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都这麽合作当司机了呢,真不给面子……李善翔瞄了身旁的人一眼,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到底要我开去哪里阿?
车子已经驶离了Pub,在市区绕了几圈,最後只好开到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把车停下。
至少身上会带著证件吧?看一看这个人住在哪里,送他回去吧,不然一直绕市区也不是办法。
解开安全带,李善翔扶起像个泥人摊在椅上的青年,伸手摸摸他的外套口袋,摸不著东西,於是掀开外套,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
「别动!跟你的女朋友下车!不然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右手边的车门被拉开,一个手持西瓜刀的大汉站在门前威胁,估计另一个人就在他身後的车门旁。
被抢匪误以为是躲在车上谈情说爱的情侣了吗?今天好像不是普通的倒楣呢,好险子路已经下车了,不过说起来,如果不是遇到这位分不清Taxi跟Porsche的仁兄,自己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吧?
无奈地半抱半扛地搀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陌生人下车,对方软绵绵地摊在他的怀里,简直像没有生命力的洋娃娃,李善翔这才注意到,这个人穿得是白色的热裤耶……露在裤子外的一双腿修长纤细,一根腿毛都没有,整体身材很高挑纤瘦,有著一头柔顺的栗色中长头发,脸还埋在他的肩头上,难怪抢匪会误会他们是情侣。
「把你身上的钱也交出来!」带著墨镜的抢匪甲凶狠地说,西瓜刀一下放在左手,一下换到右手,中途还掉到地上,看起来比他还要害怕。
「你为什麽这样对我……」
荒凉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怨声音。
「什麽人?」抢匪甲瞬间紧张了起来,挥舞著手上的西瓜刀东张西望。
「我想……是他在说话。」李善翔指指怀里的人,有一点想笑,又有一点笑不太出来。
「你为什麽不喜欢我?」怀里的人跌跌撞撞地站直了身体,双手还抓著他的肩膀,身体摇摇晃晃,狐狸一样狭长美丽的眼睛,放出幽怨的目光。
「这……我们…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皱了皱眉,李善翔思索著怎麽在不刺激对方的状态下回答,毕竟他还不至於天真到和酒醉的人讲道理。
「靠!原来是Gay阿你们?」在车旁准备上车的抢匪乙惊叫,居然一脸看热闹地走回抢匪甲身旁。
「太过分了…和你在一起都五年了,你还说我们不熟?」酒醉的青年微蹙眉头,噘起嘴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那模样说不出地我见犹怜,令人心生不忍。
这位……兄台,我和你好像才相处了不到五十分钟吧?心里是这麽想,李善翔却不敢说出来。
接著青年居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两个抢匪讶异地看向他,李善翔耸耸肩,表示「不关我的事,我什麽都没做」,好险他刚刚没把话说出口,不然这下子难辞其咎。
「五年了…从高一我认识你,中午帮你跑腿买便当,口渴我帮你买饮料,你考试不会我给你看,你作业不写我帮你抄,你报告不交我帮你做,你连房间都是我帮你打扫,衣服都是我帮你洗的,你居然说跟我不熟?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你连内裤都是我帮你买的!」
「真是太过分了……」这句话竟然是出自两名抢匪口中,可见青年的凄厉指控,已经顺利博得陪审团地同情。
我冤枉阿……李善翔无辜地瞪著一双眼睛,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说什麽都没有用,只好把冤屈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呜咳咳咳…你不喜欢我,我活著还有什麽意义阿?」青年说著就往抢匪的西瓜刀上冲。
「不要冲动阿!」李善翔赶忙从身後拉住他。
「放开我!你不喜欢我管我做什麽!」醉醺醺地青年不顾一切地想冲向抢匪。
「你拉好他阿!肖年A年纪轻轻寻死干麻阿?」抢匪乙惊慌道。
「林杯(你爸)西瓜刀刚刚夜市新买的,见血了等一下没刀切西瓜,老大会怪我们的,兄弟你不要让我们难做人阿!」抢匪甲甚至把西瓜刀藏到背後,一副誓死守护西瓜刀的模样。
「那你们往後退一点,我把他用安全带固定到椅子上。」李善翔边说,边拉著挣扎中的酒醉青年退上车,然後帮青年系上安全带,趁著抢匪还在後退,自己安全带都顾不得系,赶忙发动引擎离开。
青年上车之後还在徒劳地挣扎,却不够清醒去解开安全带,弄了半天就安静下来,靠著车窗呜咽了起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生日那天你为什麽亲我?你这五年只是在利用我吗?」
李善翔不敢再随便把车停在路边,便开进附近的汽车旅馆里,一转头,青年含泪的狭长双眸,脉脉含情地凝视著自己,拒绝或是解释的话,就都说不出了。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先进去里面好不好?」一边好言安抚青年,拖著他下车,把电脑取得的磁卡在感应器上一刷,便拉著青年踏进房门。
「时间?你叫我等你想,结果却跑去交女朋友!你太过分了……」临时应付的话,不小心误触了伤心人的地雷,青年双手槌打,李善翔只能往後步步地退,直到跌上旅馆内的双人床。
「我真的没有交女朋友,你相信我……」这个真的不是说谎,青年口中的那个家伙有没有交他不知道,他自己可是刚刚才结束了一段还没开始的同性恋情,哪儿来得女朋友?
「那你亲我。」青年说著压上他身,闭上眼睛,微嘟著嘴唇,清秀的脸蛋凑向他。
第二话 进一步
瞪著眼睛,李善翔露出不知所措的苦笑。
「我要是真的亲了,你会後悔的……」
对方是因为醉酒才把他误认成喜欢的人,酒醉的人神智不清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清醒的自己如果配合的话,这不是在占他的便宜吗?
「呜…我就知道你後悔了,你已经後悔生日那天亲我…对吧?太过分了……我还很高兴呢……好过分……」狐狸眼的美少年语无伦次地说著,狭长的眼睛很快地盈满水光,像孩子似地扁起嘴巴,哀怨又可怜地看著李善翔。
「不是这样的,生日那天的事情,我并没有後悔。」并没有想要撒谎的念头,只是很技巧的用不相干的事实安慰对方,虽然是有一点取巧,但看到青年这麽难过的样子,他的内心不禁产生一股同情的怜惜。
青年歪著脑袋,努力睁大那双迷蒙的眼睛,彷佛是想确认他说的话有多少真实性,不过要保持清醒对他而言似乎有一点吃力。
「嗯?真的阿?那你再亲亲我嘛~好不好?」说著,闭著眼睛脸又向他凑了过来。
「可是……」想要拒绝,但是看著眼前闭著眼睛苦苦等待的清秀少年,他的同情心很不是时候的泛滥了。
好吧,意思意思亲一下满足他。
於是,李善翔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青年红润的唇。
「太敷衍了……」青年不满地噘嘴,然後低下头,主动吻上他。
嘴唇被柔柔吮吻著,李善翔惊愕中不小心张口,对方的舌头马上得寸进尺地窜入,轻轻地扫荡著他的牙齿,舔著他的舌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彷佛可以嚐到一点甜甜的酒汁,这个吻微醺得醉人。
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很意外自己并没有想要结束的念头,更意外的是被推开的人,居然是自己。
「想吐……」青年皱眉,一脸难受,摇摇晃晃地起身,差点跌下床。
「忍忍。」李善翔连忙上前扶起他,让青年勾著他的肩膀,扛著他进了浴室。
「恶~」才刚踏进浴室,酒醉的人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而且很不幸地殃及池鱼。
「天哪……小心!」抱起吐完就软倒的青年,看著对方和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服,很是无奈,别无他法,只好先脱掉自己的衣服,再帮对方把脏衣服脱掉,放到洗手台一起清洗。
手忙脚乱地把沐浴乳挤到衣服上,搓了半天没有泡沫,才想到应该先用水浸湿衣服,而且应该先冲掉秽物,不过这麽一冲,沐浴乳也被冲乾净了,又得重新再来一次。
老实说,自己住宿那麽久,除了几次停电或故障时,不能用投币洗衣机之外,他还真没洗过几次衣服,而且还是帮不认识的人洗。
旁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李善翔奇怪地转头,这一看整个人更是目瞪口呆。
趁著他在忙碌的时候,那个酒醉的糊涂虫居然爬进浴缸,打开莲蓬洗澡,洗澡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身上还穿著内裤阿!
被水这麽一淋湿,那人身上的白色紧身内裤如同透明,曲线分明,里头的内容物更是一览无疑。
看见李善翔诧异地看著他,青年眯起狭长地狐狸眼,散著红晕的脸庞,冲著他憨憨地笑。
这幅画面简直像三级片一样色情……
这跟脑子里有没有装满淫念或是对男人有没有兴趣无关,纯粹是因为青年天生就散发著引诱的气息,那过分清秀的脸庞,狐狸一样妩媚狭长的眼睛,动不动就噘起的红唇……
如果青年的身上附有品牌标志的话,绝对是以诱人为名。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李善翔慌忙移开目光,低头抓起自己名贵的衬衫猛刷,突然感觉到一股带有暖意的湿润,耳边传来吃吃地笑声,青年正拿著莲蓬朝他身上淋,脸上露出恶作剧小孩的笑容。
难以置信……自己怎麽会沦落到这麽狼狈?让一个陌生人这样恶整,却完全没有办法向对方发脾气,只能让心脏愈来愈无力。
深深叹了一口气,把衣服上的泡沫全部冲乾净後挤乾,半是认命半是放弃,事实上是豁出去,李善翔脱掉已经被水淋湿的内裤,踏入浴缸,把完全不抵抗的酒醉青年的湿内裤一起脱掉。
既来之,则安之;既淋湿,则洗之。无助的善心贵公子,决定顺其自然,配合酒醉的陌生人到底。
要洗澡是吧?反正都是男的,没在怕。
整整一个晚上,李善翔就这样迁就著陌生青年的胡闹,到了凌晨,好不容易才哄得对方上床,睡觉。
被折腾了一夜,李善翔也倒在青年身旁,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尽管想要睡他个天荒地老,但是世事总不如人意。
身体还是很累,精神仍就疲惫,但隐约中彷佛有两道炙热地视线,盯著自己,李善翔不得已只好睁开眼皮。
「哇阿!阿——」原本跨坐在他身上的青年,惊叫著往後退,眼看就要摔下床,李善翔眼明手快地拉回他,青年惊魂未定地看著他喘息。
「你还好吧?你不用担心,昨晚我们并没有发生什麽……」大概知道青年是为了什麽而吃惊,李善翔温柔地开口先安抚对方。
「可是…我们都…都光著身子,而且我醒来的时候,还趴在你的身上……」关於其他更超过的部分,想到就会脸红,所以说不出口。
「喔,那是因为你昨晚吐了,所以衣服都……」
「对不起!」才听了一句,青年马上就红著脸低头道歉。
「没关系。」李善翔微笑地看著青年腼腆的模样,没想到酒醉後任性又爱撒娇的人,醒来之後居然会这麽害羞清纯。
「你是我在Pub…那个…的人吗?」不知道要怎麽形容,要说认识的话,自己酒醒之後压根儿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人家照顾了自己一夜,这麽说好像很失礼。
「不是,呵……」想起昨晚的经历,李善翔这时不禁感到好笑,虽然当时充满了惊愕和无奈,根本笑不出来:「昨晚你把我的车当成计程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进来。」
「阿?对不起……」楞了一下,闻言青年的头低得更低了,过长的浏海盖住了他的脸,但露在外头的耳根,早已红透。
「我不叫对不起喔~我叫李善翔,善良、飞翔,你呢?」半开玩笑地自我介绍,化解尴尬,李善翔微笑看著青年——的耳根。
这个人的脸皮真不是普通地薄,难以想像和昨天那个不断勾引自己的妩媚青年竟是同一个人呢。
「小纪……我的朋友都叫我叫小纪……」从低著头的青年口中,吐出比蚊子振动翅膀更小的声音,声音微弱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全名呢?」
「我叫纪睫,眼睫的睫……」
「是因为你眼睫毛很长吗?」随口一问,就看见一直低著头的纪睫,迅速抬起脸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表情上明显地打著一行字——你怎麽会知道?
总不能说,因为我昨晚不得已地和你近距离「接触」很多次,所以你身体的每一寸我都差不多清楚,这种听了一定会让眼前人脑充血晕倒的话吧。李善翔只好若无其事的耸耸肩,笑笑带过。
「取得有一点随便……」青年说著又害羞地低下头。
「不会,很适合你,很好的名字。」闻言,纪睫抬脸对他微笑,又不知不觉地低下去,简直跟含羞草的触发运动一样。
「还是学生吧?」想起昨晚听到纪睫说他从高一就喜欢某个人五年,按时间推算的话,现在差不多是大二吧,如果他是读大学的话。
「T大中文…系……」还是柔柔弱弱,小小的声音。
「是高材生呢。」想不到纪睫是T大的学生,那算是台湾大学中的第一学府了吧,来头还真不小。
「你怎麽了?」因为害羞一直低著头的纪睫,突然呜咽了起来,纤细的肩膀微微抖动,让李善翔吓了一跳,他说错什麽了吗?
第三话 Just friend?
纪睫还是低著头,可以看出他很努力想要制止自己哭泣的举动,但无奈这似乎不是他能控制的,只是紧抿著唇,辛苦地把啜泣声吞进喉头,颤抖著肩,像是即将飘零的孤单落叶。
李善翔看了觉得很不忍心,他很少看过人这麽地委屈自己。
是的,委屈,纪睫的眼泪带给他委屈的感觉,因为想要坚强却没有办法,还要拼命忍耐压抑自己,就好像不断把悲伤往身上扛的骆驼,你不知道压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会是什麽?
体会到似乎说什麽也没用,他对纪睫的了解可以说是零,所以也没有办法说出什麽可以安慰他的话语。
不知道是出於哪一种心情,使他用手轻轻拍抚纪睫的背脊,温柔的体贴的,无声地安慰著。
「谢谢……我只是想起他也曾经对我这麽说而已,对不起,让你困扰了。」纪睫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抬头对李善翔难为情地笑笑。
之前没有发现,原来纪睫笑起来很可爱,狭长的眼睛微眯成两道下弦月,勾起的唇角隐约可以见两颗小虎牙,笑容带著一点羞涩,却又无比的灿烂。
心里也知道纪睫被勾起的伤心往事不仅仅如此,不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在没有打探人隐私的权利,所以李善翔只是不在意地回以淡然的微笑。
「我送你回去吧。」随意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早上的课都上完了,下午也没排课,乾脆好人做到底,反正也不差这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