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文月打了个哈欠,优雅的动作却相当慵懒,他回头看了一眼杜小星,道:「噢,我去睡美容觉了,小星阿,你最近皮肤有点差唷,回去睡个觉、敷个脸吧。」说完,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又在杜小星没有注意的时候关上门。
半晌。
「喂!!你们怎么那么过分阿!!」眼角垂着屈辱的眼泪,杜小星也不爽的打开房门进去睡觉。
莫绿一进到房间,马上没力的躺倒在床上。
趴在床上,他感到自己的眼皮沉重。
不想动,真的不想动。
脑中,又闪过一道人影,那道熟悉的人影。
心头上压着的石头并没有丢下,只是暂时减轻而已,然而,又到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股压力却更加沉重。
胸口,彷佛压了一座山似的,喘不过气。
那抹人影,并没有消失。
陈玺。
早知道,就不要遇见他,如此,也不会有这样的心痛。
可是,真要他再选一次,他依然会想与他见面、相识。
毕竟,那段时光,他真的有过快乐。
那种独一无二的幸福,没有、也不能取代的唯一。
疯了,就当他是疯了吧。
直盯着天花板,他目光迷离了。
无法将那人的身影排出自己脑海,只能悲哀的品尝一次又一次的苦以及甜。
「老天呀,我现在只想睡死~」他不想脑子里头都是那家伙阿!!
叹气,拖着疲惫的身子,他离开了床。
「算了,洗澡去吧。」去洗澡,放松身心,享受人生。
放了一浴缸的水,又倒了旁边放置着的花香精油,他看了看那精油的牌子,随口道了句:「唷,高级的牌子。」然后将身体泡进水里去。
但是,如同那涟漪一般,一波又一波,那潮水似的记忆,满满都是那个人,陈玺。
明明,是在不久前的事情,感觉起来,却彷佛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脸上,滑下水珠。
是泪水,还是浴刚的水?
他没哭,他真的没哭。
真的──
37
莫绿一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是泡在水里,水冷了,头发湿淋淋的,窜起的冷意让他不住的发抖。
「妈呀,有够冷。」他搓搓手臂,抓起一旁的浴巾包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的走出浴室。
不过,当他一打开房门时,他愣住了。
他眼前出现一个长相相当俊美的外国人。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在作梦。然而,他又想他该不会是梦游了,走错房间了吧?看着那个外国人对他亲切的笑了笑,眼神带了点轻佻,他又想不会是这间饭店被外星人入侵了吧?
但那个外国男人又笑了笑,邪气的,吹了一个口哨,靠近着只围着浴巾的莫绿,并伸手想要抱住他。
莫绿躲过了,他戒备的瞪着男人。
男人耸耸肩,以着流利的法文道:「亲爱的,现在你是在玩游戏吗?噢,欲擒故纵嘛,没关系,反正你钱付的多,想要怎么玩我都奉陪。」语气轻佻而不堪。
综合那个男人的行为,莫绿终于知道,来到他房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男妓。
莫绿摇头,他从来没想过身为男公关、男妓的自己,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那一个嫖妓的人。
虽然他不晓得是谁召的妓。
「不好意思,请你出去,我并没有邀请你或是召妓,那应该是我朋友搞的鬼,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莫绿礼貌的用着那略显不流利的法文,慢慢说着,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法国男人一愣,思考了一下后默默点了头,转身就要离去。
莫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接着,他把男人送出房间后,马上把衣服换上,然后冲到哥舒文月的房间,敲他的门。
「哥舒文月!你给我出来!!」莫绿愤怒的吼着,踹着哥舒文月的门。
没一会儿,哥舒文月打开了门。
「有什么事情吗?」脸上带着惺忪的色彩,哥舒文月这么问。
莫绿瞪着他,道:「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房间会多出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拜托,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他差点就被吓死了!!
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哥舒文月的哈欠打了一半,他顿了顿,道:「阿?你说那个阿,那是小桐安排的,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他倚着门,笑靥如花。
「惊喜?我差点就惊得要升天了!!还喜个什么劲阿?!」莫绿实在很受不了,怎么,他是这样没行情阿,召妓,呿,不符合他的格调。
哥舒文月看了他好一会儿,沉默着不说话,脸上仅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莫绿时在被看的受不了了,他问:「你干麻这样看我?」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哥舒文月笑了笑,道:「莫绿呀,可是我觉得小桐做的很对呢。」说着,他拨拨自己的头发,动作慵懒妩媚,撩人至极。
莫绿一愣,咬了咬牙,说道:「小桐做的很对?那么你说说看,她是对在哪里?!」
哥舒文月双手环胸,叹了一口气。「你不觉得,要忘掉一段感情,最快的办法就是寻找下一个真爱吗?就算找不到,用金钱买回来短短的爱恋,也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遗忘,做了这么久的男公关,你会不知道客人在想些什么吗?」摇头,哥舒文月脸上带着无奈的笑,也没等莫绿反应过来,他关上门,睡觉去。
莫绿愣住了,他皱着眉头,道:「喂,说什么歪理呀?!」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心里头却也无奈的默认了少部分的话。
他知道,有一部分的客人,会来寻他们的,不只是因为想寻欢,而是想遗忘不高兴的事情,职场上也好,家庭上的也好,他们想要遗忘不愉快的事情。
叹了气,忽然有个人拉扯着他的袖子。
他回头,发现是杜小星,只见,他揉着眼睛,手上抱着毯子。
「莫绿,虽然我不认同金钱带来的爱恋好,但是,我认同你应该去展开一段新的恋情,毕竟,心头悬念着一个人,是很苦的,要忘不忘。」杜小星难得的一脸认真表情,他这么对莫绿道。
莫绿沉默了,眼神低垂。
「你好好想想吧,这是你自己要决定的,只是,我们都不想在看见你没有精神的样子,我们宁愿你在集满整个房间的垃圾,而不是一屋子的烦恼和沉闷。」拍着莫绿的肩膀,杜小星回去自己的房间。
莫绿叹了一口气,望着走廊的天花板,沉思着,目光迷离。
忽然,一个人拍了的肩膀,他吓了一跳,转身看那拍他肩膀的人。
是方才那个男妓。
「呃,对不起,我看你心情似乎不好的样子。」男人脸上带着一抹歉意,这么对莫绿说着,没有适才的轻佻、邪气,莫绿甚至感觉到他是个相当朴实的人。
或许不应该说是朴实,该说是──纯净?
一个男妓身上有着纯净的色彩?说起来,感觉很好笑,但莫绿没有笑,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瞧见了男人那双纯净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恶意的漂亮眼睛。
「你的眼睛真漂亮!」他忍不住赞叹。
男人腼腆的笑了笑,道:「谢谢你的称赞。」男人水蓝色的眼睛闪动着,一抹不好意思的情绪一闪而过。
莫绿笑了,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他迷惑了。
真的要,遗忘?
自己甘心吗?还是不?
他犹豫了。
陈玺的心情从来没好过。
在这样一段时间里,他发现了自己另一个兴趣。
他从来不晓得,他除了读书、工作以外还能有事情是他可以做的。
直到最近,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有画图的天份。
他在短时间内掌握了素描的技巧,加上也没出去工作,就只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画图。
油画、水彩、素描,他什么都碰过。
但画的题目都一样,人物画。
那人物,也都是同一个人。
莫绿。
那一个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名字,那一个挥之不去的美丽人影。
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又无可奈何,仅能画着一张又一张的他,自欺欺人的说他还在他身边。
每画一张图,那心中的爱也是越来越重,可痛,也越来越深。
伤口,是自己划出来的,他不得抱怨,只能落寞的思念。
后悔吗?
他问过自己千百遍,但却一直不敢回答自己。
说不后悔,自己是活该的。
说后悔,那么被自己甩了的莫绿又算什么,可怜虫?
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混蛋。
38
电铃,响了。
陈玺没有去理会,因为他不需要理会,应门的人是他老妈,他现在只想画图。
果不其然,那电铃一下子就停了,留下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有男人的低沉嗓音和母亲的柔声细语。
陈玺丝毫不在意,他专心的坐在床上,手上拿本精致的素描本,右手拿着2B铅笔快速的动着。
不久后,楼梯传来了脚步声,陈玺依然稳坐床沿,手顿了一下,拿着一旁的软性橡皮擦修饰着光源部份与轮廓。
莫绿的脸,他已经熟练到随笔一画就能够出来的程度,他天天画,天天思念。
有人敲了他的门。
陈玺当作没听到,他继续他的画作。
门外有着些许的谈话声,陈玺也当作没听见,他只顾着自己的画作。
忽然,门板一个大力的撞击,门被打开了,陈玺一愣,手一横,一道黑色的笔划就飞过那张画了一半的脸。
陈玺皱眉,望向闯进来的人。
接着,他又是一愣。
伴随着母亲的惊呼声语沉稳的脚步声,陈玺目光一定。
「嗨,久不见了,陈玺。」踢开门、大步走进来的是尧然,他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陈玺却真切的感觉到他并没有真正的笑。
陈玺默默点了头,顿了一下后,手上的素描铅笔又迅速的动了,他低头继续画着,道:「是,久不见了,你一来马上给我了一张假笑。」
尧然耸肩,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了笑,说道:「嘿,我要爽了就给你一个真正的笑,可是我现在不爽,所以我只能给你假笑。」
「你来干麻?」终于放下铅笔,陈玺抬起头来看着他。
尧然一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上班?老头子说你可以回去了吧?」尧然脸上的笑有些冷漠。
陈玺一看他的脸,心底忽然荡了一下,他的朋友,为什么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彷佛,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是阿,他是做了不该做、不对的事情阿。
「回不去了,我没那个能力。」无法专注,如何拯救一个人的性命?
尧然挑眉,嘲弄般的笑了笑。「依你这副鬼样子,的确是没那个能力救人。」尧然的脚踏呀踏,在地板上发出小小的声响。
陈玺瞪了他一眼,见到尧然眼神里的轻视,他冷下脸来,道:「尧然,你来这边如果只是想嘲弄我,你做到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麻烦请你离开。」
尧然哈的一笑,又道:「哎呀,当然不只有这一件事情啦,我今天来是想找你哭诉的。」他笑嘻嘻的,可眼睑里边却是冷冷的蔑视。
「有人来哭诉是用这样的语气、态度吗?」陈玺这么说着,皱眉,疑惑他今天到底是要来干麻的。
「当然,顺便来找你算笔帐。」语气轻松,却在下一秒做出惊人之举。
一拳,往陈玺俊脸上招呼过去。
陈玺没有防备,一时间被打趴在床边的地上,落魄之极。
「你做什么?!」陈玺站了起来,怒吼着,并将若在地上的素描本小心翼翼的拾起放好。
「我才要问你做了什么?」冷冷说着,尧然推推自己的眼镜,道:「你这个懦夫,是怎么告诉你的?你全忘了,结果落到现在两头空的地步,我尧然瞧不起你这样的家伙,莫绿那样好的人你舍的让他痛苦?!」
陈玺咬紧牙根,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尧然的怒视之下,大吼道:「你又知道什么了?!我又何尝想伤害他?你以为我真的情愿吗?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好的吗?!我无法给他任何幸福!没有办法!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他寻觅一个可以让他安稳、幸福的男人?!」大手一拍那床头着柜子,那上头的台灯承受不住摇晃,落在了地上。
尧然一听,愣了一下,旋即又燃起了更大的怒火。「去你的最好的结果!!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懦夫!没用的家伙!你以为莫绿跟在你身边不快乐!你真真是一个蠢到极点的愚人,你给我听着,莫绿跟着你的那一段时间,只要是有眼珠的人都看的出来他很快乐,也知道他很幸福,而你居然只是因为这样的蠢原因而放弃了他,你这家伙,我真是被你气的无话可说了!!」既然无话可说,那就只有拳头可以解决了。
两个大男人就在这摆满画具的房间里头打起架来。
乒乒乓乓的,画架、画布、油彩、水彩落了满地,一地上都是凌乱不堪,乱七八糟。
「妈的,你这个白痴!!如果无法给他幸福,那为什么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能力给他的幸福!蠢货!白痴!」尧然边打边骂,他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上,衣衫也凌乱了,但那拳头的狠劲也没有减弱的迹象。
陈玺也不甘示弱的挥着拳头,他一张好好的俊帅脸蛋,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了,那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嘴角般还渗出那少少的血丝。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这样子不要命的打过架。
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打的筋疲力尽了,陈玺一望向敞开的门,就发现母亲与父亲两个人一脸惊愕发不出一句话,只能呆然的看着躺在地上喘息的儿子和尧然。
尧然拾起那碎了半边的眼镜,重新带在脸上,他一张俊脸现在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一头梳的整齐的头发凌乱着,也是鼻青脸肿的吓人。
这场架,没有输赢,尧然的目的,只是要打醒某个白痴。
「干,你做什么这样激动,又不是你被我抛弃!」陈玺耍着嘴皮子,他站起来,发现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忍不住又骂道:「该死,尧然我是欠了你八百万阿,下手那么重。」灭口也不用直接一点的方式,用打的没意思。
尧然一撇嘴,他道:「你是没欠我八百万,你是欠我好一阵子的寂寞,谁要你该死的抛弃莫绿?结果害他现在难过的要命,看起来根本就是行尸走肉,没见过哪个人可以这样子的没有灵魂,呿,想不到这时候桐飘零又弄个什么资深员工旅游,让小星也跟着去,我听她在屁啦,小星哪里资深啦?居然还让他跟到法国去,该死的,都是你这个王八蛋害的,我好歹也算是还在新婚当中,你凭什么就这样拆散我们?!」
陈玺一听苦笑起来,也就是说,现在杜小星和他分离都得怪他罗?
「你这样子像个鳏夫似的,你不会跟着过去阿?」陈玺也笑了,可是却笑的落寞。
尧然瞟他一眼,道:「那你要跟去吗?」
陈玺一愣,摇头苦笑。
尧然抓起陈玺放在一旁的烟,搜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没说话。
陈玺重新做回床上,也不说话,但他知道,尧然还是他的朋友,他试着要打醒他,要他去寻回莫绿。
没变,尧然与他,还是没变,哥俩好。
忽然,尧然笑了。
他捻熄烟,道:「无论如何,我想你必须跟我去一趟法国。」他笑了笑,脸上有着得意。
39
「请问你现在有空吗?」一道温和的男低音,以着法语的形式,在莫绿身旁响起。
正坐在互万咖啡厅看着风景的莫绿一顿,他愣愣的回过头,赫然发现是那天那个被召过来的男妓。
「阿,你不是那天那个人吗?」莫绿笑着以法语说道,这些天下来,他法语流利了不少,但依然有他听不懂的情况发生。
那个拥有水蓝色眼睛的男人点头笑了,指了指他旁边的空座位,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礼貌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样子。
「当然可以,请坐!请坐!」莫绿拉开椅子,他一手撑着下巴,表情平静而温暖,带着那让人沉醉的声音,笑着说道。
那个法国男人笑了一下,脸微微薄红,表情倒是有些羞赧。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莫绿笑了,看着男人的反应,他真的觉得他这样一个大人还这么可爱。「喔,对了,瞧我健忘的,我都忘了问你名字了呢!」
男人俊帅的脸露出一点点腼腆,他笑了笑,回答:「我叫荷芮?西德威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