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幸福————一江烟月
一江烟月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关灯
护眼

“我知道上界有很多地方老态龙钟差强人意,但如果人人都象你们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安宁日子,就算功力早已高过散仙,也躲着不肯升入上界,上界就会自己变好吗?想要一个崭新的上界,就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所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 唐昀飞,极有可能是唐昀飞所代表的上界中的某一势力,他们打算干什么?上界改革?亦或是,造反?
--- 那是不是意味着,上界的销烟已起,而凡人们,又要遭殃了?
几个人脑子里转着的各种念头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唐昀飞的声音又起。
他深深地看了陈不语一眼:“我知道你舍不得陈丰。不瞒你说,暮远是我相交多年的老友,这些年看着他为情所苦,在来之前,对你是有些反感的,当然更不能理解你为何会舍暮远而对一个凡人执迷不悟。不过现在,我都明白了。”
他看向正在陈不语怀里熟睡的陈丰,露出个温和的笑意,“小丰看着是个普通孩子,却有着天底下最清澈也最温暖的眼神。”
再次看回陈不语,沉吟片刻,然后以极其真诚的态度,问:“如果我能够找到一个法子,让小丰跟你一起去上界,你去吗?”
又是一片沉默。几个人各自转着各自的念头,却又都在等着陈不语的回答。
陈不语看着唐昀飞,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胆子好大,唐老师。以我这种半吊子功力,你居然想把我带到上界去。把不够格的修真之人带到上界,那可是大罪一桩!”
唐昀飞一言不发,远远地与陈不语对视。过了半晌,才自嘲的道:“罢罢罢,不够格的人拼了命也要挤进去,功力早就超过散仙的,却死活不愿去..... 这世上的人,世上的事...... 罢了,这一局,我输定了,昀飞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略一点头,身形自湖边凭空消失。

三双眼睛,三把刀一样盯在陈不语脸上。陈不语也毫不含糊地回敬着面前几位。
终于,柯华忍无可忍,道:“好你个亦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害得我刚才还内疚得不得了,生怕你不肯原谅我们......”
陈不语也是气得够呛:“柯华,你少来恶人先告状。你和果果故意用恶灵潭刺激我,乘我心神不宁时的片刻失查,让陆判附在那个果子之上,上了小丰的身...... 有你们这样算计朋友的吗?现在居然倒打一靶,好象有错的倒成了我!”
“不那样,你会同意吗?”柯华回答得理直气壮。
陆判与他同一战线,立即帮腔:“再说,从一开始就是你在骗我们。”
“我骗你们什么了?唐昀飞可真是厉害,几句话就把你们说得疑心生暗鬼。”
“得了吧,亦尘,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姓唐的不说我几乎忘了,你自幼算无遗算,我就不相信你算不到我和陆判两个人的计划!”
天下居然有这种烂借口 --- 陈不语给他气笑了,一连三个“好”字出口:“好,好,好...... 柯华,我不知道你竟会如此胡搅瞒缠。‘算无遗算’?据我所知,就算是那几个上仙也没这个本事!”
“那你敢说你一点没有隐藏实力?”
陈不语的回答也有意思:“你不刚刚才亲口告诉唐昀飞,那些怀疑半分证据也没有吗?!”
这一次,轮到柯华给气笑了:“不错,不错,那是从我嘴里面说出来的,我他妈不就犯贱想帮你一把吗!”
“帮我?帮我帮到小丰生死一线?”
“那你呢?如果你不骗我们在先,我们岂会出此下策?你倒好,半点风声不透,让我们干着急,还真以为你受了重伤!”
“你以为我是诈伤?”
“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我都忘了当年你以四百年的功力就有胆子孤身闯下恶灵潭......”
“柯华,你不要混淆视听,我以四百年功力下潭不假,可你不要忘了,若不是我师傅你爹娘还有大祭师紧随而至,我和谢然早成了那潭恶灵的腹中美餐。我要真有那本事,当年谢然转世后,岂会遍寻他不得,苦苦找了四百多年,从萧梁南朝一直找到北宋初年?时至今日,谢然每次转世,我不都得求助陆判。若不是为了那挡子事,我用得着欠他的人情,用得着和几个死灵较劲?”
“亦尘,你不要给我扯千多年前的事情,更不要提转世,冥界的事,哪一个不是无计可施?你怎么不说说,最近几百年,你有没有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柯华,千多年前的事,可是你先提起的......”
“好,重翻旧帐,是吧?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
......
两人这一番大吵,足足吵了二十来分钟,把千年来的什么破事都抖落出来,就差没有提小时候谁尿床的事 --- 那还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时候,早已经过了尿床的年纪。
突然间,两个人同时收声,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再然后,没有丝毫征兆的,两人突然同时大笑。
柯华指着陈不语:“靠,你看看你,身上哪有半点书卷气?感情你平日里那种假清高的书生样,全他妈是装出来的!”
陈不语也不恼,把头埋在怀里陈丰的肩上闷笑,笑过之后,反唇相讥:“你还说我,到湖里自己照照,十足一只怒发冲冠的红脸公鸡!”

两人这才注意到旁观几人,肖杜二人自是忽略不计,而果果和陆判两人,早已笑得打跌,这会儿已是连腰都直不起来。
※※※z※※y※※b※※g※※※
第二十九章 前尘今生-不是结束
一回到旅馆,果果立即缠住柯华。
“你说,亦尘是不是真的骗了我们?”

陈不语到底有没有骗他们?以柯华对陈不语的了解,觉得唐昀飞所言极是可信。只是,就象唐昀飞一样,一切都仅是猜测。
不过,柯华并不热衷于去寻找什么事实真象 --- 如果是为了骗过上界,陈不语别无选择,因为守口如瓶,本就是天衣无缝的第一要素。
何况,陈不语骗他仅是猜测,而他骗过了陈不语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 陆判附身陈丰,陷陈丰于危急之时,陈不语吐出的那一口血,绝不是演戏。他们两个的这笔糊涂帐,也算是就此扯平了吧?!
到目前为止,柯华的猜测可能最接近于事实真象:陈不语早就为陈丰的安全作出了万无一失的安排,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隐瞒实力。可陆判的附身却打破了他预先的安排,这才会急怒攻心,一时失了章法。
谢天谢地,他们这一番你骗我、我骗你,骗来骗去,结局还算如意:除掉了死灵,陈不语没有被迫去上界作那个狗屁神仙,也没有与他翻脸,最最重要的是,谢然没事......
至于事实的真象到底如何,大家不妨都糊涂一点好了。

所以面对果果的问题,柯华回答:“很有可能。不过具体如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真的是神算无遗吗?”
“他是我知道的算得最准的一个人,但说他算无遗算还有点夸张。”
“那个上界使者说他的功力高过散仙,真的吗?”
柯华叹口气:“果果啊,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反正最近几百年,我还真没有见他遇到过对手。”
果果望着窗外发了会子呆,嘟哝起来:“讨厌,我不想亦尘去上界。”
柯华搂过他:“放心好了,亦尘自己也不想去,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没有谁可以强迫他去做。你没看见,今天那个上界使者就拿他无计可施?”
“可是,...... 可是,如果他们拿谢然作文章的话,亦尘就难说了 --- 今天我真怕亦尘同意那个使者的提议。”
“果果,你怎么那么爱瞎抄心,是不是在打亦尘的主意?”柯华露出个警告的眼神。事实上,他只是给果果的问题缠得没辙了,“看来你真是太闲了,要不,我们来活动活动?”
......

陈不语坐在床沿,出神地凝望着小丰安然的睡颜。
刚刚经过的那些变故,终是在他除了小丰别无波澜的心中惊起了层层涟漪,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了一千四百多年前......

山中的时光快乐又短暂,四年的光阴转瞬即逝。相依相伴了四年之后,谢然遇上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变故 --- 离寺返家。
谁能想到,对家业毫不看重的谢然,却阴差阳错的成了家业的唯一继承人 --- 他的九个异母兄弟,或因病、或因意外、或被谋杀,居然死了个干干净净。从寺里回家后,他立即在娶妻问题上与其父发生了尖锐争执。别看谢然外表温润宽和,骨子里是个很倔强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与他原则相背离、触及底线的事情,绝不妥协 --- 这从他当初对亦尘的屡败屡战绝不放手就可见一斑。
哪知此事尚未争出个结果,他父亲就去世了。紧接着,就是百年不遇的旱灾。谢然不顾族中老者的反对,开仓放粮,并且免除佃户的所有田租。陈郡谢家是几百年豪门士族,虽然谢然这一支在谢家之中并不起眼,但它的一举一动仍在众目睽睽地注视之下。何况,谢然的这一举措,受惠佃户波及十万之众,可想而知,如此前无古人后面也来者稀疏的“离经叛道”之举,激起了怎样的一番惊涛骇浪 --- 不但所有谢家人,其他豪门大族也无不为之震怒!
接下来,自是一连串不可避免的“开导谈判游说威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无奈谢然铁人一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即便到了被威胁要以“中邪”之名沉潭的最后关头,也绝不松口。

谢然当日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强硬至斯?性格固然是个因素,但那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三界之中,唯有陈不语一人清楚。

想至此处,陈不语禁不住把脸埋进床上陈丰的胸前,眼泪悄然滑落......

由于谢然的娶妻之争,原本就无心红尘的他,更是心灰意冷返回山中,走得干净绝然。
谢然一个凡人,极尽所能,也只落得个遍寻不得。相识五年相恋四年,谢然明了亦尘的个性,知道不但此生此世,就算有来生,只怕来生自己至爱的人也不会再顾盼自己一眼。早在宣布免租之前,谢然心中,存的已是弃世之念 --- 他此生,母亲疏离,父亲冷漠,亲人无情,唯一的挚爱又弃他而去,从此相见无望,人生如此了无生趣,不若归去......
待刘亦尘得到消息赶到之时,等在月下潭边的,是那个一直跟在谢然身边、已经长大成人的童儿。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平静的讲:“我家公子有言,若是见到公子,就说‘谢然只盼来生见上一面,请亦尘兄念及旧情,了我心愿’。”
浑身书卷之气的俊朗青年,听罢遗言,化身成一具塑像,静静伫立潭边,注视着潭上美轮美奂的轻烟,直至天明。

来生?还有来生吗?沉入恶灵潭的人,最终的结果,是灵魂受损直至成为恶灵,从此受人超控。就算有一天恶灵潭被毁,等待他们的,也是魂飞魄散。哪里来的来生?
.......
红日升起的时候,潭边失去了那个俊朗青年的修长身影 --- 他安静绝然地慢慢走下了深潭。
---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永远失去,才明白他的重要?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不可挽回,才相信他的情意?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放手?为什么那般决绝的转身而去?
......
此一去,他知道自己不但救不了谢然,还从此身陷囫囵。但他不是去救谢然的,他所要做的,只是了却谢然的遗愿 --- 在他还没有成为恶灵之前,在他的魂魄还拥有意识的时候,再见上一面。然后......
--- 然后小然,就让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没有了来生,但至少,我们可以一同上路,相伴到最后!

陈不语从陈丰胸前抬起头,拭干眼泪,看着眼前这个沉静睡着的少年,宠爱怜惜自心底流出 --- 总算上苍待自己不薄,紧要关头,众多高手出现,小然的灵魂虽然受损,虽然无法获得永生,却得以重入轮回,给了自己一个补救的机会......

陈丰便是在陈不语这种充满宠溺的眼光中醒过来的。
看着身畔的哥哥,陈丰只觉得异常安心 --- 死灵,走灵人,恶灵潭......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过,“我怎么会睡着了?”陈丰皱着眉,对自己颇有点不满。
“陆判让你睡的。”
“陆判?他也来了吗?”
“是啊。陆判是来捉死灵的,他可是冥府的判官,死灵归他管的。”
陆判自是附在刘则清的身体上离开的,离开时,顺道带走了文琴的身体。据他所说,刚分到他手下的一个实习无常是个糊涂蛋,三天两头钩错魂,如果在今后十二个时辰内,那家伙再次发生事故的话,刘则清和文琴的身体可就派上用场了。

陈丰其实没有亲眼看到死灵的魂飞魄散,给他哥这样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一笔带过,想当然地以为那个死灵已经被陆判捉了去(他可不知道文琴也给走灵了)。
他这时稍稍清醒了点,于是又想起了他的好朋友们:“肖笙和杜云影他们没事吧?”
陈不语含笑点头:“他们很好。柯华给他们施了个小法术,让他们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给忘了。”
陈丰点点头,想了想:“是记忆之门吗?”
陈不语刮了陈丰的鼻子一下:“不是,他那个法术可比记忆之门简单多了。”

陈不语暗叹:小孩子虽然嘴上说了不再寻问,其实心里还是念念不忘。也难怪,是人大慨就会对自己的前世生出好奇之心,何况小丰的前世还有那么多波折。
前尘往事,对陈不语的伤害其实远远大于受害者本人 --- 对于陈丰,如果陈不语和盘托出,也不过就是一个久远的豪门故事,往事种种,俱已是过眼烟云。而对于陈不语,千百年来,愧疚悔恨自责后怕,汇成满心的伤痛酸楚,一直相伴左右,时至今日,仍然无法释怀。
所以无论如何,陈丰是不会知道当年发生在谢然身上的种种故事了。其实,这样也好,有些记忆,就让它永远尘封好了。
最重要的,还是今生今世。

陈不语贪婪地凝视着陈丰的眼睛 --- 那些往事,真的发生了太久太久,久到连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久到连谢然的面目都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廊。现在的小丰,和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温润青年,既是一个人,又早已不是一个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他们间都有了太多的不同。
但是,自小丰眼中散发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温情,还是与一千多年前一样,深深地温暖着自己的灵魂。而他对自己的深深眷恋,千百年来,亦不曾稍减 --- 原来,最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曾改变,即使岁月,也无法将它们改变!
这,就够了!

陈丰不可能猜到他哥的心思,何况他还有他自己的心事要想。
只见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子呆后,突然转过头,看着陈不语:“哥哥,你一生一生地守着我,觉得累吗?”
陈不语温柔地笑了。他俯下身,伏在陈丰肩头,轻轻吻上少年的发丝:“傻小丰,怎么会累?哥哥守着的,是自己的幸福啊!”

是啊,守着自己的幸福,怎么会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