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已经交待了姓钟的给你留话了吗?难道他居然没有等你来就自已先走?”广濑双眉一挑“是不是这样?”
方硫堵着一口气吞不下又吐不出,看着广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很久才半死不活的吐出一句:“就是真的有事,你不会来物理室告诉我吗?”
“太麻烦了!”广濑认真的说“物理室在东梯,校门口的方向在西梯,南辕北辙的,我可不想跑这一趟。”
“你……”
“我不认为叫他转告一声有什么问题,要说真的有问题,那也只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广濑理直气壮的说,方硫张大嘴巴无法反驳,他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没有理由责怪‘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广濑,虽然打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上课的铃声响起来,方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继续追问昨天的事情,倒是广濑,用旁人听不清楚,又能让方硫听到的音量说:“快点跟他和好吧。”
方硫没有回应,只是把脸别开。
刘如和赵俊今天下午一起离开,去新加坡旅游,放松一下心情,赵俊说如果不是蓝悠有课的话,一定会拉他和广濑一起去,蓝悠露出一副‘我才不要’的神情说:“你们两个去度密月,关我们什么事?才不要做电灯泡。”
“你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刘如问“等那小子长大一点,我也很期待你们那一天呢。”
蓝悠听了笑而不答,未来的事情,谁知道?
送走两个好友之后,蓝悠就回宿舍。
学校方面已经安排好新的班主任,交接的工作正在进行,这个学期过后,他就要搬出这个宿舍,暂时回到家中。赵俊给他安排的新宿舍楼要到十月份才能入住。
六月份,广濑的母亲再婚,作为老师,蓝悠应邀出席他们的婚礼,说起来,今年的喜事好像特别的多,年头小三子跟他的女朋友完了婚,他作为伴郎参加了婚礼;五月份的时候是赵俊和刘如,六月份,又轮到广濑的母亲。
因为要参加母亲重要的婚礼,广濑被迫穿上最讨厌的西服,比起年前,他的个头又长高了不少,现在站在蓝悠的身边,甚至还要比他高出一点。
这场婚礼比一个月前参加那场要热闹许多,在教堂里举行了西方的婚礼仪式后,穿着白色婚纱散发着动人光彩的兰秀英在丈夫的携持之下步出教堂,彩炮掌声混和着浑厚的钟声响起,在数不尽的祝福声中,一个鲜艳夺目的花球在蓝天之下呈抛物线状飞出,参加婚礼的女孩子竞相上前争夺花球。
蓝悠静静的站在宾客当中,原本只打算看看热闹,没想到女孩子的手太过用力,花球落下之后又再度被抛起,落到男仕的群体当中,砸到蓝悠的头上来,蓝悠本能的伸手接着,还没弄懂发生什么事,就被身旁的人推着肩膀送上祝福:恭喜你哦!很快就可以结良缘了!
蓝悠微微笑着,抱着花球看向站在新娘子身侧的广濑,广濑也在注意这边的情况,接触到蓝悠的眼神迅速转移视线。
良缘,不是早就已经结了吗?
在母亲结婚以后,广濑坚持住在原来的那间屋子里,新家面积不是很大,考虑到王铃还在家中休养,不是很方便的缘故,母亲同意了让广濑自己一个住。
虽然说是自己住,但广濑也不是那么安份的人,一个星期至少有四天留在蓝悠的家里,直到期末考接近了,他才回到自己的家中住,这是他的习惯,为了不影响双方的工作。
在考试前的一天晚上,接到广濑的电话。
“你这个暑假有没有空?”对方在电话那边问。
“嗯,有啊,做什么?”
“没有,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有时间吗?”
“你直接说想去旅游不就好了吗?”蓝悠笑着,拿着电话靠着墙壁“想去什么地方?”
“北京。”
蓝悠听了双眉一挑:“北京?你不是很怕刘如的吗?”
“我只是想去看长城,你可不要告诉他我们要去那里!”一提起刘如,广濑就感到头痛,那家伙的态度过份热忱,让人受不了。
“这可怎么行?我答应了找个时间去探望他的,要去北京都不说一声,让他知道的话可不会放过我!怎样?要么改去别的地方吧?”
声音在那边沉默下来,蓝悠想象他想要去北京却又怕刘如的矛盾心情,不禁笑了出来,幸好这只是个电话,对方看不见表情。
好些时间,广濑的声音总算犹犹豫豫的传过来:“其实……也无所谓,我没有怕他。住他那里可以省酒店的钱吧?”
“那当然,就是不能陪我们去玩,至少也能在他那边住啊,免费旅馆嘛不是吗?他那边的环境听说不错。”
“那就好,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到时方硫要跟我们一起去。”
跟广濑一起去北京,是方硫自己的要求,虽然不想做这个电灯泡,但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去颐和院看那几根烧剩的柱子,没错,他去北京不是为了宏伟的建筑,只是为了看几根柱子。这次难得碰巧甚少外出的广濑要去北京旅游,他就顺便粘附上去了。
去北京的行程决定在散学典礼后的两个星期。
起行前的一个星期,蓝悠外出回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有电话留言录音。
装这个录音电话已经数个月,这个录音系统还没怎么用过。
他一边想着这是谁的留言,一边过去把录音机打开,只希望不是小三子在那边耍着玩。
磁带倒了过来,重新播放时有几秒钟的空白,蓝悠走进厨房冲咖啡,录音机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对方似乎是沉默了数秒钟才开口说话,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女性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蓝悠吧?是我,程可妙。”
程可妙!?
蓝悠一凛,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松,咖啡杯几乎要落到地面,电话录音继续下去。
“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在这录音里不方便说。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在第一次见面的西餐厅里等你,你来也好,不来也好,我也在那里等着,就这样。”
咯的一声,播放自动停下来,就这一个留言,没有别的。
蓝悠站在厨房里没有动作,轻轻皱着眉头,无论如何也猜不穿程可妙到底为什么要打电话给自己。
两年了!距离上次跟她见面已经隔了两年,那是一个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女人,那个让他和王岚最终分手收场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么久,她还来找自己干什么?猜不透!真的猜不透她的想法!
广濑今天晚上没有过来,说是上方硫的家有点事,本来打算吃饭的,但在接到电话以后就没了这个心情。喂过小狗,在屋子里踱步半天以后,还是决定不了到底去还是不去。
也许小三子说的对,他是个烂好人。要不然,他不会出现在那家自那件事以后再也不想踏进一步的西餐厅。
程可妙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早就冷却的咖啡,安静的坐在舒适的背椅上,出了神般盯着一个地方。两年不见,她的面颊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虽然场地灯光很暗,仍看到她眼底下两个显然而见的黑眼圈。
她的衣着打扮依旧新潮华丽,但这样一个女人却已经不再动人。
蓝悠过去,轻声打招呼,女人抬起头来,神情微微诧异,显然她也料不到蓝悠真的会来。
蓝悠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没有开场白,气氛隐入了沉默之中。
最终,开口说话的还是程可妙。
“最近还好吗?”
蓝悠微笑着回答:“还可以,你们呢,过得怎样?”
程可妙酸涩一笑:“我们的生活,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蓝悠无奈的叹息一声,不作言语,这一切,又能怪罪谁?事情不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怎样?变了,两年后的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他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关于从前,实在不想回想,只是还是无法猜透女人的心思。
如果不单刀直入的问,可能会没完没了的沉默下去。
“你找我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没有直接回答,而问了另一个看似牛马不相风的问题:“蓝悠,你是不是很恨我?”
“怎么说恨?那都是以前的事情,要问现在的话,已经不恨了。”
“真的吗?”程可妙扬了扬漂亮的眉毛,轻声问。
“你今天特意叫我出来,不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未免太可笑也太无聊了吧?
“不是的,不过……我想要告诉你,我们这两年来是怎样过的。”
“对不起!”蓝悠一听连忙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想要跟我说这种事情,请原谅我不想听!我对你们两年的婚姻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看成你还爱着他吗?”女人说,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我是否还爱着他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女人轻叹一声,拿起冷却了一咖啡啜上一口,把杯子捧在手掌间轻轻转动着,眼神有说不清的落幕:“蓝悠,你说你已经不恨我,是因为你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而我,在这两年里一直都痛恨着你!”
“……”蓝悠听了只觉得无言。
“你人都离开了,为什么还在干扰着我?……你无法想象吧,结婚的那天晚上,他抱着被子到客厅里睡,他说就是在一起了,也不会原谅我所做过的事情,他说,他这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
蓝悠沉默不语,低头凝视着桌面的咖啡杯。
“两年了,我们几乎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他喜欢在书房里睡,然后就抽烟,他不断的工作,宁愿埋头在一大堆的文件里都不想理睬我,有的时候,甚至还带男孩回来……”
“不过这些都算了,我都忍了,我相信时间可以磨平一切,就是他一辈子都不爱我,也总有一天会累,然后接受现实,和我一起渡过下半生,我要的只是这样而已……但是……”说到这里,她的脸突然就苍白起来“他这半年来突然就变了!不是终于接受现实,而是变本加厉!像疯了一样!”
蓝悠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知道他抱着我大声喊你的名字吗?你知道他喝醉酒以后都说了些什么吗?他说‘小悠,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忘记?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吗?’……蓝悠,你有新的恋人了吧?他一直都有注意你的事情,为了至少能和你拉近距离,他搬到这个城市里,你不知道吧?”
蓝悠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他最近喜欢上飚车!”女人淡淡的说着,像已经失去力气一样“而且特别喜欢喝酒以后去飚,牌子是奔驰,车速很快……”
“那又如何?”蓝悠佯装冷静的回答,黑色的眸子微微颤动着。
“那又如何?这就是你对我的回应?”女人倏的睁大眼睛,里面全是不可思议“他在玩命!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明白!”
“一段时间就好了,迟早会冷静下来的。”
面对蓝悠看不出表情变化的面孔,女人的面由苍白转成愤怒的红色,嘴唇不断颤抖着:“这是你说的话么?真的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每一次看到他这样疯狂,我的心脏病都快要被他吓出来了!他根本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你以为这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
“无情?真好笑!当初坚持要嫁给他的人不是你吗?说不管以后如何也会一肩承担下来的也不是你吗?现在控制不住了,你却跑来找我,你很自私!”
蓝悠一针见血的说,女人呆滞数秒后突然崩溃似的掩脸而哭:“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现在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他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只顾着自己发泄,我真的很害怕哪一天收到医院的电话……我不想他再这样下去了!我求你了蓝悠!你帮我劝劝他吧!好不好?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他会停止这种行为!”
看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女人,蓝悠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的话。现在跟广濑在一起的自己,又怎可以去安慰王岚?就是安慰了又如何?他什么都不能给他,一来一往的,只会让他更加痛苦而已。
回去的时候,心像抽搐般一阵一阵的痛,他认识的王岚没那么脆弱!以前他总是对自己说,小悠我没有你都不想活了!那时听了只觉得是太夸张的措词,这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但现在他相信了!只因为他实在太痴情,而自己,却是太无情。
他们都说得对,他是无情的人,就是广濑,也比他有情义得多,至少,他眼中的感情是真的,他的执着也是真的,他嘴巴很坏很倔也从来不说甜言密语,但他的感情却毫不掩饰。
站在马路边,顺着风向抽烟,一丝丝上升的烟雾就像一缕一缕的烦恼,烟散了,烦恼还在。
后来,蓝悠托了小三子照看着王岚不要让他出事,小三子听了个大概以后就拍着胸口保证说你放心吧有我在岚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小三子看起来虽然不怎么可靠,但实际上是个很能帮忙的人,要么不答应你,一旦答应下来就会把事情一通干好,所以蓝悠对他很放心。
只是没有想到,在小三子严密的紧迫盯人之下,王岚还是出事了,而且还连累了小三子一起出事。
接到电话是出发往北京的前两个晚上,蓝悠在澡房里洗澡,电话是广濑接的。
打电话来的人是程可妙,她声音颤抖泣不成声的说着话,拉扯了大半天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蓝悠,王岚和小三子出事了,广濑马上告诉蓝悠这件事,蓝悠澡洗到一半马上停止换了衣服,带着广濑就匆匆出门。
事情的经过不是很清楚,王岚驾的那辆车在快要与前方横出的一辆客货车相撞时,拐了个方向冲上路边的花基,翻了个身倒在地上,车上两人马上昏死过去。
坐在驾驶席上的小三子好一点,送进急救室一个小时就被推了出来,听说是已经没问题了,住几个星期的医院就好,但助手席的王岚显然没那么幸运,直到蓝悠和广濑十万火急赶到的时候,他还在抢救当中。
程可妙失神的双目在看到蓝悠以后又回过来,过不了多久,就哭了出来,一边哭着一边说:“我早知道会出事的!我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你都不帮我劝他一下,要是你帮我的话,说不定他不会这样做了!”
见到程可妙时,广濑隐隐觉得她的脸孔好像在哪里见过,再细心一想,才记起她是几个月前有几天在蓝悠宿舍楼下徘徊的女人。
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等候结果的人东歪西倒在长凳子上,广濑没有问蓝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就是他不说也能猜出几分,他现在只能做的,是任由蓝悠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微微的,手心中渗出冷汗,看不出表情,但他知道蓝悠很紧张。
程可妙的眼泪已经干枯了,像死了一样把头靠的雪白的墙壁上,双眼茫然地朝着蓝悠和广濑的方向,却不是在看他们,只是在出神想着事情。
又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蓝悠才想起应该打电话给刘如支会一声,刚要站起来,程可妙突然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