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营业by醴泉侯
醴泉侯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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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地狱下了两层,道路分岔了,他们得分兵。
罗锦成本来和叶风舒一起在前面开道,现在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祈言和方秋池一边。
方秋池苦不堪言。他本来算不得多怕,但身边的祈言比鬼吓人多了。
这个鬼屋里有NPC。但NPC蹿出来吓人尚有规律,祈言没有。
一切风吹草动,及想象中的风吹草动,都能引发祈言的惨叫。
方秋池觉得自己快聋了。他上衣也被祈言拽得不成形状,他想不起来助理那里有没有替换的。
没分兵时,徐行看不下去他俩这般痛苦的两人三脚,主动在最后面断后。
现在连徐行也要走了。
方秋池绝望地问:“一定要分开吗?”要是再少了徐行和一个摄像师,祈言就更难摆弄了。
罗锦成笑着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没事没事,没有徐老师还有我在呢。我当坦。”
节目组越是想把两个主演送做堆,叶风舒就越烦躁。
刚才他和罗锦成玩得还挺开心,东摸西摸各种逼真的吓人玩意儿,还和半个身子倒垂下来的NPC握了手。
现在他觉得就真像在十八层地狱里,只想快点逃出去,升上三十三天。
叶风舒又过了几个石窟。刀山油锅,火烧寒冰,人活着看尽老天脸色,说不定明天就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被判上几兆年。
叶风舒已经不知下到了哪个地狱。他越走越困难,这里有点像海洋球池,脚下都是软绵绵的条状物,几乎没过了小腿。
进来时,这个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等走了一半,突然亮起了绿油油的灯光。
他低下头看了看。
徐行和工作人员听见叶风舒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比祈言的鬼叫真诚得多。
祈言的鬼叫多少有点防患于未然的主动意味,叶风舒这声惨叫突如其来,完全丧失了理性。
徐行被他叫得一哆嗦,忙追了进去。
他看见叶风舒陷在了蛇窟里。
叶风舒在破口大骂。虽然并无明确指向,但这段脏话之丰富多彩,要是被播了出去,怕真能把《剑赴长桥》抬走。
虽气势汹汹,但他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徐行没犹豫,蹚着那一地的假蛇走到叶风舒的身边。
别说叶风舒了,连徐行也觉得有点肉麻。
他在叶风舒身后停下,试着喊了他一声:“叶哥?”叶风舒的脏话停下了,后背僵直不动,徐行又道:“没事儿,是假蛇。”
叶风舒抖抖索索回答:“废话!我还能不知道是假的吗!那假的就能不怕了吗?!”
刚才他不知道向罗锦成和摄影师嘲笑了祈言多少回,但现在选择了和他一样的应对方式,紧闭着双眼。
他感到徐行在身后,回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蛇是独居动物,但人可是群居动物,遇到致命危险时就会想和同类抱团。不论身边这人是徐行还是白鹭汀,叶风舒现在都会搂上去。
徐行有点理解方秋池的不容易了。
但叶风舒比祈言还要过分,叶风舒不想让腿碰着假蛇,几乎已经悬空挂在了徐行肩膀上。
“你想个办法啊你!给他们打电话!”叶风舒问,他现在脑子转不太动,几乎带着哭腔。“让他们开灯!把这东西都清出去啊!@#¥#¥%!#!~@#!”
徐行环顾了下四周,心想这可不容易。
当年用假蛇填满这里不知道用了多少工人,就算把地上的清走了,天花板上也挂满了蛇。
甚至连墙上都有一条水泥造的双头巨蟒,出口和入口都是它的巨口獠牙。
徐行现在的处境比方秋池更艰难,叶风舒某种意义上算既瞎且瘫,就连两人三脚都没办法玩了。
但也不是真的没办法。
这个难题他过去好像也解决过,就在叶风舒的生日上。
徐行想笑,但忍住了。那个电话的阴云不知为何散去了些。
他提议:“叶哥,前面也没两步路了,要不就闭着眼睛冲过去吧。”
叶风舒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行!”
徐行道:“那我抱……我背你出去吧。”
第46章 46适得其反
徐行说他要干嘛?
叶风舒猛睁开了眼。
他先是看到了洞窟壁上比汽油桶还粗的水泥蛇身,白肚皮上画着铁轨般的道道纹路。这作画放在阳光下不知有多粗糙,但现在看起来似乎真在壁上游走。天花板上垂下榕树气根般的蛇群,说不定会在他们经过时猛然落下。
就连这细长的洞窟本身也像条食人的巨蟒。
他最噩的噩梦也没有这么噩。
叶风舒只得又绝望地把眼睛紧紧闭上。
当徐行说出那句话后,叶风舒最恨的已经不是节目组了。
其实没法怪节目组,除了徐行外,组里好像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这么怕蛇,这两条岔路也是他自己选的走哪边。
叶风舒咬紧后槽牙,连太阳穴都在扯着疼:“徐行!你有病啊?就这么急着卖?!”
徐行道:“我只是想帮个忙。你要是能自己出去当然就更好了。”
叶风舒更怒:“滚你大爷的,你就觉得我非得求着你是吧?”
徐行讷然:“叶哥,我没那个意思……”
叶风舒已经放开了他的肩膀。
他再次踩进了蛇堆里,那恶心的触感让他觉得不如把腿砍掉不要。
就是砍了这两条腿,徐行也休想来发他的蛇难财。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都是假的,只是些橡皮管子,和刚才他和罗锦成盘在手上美美把玩的假肠子一样。
但万一呢?
万一有一条真的混在里面呢?
南方,夏天,山洞。
有蛇好像十分合理。
一想到这里,这些橡皮蛇似乎真的都蠕动起来了。
叶风舒本打算一鼓作气冲过去,但现在他两腿发软,连膝盖都直不起来。
徐行没有特别害怕的东西,不太理解这种恐惧是什么感受。
但他看得出来叶风舒当真在浑身发抖。
但现在再去扶他一把,无疑只会火上浇油。
“你等我一会儿。”他轻声说。
徐行回过头去找摄像师。
摄像师也嫌这些假蛇麻人,现在正敬业地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拍他俩。
徐行跋涉过去,和摄影师轻声商量。
摄像师不太乐意,但徐行十分坚决。他这种好说话的人偶尔强势一次,反倒特别有力量。
摄像师妥协了,镜头像投降后的枪口一样垂向了地面。
徐行再回到了叶风舒身边。
叶风舒觉得徐行在伸手摸他的腰,把什么东西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这也太乘人之危了,叶风舒大叫:“徐行!!你干什么!”
徐行道:“数据卡。”
叶风舒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词儿出现在当下的困境里:“什么?”
徐行道:“我让摄像师把数据卡卸给我了,现在没法拍了,出去你再还给他吧。”他问:“我能帮帮你了吗?”
叶风舒怔住了。
徐行试探着搭上他的肩膀,叶风舒想甩开他,但这会儿像被抽干了力气。
徐行不再犹豫了:“眨眼就过去了,你别乱动,行吗?”
叶风舒没动,只是抖得更厉害了,徐行蹲下来,另一只手搂过了他的膝弯。
在叶风舒倔强的脖颈后面,徐行又闻到了那晚的海风味道。
洞窟里没有空调,但温度比外面低好几度。这缕味道像一条青蓝色的小蛇,在湿凉的空气中缓缓爬行。
这两步路当真不远,哪怕假蛇绊脚,也只花了不到三分钟。
一出铁蛇地狱,不等徐行放他下来,叶风舒就自己蹦到了地上。
他怒发冲冠,满脸通红:“徐行!你有病就去吃药!真当老子好欺负?”
徐行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哑口无言。
徐行无法控制外界,更无法控制他人,所以只得竭尽所能地控制自己。
唯有这一个办法,才能让他在混沌的痛苦中找到点儿秩序。
但是最近连这道防线都快要崩溃了。
失控的烂事太多了,好似排山倒海而来。
情绪、方法、言语。
这些过去他能牢牢控制的东西,如今像被山洪冲出堤坝的鱼,趁机逃跑一空。
这些东西甚至像暗暗集结的叛军,等着倒戈一击。
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抓住《剑赴长桥》这根救命稻草,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至少在剧播阶段,他得和叶风舒孟不离焦,不论对方答应不答应。但他更知道,自己该离叶风舒远一点。
过去他应该有办法,但现在他什么也想不出。
刚才他在干什么?
徐行自己也想知道。
他只是想让叶风舒能好受点,但为什么最终让他更难过了?
摄像师跟了过来,他对还在发呆的徐行道:“呃,徐老师,卡给我吧?”
徐行如梦初醒,忙看向叶风舒。
叶风舒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摸出卡来。
叶风舒现在只想把卡摔在徐行脸上,要不干脆让徐行吞下去。
但最终他还是物归了原主。
两位主演几乎拉开了个安全行车距离,一前一后地出了鬼屋。
廖太保和罗锦成已经在茶馆里一起喝茶了。
叶风舒的腿其实还有点软,但一直在强撑。终于有地方可以歇歇了,他一屁股坐在罗锦成身边的藤椅上,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还有俩呢?”
罗锦成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走散了。我们这边后面有个房间里全是NPC,我们一进去突然全都蹦起来了。我都吓一跳,祈老师嗷的一声就跑没影了。我们本来想去找他的,但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出来了,方老师现在还在里面找他呢。”她自感不大仗义,转换话题道:“叶老师,你们那边好玩吗?”
叶风舒冷着脸:“贼无聊,啥也没有,早知道和你们换换。”
罗锦成不大信,虽然隔着老远,但她也听见了叶风舒的那声惨叫。
她看向徐行,徐行正在客气地替廖太保斟茶,没迎上她的目光。
罗锦成于是又望向被徐行缴了卡的摄像师,对方只是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膀。
最后祈言是被景区工作人员救出来的。方秋池反而最后一个出现,他走回了岔路口,没遇见祈言,又从徐行和叶风舒他们那条路摸了出来。
“那边那条路有个蛇窟,好多蛇啊,可真了,我心理建设了好久才敢下去。”方秋池的衣服果然被祈言撕得一塌糊涂,权且在外面披了件薄外套挡挡。
他转对徐行和叶风舒道:“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算服了,叶老师,徐老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刘前辈教的美国特种兵迅速入睡法其实不大管用。
在重庆的最后一晚,叶风舒又失眠了。
过去这种时刻正好起来打游戏。但叶风舒已经退坑了。就连他的那个王牌辅助也辞了职,带着从叶风舒这里挣到的首付,回老家结婚了。
至于吗?叶风舒。
他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再回床边坐下。
不至于。他喝了一口酒,笃定地回答自己。
他现在睡不着,一定是被徐行给气的。
落地窗里反射着叶风舒的脸。
叶风舒还从未剪过这么短的头发,虽然依旧英俊潇洒,但连他自己看着也有点儿陌生。
其实贺三儿这个角色一开始找的并不是叶风舒,但第一人选得知要剃头,立马就拒绝了。
换了过去,谁敢给叶风舒端来盘别人挑剩下的菜,那叶风舒一定会把盘子扣在他头上。
况且这部电影叶风舒也吃不到太多红利,男女主和男二都是国民度极高的老演员,谁都知道搭上个他这号的是什么意思。戏要是火了没叶风舒的功劳,戏要是赔了他得兜一大半的骂。
但叶风舒还是接了这个角色。
就因为这是个电影。
他想多演点电影,最好是徐行想演但演不了的那种。
若干年后,叶风舒在戛纳美美走红毯,徐行得半夜坐起来抽自己耳巴子,问自己当初怎么敢拒绝一个影帝的爱。
《剑赴长桥》也是同样的道理,现在本应该是他粘着徐行大卖特卖,但镜头一转就垮下脸来。
现在本应该是徐行在辗转反侧,而叶风舒轻舟已过万重山。
至于吗叶风舒?
他再次问自己。
你就能有这么喜欢他?
叶风舒做什么都没长性,他原本以为两三个月就够把徐行忘干净了。
他好像也真的把徐行忘了。
但徐行今天把他抱起来时,他的心跳几乎压倒了恐惧。
叶风舒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上怎么会有徐行这样莫名其妙的王八蛋?
但还能怎么办?
第一次是勇敢,第二次可就是下贱。
哪怕他俩谈不上会导致地球爆炸,叶风舒也绝不可能上赶着。
他把杯子撂下,倒回床上。
醉意朦胧里。他突然觉得,除了拍戏那回,徐行好像还这么抱过自己。
但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长桥拾遗记》的第二站是泉州。
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
泉州站的安排相对轻松,大家找找刺桐余韵,再去看看棚拍的清阳观的原型玄妙观。
祈言确认了好几遍,接下来都不会再有鬼屋环节了。罗锦成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泉州满街都是庙观,不成还有教堂和清真寺,要是他心里还是膈应,可以抽空去拜拜。
说者无心,但祈言倒真的听进去了。
但祈言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虽说的确没有鬼屋了,节目组还整了别的活等着他们。
第47章 47天遂人愿
都说小火靠捧,大火靠命。
所以混娱乐圈的人迷信也不奇怪。
泉州这地方如同信仰的义乌,只要你有需求,什么神仙都能采购。
节目组的拍摄重点在开元寺和玄妙观,但一路逛逛停停,祈言拽着方秋池无庙不进。他从天后拜到关公,从关公拜到三清,很具象地展现了什么叫“啥都信一点儿”。
看他连文庙都想进去拜拜,廖太保忍不住调侃:“这就不用了吧?你看外面的许愿牌,挂的都是想上岸的。小祈,你是要考研啊还是要考公?”
话虽这么讲,但他自己进去替儿子求了个学业符。
罗锦成也喜欢拜拜,但原则性较强,罗锦成只拜财神。
队伍里唯二不动弹的只有徐行和叶风舒。
叶风舒不信命,是因为他的命太好了。
徐行不信命,是因为信了命就得认了命。
庙观从来不是清净地。
冤和怨,愿和缘。
沸反盈天,都是人欲。
如果人的心声能够听得见,香客能把土偶木塑也吵得耳膜穿孔。
隔着缭绕香烟,徐行和叶风舒谁也不看谁。
视线就和烟线一样。
既轻飘飘无能为力,又浸衣染鬓,教人满身都是它的味道。
廖太保在拍大殿那几条壮观的盘龙石柱,祈言和方秋池在神像前三叩九拜。
罗锦成喜笑颜开地举着两把香过来了,她特地穿了件旧衣服,小臂上撒着斑斑点点的香灰。她给徐行和叶风舒一人手里塞了一把香。
“二位老师,你们也去拜一拜吧,网上说这里特别灵。”
叶风舒看着手里的香。他和罗锦成在鬼屋里建立了一种奇妙的革命友谊,现在不大好意思驳她的面子。
“我也不信啊,求啥?”他道。
“就去求求咱们《剑赴长桥》大爆吧,你俩是主演啊,你俩求才有用吧。”罗锦成一手一个,把他俩往香炉那边推。
神仙能帮《剑赴长桥》做啥?做数据吗?
叶风舒瞥了眼徐行。
徐行若有所思地望着手里香上的红点,就像个孤寡老头看着杯子蛋糕上的生日蜡烛。
不知最终许了个什么愿,徐行把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
叶风舒把香插在了能离徐行多远就离徐行多远的对角线。
罗锦成还没完没了,她快乐地催促:“走啊,再去求个签吧?”
叶风舒并不想求签,但徐行看起来也不想求签的样子。
于是叶风舒义无反顾地跟着罗锦成到了签筒前,扫码付了香火钱,用力摇出来一支。
他兑了签文:
“天边消息实难思,切莫多心望强求,若把石头磨作镜,曾知枉费己功夫。”
叶风舒最怕文言文了:“说啥呢这是?”
罗锦成送佛送上西,又领他去解签。
有个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居士坐在大门前,叶风舒把小纸条放在桌面上。
居士眯细眼,读了遍签文上的蝇头小字:“你想问什么?”
叶风舒如实作答:“也没啥想问的,有啥就说啥呗。”
居士看了看他的黄毛,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罗锦成。
这岁数的小伙子还能想着什么?
“那就给你看看姻缘吧。”她道:“嗯,这卦叫‘姜女望夫’,孟姜女哭长城知道吧?下下签,不顺啊。你喜欢的人心思不好猜,有些事情是白费功夫,但你不要急躁,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凡事都要顺其自然。”
叶风舒的脸黑了。
他虽然不信命,但就是神仙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他怎么可能抽下下签?
叶风舒霍然转身。
罗锦成见他不大高兴,忙道:“叶老师,下下签也不是坏事的意思,是提醒你应该怎么做……”
却见叶风舒又奔签筒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扫了码,再从签筒里抖出来一根。
“前海之涉水茫茫,遭逢险难及风霜。只因未遇清风济,独自艰辛涉彼江。”
他注意到了签文上之前没认真看的地方,还是下下。
“靠!”叶风舒把签文团了团扔了。
这张就当是替徐行抽的。
然后他第三次扫了二维码。
作为个比较功利的玄学爱好者,罗锦成还从未见过这种操作:“不是,叶老师,这个不能一直抽的。”
叶风舒反问:“凭啥不能?我又不是没给钱。”
一根又一根,罗锦成瞪大了眼,看着竹签不住地从签筒里往外蹦。
叶风舒刚才扫了十倍的香油钱,现在当然要抽十根签。
既然幸运取决于概率,那大不了量变引起质变。
他还不信了,氪穿池子还能不出货。
叶风舒终于从一堆签文里挑出张他喜欢的上上签。
“大吉大利,前程似锦,无需猜疑,福禄自来。”
这话没有哪个中国人看不明白,也不用再去解了。
叶风舒满意了:“这个好,就这个。哎,罗老师,你说的,这签真的灵是吧?”
罗锦成也不知道这样还灵不灵,她模棱两可:“啊……是的吧。”
叶风舒已经把那些没挑中的签文都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着他的上上签,去给祈言和方秋池展示了。
更晚一点,大家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听过了南音,吃过了肉燕,回到了宾馆。
这次节目组给他们整的活是真心话和大冒险。
大家都混一个圈子,真心话无非是问问“你上一个电话是给谁打的”,大冒险也不过是闭着眼去吃一口土笋冻。
叶风舒无聊得快睡着了,这和小学的夏令营有什么区别?
土笋冻无非看着像蚯蚓,但吃进嘴里味道不错,比重庆站的焦糊火锅强多了。选择了吃土笋冻的方秋池龇牙咧嘴,很难说没有演的成分。
叶风舒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多了后玩得可大多了,他差点真的搬了个停车场的大理石墩子回家。
最没意思的是,每逢轮到他,对方还分外客气。
方秋池甚至连“小时候最惹父母生气的一回是为了什么?”都问了出来。
一轮过去,终于是廖太保提了个尖锐点的问题:“风舒,去年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吗?”
这要是说出来,这节目可就不能播了。
倒也不是不能编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但叶风舒还是道:“有啊,但后悔谈不上,做了就是做了,又没法收回来,能怎么办呢?”
他环视了一圈大家,也包括徐行。
徐行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叶风舒哼了一声:“不过要是知道结果,那肯定也不会去干就是了。”
廖太保笑道:“这不还是后悔吗?”
叶风舒道:“那就算后悔呗。”他伸了个懒腰:“导儿,谁没点后悔的事情啊?特别我这种说话做事不过大过脑子的人。”
“后悔其实是种没必要的情绪。”廖太保倒是对这个话题有点认真了:“打个比方吧。我要是后悔今天晚上不该喝这壶酒。那就要后悔不该来参加这个节目。要是后悔不该来参加这个节目,就要后悔不该拍这部戏。这样倒推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不就等于把自己的过去全否定了吗?”
大家纷纷表示言之有理。
要是后悔那晚告白,就要后悔之前和徐行交好。要是后悔和徐行交好。就要后悔之前和徐行一起打的每一场游戏,聊的每一次天。
这样倒推回去,可能就要后悔不该当演员。
叶风舒倒不后悔当演员,但好像又真有那么点后悔当演员了。
他一阵烦躁。
叶风舒打断大家对廖太保的阿谀:“哎,是不是到我问了?下一个徐老师是吧?徐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徐行看着真在思索廖太保的话中三昧,忙笑道:“那我也选真心话吧。”
叶风舒冷笑:“好啊,那徐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习惯啊?”
徐行终于看向了他:“好像没有,叶哥,要不你再问个别的吧?”
叶风舒就想问这个:“真没有?”
徐行依旧保持着微笑:“嗯,真没有。”
叶风舒还是道:“你确定?”
祈言闻出来点火药味:“徐老师的习惯我是真佩服啊,当时在组里的时候,徐老师每天都在健身,早睡早起的……”
“说得对啊。”叶风舒赞同,但一眼也没看祈言,他朝向工作人员:“我们也该早睡早起,这都几点了啊?不录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廖太保打了圆场:“今天是够累的了,素材够了吧,那都早点休息吧。”
虽说没喝酒,但叶风舒觉得现在类似酒劲上头。
醉人的可以是酒,也可以是烦恼。
但结果都一样——他已经管不住自己,快要开始闯祸了。
叶风舒的烦恼很少超过三天。
如果超过三天,那就像今天的下下签,需要从源头上解决。
但徐行要怎么解决?找个杀手做掉他?
叶风舒不想真的回去洗洗睡下,在酒店的花园里溜达。
今晚十分好月,偏偏不照人圆。
现在其实算不上太晚,酒店一墙之隔的景区尚且有欢声笑语传来。
又溜达了几圈,墙外的人声终于越来越稀落,叶风舒的无名火也被困意浇灭了不少。
他搁这儿转圈拉磨,徐行估计早就睡了。
叶风舒在心里冷笑,转回了酒店大堂。
他远远看见徐行站在大门前。
第48章 48忍无可忍
倒不是叶风舒就那么想关注徐行,而是他的身高体态都太扎眼了。
况且黑暗中有个红点在时明时暗。
叶风舒并不讨厌别人抽烟,但就是见不得徐行两指间也夹着一根。
叶风舒嫌恶地耸了耸鼻子,他本不打算和徐行打照面了,但现在决定当面给他个难堪。
走近了点,他才发现徐行不仅在抽烟,还在打电话。
叶风舒不想偷听,但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硬控住了。
“……叶老师吗?我和叶老师也挺好的。”
红点额外明亮起来,徐行深深地又吸了一口。
“小满姐,你真不用过来。小菁挺聪明的,一教就会,不比阿尧差。你忙好公司的事情就行了。……嗯,大家人都挺好,都挺照顾我的,拍得也挺轻松的,就是在旅游。我们下一站就去杭州了。”
叶风舒挺想听听徐行还会背后蛐蛐他点什么,但徐行的话题缺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反而是你最不用操心的事情。我太了解他了,杀鸡取卵的事情他不会干。……对,后续的看片会什么的你要忙不过来,那让他们直接联系我就行。……小满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也就这两个月了,剧上了都会好的。但你要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瞒我了,这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次红点亮起来的时间格外长,继而彻底熄灭了,把徐行的留在了一片烟气朦胧的黑暗里。
徐行在认真听着姜小满的回话,过了许久他才道:“和他是真的没事儿了,都那么久了,他早就过去了。……嗯,烟我会少抽的,等剧宣的时候就戒了。……好,那我也回去睡了。”
徐行挂了电话。
和谁是真的没事儿了?
叶风舒等着他如约回去睡了。
但他等来了打火机咔哒一声响,徐行的脸在黑暗里短暂地亮了亮。
“叶老师,你也早点休息吧。”他道。
叶风舒像被人当场拿下的贼,心跳登时飙到了150。
因为太尴尬了,他反而先声夺人,高声道:“哟?徐老师不是没什么新习惯吗?”
上次徐行看见叶风舒过来,立刻就按灭了香烟。但徐行现在烦恼已极,没法放弃手中的这根抗焦虑雾化器,他望着手里的烟:“叶老师,那是对着镜头,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呢?”
叶风舒道:“哦,对,怪我不该问呗。都忘了徐老师可有两幅面孔了。”
徐行深深吸了口烟,吐出来时烟雾已经淡了许多,他疲惫又厌倦地回答:“叶老师,我在工作,我做错什么了?”
叶风舒被问的一噎,他冷笑:“是啊,只有徐老师在工作,我们都是混子,尤其是我在混呗。”
叶风舒一向不接综艺,因为综艺睡不好吃不好,跟劳动改造似的。但这回他没抱怨挑剔过一次住宿,被蛇窟吓得半死后也没立刻打道回府,他甚至都没发飙。
他和徐行如今如此别扭,但除了今晚忍无可忍,他真没在镜头前难为过徐行。
连叶风舒自己都替自己委屈。
没有一个人领他的情,尤其是姓徐的。
徐行离他不算近,烟味还是被风吹往他这个方向。
叶风舒觉得异常焦烦,他走向徐行,朝他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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