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朝暮(兄弟)————朝花夕拾
朝花夕拾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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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此处,他叹了气道:"谁想那天衣教却自己找上了门,扬言要在武林大会之上把我们一网打尽!大家既气愤又害怕,也不知该怎么办。后来有人说是谢家二十多年前有过战胜天衣教的经验,便休书一封,本是想把谢玉帛谢大侠请来的,却被拒绝。我们本来还自忐忑,现在看到有两位谢公子到来,也就放心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虎毒尚且不食子,谢大侠总不会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往火坑里推吧?"
谢暮衫轻轻哼了一声。依他看来,这些人就算打着不敌之时将天衣教的死对头献出去转移注意的主意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却是不能明着说的。
容家需要通过这件事巩固日渐衰弱的实力,谢家需要通过这件事来扩充威望,双方表面兄友弟恭,其实却都是各怀鬼胎、互相利用而已。
容哲又道:"不过这回谢兄身边还跟着原天衣教之人,却是意外之喜了。"说着,就去看了阿染。
阿染呆了一呆,恍过神来,摇着手赧颜道:"我知道的事也不多......也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容哲皱了眉头,求证道:"不知连兄弟认不认识一个叫方筝的?据留言看来,他就是这次的幕后主谋。"
阿染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连兄弟"是在称呼自己,又听到"方筝"这名字,不禁就回想起不愿再想的往事来,立刻打个寒噤。良久,知容哲在等自己回话,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才青着张小脸,强自振作道:"方筝......方筝......他和我是一起受训的那些人中活下来的唯二两个。"
换了口气,才接着道,"方筝比我大四岁,今年十七。他与我不同的,我专攻毒术,方筝却还有习武。教主似乎对他很是赏识疼爱。"
他说话的嗓音却是颤得厉害,路明娟听谢朝衣转述过阿染在天衣教的过去,自是明白他在怕什么,只觉一股母性之爱在胸口缓缓升起,想去抱着他安慰,又恐造成进一步的误解,也就只好忍着不做声。幸好谢朝衣眼尖,又对阿染非常疼惜,就去替她做了。路明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谢意。谢朝衣一扬手,那意思是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不用特意道谢。
那容哲却被这场面弄得有点发怵,谢暮衫思忖了一下,便把他叫到一旁,低声把阿染的事跟他说明了。
容哲听完全程后,阿染的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他回到座位,眼神炯炯地看着阿染半晌,方道:"连公子,不知你能不能解那方筝的毒?"阿染的分量这一重,他竟然是当即就把称呼都给改了。
阿染抖擞了精神,正言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用毒之人亦是如此。我钻研此道良久,不敢说得教主真传,但也略通七八,方筝却还要兼顾武学,自然比不得我。"
--他谈到自己所精之时,整个脸都是亮的,大大的鹿瞳闪着自信的光芒,只让人感到敬佩信服,反而看不出年岁小不值得信任来了。

容哲也为他神色所震,竟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那么,我容哲就越俎代庖,先替各位同道谢过连公子了!"
阿染急忙也回了礼,连说"不敢"。两人又相互推辞了好久才各自落座,算是就此尘埃落定了。
经过验尸,众人发现,天衣教在进攻那三个门派的时候用的是同等的毒药,此毒歹毒无比,吸入者非死既残,是以天衣教一路披靡血雨腥风,自己的损失却屈指可数不值一提。巧的是这种毒阿染偏偏就会解,于是就写了解药的方子来,由容哲叫来方圆十里内的所有大夫药师,照着方子为每人配了一份,叫到众人的手上。
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身份复杂,有的是亲戚情人惨死才报仇的,有的是家道中落来拼死一搏的,有的是热需沸腾铲奸除恶的,这些却都是以个人名义参加,其中不乏侠名远传之人,却非是此次屠魔大会的中流砥柱。那些中等门派既害怕天衣教的报复又为恐落人口实,于是派来的人虽多,却都不顶用,反而是那些经历过二十余年前那场动乱而不倒的大门派知道天衣教的厉害,前辈高人几乎是倾巢而出。也因此,容哲手中的解药差一点就不够用了。
而由于阿染看来少不更事,又身兼天衣教叛徒这一暧昧身份,许多人都瞧不起他,根本没有去拿药;或是看在容哲的面子上意思一下的接过收进怀里,阿染虽然有嘱咐他们一旦中毒就需即刻服用,对方也仅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满打满算下来,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将信将疑地服了解药,看自己并不不妥,才算放了心。
谢朝衣与谢暮衫却也没有服解药。原来这谢家的内功心法天然就拥有抵抗毒药的功效,当年谢玉帛就是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的内力生生活擒了天衣教新任的小教主才算解决了战事。而上一次谢暮衫之所以会中毒,却是他的内家心法尚未到达炉火纯青气随意转的境界,一时不慎造成的--他可以支持到战后并且轻易把那霸道毒素逼出体内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经过阿染的确认,谢暮衫那次中的毒和今次天衣教用来袭击那三个门派的毒是同一种,名字叫做"连城"。
有阿染的保证,为了不浪费本就数量有限的解药,谢家兄弟便都放弃了拥有解药的机会,转送给别人了。
华灯初上时,众人用完钱塘城最好的酒楼"临江仙"送来的饭菜后,都聚在宽阔的练武场严阵以待。不多会,只听一阵狂鼓乱响,似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霹雳轰然席卷人心,众人急运功力抵挡这一波音波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已有内力差的呕血而亡,直让众人心寒,知道这次天衣教的势头不下,光是下马威已然如此惊心动魄!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挑战。
--阿染却因为不会武而被人早早连着庄内的仆役疏散到外面去了。
那震耳欲聋的鼓声又响了会,才幽幽地呜咽黯淡下去。这音杀之术威力极大,但也极其耗损精气神,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众人知道这鼓声一停就代表音波攻势的结束,但谁也不敢松懈了心神,只紧张备至地蹬着敌人。
瞬息之间,已有无数黑衣男子从墙外飞入。看实力和那日的密林围攻者左右相仿,人却更是多。天衣教重出武林一直都是以偷袭的手段得胜,这次光明正大的挑上武林大会,就是怀着重振盛名的目的在。来的人当然多不胜数,黑压压的乌云般挤了半场。
却见那为首之人一袭碎花蓝衫,头上插着乌木文簪。容貌文弱白净,仿佛一名腰不胜衣的柔弱少年,神态之间却是意气风发、傲慢已极的。
正是方筝。
那方筝只斜斜扫了众人一眼,那眼神充满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得意与轻蔑,好像把白道众侠都当是死人。也不发话,手一甩,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即如墨色的潮水般涌了过去,与众侠客混战到一起。
缠斗了一会,一个黑衣人一抬袖,一缕黄烟轻然飘过。他周围的几个人不及闭气,纷纷栽倒在地,口吐白沫,脸部腐烂,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那黑衣人正自洋洋得意,却被身边本应倒下的一人贯穿了胸口!
--那人却是服过预先准备好的解药的。
同样的情节在练武场的不同地方不断上演,很快群豪就发现了这点。马上更改了进攻阵容,由服过解药的人先行抗住敌人的猛攻,剩下的人则退到后面服药。等这些人在上场的时候,和前面的人一样不再被毒所困扰。天衣教的不败神话被当场戳穿,众人都是激动振奋,看到胜利的希望,心理负担减轻,水平超常发挥,一时间场内局势竟开始偏向正道这一方了。
方筝看得牙痒。除了他这样的领袖人物,天衣教内教众随身携带的药物都是由教中统一管理,这回又适逢他和自己的老对头的苦斗,教主对毒药的控制更是严格。他也是费尽千方百计,才拜托了教主允许他在进攻中远武林的时候使用"连城"开道,却没想到这一等一的霸烈毒药也有失去作用的一天!
此时战事紧急不容他深思,方筝一咬牙,就要加入战局,却只见一道银光自眼前疾驰而来!他脚一点,身形向后飘逸,同时一道红绫自袖内飞出,与那银光撞在一起,竟发出玉石相击之声来!
却是路明娟杀到他的面前。
彼此互看了一眼,确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对手,两人随即飞速过招。他们用的都是软兵器一类,轻巧灵动,因而虽是生死相搏,旁人看起来却有如舞蹈般美妙,曼丽多姿炫迷人眼。
战斗间,路明娟叱问道:"方筝,你认识连染吗?"
方筝手下动作稍滞,"连染?"他阴森森地冷笑,又更加快了攻击,"那个家伙,化成灰我也认得!"语中杀机恨意一览无遗。
路明娟心一凛,却被他加紧的攻势逼得没有说话的空闲。腰身一弯,避过那随着衣衫扫过的红雾,继而趁着他招式变老的一刹那挥鞭扫向他的胸口!
方筝硬是半途抽回红绫挡过路明娟的当胸一鞭,他祭出一枚赭色圆球,往空中一扔,旋即爆裂开鲜红的雾气,路明娟连同周围之人伏腰闭气,却只听到一阵丁丁当当的响声。待雾气消散,却是谢暮衫站在她身前,手中长剑挡下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暗器。
路明娟方要致谢,忽觉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黑血,青黑之色迅速蔓延到脖子。随后赶到的谢朝衣清除她还是中了毒,已经不能延误,立刻把她拉出战团,为路明娟运功疗毒。谢暮衫则接替了路明娟的位置,与方筝争斗起来。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交互攻击。身形交错,浮光掠影,华丽眩目,气劲翻飞,威力亦不容小瞧。谢暮衫剑走游龙,轻盈狠准,一剑就挑破他的长袖,割破了衣服和肌肤。鲜血由伤口流出,一片殷红。
方筝吃痛地左移,想要避过谢暮衫的追击;谢暮衫却死咬住他的身形追击不放。方筝见怎样变换花样都甩不开他,心中一怒,右手手腕一探,飞出四把薄如蝉翼的幽蓝小刀,直击谢幕善面门。谢暮衫在半空中一矮身,身子便要下沉。方筝却左手一扬,又快而又快地飞出四把小刀来!
正道之中有人看见这一幕都合上眼睛,不忍看到谢暮衫惨死。却不料谢暮衫人在空中,还能出乎常理地提气纵身!
只见谢暮衫身子一腾,足尖一踩其中一把飞刀,借力跃向方筝,身法迅捷,长袖翻飞,蹁跹如蝶。
那方筝想不到谢暮衫在此种境地还能脱困逃生,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谢暮衫挽了个精妙之极的剑花,长剑如九天瀑布般劈向方筝。方筝下意识地举起兵器,但听"呼啦"一声,那三尺红绫被谢暮衫的剑气缴得粉碎。方筝只觉眼边剑光大盛,他连眼都没眨,谢暮衫的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世间竟会有这样快的一剑!
那些黑衣人看见方筝被谢暮衫一招制住,军心动摇,但又受制于体内蛊虫命令而不敢退缩,都禁不住自乱了阵脚。这时疗好伤的谢朝衣和路明娟也再度返回了战斗的行列。局面不断向正道的一方偏转。终于在旭日初升之时,彻底击溃了黑衣人。
战后清点人数,白道方面也死了不少好手。还在骨干群侠多数都在苦战中存活了下来。众人看着脸色灰白的方筝,想起之前天衣教的血债都是这人主使,都破口大骂起来,意图羞辱方筝。谢家兄弟都是蹙眉。谢暮衫一摇头,远离了人群。谢朝衣按捺不住,想上前阻止,却被容哲拦下了。
"让他们好好发泄一下吧,不然会憋出示的。"容哲苦口婆心地说,"二少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才离开的。"
谢朝衣咬了咬嘴唇,退到谢暮衫身边,和他一同旁观起来。
那方筝也真有骨气,听了那么多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都会崩溃的话却还是直直的站在原处。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也只对掩日山庄的庄主说道:"天衣教失败了。我想知道那个作出解药导致我们失败的人是谁。"
周围都静下来,等着容老爷子发话。容专著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心想方筝此刻在他们手上也玩不出什么花招,就对身旁一个庄里的护卫道:"去把小神医请来。"
那护卫点头退下。片刻之后带着人折回。却是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脸远远的,只是下颔略尖,模样精灵喜庆,像个陶瓷娃娃,让人一看就是喜爱。
方筝一见是他,脸色大变,惊呼道:"连染!你是连染!"
阿染轻轻一笑,"好久不见了,方筝。"
方筝看着阿染,惨笑道:"竟然是你......果然是你......我早该想到的,连染,能够破除连城的毒性,除了教主与你,又还能有谁?"
阿染笑道:"方筝你不要怪我,是他们让我做的。"话音方落,人已躲在路明娟身边,表情纯洁无辜。
方筝呸了他一口,"你居然帮着外人来灭我天衣教威风!"
阿染笑得天真,"你要杀我,我又都不过你,只好去找外人帮忙。我一个人能力不大,但是搅了你设的好局,我还是办的到的。"
方筝冷笑道:"你说得好听!这无法构成你背叛的理由,身为堂堂天衣教教主唯二的近座弟子之一,你临阵脱逃不算,还理通外敌对付自己人!我真以和你并列近座弟子为耻!"
阿染温温柔柔地笑着,稚气的长相搭配上老成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方筝,是你先要杀我的,这不能怪我。"
方筝怒极而笑道:"不要装天真了,连染。你也明白,‘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我们天衣教的准则。就好像那些蛊一样,我与你虽然同为近座弟子,但只能存活一个继承教主的宝座。你我之间的自相残杀本就天衣教世世代代遗留的规定!你没有资格怨天尤人!教规上说明了,争夺教主继承人头衔期间,我们可以肆意拉拢教中人脉,也可以随便狙击另一个继承者。我对你的暗杀都是符合规矩,以致动用的是我自己在教内拉来的人手,可你却破戒的假手于外人!而且,攻打掩日山庄本就是教主交给我的任务,你如今破坏了任务,就不怕教主的惩罚吗?!"
阿染还是笑着道:"我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谁让方筝你太有名望,竟一下把半个天衣教的支持拉走呢?我又不能乖乖任你宰割,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郊外的人士不会被你说服收买,只好先下手为强,从外面找别人发展了。"

方筝冷声道:"所以你抓准时机来到谢朝衣身边,故意利用他的同情心把你待在身边,一路帮你躲过我的追杀,又顺便把你带到武林大会来破坏我的计划吗?兵不血刃就将我的心腹杀戮殆尽--连染,你虽然不懂武功,但若论心计,我方筝甘拜下风!"
阿染谦逊地笑道:"方筝你过誉了。"
方筝冷哼一声,转头去看了已经听得脑袋一团乱的众人。"你们也听明白了吧?这小子根本就是只成精的狐狸,跟他打交道,只有被他吃干抹净的份!你们与他合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现在后悔还不迟,赶紧再考虑一下吧!"
阿染笑眯眯地摇头道:"方筝你说对了一件事,也说错了一件事。"
方筝不感兴趣地问道:"噢?哪件是对的,哪件是错的?"
阿染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跟我合作的人,却是不会有好下场。"
方筝冷冷道:"这我早就知道了!另一件呢?"
阿染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笑得清澈透明,"这说错的嘛......就是他们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了!"
话音甫落,除了谢朝衣与谢暮衫,原本围在二人周边的众人全部手脚无力的瘫软在地!
剑光一闪,谢朝衣的剑架在方得自由的方筝脖子上;谢暮衫的剑则抵在阿染纤细的颈子上。
那剑身轻薄如水,也妩媚如水。z
阿染眼睛也不眨一下,只弹剑笑道:"你不会动手的,除非你想这些人永远都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无法动弹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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