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记之山寺桃花始盛开----穆昔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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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石回过头来,冷眼看着他。见周翔竟又舔了下舌头,印石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嘴。
"呵呵,我一时忘了,宝贝儿你似乎不能出声呢。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张诱人的小嘴......"
印石见他又开始下流言语,懒得理他。

话说从春芳楼出来,印石总算是能够呼吸新鲜空气吸了个饱。青楼这种地方,却是一点也不想再去了。但印石总不能像宁星那般,去勾引良家女子吧。然而从那些青楼女子身上,可吸收的精气并不多,印石纵然不喜欢她们,也不愿她们被自己伤害到。
印石正踌躇于街上上,突然有人从他身后拍他。回过头,就见一个家奴模样的人。那人说明来意,印石真是感到哭笑不得,自己竟被他们家主子看上了。转念一想,或许这样更好,便点头应允了。
于是,便出现了马车内那种境况了。

"宝贝儿,到家了。"
印石径自跳下马车,打量着周围。两只石狮分别盘踞门口,朱漆大门打开了,往里面望过去,一草一木打理地井井有条。跨过高得不正常的门槛,进到里面去,院落宽敞得很,一物一瓦,透露这一股大气。
"宝贝儿,今晚让爷舒服了,我这儿的东西随你挑。"说罢,搂过印石又亲。印石一把推开他,眼神却询问似的看着家丁。周翔看了会儿方明白过来,知道印石是想问房间在哪里,竟以为印石是在害羞,忙欢喜地拉了印石进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屋,印石心底明白自己是什么目的。便像变了个人般。周翔大喜,与他亲热。印石其实厌恶得很,身体也不适,却也忍住了尽量配合周翔。还好周翔倒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也算是帮着印石,收集了自己不少精气。只是一个晚上,二人都折腾得不少。

却说方崖离,晚上没跟得上那马车,却是向人问了周府地址,自己走过去了。到时只见大门紧锁,深更半夜,也不好去叫门。又酒后吹风实在有些难受,就在周府附近小酒铺坐了一宿,半夜竟也睡着了。
天亮后方崖离自是醒来了;却是因为头疼。付了账正要走,却听得吱呀一声。方崖离正循声望去,原是周府大门开了。一人迈过门槛走将出来,竟是印石。
四目对峙片刻,二人都如愣住一般。印石见方崖离,头发蓬乱,精神疲倦。方崖离见印石,也是一脸倦容。
印石先回过神来,门内似乎有人喊他。印石转身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才从里面出来,不再看方崖离一眼,急急离去。

第十七章
印石回去时,却发现宁星已是醒了。那面容依旧苍白得很,却总是比之前的好了许多。静静卧于床上,两颊飞起两抹病重才有的绯红,纱衣凌乱敞着,透出白皙结实的体肤和缠绕于胸前层层的包扎白布,那青丝也是散乱垂下,一派庸懒娇媚之态。见印石回来,淡淡笑了笑。
宁星刚想起床,却被印石止住了。只是小心扶他坐起。
"我还没那么娇弱,这点伤......"
宁星开口话说到一半,微微有些气喘,看到印石心疼的神情,便又苦笑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难为你这么照顾着我了。我真没用。真是抱歉。我休息几日便好,你的东西我要还你。"说罢,便要运气将体内印石内丹吐出。
孰料印石一把按住他,那双美目焦急起来:胡来!宁星现在这副模样,再把内丹吐出来,岂不是等同于自杀?
只见宁星方才用力,虽及时被印石止住,这嘴角却也缓缓溢出些鲜血来。
印石心中痛得紧,哪里看得下兄弟受伤?便抱紧宁星,双唇轻抵宁星额头。双手在宁星背后轻抚,温柔动作。宁星靠在印石苗条却不显单薄的胸前,不由笑起来,初逢印石时他还是个孩子,自己不就曾这样安慰过他么。如今却反过来了。正想着,便觉得额上似有一股甘露流入般,全身自那里温暖充实起来。
"你、你......"
宁星怎会不知,那竟是印石在往自己体内输送精气。感激之余,亦是惊讶不已。
宁星也没有乱动,只是微微转头,便看到印石嘴边浅浅的笑。那发不出的声音的唇角淡淡的勾起,便已胜过千言万语。道不出话来的喉结轻轻颤动,笑声便隐没其间,宁星却是真的懂得,印石心中是在说些什么的。

想当初宁星发现印石时,他还是条尚未成人型的小狐狸。本是白雪般皮毛上,血迹斑斑。那伤势惨不忍睹,看起来奄奄一息。若不是宁星及时抢救,后又细心照料,印石怕早撑不过那几个时辰了。
病愈之后,竟获得人型,只可惜却是个哑巴。
少年模样,清秀俊俏得很,却总是终日郁郁寡欢,神情黯然,宁星也不问他缘由,只是陪着他,哄着他,好久之后才渐渐让他懂得,是该如何笑了。

回想起那些旧事,再看看眼前场景,二人不禁相视而笑。宁星心存感激,更何况印石为了救治他还去做了他从来之所不屑之事;印石心中却更不是个滋味。这既可说是本能,也可说是报恩,报这么多年情谊,却更有些个歉意:毕竟重伤了宁星的,是方崖离。

"你......又要去?"
宁星刚刚被印石喂下些清淡食物,躺下休息,便看到印石欲出门。
印石听到宁星唤他,转身来一笑。依旧一身白衣如仙子一般,却让宁星不由蹙了蹙眉:"你别出去了,想你自己连内丹都给我,身体也弱的很。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便可好了的。"那貌似清爽神态间藏匿的倦容,叫宁星看了,实在心疼。
印石不甚在意般摇摇头,还是转身向门去了。

不知怎的,宁星心里突然有些个不安的念头。慌忙向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呼喊,虚弱的声音喊出来时确是沙哑不堪:"印石,千万小心!"
印石闻声,回首一笑。清眸似水,白影如梦,惟有飘过的桃花花瓣恍惚了视线。
宁星痴痴地望那身影,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失落:究竟为何会以为,印石这一去,便不再会回来了。

第十八章
"昨日老师出诊时,还带上我了呢。没想到这等偏僻之处,民生倒是不错。不是我想贬低自家门第,人家那府邸确真是不比老太爷在京城的宅子逊色多少。"
"哦,是么。"
岩炜道是兴致勃勃,丝毫未因方崖离爱理不理的态度影响。这说着,便又凑上前来:"少爷,昨儿个周二爷突然病了。道是四肢乏力,精神恍惚,却也不见疼痛不适之感。恁老师医术精湛,纵是望闻问切也摸不清个所以然来,真是怪了。"
"周二爷?周翔!"方崖离猛一惊,竟蓦然从座椅上站起。
"哎呦!少爷,您干吗啊......"岩炜揉揉方才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有些个抱怨。
岩炜突然眼睛又一亮,便又凑到方崖离跟前小声道:"对了,少爷,要不您去看看怎么回事吧。我听说这两天接连出了些乱子。"
"什么事,你说。"方崖里平静问他。
"先是春芳楼有人来取药,竟说要开什么治体乏神疲‘相思'之症,那里可是青楼啊。然后就是周二爷,也是相同症状。"岩炜嘀咕道,"真是邪乎了。"
方崖里叹气应道:"是啊。"
"少爷?"岩炜忽然抬头道。
"怎么?"
"没、没什么......少爷没觉得些什么的话就没事了。"岩炜一笑,"呀,小彤叫我呢,我去帮忙了。在这里,也逗留不了几天了吧。就快到夫人的......"岩炜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看看方崖离。
"是啊,很快便要上路了。很快的。好了,快去吧。"

从医馆出来,方崖离若有些恍惚,无意识般在街上走着。午后日头暖暖的,春风便是醺得人心都醉了。人声,鸟语,孩童的嬉闹声,朗朗读书生,玄妙得很。这人世间,本就是如此和谐的罢。
"二蛋子你耍赖!我娘说,不诚实的坏孩子要送与妖怪吃掉!"
对于那二字倒是敏感得很了,方崖离徇声望去,竟是几个孩童在街边游戏。
"你、你胡说!妖怪才不吃我!哪里有妖怪啊,你见过妖怪吗?"
"我没见过妖怪便又怎的!妖怪害人,你不做好事妖怪要来害你!嘻稀--"

方崖离心底一阵振颤起来。正转身欲走,忽觉肩头被人轻拍。回首望去,确也并未能够掩饰住眼中惊讶。
那人依旧一袭白衣,脸上一派云定风清。清眸似水,碧波无痕。清秀的脸庞愈见似乎清瘦,轮廓被完美地显现出来。望着方崖离,唇边似带笑,亦非笑。
方崖离心头不知怎的有些难过。却也只是冷眼看他:"找在下有事?"
印石微微颔首。未待方崖离躲开,抓住他仅剩的那只手,手指坚定地于方崖离掌上划下线条:
宁星之仇,吾与君不共戴天。一决高下,情仇将由生死而断。

第十九章
林中寂静得很。宁星走着,有些纳罕,不知那些鸟儿,便都遁到哪里去了?
有风。风儿吹得那些树叶儿沙沙地响。忽然脚下一滑,一个跟头栽下,宁星再睁眼时,却看到满目飘拂着的花瓣。轻盈,缤纷,缭乱,梦幻。带着些许香气。
这山中树木本以松柏居多,可印石偏要种下许许多多的树,会开漂亮的花,会落枯黄的叶。每每印石招招手,那许许多多的花瓣便会像蝶儿般翩翩而起,比宫廷舞者的身姿更要曼妙。
等等,印石......?
宁星突然望见,远处竟有两个人影。

花瓣非红,亦非白。以此印石身上白雪上的红,竟是耀眼得很。
宁星静静走近,原以为印石已经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待近了才发现,那双清灵的眸子,却是全力凝视着方崖离。
"你,赢不了我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虚弱了。"方崖离轻声道,似乎并无胜者喜悦。
印石摇摇头。那脸上已是很称衣服的白色,白得透明,毫无血色。
印石突然伸出手去,使劲够到了方崖离那只空空的袖子。
"喂!你......"
方崖离明显吃了一惊,刚叫出口,却立刻沉默了。只见印石微微张口,看似欲要咬那空袖一般。方崖离愣住。
随即,印石手松开了,头也垂到了一边。
"印石!"宁星惨叫一声,飞快冲过去,看到印石身体渐渐缩小,成了方崖离脚边一只小小的雪白的狐狸。宁星伸手,却无论如何碰不到他,碰不到方崖离,什么都碰不到。

天色近暗,晚霞映照出谁的影子,便也只分辨得出那一圈金色。花飞花落,花也渐渐停了。山谷静谧,唯剩宁星听不到的呼喊。
方崖离愣在那里。似在回想什么,便也无人知晓。
漂亮的白狐躺在一旁。清灵的眸子已藏起来,蜷起身体,微微带笑。

所以宁星从床上惊醒时,满面泪痕。
半晌,心率才稳定下来。道虽是噩梦,魂儿也丢了一半。
忍着伤痛下床,去梦中的那个处所,没有人,没有花瓣,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

宁星稍稍松了口气,再费力回去,等印石回来。
当晚,印石并未回来。
此后,印石再也未回来过。

尾声
宁星并不难过。
那日他做了个梦,印石告诉他,亲口把十年前发生的事道与他听。
原来十年前曾有只顽皮的白狐,原来十年前白狐在深山中玩耍不慎失足时曾被一少年救过一命,原来十年前那白狐便对那少年产生过深厚的情愫,只是想报恩,却被误会成与其他妖邪同流合污欲加害于他。那白狐便是印石;少年便是方崖离,家里世代除妖、母亲因妖物而死却仍不信妖尽为邪的少年方崖离。
印石的声音美得很。清澈有力,温暖淳和。余音缕缕,飘然而去。
印石身影逐渐模糊远去;宁星也不留他。因为宁星明白,印石自是追寻幼年便恋上的那人去了。

居半月,宁星痊愈。心头有所失落,亦愈发桀骜不羁。出山第一日便去了落蝶处。落蝶谈起半月内趣闻,道是曾有一英俊年轻人找上门来,要她加工一张狐皮。那狐狸生得通体雪白,那人让它静静趴在肩头。听闻此人乃是京城御用除妖师方家后人,却将一狐狸带在身边,颇为奇怪。落蝶笑,宁星亦笑。然此时忽然其风,沙尘入了宁星眼中,潸然泪下,滴落红唇笑颜边。

======狐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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