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游戏————楚云暮[下]
楚云暮[下]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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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惹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匆匆地离开,偷眼望去,他们竟还在原地打量我。我纳闷地想,不会是找我的茬的吧?这些人哪来的!
当下也没有多想,我又收到一个短信“怎么样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岔了一条路走。现在还不能回去。
我是真不敢再看见萧峰。
刚走两步,又是一条短信:你不敢见我?
疯了。我转回头,他远远地站在宿舍楼道口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看了我多久。他毕竟小心,这时候,我们俩实在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再走在一起。
我和他远远地看着彼此,却好象永远走不到一块。
我回了一条短信:萧峰,记得那时候你出国前我们说过的话吗?
“什么?”
他在装傻,我知道。
“从今别后,各分东西。”
这次收到的是一条彩信,打开一看,竟是我和他在婺原的合照。
李坑的无名山上,我们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件事。没有任何顾忌,在罕无人迹的旷野上尽情做爱,我们甚至不再是人,不再为这世界上种种肮脏蛮横的规则而束缚,我们只是自然里最卑微的生物,只愿就此纠缠到生生世世。
那时候,他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我还不高兴,直问:你怎么不拍咱俩裸体的?我身材不好?!他乐呵呵地回答:只拍脸我就忍不住了,这要是露点我不是甭想做事了!
我拿出手机,没事,我忍的住,让我拍你的,拿到同志网上卖去!
他笑着揍我,我忙不迭地躲,终究没留下什么。
我竟发现这是我和他唯一的一张合影。
原来我们之前都太坚定地以为能在一起。
“我们,分不开的。”
眼睛有点干涩,为什么我们都要活在追忆里。
我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要把我整个扭曲再硬生生地扯成两半,痛苦窒息,喘不过气来。
“你别逼我。”
发出去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恍惚,再抬眼看去,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过了很久,我接到他的回复。
你知道我的。我不会放弃。
我关机,把手机塞回裤袋。

晚上去找徐然,他爸妈开的小店,生意果然很好,他们或许本就不适合做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我帮着点菜,却精神恍惚到频频点错菜,徐然他妈笑着打趣我:“阿祁,你这样我怎么把徐然交给你啊?”
我吓了一跳,手里一滑,盘子差点摔地上:“啊?你说什么?”
徐然他妈赶快把盘子抢在怀里,说:“哎,就是徐然他姑妈,在深圳开了家大的连锁饭馆,找咱们过去帮忙呢——都打点好了大概不会回来拉。本来想叫徐然一起过去的,他说要读书,死活不肯去。想想也不逼他,一年就毕业了,还有你照顾他呢,随他拉。没想到他告诉我,就是毕业后也不去,就算要饭也留在这!这孩子,还真是倔的很,谁也强不了他。”
我已经听到恍惚茫然了,为什么我对此一无所知!

回学校的时候,徐然站在我的车后,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
他在我耳边问道:你干吗一晚上都不说话啊。
我咬牙:为什么不和我说?深圳的事。
他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决定就是决定了。
我突然明白他说的那句“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心情沉重,我说不出是喜是悲。

离学校后门还有两三分钟的路程,一个黑影突然从斜里撞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地一刹车,徐然从我车上跳下来:“阿祁,没事吧?”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突然又窜出好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那只“四脚蛇”。
“兄弟,又见面了?”他呵呵一笑,慢慢地从身后拖出一只钢管。
这下再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也白混了:“总有个理由吧?”
“理由啊?兄弟几个也不想找你麻烦,谁让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害的人连老婆都没了,人家气不过,我也是受人钱财为人消灾嘛!”四脚蛇看看四周:“好在这地方够黑够隐蔽,挺适合咱‘聊聊’哦?”
“你们跟了我多久?”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早盯上我了,今天侯着等我也是早有预谋,就堵在这三不管地带下手呢。
“不多,一礼拜。收钱做事,总要小心些。”
“打个商量,得罪那人的是我,你们收一个人的钱,没必要做两个人份吧。放他走。”我把徐然一推。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淡然地一句:“我不走。”
又一个疯子!我暗地里急死了,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道上混的,叫他们罢手不可能,他以为是以前我们那种小打小闹的斗殴啊!
那四脚蛇倒一笑:“行,叫他走,在旁边看着,五分钟后过来收拾。”我把车望徐然那里一推,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马上走!!!”
徐然象终于看出了门道,抖了一下身子,出乎意料地爽快:“好,我走!”
我松了口气,好在他没有傻到什么陪我一起死,他在只会让我分心。
远远地看着他骑车走了,我慢慢地转过身来:“谢家晖出多少钱?”
四脚蛇伸出一个手掌晃了下。
操。我轻蔑地一笑:“我就值这么点钱?”
已经有人被激怒了,秃鹫般地盯着我,低声咆哮起来。
“你急着死么?”四脚蛇扬起钢管,“动手吧,时间抓紧点。” 自5由6自8在
我捏紧双拳,我有多久没动手了,试试吧,看看是不是宝刀已老。
看无间道的时候,总觉得黑帮清理门户是很帅气很血腥的事,那他吗都是放屁,真的拿命来打的时候,永远没有喘息的空间。
闪身躲开两个人的攻击,我挥拳向四脚蛇打去,他一捏我的手腕,呵了一声:“挺会打的嘛!”右手已经抡起钢管,闪电般地砸了下来,我没躲没让,左手硬是吃了这一记,却在同时,右手重重地挥上他的腮帮子,喀哒一声,四脚蛇踉跄地退后几步,满嘴巴的血!所有人都震惊了,他哇地吼叫了一声,手一挥,一帮人围着逼近我:“别让他有命回去!”
左手已经麻痹了,唯一有感觉的,就是那蜿蜒而下的温热血迹,这一瞬间,我反而笑了,如果什么事都能这般快意地解决,我还用的着那样撕心裂肺地痛么?
我张祁,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没有武器,只能靠着身体本能去躲去撞,他们眼底的凶光,在黑夜里象是散着的血红。一个人搭住我的左胳膊,我竟然毫无感觉,直到那根铁棒敲在我的手肘上,我才闷哼一声,亲眼看着自己的左臂无力地垂下。又一个人冲了上来,我忍痛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下,又是一声惨叫。可来不及转身,又一根铁棒已经招呼过来。。。
我瞪大双眼,再不能举手反击,就在这个时候,我面前的那个人被人重重一拽,生生地被人抡开几米。
这一瞬间,我呆住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萧峰会出现在面前!他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地徐然。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他怎么会放我不管!他为了救我竟然主动去找萧峰!!
“你撑着!”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发疯似地吼:“不关你的事•!你干吗要搅进来!!滚!”再出这事他就真的什么前途也没有了!!
情势不让人有片刻迟疑,一大帮人已经围了上来,萧峰与我背靠背被围在中间。他低声一笑:“现在,我们是真的分不开了。”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我们初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傻傻地拧着根钢管去救他,也是今日这样的场景,我和他站在一起,连鲜血,都交混着流淌。
男儿到死心如铁,这一瞬间我觉得就是死也无怨。
局势乱成一团,我和他不要命一样地疯打,不知道谁的血,纷溅在这黯淡的星夜。我刚格开一个人的攻击,往边上一看,徐然竟然也被打的浑身挂彩,又是一个人扬起钢管朝他脸上砸去,我想拉开他,一抬左臂,竟发现沉重地再也抬不起来!
“徐然!”我什么也来不及想,他清秀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是的,眼前。我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脑后一个钝痛,我竟再没有其他感觉,只觉得一丝一缕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住我的双眼。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交缠着无数的画面,有和萧峰的,也有和徐然的。拥有如此感情,我这一生,已经无悔了。
“张祁!!!”两声绝望的哀号。我觉得一阵铁锈般的腥味涌上喉头,我对已经泪流满面的徐然一个微笑,轻声说:“小然子,我说过,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辈子罩着你。。。”

37
我似乎做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每一个残片里,却都是三个人的回忆。
恍惚中我似乎醒过来几次,每次在眼前晃动的人影来来去去,却都是奇异地模糊着。
一会是小时侯徐然和我一起打架被人围追堵劫,一会是萧峰和我一起亡命天涯,动荡,不安,扭曲。
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只有盈目的白。
我喘了一口气,却看见我妈红着眼睛坐在床边。
“妈!”我刚想起身,却猛然发现根本动弹不得,身子一侧,手牵到一旁的铁架,哗啦啦翻倒一大瓶点滴,气压倒流,输液针一下子把血压回瓶里,刹时染红了大半个玻璃瓶。我妈大叫一声,几乎是扑到床前,我赶紧安慰她:“妈,没事的,你别急。”好不容易把东西扶好,我妈的眼泪又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会什么是安分!!!非要把人弄的这不死不残才好!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先前的事仿佛一下子涌进脑海,我着急地直问:“徐然呢?徐然呢?”
她狠狠白我一眼:“你就知道问他!钱这东西是重要你也不能不要命了啊!要抢就抢去好了,你能和他们那些流氓硬碰硬?!”
我怔了好久:“。。。抢劫?”
“你同学说的啊!他把你送进来的时候那惨成什么样了!两个血人!那些流氓是人不是!下这么重的手!你脑袋上缝了十几针连左手都差点废了!——他们就不是爹娘生的啊!”我妈越讲越气,哪有平常坚强冷静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才呢喃了一句:“那。。。那我那同学呢?”
“你同学。。。啊,一说是抢劫我们就报警了,他被警察带走问话了。”
我有些惘然,我妈絮絮叨叨又在我耳边讲了许多,多半是我伤势的危险,我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我妈被护士叫出去了,整个病房了就我一个人,我低头看着我臂上的石膏,还有些不真实的味道。
门开了,我没有抬头,静静地躺在床上,任由自己心跳渐如擂鼓。
直到他坐在我床前,突然伸手搂住我的脖子,紧紧地压在自己肩膀上:“张祁!张祁!!你他吗的总算能睁着眼和我说话了!”
我被他这样用力地捏着,全身都疼,太阳穴那里一突一突地跳,可是我无法阻止,不能阻止!我只能剧烈地喘息着,说不激动是骗人的,萧峰!经历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我们还能在这世界里真实地活着!
他放开我,我们象白痴一样又是笑又是哭,他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层层的纱布,一连骂了几十声的傻瓜。
我不满地单手推开他,你才傻瓜呢!
他笑,你不傻?你不傻自己挨了那一棍之后血流了整脸还叫我住手,别打了,被学校发现我就死了,硬是拽着我的手跑了百来米!
我有些讪讪的,这事我都记不清了,他这么一说,我才隐隐约约记起一些来了,那时候萧峰就象疯了一样,操什么打什么,我亲眼看见他抡起儿臂粗的铁棒砸在四脚蛇的脖子上,他那时候的叫声,现在想来也觉得凄厉。
那时候的萧峰我都觉得陌生,我只觉得他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闹大了他什么前途都完,谁兜他都没用,怎么叫他也象听不见,我一抹脸上的血,就去拽他,他的蛮劲让我怎么拉都拉不开他,所有人都被他吓呆了,他那时的表情比鬼还可怕。我疯子似的拽他拉他,昏昏沉沉地往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徐然跟在我身边,三个人的呼吸混杂着激荡着这个疯狂的夜晚。
萧峰摸着我的绷带,一字一句地说:“那时候我杀了那些混蛋的心都有!他吗的!敢伤你!”
我不说话了,他说的,我信,只要见识过他那天晚上的嗜血神情!
他是疯了,我又何尝不是?!
沉默了一会,我抬眼看他:“伤的怎样?”
他自嘲地一笑:“没你严重!”我已经从他领口里看到一圈一圈的白色绷带,和脸颊上一大块暗色的血迹。
他的伤一定也很重,但是他必须若无其事,他还要在事情闹出去前处理善后,比如抢劫,比如报警。
“这几天乖乖给我躺床上呆着,你手都伤到神经了,不许再乱动!”他虎着脸凶我,又起身帮我倒了杯水,口渴不?我把床升起来你喝点水?
我看着他,有一句话却不得不说:“。。。徐然,他怎么样?”
他动作一停,随即神色如常:“蹭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你昏迷的这几天。。。他天天守在外面,又怕你妈疑心,连哭都不敢,三天来,只吃过一顿饭。”
我皱起眉头,这小傻瓜估计又在钻死脑筋自责呢!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啊!他何必这样!
“你放心,他被我逼回去休息了,估计明天就会来了。”萧峰说的轻描淡写,我不知道他怎么才能说服那个倔到死的徐然回去,心里有些奇奇怪怪地不是滋味。
这时候我妈跟着一个护士敲门进来,萧峰立即换了一副谦恭而拘谨的神色,我想,那晚的萧峰,是不会再出现了。
那护士进来记了下我的血压什么的数据,萧峰则在旁边给我妈说了些警察问话的内容,我妈说着说着又急了,直骂那些人不是东西,骂我不知好歹。萧峰心平气和地安慰她,什么现在这样的世道指望那什么警察想抓人是不可能的,这事也只能自认倒霉。我们也是冲了些,不甘心,才和他们干上;什么只当吃一亏长一智,以后不做这种傻事了,把我妈哄的频频点头,总算把心给回转过来。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们。

我一醒过来就劝妈回去休息,她不肯,我说你总要回去换洗一下吧,我真没事。萧峰也帮着劝,说这里好歹有他陪我,我妈想了想也是,又叮嘱了好几句才走。
我们之间就象从前那样聊天说笑,我挪一下都不行,所以大部分都是他在说话,我听。
经历那么多事,什么情爱纠葛仿佛好象都暂时被抛在一边。
七八点的时候护士给我打了一针,我昏昏沉沉就歪在床上睡着了,半夜被尿意憋醒,萧峰竟拉着我的手,趴在旁边睡的死沉。我动动身子,他立即跳了起来,手心一紧:“阿祁?”
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醒了:“你干吗不回你床上睡,你也有伤啊。”他摇头,又笑:“我想多看看你。”我也笑:“我现在想撒尿了。”他说:“好我拿便盆给你。”
“神经!我去厕所拉~便盆!你以为我几岁了!”我挣扎着起身,一个踉跄,萧峰连忙撑住我:“得了吧,你这还吊着瓶呢!我扶你去。”
他半强硬地撑着我进了厕所,一手替我提着吊瓶,一手帮我拉裤子,我直觉地想躲,他在我耳边低声一喝:“别动,你这一只手等于是废的了还不让我帮你——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没摸过?”最后一句话他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字,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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