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是猜测，被这麽公开谜底还是挺惊讶的：「他……唔，真没架子阿。」
「他本来就不想要当J的领导人。」Lee像是想到什麽不太高兴的事，低下头。
白文想到之前Lee的话：我们J不希望跟他人分享先生…在从Lee适才的态度看来，似乎J的人不只很保护他们的上司，还有一种奇怪的独占欲。
他转移话题：「结果怎麽样？」
「喔，很出乎我的意料！正如你说，这图大有玄机。」Lee回复了：「分析出图应该是黑画的……咳咳咳。」
白文有些好笑的看著有些尴尬的Lee──有谁知道一个冷漠的杀人机器会画，而且是「模仿」一个三四岁儿童呢？
「咳…可是，这上面有一部分是事後加上的，分析是原立。」这倒是出乎白文所料，他马上将磁片放入电脑：「什麽意思？」
「那些很细节的地方──是跟其他部分部同时间画的，其实原本正如你所说，黑模仿了那张图，而且是全部抄袭，而我们现在看到不同的部分是原立自己加的。」Lee迟疑了一下：「是一个网路信箱。」
白文眼睛发亮：「还不快点去查？」
「……我很怀疑。」Lee缓慢的说：「等这一切uncover後，J会怎麽样。」
「原立可能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不简单…居然这麽费尽心思的留下这些东西。」
他按住Lee的手，白文笑笑：「要不然，就由我来吧──我这个半外人。」
虽然Lee还是跟自己一起「调查」，可是白文觉得，他是在监视自己。
果然就是「内人」跟「外人」的差别──
担心我发现什麽不该发现的内幕，可以及时杀人灭口？
白文想到这里，想到Lee还是跟以前一样沉稳，鸡皮疙瘩起来。虽然自己的老大兼好友青也是这类型的人，白文还是觉得Lee有可能在自己正要发现什麽时捅一刀。
进去那个电子信箱不难，难的是──里面的内容。像是这一篇：
寄件者：原立 ([email protected])
收件者：黑 ([email protected])
标题：Re:今天我

>今天我早上有刷牙。
>接下来妈妈说我太久没有去上课，明天起要我去补习班。
>可是假如你能在晚上时帮我带便当的话，我会高兴一点。
>补习班明天会教语文，老师是那个很凶的人。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很乖。
>下个月我会跟妈妈说都不要去补习班。
>你就不用帮我带便当了。
>我会待在家里。
进步了喔儭IBR>我会帮你带便当的，还有，去补习班的时候不要为难老师，他其实…很可怜，要教你这个学生。反正，快快写完作业就回家，不要乱晃，好吗？
因为他是你妈妈，所以…也请听他的话，不要让他担心，也不要让我担心。
今天的便当菜色大概是咖哩鸡、墩白菜、凉拌小黄瓜，我还没有去买菜。

Lee跟白文两人就这样呆愣了一分钟。
然後再次看了看收件人。
「…那不是黑在J里面的邮件系统。」Lee才说。
白文虽然没有像Lee那麽吃惊，可是也挺讶然。他拿了一张纸和一枝笔，不意外的看见Lee也微笑的拿了另一枝笔。
Lee印了那封邮件出来，摆在两人中间。白文折起袖子，两人开始在那张原始邮件上涂改。
「『妈妈』代表的是…」
「先生。」Lee豪不犹豫的写上。
最後邮件变成：

>今天我早上有刷牙。(今天早上我有做清理善後的工作)
>接下来妈妈(先生)说我太久没有去上课(没有去J工作)，明天起要我去补习班(晚上执行任务)。
>可是假如你能在晚上时帮我带便当的话(晚上我会去你的公寓)，我会高兴一点。
>补习班明天会教语文(明天的任务是政治方面)，老师是那个很凶的人(目标是个死有馀辜的政治人物)。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很乖(我会保护自己，不会为难目标)。
>下个月我会跟妈妈说都不要去补习班。(下个月我会跟先生要求休假)
>你就不用帮我带便当了。(我们可以离开)
>我会待在家里。(我会去公寓找你)
几乎都是Lee写的，他似乎很了解黑的日常作息。
「因为我是负责分配任务的…而这封邮件的日期刚好是…咳，XX总理『心脏衰竭』病逝前……咳。」Lee颇有深意的看了白文。後者乾笑挥手：
「我什麽都没听到。」
「其实先生很少给黑任何工作，除了没有别的办法才会用黑。而黑那阵子都呆在原立的公寓，最後因为XX总理的事所以被叫回J，这封信大概是通知原立吧。」
原立的部份就少了很多「专有名词」：

进步了喔儭ILee说以前黑都不太在意死者的死状，可是因为原立，他後来的手段变的比较乾净一点，也会善後了)
我会帮你带便当的，还有，去补习班的时候不要为难老师(不要为难你的目标)，他其实…很可怜，要教你这个学生。反正，快快写完作业就回家，不要乱晃，好吗？
因为他是你妈妈(不要让先生担心)，所以…也请听他的话，不要让他担心，也不要让我担心。
今天的便当菜色大概是咖哩鸡、墩白菜、凉拌小黄瓜，我还没有去买菜。
白文看了看後来的几封信，问：「这种通信方法，应该是原立想出来的吧？」
「嗯…黑大概是不会在意这种事。」Lee赞同。
「黑真的是很喜欢他了…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白文赞叹：「他们两个也很了解对方呢。」
「其实…之前J有想过把原立网入，因为他是黑的帮手的完美人选，而且又够普通。」
「然後？」
「当然黑是第一个反对的，所以就不了了之。」Lee苦笑。

两人花了一整个下午过滤所有的信件，几乎都是黑跟原立写给彼此的，分析起来也不难。直到有一封，收件者居然不是黑。
白文是第一个看到的，然而不知道为什麽，他先将邮件转寄给自己，然後快速的删除掉。Lee都没有发现。
…其实被摄影机录下来了。白文用眼角瞄了身後的墙角。不过能撑一时就撑一时吧。
等两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白文立刻用自己的电脑去找了那封信来看。
很简单的一封。

寄件人：原立 ([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妈妈 ([email protected])
已将东西寄出，请你照顾黑。

…像是，知道自己之後不会在黑身边。

白文突然感觉到，或许他们两个如此有默契，不是莫名其妙来的。

+++

Lee并没有发现白文藏了一封信，所以白文更加的确定了。在白文完成了给Love的调查报告时，对他感到无比的愧疚。
将报告寄给青後，白文呆站在自己这将近一年来在J所住的地方，突然想要到一个地方去。
原立的公寓。
白文站在公寓的楼梯口，看著那扇门。之前来的时候是晚上，所以并没有发现门口有几株已经枯死的植物，更加的显的这一切的悲哀。
「进来。」白文才刚要碰门把，里面就有人如此说。
白文反射性收回手，因为他认得那个声音──是黑。
选错时间来了…不应该想要偷偷来所以连黑在不在都没查！

「不敢进来？」黑说。透过之前被微微推开的门缝中，白文看到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向著墙壁。
「不是。」白文轻轻的说：「我现在想等一个月後再来…带回Love最终的回答。」
「喔。」黑没有表示什麽。
白文又站了一会，转身，再心里问著黑：其实你什麽都知道了吧……?

+++

迎接白文的第二次到J大楼的，是先生去世的消息。虽然跟先生也只有不到一小时的相处，可白文还是觉得非常难过，像是失去了一个长久的朋友。他是跟青一起到达J的，青跟先生之前已经有来往过了。J虽然没有任何改变，可是白文却从柜台小姐那里得知Lee已经休息了一个星期。
青想了一下，用两人听的到的音量说：「这样，上层J十二人有七人没来……」
白文暗想：我在这里呆了半年，连上层J有几人现在才知道…还不是J里面的人告诉他。
「这样，我们也只能找目前负责的人了……」青转过身跟柜台小姐讨论起来是谁要继续负责这个跟Love的任务。白文看了看四周还是一样平凡面貌上班族样的J人员，突然很想要到以前跟明律 (先生)一起去看的茶水间……
茶水间另有别人，而这个场景异常眼熟。
白文还来不及反应或者是使出自己蹙脚的武功，就被打昏了。

……也对，面对黑，没死只昏算是大幸中的大幸。
等重新看见灯光，白文就感觉到黑坐在自己的身後。
他又回到原立的公寓，而自己是躺在地板上──好像是那盘咖哩掉落的位置。而黑是坐在沙发上，看著墙上挂满满的照片。
「……」
「……」
「咳。」白文出声：「对不起，我本来想要晚上赴约的……」
黑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窗外。
「看来是我『睡』了几个小时……」
「……你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了吧。」黑突然说。
白文点点头──
「所以，Love拒绝接这次的任务·第##XESJOE023号。」白文面无表情：「很抱歉，Love不管怎麽样，是不会接一个复活死前是杀手的任务的。」
看著白文已经僵住的脸，黑扯了一个微微上弯的嘴角：「或许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呃……」白文有些吓到。
「那天晚上，」黑指著玄关的地方：「我才刚进门，就看到鞋柜底下的一把枪。」
「……」
「是不小心落下的，以前没有。」修长但苍白的手指收回为拳，像是再抓空中的什麽似的：「然後可能是因为基因改造的本能，我捡起来了。」
「原立他……」
「身为一个杀手，对於四周环境特别的敏感，虽然他……他正在煮饭。」
为了不让黑发现，原立巧妙的运用时间。那天他才刚完成一个任务，要赶在黑回来之前掩饰，於是煮了咖哩这种味道重的盖住身上的烟味。急忙中也处理掉衣物，以及带进公寓的味道。可因为太过於疲惫，却漏掉不小心滑出大衣的手枪。
「太敏感……不是一件好事。」白文做出一个结论。
「……我从来不用手枪，所以没有那种当枪落入别人手中时的『死穴被别人握於手中』感觉，可是原立他有，然後因为我们两个身处的是他的公寓，所以不像执行任务时不能让目标感受到任何波动──我们两个都是差不多等级的，我不能算是目标，只能算是敌人……」
「他就从那里倒下……」
隔天，黑在没有接到J的指示下，侵入CreativeLab，没有留一个活口。

「或许我不能怪他们，毕竟不是因为他们，我不会遇上原立。」黑笑。
白文听说过他们认识的过程──黑在执行任务时被原立撞见，很像是小说里常出现的内容。

「那……」
其实白文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麽。
而黑靠在窗边，睡著了。

不知道…他梦里，会不会有原立？

+++

原立寄给「妈妈」──先生的东西，也只是一封信。

寄件人：原立 (隐藏位置)
收件人：妈妈 (隐藏位置)

我想你知道我是谁。
只是想要请你，照顾黑。
不敢说是代替我照顾他…不过，请到最後跟他说：
原本在我走这条路时，就有心理准备要一辈子一个人了。
身为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我很感激能在有生之年里遇上一个可以……在一起的人。

+++
柜台小姐在青和白文离开前给他们一个信封袋。
「这…？」
「先生的遗物…他注明要给白先生。」
白文在车子上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是一片磁片。
「车子上有拨放器，马上看？」青提议。
「好…不过我实在是不知道有什麽东西是留在那里的……」白文一边想一边将磁片放入，直到按下拨放键──
「……」
青摸摸下巴：「……白文？」
「咳咳咳咳咳……」被点名的人尝试挡住萤幕：「这只是不得不……」
「偷偷在搜查的时候做小动作？在别人的地盘？」青看了看萤幕上正在转寄邮件的白文，笑。
「我我我……」
「更重要的是…你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青敲了车窗。
「为什麽？」
「想要偷偷摸摸也就算了，你居然还被拍下来！？」
「……」

好不容易从青的魔手中逃走，白文很窝囊的躲回自己的家。那同样是一间公寓，可是比原立的大……
「结束了阿……」在玄关脱下鞋子，白文呼出一口气。
答录机在他进门之时马上自动拨放：
『您有十五通留言……第七通……白文，这里是青，就算距离你完成调查并且真正回到家，大概还有一两个星期……我这里有三个项目需要你做前期调查…给你两个星期的假，在X月X日以前跟我连络……』

…但是对於还活著的人，还没结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