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孤光残照
孤光残照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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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木木言喉咙里咕噜了几声颓然歪倒在地上,抽窣了几下咽了气。
岳秋寒面无表情的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将手包了探入他怀中。
令狐飖默默的凝视着岳秋寒的一举一动,虽疑惑但也明了这两个叫花装扮的人是被人派来暗杀自己,而岳秋寒是为了自己才对这乔装改扮的二人痛下杀手,自己果然又委屈了他了。
想到这里,才突然觉得右手有些刺痛,低下头来看去,整个手掌已经变得紫黑,拉开衣袖明显可见一条黑线顺着经脉逆行而上!
毒!
难怪岳秋寒以白布缠手,却原来那木木言将毒抹在自己皮肤之上,而自己方才摸他脉象,这毒便通过皮肤渗入血脉,果然狡诈的很!
怔神间岳秋寒已经找到一个兰花小瓷瓶,站起身缓步走到面前,一把扯过他发黑的左手,摸出袖中一把波如蝉翼的小刀,朝他掌心抹去——
眼见黑色的血从掌心涌出,但那红线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岳秋寒将手中药瓶掏出两粒药丸,一粒塞入令狐飖口中,另一粒则捏碎了敷在创口上。
“好了。”
“适才有没有受伤?”望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岳秋寒,依旧清冷平淡的眉眼,依旧冷漠清贵的容颜,令狐飖心中微微一疼。
方才,又伤了他的心吧? 
他淡如烟云的话语说着,我不道自己是谁。素来清澈的声线,竟然带着沧桑与疲倦,心中一慌。该说抱歉么?其实真的很想开口问清他为什么爱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这样执著,哪怕被拒绝被伤害,依旧无悔无怨。
无可否认,自己已然习惯了他的存在,如同空气一般的自然。
那就是爱么?
好像这与对黎儿的感情多少有些不同。不同于那种想放在手心里呵护温暖的柔情,不同于看到那抹身影时,全身血液都在沸腾一般的热烈……
对他,是一种更为纷繁复杂的心境。
希望看到他,却又怕望见他略带轻愁的眼眸。想关心他,却又怕被他一身的冰冷伤害。想与他说话,却怕听见他毫不掩饰的情意与爱恋。
无法解释听见他说喜欢的那种欣喜,无法说清看见他落寞的那种心痛,无法明白望见他为他人舒展笑颜的那种狂暴的愤懑,一切,都无法说清。
那是一种
轻轻的,缓缓的,陌生而让人却步的情绪。如同一种蔓生纠葛得藤萝,将自己的心牢牢的缠住,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的心,是一片无边的沼泽,是会让我沉沦的墓地。
我,碰不起。
岳秋寒到将他手包好方冷冷抬起头来,瞥了令狐飖一眼,“是我多事,你不要介意才好。”
“……”
小二和四周围观的人屏息不语,店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伴着沉闷的空气,让人有些恶心。好事的人老早就到衙门报案,其他的人则远远观望,丝毫不敢靠近小店半步。
岳秋寒环视了一下四周,微微挑了秀丽的眉,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划过一抹傲然不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背对着店家冷冷开口,“小二哥,麻烦找人将他二人埋了,如若有人寻仇,直叫他们来找‘雪衣剑’岳秋寒!”
“是是,小的一定照做。”
雪衣剑?!令狐飖望面色一变,望向不远处颀长瘦削的背影,这是岳秋寒第一次报出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
衣不沾尘,手不染血。白衫翠笛,玉面雪蹄。
“雪衣剑”,江湖中何等响当当人物。名声鹊起之快,近五十年里江湖无人能及,自己也仅是在多年前听师父谈起这个如同传说中的人物,却不想就在眼前!
虽江湖中人惯听了雪衣剑的名号,却鲜少有人当真见过其人。传言雪衣剑客为天山剑派主人,从不轻易动手,一旦出招每必见红!此人素来行踪莫测,认识他的人更是少之有少,几年前突然不知所踪,无人知其下落。
他虽然也知道岳秋寒非凡人,却不想他就是那江湖传说中丰神俊朗的人物!
“怎么联系苍或无殇?”岳秋寒将手中白帕丢向蜷缩在令狐飖脚边的女子,遮住那双不瞑目的眼,淡淡开口问道。
任垣一呆,侧目怒视了令胡飖一眼,默不作声的返回座位上继续喝酒。
“垣!”
岳秋寒又唤了他一声,语气却明显缓和很多,带着淡淡的疲倦,“我想知道。”
任垣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路过令狐飖身边轻轻开口,“他早晚为你所累!”
岳秋寒没有再回头,甚至没有再望向令狐飖,径自随任垣飘然离去。淡淡的话语随风飘入令狐飖耳中,“令狐大侠,至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
什么意思!你也要离开我么?“等等!”未加细想追上前去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
好瘦。
从来不知道他的手腕竟然这么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每日每日,他用这样单薄的身体照料自己,端茶送水从无怨言。何等骄傲的雪衣剑,何等骄傲的岳秋寒。却为了这样的自己,抛却傲气自尊。
终究你也要走么?离开我,再不回来?
心中一窒,想是方才余毒未解,喉间竟涌上一股腥甜。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街上路人都散了去,清清冷冷的。果然是深秋了。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割着,比黎儿说离开的时候还要疼。
眼前颀长瘦削的身影顿住,淡淡的转过头,柔顺的发随着动作披散在颊边,随着秋风丝丝缕缕的拂动,继而被雨滴沾上,贴在颊边。清冽冰冷的眸子望着令狐飖有些焦灼无错,却依旧俊逸非凡的脸,冷魅一笑,“你知道留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如此而已!
“勉强不来的,令狐飖。”岳秋寒轻轻一笑,绝美的笑意却如同在悲泣,“这是你第四次对我出手,对么?第一次,为阳黎。你怪我有意耽搁行程,让你眼见她下嫁他人,我知是你情到痛处无意无心,所以不怨你;第二次,也是为阳黎。你说你只爱她一人,我狂怒之下失态吻了你,你将我打伤也不怪你;第三次,还是为了阳黎,你以为我会对她不利,是我未与你商议,行动在先你出手在后,依旧不能怪你。这次,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你还是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对我痛下杀手,如若不是垣替我挡下,我会怎样?”
“我……”
“令狐飖,你终究骗不了你的心。”轻轻挥开被他握住的手,“你心心念念的,终还是你那小师妹吧。”
“……”
“相识为缘,相知定份;相恋成因,相伴成果。无论如何重新来过,你我终只是这样的擦身情缘。”
衣袂轻扬,早上亲手为他束好的发带被风撩起,松散了一头乌发飘落雨地,丝带的主人却在也未曾回头……
望着他绝决的背影,带着孤寂与凄冷,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心中突的一阵剧痛,抚胸呕出一口血,“究竟,要我如何?”
淅沥的雨,被风扬起淡淡的雨雾朦胧了远去的白影,依稀有些熟悉。仿佛十多年前的那个落雪的季节,背对着自己站在火光中的瘦小少年,也有这般决绝凄冷的背影…
少年的名字叫,小七。
17
沈力方死了,沈龙疯了,在刚离开洛阳城没几里地的官道上。
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几人欢喜几人愁。欢喜的人自是为了有机会继任武林盟主,愁的人则是不知道哪一天轮到自己上西天。
沈力方是被人杀死的,杀他的人,正是逍遥楼的‘吹愁’。据沈力方手下的镖师说,那日来杀沈大当家的有两个人,一个身穿蓝色衣袍,没有动手只是在旁边冷眼观看。动手的那名男子一身劲装黑巾覆面,瞧的不甚真切。不过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眼睛,森冷邪魅,仿佛索命阎罗般让人不寒而栗。那‘吹愁’只不到十招,月光剑就刺穿了沈大当家的咽喉,动作快的连旁人都没看清!
还有人说,那吹愁追问二少奶奶的下落,将那跋扈嚣张的沈龙吓的尿了裤子,还好那日沈家二少奶奶恰巧下车方便不在车中,侥幸捡了条命来。想来吹愁也是看中了前任盟主的宝贝女儿如花似玉的容貌,打算抢回家当媳妇。
还有人说,那日原本二少奶奶回来了一趟,一听逍遥楼杀手找她,什么话也没说神色匆匆离去,走的时候脸色白的似个死人,后来就失踪了。
总之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但总有一点没错,吹愁杀死沈力方,并欲追杀阳黎。
令狐飖坐在桌边静静望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儿,微簇着眉头似睡得不甚安稳。不知怎的,脑海中却浮现初次与岳秋寒见面的那个晚上,月光照耀下那张清冷出尘的容颜,心不由的微微一痛。
他去了哪里?不知过的还好么。
“飖哥哥。”
床上的人出了声,将他从沉浸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起身到了杯水,走至床边坐下,揽住瘦小的肩将水凑到她口边,“黎儿,感觉好些了么?”
“好些了。”阳黎垂下眼睑,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幽幽的开口,“飖哥哥,你当真不怪黎儿么?”
“傻丫头,我能怪你些什么呢?莫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来叫你用膳。”
令狐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刚欲起身却不想被她扯了衣袖不愿放开,遂开口笑道,“我只是去隔壁房间,不会走远的。”
“不是。”阳黎低垂着小脸半天才抬起头来,漂亮的面孔上挂满了泪水,好像水晶般晶莹,“不是,飖哥哥变了。飖哥哥不是黎儿的了。”
“不要胡闹。”
“飖哥哥,黎儿回来跟着你,你会嫌弃么。”阳黎说着,细白的胳膊柔柔环住令狐飖魁伟的身躯,将头靠在他肩上,“就像以前我们说的那样,黎儿一直陪着飖哥哥,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娃儿……”
“黎儿!”令狐飖拨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却看她一连悲伤恐惧的表情又软下声音,“你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些事以后再说。何况好容易等到‘吹愁’出现,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当年究竟何人雇了逍遥楼杀手致师父于死地!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阳黎微微变了面色抬起头来,“飖哥哥,逍遥楼的‘吹愁’似乎也在寻我,我们不要去找他了好不好,黎儿好怕。爹爹已经去了这么久了,咱们也忘了吧。莫要再去寻仇好么?”
“胡说什么!”令狐飖皱了皱眉倏然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低头落泪的女子,又软下心来好言相劝道,“黎儿,师傅对我恩重如山,视若己出。我非但没有护师父周全,反眼见着‘吹愁’将师父杀死,若不将此事查清,要我如何面对天下人?”
“飖哥哥……”
“不要说了,黎儿你在休息一会,我出去办些事情就回来!”没有再看向阳黎的表情,转身开了门出去。
三日前阳黎一身脏污跌跌撞撞的来到客栈,见着他只唤了一声飖哥哥,便倒了下去,那原本清秀绝美的容颜挂着惊惶欲无错,让他好生心疼。
吹愁,终于出现了。
黎儿,这个自己心心念念女子,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言说不再离去。
可是却并不觉得开心。陪自己寻那吹愁的人呢?离开短短不足半月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无论怎样也忘不了他临走时那带着悲愁的眼眸,淡淡的笑颜下,将他如琉璃般通透无暇的心,深深潜藏。
若说狂妄自负的雪衣剑是炫目的银色,那么,在自己面前傲骨内敛的岳秋寒便是无垢的透明。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贪婪的欲念,纯纯净净冷冷清清,他只是用那双澄澈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悄无声息,无悔无怨的伴在自己身侧。
淡定如雪的岳秋寒,只用清冷的笑容传递他深深的情意。而狂放的雪衣剑,用那不羁骄傲的神情震碎青瓷杯,笑着说不屑施舍的爱情。风雨中那曲凄婉的天涯,如同他生平写照一般,带着沧桑落寞却又傲骨铮铮!
自己,终是败给他了吧。
输的毫无退路。
他的情虽不波澜壮阔却隽永如诗,回味起来,令人带着无尽的心痛。
“飖哥哥。”女子站在门口,怯怯的望着握着酒杯沉思的令狐飖。一身鹅黄衫裙将她衬托的犹如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黎儿?进来吧。”
“再想什么?”
“没什么。”令狐飖仰头饮尽杯中酒,侧着头细细的望着阳黎。雪腮粉面,黛眉微扫,清亮如波的眸子带着娇憨笑望着自己。“身体好些了么?”
“嗯。”阳黎有些羞怯的垂下头,“好多了。”
“哦。”淡淡的应了一声,再次转过头望着窗外。
见他心不在焉的神色,阳黎眸中闪过一丝幽怨,却又不知该如何启口,只得垂低了粉颈摆弄手中丝帕,不一会竟又落下泪来。
令狐飖瞧见,不由得一阵心疼,伸手将那单薄的身体揽入怀中,低低的叹了口气,“黎儿莫要哭了,是我不对没有照顾好你。莫哭了好么。”
“飖哥哥,你以前说的话还当真么?”阳黎幽幽抬起头来,珍珠一般的泪沿着细致的脸庞滑落,若带雨梨花。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令狐飖揽紧了手臂,鼻尖传来女子特有的馨香,情不自禁的垂下头吻住那微启的红唇……
“飖哥哥……”
刷!
一只袖剑从窗外射入直直定在窗棂上。
令狐飖倏然转头,将阳黎挡在身后望出窗外——
岳,秋,寒!!
残阳如血下,那抹白影就站在对面的屋顶上静静的望着自己,映着满天暮色霞光。也许是背着夕阳的缘故,看不情他的表情。但令狐飖知道,他一定看到刚才那一幕,真真切切。微启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笑,转身朝身后的人影走去,没有丝毫留连。
“岳秋寒!”令狐飖突然唤出声来,扑到窗前正欲跃出,却不料被身后女子牢牢拖住了手腕,“飖哥哥,不要抛下黎儿,我好怕……”
怔了一下,垂头看向紧抱住自己的少女长长叹口气,回过头去只望见两条矫健身影纵了两下,消失在远处。
伸手取过定在窗棂上的袖剑,解下缠绕的白布展开,眸中突然闪过惊喜:
今夜子时,东城门外竹林。岳秋寒。
“飖哥哥,那人是谁?”阳黎有些疑惑的望望窗外,问道。
令狐飖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将那白布细细叠好放入怀内。
阳黎眼中闪过一抹幽怨,却又不甘的红着脸再次开口,“飖哥哥,他是你的朋友么。看飖哥哥的眼神,他似乎与飖哥哥感情很好,那方才,方才他们……看到……让黎儿怎么好意思再见人家。”
听阳黎这么说,令狐飖心中又是一紧。自己这是怎么了?!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旁边,可为什么想的,念的全是他?!
不对!这样不是自己,不是令狐飖!
闷闷的一把将阳黎抱住,沉默了许久才淡淡的开口,“无妨的,待我为师父报完仇,我们就成亲吧。我们回去岳阳山,远离江湖恩怨,好么?”
“嗯。”阳黎柔柔将投靠再他宽阔的怀里,眼中虽划过一丝愁云,却很快变成幸福甜蜜的笑意。
“寒。”
“什么。”
“后悔么?”站在暗处望着夕阳下相依偎的身影,任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为他不惜破坏楼规,追杀雇主。若让大哥知道,你可知道后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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