寻找孩子留下了一条线索。
西门卓想为好兄弟报仇,但他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而那个人杀尹方翔是为了尹家的财富,还是为了别的原因,他却无从猜测。为了不让尹家的财产落入杀害兄弟的人手里,于是,他决心要尽力保住尹家的财产,等找到两个小孩后再完璧归赵。
恰巧当时,西门卓的妻子刚刚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为西门永宏,然而娇弱的妻子却因难产而死。短短一段时间,西门卓丧爱妻失挚友,自然悲痛万分,一番细想之后,他决定让儿子西门永宏以尹照星的身份留在尹家,以保住尹方翔的家产。
而尹家的人当时只知道尹方翔夫妇生了一对双生子,但是都没有见过那两个孩子,因此,当西门卓抱着孩子和从家丁身上搜出来的尹家玉佩出现时,没人敢怀疑。
不过,信和金簪西门卓并没有交出来,因为信的上面清楚写着兄弟俩身上的印记,这是找到尹家两个孩子的唯一线索;如果那个人也知道这个秘密,必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孩子,以便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西门卓很清楚,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孩子越危险,于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西门卓一直小心谨慎,守口如瓶,也因此,这个秘密只有西门卓一人知道。
这二十年来,西门卓一直在努力打听尹家两兄弟的下落,在西门永宏懂事之后,他便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他,并让他一起暗中寻找这两个身上有金簪烙印的孩子。他还慎重嘱咐西门永宏,这些事情绝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半句,哪怕是最为亲密的人,而西门永宏也一直遵循着父亲的话办事,努力寻找着这两个与自己的生命交错而过的同龄人......
......
文亦寒静静地听着,尹照星的这番话是如此顺理成章,单从他这番话来看,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若他是在大哥之前说出这番话,自己定会即刻相信,毫无迟疑。
可是现在,文亦寒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该相信尹照星,他所说的这些,有些事情与大哥说的完全相同,可是有些事情,却完全不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三弟的腿上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烙印,对吧?"尹照星轻轻抚上文亦寒的大腿,在那个位置上,有一个三叶花形的烙印,"当我看到你腿上的印子时,我便即刻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么,为什么你不马上说清楚?文亦寒看着尹照星,心里问道。
"......我之所以没有马上告诉你,是因为我要问一下父亲的意见,这些年来父亲一直都在寻找你们两兄弟,同时也在设法把真正的凶手引出来,我不能随便乱了他的计划,否则要是让真凶知道了这些,必定会暗中作乱,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文亦寒仍然颇有困扰,如果大哥说的才是真的,那么尹照星根本没必要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因为这对他们根本毫无一点好处;相反,尹照星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应是尽快将他灭口,以保住他们得手的财富才是。
那么,尹照星说的才是真的么?但大哥说的话又怎会是假?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哥肯定会先查个清楚,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是不会轻易下此定论的。
而大哥与尹照星所说的,最大的不同,便是在于西门卓,两人口中的西门卓有着截然不同的面目,一个说他卑劣无比,另一个却说他无私为人。
那么,西门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对此,文亦寒不敢轻易断定,他很清楚,江湖中人,尤其那些武功已经到达高深莫测之境地的人,很多都是来去不定,正邪难分;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无须理由,也不屑于解释,令人难以断定其立场,尤其他们的朋友,也是有正有邪,归究到底又是如何,又有谁能知道。
而西门卓正是这样的人,正如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妻子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原来他还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正在尹家假扮着另外一个人。
此外,就算西门卓原本是好人,他也可能因为贪财而为此一恶;同样的道理,也有可能他原本是个坏人,却为了好友,而为此一善。
那么,事实到底是什么?文亦寒又想了一想,决定要把话说清楚。
"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我确实早已知道了。"他这样说道。
"那么另一些事情,又是哪些?"尹照星心里已经稍稍有底,"既然你们要杀我,想必你大哥所说的与我父亲所说的肯定有所不同了。"
"是的,从某个方面说,完全不同。"文亦寒抬起头来看向尹照星,"我大哥说,那个将我们两兄弟救出火海的家丁临死前亲口告诉他,杀死我爹娘的人就是你的父亲西门卓!"
"什么?!这绝不可能。"尹照星断然否定,"我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真想占有尹家的财产,当初何不将尹家的人全都杀掉,这样岂不更干净?再说如果他本身便是卑鄙之人,又怎会这样严格要求我,让我不得有辱尹家的声名半分?这些年来,他一直要我寻找你们,无非就是希望你们能早日与亲人团聚,以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文亦寒也希望这只是误会,他深深看着尹照星,对方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而诚恳,人家总说眼睛是最能表达人的内心的真实情感,所以这样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或许,正如尹照星所说的,是大哥在什么地方误会了......有这个可能,不是吗?
无论如何,文亦寒仍是愿意相信尹照星,从他决定向尹照星挑明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已经选择了相信,而他相信他的选择是对的,否则,那结果绝非他所能承受。
"那么,你们要杀我,是真的受了委托,还是你大哥的意思?"尹照星没有继续他的争辩,转而问道。
文亦寒收回神思,如实说道:"据大哥所说,这次确是受到了委托。你现在的身份是北方首富,想杀你的人应该不少,而他们恰好找到了我们。"
"你知道是谁委托你们的吗?"
文亦寒摇了摇头:"这个我们并不知道,那些想委托我们杀人的人,肯定是有所来头,自然不会向我们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这算是常理了。他们跟我大哥联系后,大哥一般会细查目标对象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接这单生意。可能大哥一直认定是你父亲杀死了我爹娘,也知道你是假替之人,所以就将你列为可杀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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