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靖也凑过去看。
“嚯”了一声,“都是些青楼楚馆啊,我倒是知道太子好这口,没想到他名下有这么多小倌馆。”
听到最后三个字,周允执面色冷了冷。
“伤风败俗!”
显然还是对哥哥上次偷跑去这种地方耿耿于怀。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小倌馆这种地方清扫干净。
“诶呦,没想到咱们周将军如此正直,这种地方,从来没去过吗?”
周允执掀了掀眼皮,淡淡的看着他。
常靖自觉无趣,讪讪坐回去,“没劲。”
这个周允执,成天板着个冰块脸,好像也只有对着他哥哥的时候,会稍显温柔。
宸王笑了笑,把这些东西塞进怀里,“有了允执的东西,太子这次,必然讨不到好。”
周允执眸色微沉。
敢盯着他的人,别说是太子,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他的哥哥,是他的血,他的肉。
任何人休想染指。
晨光熹微的时候,周允执才回到房间里。
屋内还是一片昏暗。
床榻上,周元睡的跟小猪似的,屁股朝天,整张脸埋到枕头里,睡的呼呼的。
周允执盯着床榻上的人,眸色不自觉的温柔下来,挑了一下唇角,他掀开被子侧躺在一边,大手一捞,就把人勾到了自己怀里。
周元睡着的时候很好摆弄,不像清醒时,咋咋呼呼,闹腾的很。
周允执垂眸,借着外头晃进来的一点光亮,仔细的打量着他的哥哥。
回京的这些天,日日盯着他吃饭,可算是涨了点肉,脸颊圆润些了,这样躺着,脸颊的软肉被挤出来一些,肉嘟嘟的。
周允执一颗心每天都像是在热油里滚过的一样。
有时候恨不得就直接对哥哥坦言自己卑劣的心思,可更多时候,在看着哥哥单纯又依赖的目光,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卑劣的只是他一个人。
周允执心里清楚,哥哥对他,没有那份心思,他还真当两个人是兄友弟恭呢。
如果,哥哥知道,他心里的好弟弟,每天看着他,想的都是如何把他拐到床上,压到身下,脱光他的衣服,他是不是早就要吓得跑掉了。
周元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也许又是他的大包子,唇瓣动了动,吧唧着嘴。
周允执眸色微暗,微微低下头,用唇瓣碰了碰周元的额头,再顺着一路向下,吻到了他的鼻尖,一直到软软的唇瓣。
这里,他肖想已久。
在这个晨昏分晓的时刻,屋内昏昏暗暗,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他怕惊醒人,甚至不敢用力,哪怕只是轻轻的碰上去,也让周允执心跳加速,胸腔内像是点燃了一把火,浑身血液都滚烫的沸腾起来。
忽然间,周元睫毛动了动。
周允执身子一僵。
在战场上反应迅速的他这一刻竟然僵住的不知所措。
直到哥哥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周允执僵硬的动都没敢动,连呼吸都滞住了。
哥哥会大叫着把他推开,斥骂他么。
还是……
不等周允执想更多,周元眼睛眨了眨,又缓缓地闭上了。
一切发生在呼吸间。
好像就只是睡蒙了,无意识的行为。
周允执只觉得一颗心被抛上高空又狠狠砸下来。
他猛的躺回原位,仰着头直直的看着床幔顶上,沉沉的吐了两口气。
哥哥看见了吗。
怕他看见。
又想他看见。
一夜无眠。
第二天周元爬起来的时候,意外的,周允执还在房间内。
他惊喜道,“我终于起早一回了吗?你还没有去操练。”
弟弟语气淡淡,“是起的特别晚,我已经操练回来了。”
“……”
他慢吞吞的拿着弟弟递过来的巾子擦脸,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对了,昨晚……”
他顿了顿。
周允执忽的紧张起来,虽然面色依旧平淡,但一双眸子却沉下来,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周元语气认真,“我好像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对我说,哥哥,我会对你好的,不仅不会再让你抄大字,还会让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出去玩就出去玩。”
周允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良久,冷声说,“那你真是做梦。”
“……”
周元气的把巾子扔给他,“我不要和你讲话了。”
他没说的是。
他好像还梦到。
弟弟往他嘴巴上咬。
难道弟弟也做梦梦到吃肉包子了?
作者有话说:
傻孩子,弟弟是想吃你啊[彩虹屁]
秋猎第三日,皇帝起了高热。
太医说是因为偶感风寒,原本不碍事的,但皇帝到底年迈,身子骨不比从前,便当即决定回宫。
御驾又浩浩荡荡的回京了。
周元倒是没有觉得遗憾,他原本以为秋猎是热闹的,大家可以围在火堆旁唱歌跳舞喝酒,就像他看的游记中写的那样。
但是并没有。
周允执管他管得严,不许他单独行动,要他时时刻刻都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车厢的角落里,兔子在低头啃着切成小块的胡萝卜。
周元托着下巴看着它。
他之前很喜欢粘在弟弟身边,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只有彼此。
但是来了京城以后,他认识了成陵,喜欢看各种游记志怪的话本子,知道外面还有许多好玩的。
他就也不想时时刻刻跟在弟弟身边了。
周元叹了口气,贴近笼子边,把手指伸进去摸摸小兔子,“我是不是太坏了,这叫什么来着……白眼狼?”
“说了多少次了。”
马车外忽然响起弟弟微沉的声音。
“不要把手伸进笼子里,万一咬你怎么办。”
周元吓得嗖的把手伸回来,惊魂未定的看着马车外的周允执。
“你不是在伴驾吗?”
周允执骑在马上,身子偏了一下,靠近马车,目光沉沉的盯着哥哥,“不看着你就不听话是不是?再被我抓到一次,就把你的兔子扔了。”
“不要!”周元赶紧说,“我不摸了。”
周允执看了他几眼,才缓和下语气,“拿小帕子擦擦手再吃糕点,不过也不许吃多,最多三块,不然又吃不下去饭了。”
周元闷闷的“哦”了一声。
周允执没走,仍旧在马车外看着他,皱了一下眉,“擦手。”
周元气哼哼的把帕子掏出来在手上擦了擦,又愤愤的直接把帕子扔出去,直直的砸到周允执的脸上。
“擦了擦了!”
什么都管!
周允执面不改色的把帕子塞进自己怀里,这才骑着马走开了。
周元在马车里窝囊的自己气自己!
兔子根本不会咬人啊!
当初说的好听让他养!
结果呢!只能看不能碰!
连笼子的钥匙都在周允执手里!
今天早上他还和周允执发了脾气。
少年愤愤的指着小兔子,“你干脆把我关进笼子里好了!”
面前的周允执一顿,眸色暗了暗,看了看笼子,又看了看面前的哥哥,而后笑了一下。
“哥哥别说气话。”
他会当真的。
因为皇帝龙体不适,一路上走走歇歇,中途便在驿站休息过夜。
这里的环境一般,推开门,屋子里显得有些狭小,放眼望去,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
周允执的房间就在周元的隔壁。
他扭头看着弟弟,“床有点小,我们是不是要分开睡了。”
周允执皱着眉,没回应哥哥的话,而是上前摸了摸床上的被褥,“太硬了,我去把那屋的被子拿过来给你铺上。”
在他看来,哥哥就是一颗漂亮圆润的小珍珠,要睡在软垫上,不能磕碰到一点。
周元拽着他的袖子,“都给我了,你睡什么。”
这么多人,驿站未必有多余的被褥。
周允执想也没想的,“我怎么都能睡。”
行军打仗时,夜宿荒郊野外都是常有的事。
不等周元再说其他的,周允执已经去隔壁房间把被褥抱了过来,耐心的给他床铺,周元就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托着下巴,“我们真的要分开睡啊。”
周允执嘱咐他,“半夜别蹬被子。”
白天吵架的时候还想着再也不同他讲话了,现在又眼巴巴的看着人,“虽然床有点小,但是我们可以摞着睡,你睡我身下,我睡你上面。”
周允执呼吸一沉,眸色暗下去,“又乱说话。”
这功夫,小厮已经打了热水进来。周允执让他们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亲自过来伺候周元洗漱。
看着哥哥被水珠打湿的睫毛,周允执喉结滚了滚,声音微哑,“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饿不饿?”
晚膳太油腻了,周元没什么胃口,这个时候倒真是有些饿了。
他摸了摸肚子,点点头。
“乖,我去做,很快。”
可能是在流浪的时候被吃不饱饭留下的阴影,周允执最听不得他哥哥说一个“饿”字。
在他的心里,让哥哥饿了,就是他无能,哥哥瘦一点,都是他的责任。
皇帝歇在驿站,金甲卫把这里围得像铁桶一样,看守的牢牢的,常靖实在是憋的没趣儿,四处溜达,直到在后院的小厨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原本已经走过去了,扫了一眼,又默默退回去。
站在门口,常靖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允执?!你被贬做御厨了?”
把砂锅盖好,周允执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常靖好信的跑过去,“做给谁吃的啊?”
话刚说完,他又“啧”了两声,“猜也能猜到,又是给你兄长做的吧。”
周允执语气淡淡,“他晚上吃的少,给他煮点粥,垫垫肚子。”
常靖摇摇头,“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家兄长手里,不然怎么弄的跟二十四孝似的。”
周允执皱眉,正要回头斥他胡言乱语,却眉毛一挑,语气柔和下来,“你怎么跑过来了?”
周元披着披风,在厨房外探头探脑,“你不是说很快嘛。”
他又仰头,笑眯眯的打招呼,“世子也来吃饭呀。”
常靖“呦”了一句,“还有我的份呢?”
周允执把粥倒出来,语气冷漠,“你觉得呢?”
“……”
这么晚了,周允执也没做太多,切了点鸡丝,煮了一碗鸡丝粥。
倒在碗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周元甚至都没回去,就倚着门,坐在板凳上,小口小口的喝着,而常靖坐在两个人对面,大口大口的……喝些热水。
才喝了两口粥,周元就把碗一推,“不喝了。”
周允执哄着他,“再喝两口,是不是太烫了,我给你吹。”
常靖看这一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哪怕他知道周允执对这个哥哥宠的不行,可这也太过了吧。
他好笑道,“周公子和允执感情真好,他日允执要是成亲了分府,怕是周公子还会不习惯。”
周元一顿,“成亲?”
周允执正垂眸吹着热粥,闻言眸色微暗,而后才道,“怎么?哥哥能成亲,我就不行?”
作者有话说:
就这样你气我我气你,主打一个互相伤害[彩虹屁]
听到弟弟的话,周元懵了。
周允执会成亲,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在他的预想里,从来没有弟弟会离开他这一条。
周允执好似只是随意的说了这句话,就又低头去吹凉了粥,喂到哥哥嘴边。
周元愣愣的,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张嘴,一口热粥塞进嘴巴里。
看哥哥发呆的样子,周允执好笑,贴到他的耳边低声,“嚼啊,这也要我教吗,总不至于要我嚼碎了喂你。”
常靖坐在两人对面,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看两个人亲昵的样子,只觉得一阵牙酸,仰头干了一整碗热水,喉咙里冒着热气的离开了。
被弟弟喂了一整碗粥,又摸了摸肚子,确认真的吃饱了,周允执才点点头,“回去睡吧,不早了。”
周元仰头看着弟弟,坐在小板凳上,伸出手,“那你抱我回去。”
周允执垂眼看他,“会被人看到。”
这里又不是将军府,人来人往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周元执拗的看着他,“那怎么了,我是你哥哥。”
父母去的太早,周元又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没有人教他这样是不对的,也没有人告诉他亲兄弟之间也没有这么亲密的。
周允执看了看他,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满意,满意他的哥哥被他教成这样,像无知的小兽,只知道钻进他的肚皮下,只知道依赖他。
他最后还是把他的哥哥抱起来。
周元弯着眼睛笑了,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到了猛兽的牙边,还在洋洋得意呢。
他被周允执抱在怀里,把头埋下去,将斗篷的帽子盖上,声音闷闷的,“这样就都看不见我啦。”
周允执挑了一下唇角。
回去的路上,刚刚巧的碰到一队巡逻的守卫,周允执原本想带哥哥避开,谁知道周元是个臭美的性子,腰间挂了好几个玉佩玉环,稍微一动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守卫目光一冷,“什么人!”
树丛后,一道身影慢步走出来。
待看清来人后,守卫立刻跪下,“将军。”
他忍不住的微微抬头,周将军在京中可是一个传奇人物,年纪轻手段狠,没想到私下里也是很风流啊,连在驿站里都……被周将军抱在怀里的人看不清面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隐约能看得出身量纤纤……
守卫忽觉头皮一麻,猝不及防对上将军冷沉的目光,他飞快垂下眼,不敢再看。
周允执抱着人从他身边经过。
守卫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一股松香味,这是京中时下最流行的熏香,只不过,多是些公子哥用,难道这位是个男子……他回头看着将军离去的背影,自觉发现了什么秘密。
回到房间里,周允执把哥哥放到床榻上,弯腰给他脱鞋子。周元从斗篷里露出圆圆的脸蛋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刚刚没有被发现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玩什么偷情游戏。
周允执好笑道,“没有。”
他们只会以为,哥哥是我养的小情儿,所以才会藏的那么严,用斗篷遮住一身的痕迹。
周元没多想,还拍着床铺,热情邀请弟弟,“你同我一起睡嘛,我自己害怕。”
周允执有些迟疑。
这毕竟不是在家中,哥哥害怕也是正常的。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不远处那把椅子上,“那哥哥睡,我坐在椅子上守着你。”
眼看弟弟真要起身过去坐一整夜,周元赶紧扑过去抱着他的腰,“不行!你和我一起睡!”
周允执低声,“床太小了。”
“没关系啊,我又不胖。”
垂眼看着哥哥,周允执实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只能解了外袍,囫囵躺在床榻边,微微闭着眼,“行了,快睡吧,自己盖好被子,别往我身上挤。”
这里连沐浴都不方便。
到时候被惹出一身火气,都不知道怎么消下去。
周元撅了一下嘴,弟弟不让他贴,他就偏要。
周允执闭着眼,感受到旁边贴过来软乎乎的热源,身体反应更快一步的,大手一伸,把人搂的紧紧的。
他嘴上说,“不听话。”
手上却一点也没放松。
周元把脑袋靠在弟弟的肩膀上,对“成亲”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你真的要成亲啊?”
“这话不是哥哥自己说的么,到了年纪,都要成婚的。”
周元一噎,闷闷不乐的,“我是随口说嘛。”
“那你要结婚了,我们还能睡在一起吗?”
周允执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怎么睡?你夫人和我夫人睡两边,咱们俩睡中间?满京城也没有能睡下四个人的床吧。”
周元费力的想了想,吭哧半天憋出一句,“那我们都不成婚了好不好?”
周允执眼睛都没睁,一口否决,“不好。”
他才不想就这么偷偷摸摸,藏于人后,他就要正大光明,他就要天下人都知道。
周元憋了一肚子气,把脑袋转过去。
成婚成婚!!
他也成!
他找十八个!!
有什么了不起!!
生着气睡觉,难免脑袋里会想乱七八糟的。
周元梦到了弟弟成婚,府上张灯结彩,但他却抱着一个小包袱,要被赶出门去了。
弟弟一身绯红的喜袍,冷漠的对他说,“我要成婚了,不能再同你住在一起了,你走吧。”
周元哇哇大哭,发誓要去找匠人做一个最大的床,可以睡四个人的那种。
一觉醒来,屋子里还昏暗着,天刚蒙蒙亮。
周元难得醒这么早,身边的周允执还没醒,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一想到梦里的场景,周元就气上心头,他腾的坐起来,一脚把弟弟踹下去。
周允执猛地惊醒,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怎么了?”
他还以为哥哥哪里不舒服,伸手要去摸,却被周元红着眼睛把手打掉了。
周元瞪着他,“你早就想赶我走了吧!”
大早上被踹醒的弟弟,“???”
周元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允执虽然不知道哥哥梦到了什么,但哥哥变得更加粘人了,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回京后,周允执变得更忙了。
经常早出晚归的,有的时候,周元都呼呼睡着了,弟弟才回来,再轻手轻脚的把他抱进怀里。
这一个月内,太子的私产接连被查。
皇帝震怒,勒令太子在府中闭门思过,暂停一切朝中事务。
而周允执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太子党一部分人下了诏狱,皇帝将审的工作交给了周允执。
诏狱阴冷,血腥味弥漫。
周允执懒散的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大氅,手边还有一个小桌,上面放着一盏热茶。
这样的场景,和对面血淋淋的样子相差极大。
“啪!”
又一鞭子抽下去。
对面的人不断哀嚎咒骂,骂周允执屈打成招,骂周允执不得好死。
周允执捧着热茶,吹了两口气,而后淡声笑了笑。
他抿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的开口,“我怎么死就不用郑大人关心了,毕竟你也活不到那个时候。至于喊冤……郑大人,你真的是冤枉的吗?”
周允执放下茶杯,慢吞吞的走过去。
鞭打声暂时停下。
“郑大人除了给太子殿下做的私帐外。周某有一件小事,还请郑大人帮着给回忆一下。”
“十年前,江南,白城绸缎,郑大人可知道?”
被绑着的男人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你……你……”
话没说完,他就脑袋一歪昏过去了。
周允执冷下脸,语气淡淡,“用水泼醒。”
“是,将军。”
说话的功夫,路远快步跑过来,走到周允执身边,压低声音,“将军,公子过来了。”
周允执沉下脸,“胡闹,谁让他过来的!”
路远把头压的低低的。
他也没想到,这个小祖宗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跑到这儿来。
诏狱啊这可是。
常人路过都要绕着走的地方。
周允执脸色沉沉的难看,快步走出去,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你让他去隔间等一会儿,我先去更衣。”
这里身上难免沾上了血腥味,他不想让哥哥闻到。
周元的想法总是和常人不一样。
别人会觉得,诏狱阴森可怕,不吉利,但在周元眼中,这里是弟弟在的地方。
那和家里也没什么区别。
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周允执才推开门走进来,他匆匆换了套衣服,怕哥哥等急了,险些连扣子都扣错了。
只有周元,能让他有这样匆乱的时候。
“怎么过来了?”
周允执先是摸了一下周元的披风,“太薄了,今天下雪,怎么没多穿点?”
周元不满的开口,“这件是我新做的,好看!”
周允执才不管那些,皱着眉,屈指敲了一下哥哥的额头,“谁准你过来的,快回去!”
“不要!”
周元委屈的开口,“你天天那么忙,我都看不见你人,过来找你怎么啦!”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我给你送汤过来了,你尝尝,我煮的。”
周允执闻言,脸色更难看,“你下厨了?”
他一把攥住哥哥的手腕,仔仔细细的看两只白软的小手,翻来覆去的检查,“受伤没有?谁让你做这些的?”
“诶呀我没事!”
周元推着他,“那你快尝尝看。”
哥哥做一点活,周允执就快要心疼死了,他拧着眉头,又捏了捏哥哥软软的掌心,低声道,“答应我,下次不许了。”
“好嘛!”
周允执无奈,做到了桌子上,食盒里放着一碗色香味具无的排骨汤,就这么看,和涮锅水也没什么区别。
但周允执甚至有点舍不得喝。
这可是哥哥做的啊,他手那么软那么嫩,怎么能拿菜刀呢,万一切到手怎么办。
周允执忍着不舍,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
他家哥哥真是长大了,都会做汤给他喝了。
周元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弟弟,“好喝吗?”
周允执笑了一下,“好喝。”
周元把脑袋凑过去,“那给我喝一口。”
周允执赶紧伸手护住,“哥哥不是做给我的么?”
小气鬼!
周元哼了一声,又坐回去,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又弯着眼睛笑起来,“鹤明,你还要这样忙多久啊,天天府里就我自己,可无趣了。”
想到这些天确实冷落哥哥了,周允执心底愧疚,软下声音,“快了,忙过这些天就好了,过几日带哥哥去庄子上玩好不好?”
周元眨眨眼,“那倒不用,我今日收到了一封江南来的信,你猜是谁的?”
一听江南两个字,周允执脸上的笑意淡下来。
周元轻轻咳了一声,“就是阿澄嘛,他将要进京赶考,提前几个月过来,想在京城的书院温书。”
林澄是周元的表弟。
当时周家逢难,周允执带着周元过了大半个月逃亡的日子,后来周元生了重病,实在不能再颠沛流离了,便带着周元借住在林家。
周元也是那个时候和林澄熟络起来的。
不过他知道,弟弟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林家的人。
看着周允执沉下来的脸,周元赶紧说,“你不要这样嘛,我们那个时候也住在林家呀,让阿澄来我们家住住也没什么。”
周允执冷声,“叫他去别院住,不许到府里来。当初住在林家,我早就给过钱了。”
周元不乐意,“你怎么这样,阿澄住在家里,也能陪我玩呀。”
“我说不许就不许!”
周允执再看看桌子上的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为了他才做汤给我吧!”
“你看你!你又说这样的话!你又冤枉我!我明明就是做给你喝的!”
路远守在门口,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吵闹声,默默抹了一把汗。
敢这样拍桌子和将军吵的,也就是这个小祖宗了。
周允执板着脸,忍耐着脾气,缓和下语气,“好,是我说错话了,但是不许林澄住进来。”
周元只知道他们暂住到林家,却不知道是怎么住进去的。
林家与周家平时来往不深,周家又遭了祸事,林家怎么也不肯让他们登门。
那个时候,周元已经烧的人事不知了。
周允执抱着哥哥,就跪在林府的门口,求他们先给哥哥找个地方住,他会自己去找大夫的。
但林府大门紧闭,无人管他们死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们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周允执身上还穿着单衣,所有的厚衣服都裹在哥哥身上了。
他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偏门总算开了个缝隙,林澄偷偷跑出来,把周元接进去了。
周允执没有钱,又怎么能请来大夫呢,他最后把身上的玉当了,那块玉,是当初周夫人认他为义子时给他的,他和哥哥一人一块。
平时都戴在身上不舍得离身的。
但这个时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请了大夫后,把剩下的钱给了林夫人,算作食宿费。
周允执并不恨林家,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后来他封了官职,还让人包了银子送去林家。
只是不恨,并不是原谅。
他不想让周元再和林家有来往。
欠林家的,他早就还清了。
不过这段恩怨,他从来没有和哥哥说过。所有的事,他记得就好。
哥哥可以永远无忧无虑。
看着气呼呼的周元,周允执语气淡淡,“你也说了,人家是来京城温书的,若是住在府里,天天陪你玩,耽误了人家考状元怎么办。”
“还是说,你想和他一起去书院?”
一听最后一句话,周元立刻老实了。
“那算了,住别院就住别院吧。”
周允执哼了一声。
对付哥哥,轻轻松松。
一整碗汤,周允执喝的一滴不剩。最后甚至严肃的问周元,“锅里还有吗?”
周元懵了,“还……还有吧。我只盛了一半。”
“剩下的留着,我晚上回去喝。”
周元震惊,“这么好喝?”
天啊,难道他是厨神。
他就说么!
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
虽然他诗书不好,虽然他骑射不通!
但是他会做饭啊!
舌头被咸的发木,周允执面不改色道,“不许偷偷喝,回去我会问管家的。”
“……”
周允执不想让哥哥在这儿待太久,亲自拿着斗篷给他披上,低声哄着,“乖,我今晚尽量早点回去,林澄的事你别管,我会让人收拾别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