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地下仓库到‘特殊拍品验收室’的路线图, 去?往囚牢的时候我被下药晕过去?了?, 画不?出路线——不?过, 我记得通风管道?里的路, 但出了?这件事他们?一定会对通风管道?进行整改,这就要看?运气和速度了?。”
西尔芙林想了?想,把通风管道?的路线也画了?出来。
“太厉害了?西尔,你简直是人?形地图, 我回去?就把这些交上去?,以?最快的速度申请搜查令。”乐衍拿着路线图赞叹道?。
“这是霓虹区黑手党的标识。”阿瑞贝格看?着西尔芙林画的纹身, 严肃道?。
“他们?的窝点一直找不?到, 原来隐藏在鎏宴赌场里吗……”
“可以?直接联系霓虹区的调查局了?, 他们?现在就可以?出动警力来搜查——霓虹区黑手党一直是这里的沉疴顽疾,是霓虹区最大的黑色势力,只要涉及到他们?, 警力可以?随时出动,宁可浪费资源,不?得放过一个。”阿瑞贝格把图片放到桌子上,乐衍立马联系当地警方,快速通知。
“让我再看?一眼死者的照片行吗?”西尔芙林突然说。
福加把副驾驶的档案袋递过去?,阿瑞贝格则开始清理西尔芙林大臂上的创口。
看?到西尔芙林手臂上充血红肿已经有?点化脓的伤口,他的脸色沉了?沉,“虽然你这次是大功臣,但下次不?许再随便以?身涉险了?,等回去?我给你擦点祛疤的药,那个效果很好。”
西尔芙林边打开档案袋拿出照片边假装无所谓地说:“留疤也不?要紧,不?是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吗,做我们?这一行的谁身上没点疤,对我们?这种职业性?质的人?来说,疤痕更加是荣耀。”
“你真这么想的?”阿瑞贝格眉心微蹙,声音带着沉甸甸的情绪,却又在尾音处不?自觉地放柔,像是温柔的诱哄。
“小芙,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希望你不?要有?这种想法,伤疤是勋章,也是痛苦的回忆,你只要看?见,就会被那段记忆里的情绪裹挟,再一次幻痛——而且,小芙,疤痕不?适合你。”
“一块耀眼的美?玉,虽然瑕疵也不?能遮蔽它的光彩,但为什么不?可以?保护它不?被瑕疵侵害呢,它本?身就不?应该遭受这些,不?是吗,它也值得拥有?最顶尖的保护措施,不?是吗?”
西尔芙林拿照片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眸。
这是违背他过往人?生被强制赋予的认知的论断,母亲一直告诉他,不?要害怕流血受伤,疤痕应该成为你的骄傲,所以?他小时候训练受再重的伤,都不?会得到重视,只有?自己?在痛得不?行的时候一个人?躲到角落,偷偷处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受伤的感觉,更讨厌疤痕,有?很多人?夸他长得好看?俊俏,他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怕自己?身上留了?疤,不?好看?了?,那些人?对自己?的善意都会被撤回。
他讨厌他们?把他当做一个机器,他喜欢自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样?子,西尔芙林小时候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之一就是浑身留满了?疤痕,那个噩梦让只有?八九岁的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闭眼睡觉。
不?过幸好他是不?易留疤体质,一路摸爬滚打到24岁,身上奇迹般的干净无瑕。
他往阿瑞贝格那边靠了?靠,小声说:“骗你的,我讨厌留疤,我会好好擦你给我的药的。”
阿瑞贝格看?着他因为吐露出真实想法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摸了?两下又由于还没正式确认关?系而克制着遗憾收回,“到时候我帮你擦。”
福加沉默地撸起自己?的袖子,看?着那几?处相比其他地方显得白而凸的皮肤,又撩起自己?的上衣,看?了?眼那道?横跨整个腹肌的疤痕,幽怨地盯着对面两人?。
他是真的把伤疤当荣耀来着。
西尔芙林把照片放在车厢内的小桌台上,说回正题:“罗克珊,287号,穆林,256号,她们俩都是‘中等拍品’,死因都为性?/虐待,她们是被拍卖场的‘熟客’玩弄至死的;贾尔斯,194号,应该是没‘拍卖出去?’的‘中等拍品’,于是成为了?‘失败品’,器官没有?缺少,大概也是‘品质’不好卖不出去,最终成为真正的弃子;耿观,赌徒,脚踝上没有?刻字,单纯因前高利贷被暴力殴打至死,可以?去?查查他的家人?朋友,最近有?没有?遭遇什么困难,那群人?没要到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西尔芙林说完,手指再次指回穆林的照片,低声问:“你们?和谈雅聊过了?吗?”
“我们?告诉了?她身份,她把知道的都跟我们说了?,也聊到了?她的朋友,”乐衍讲话的声音很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我告诉她了?,也给她看?了?照片,谈雅一开始很崩溃,哭了?一会儿后?向我们申请把遗体带回给穆琳的父母,她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谈雅说她来通知。”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西尔芙林看?着穆琳的照片,食指点在她咬着的扑克牌上,听不?出情绪地说道:“扑克牌黑桃J,象征着忠诚地守卫自己?效忠的君王的骑士——她想暗示我们路易莎身边的‘骑士’边覃有?问题。”
“她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都在拼尽所有地传递信息。”
“谈雅的朋友也是个坚强有?魄力的人?。”
当天夜里,霓虹区调查局派遣大量警力全面彻查鎏宴赌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警车的鸣笛声一直响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他们?按照西尔芙林提供的路线图找到了?被困于赌场六楼和地下的受害人?员,共计四千余人?,查获的“货品清单”与各类交易款项经证实成为器官贩卖与非法药物制取售卖的有?力证据。
奇怪的是,赌场内并不?存在拍卖场“特殊客户”的名单,警方也没有?发现遗留下来用以?套牢威胁这些客户的“视频证据”,警方来到拍卖场时,大部分人?都已离开,现场只抓捕到两名“客户”,均为霓虹区从事房地产产业的商人?。
但他们?并不?出名,都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背后?没有?家族支持,更毫不?涉政。
更加奇怪的是,鎏宴赌场老板路易莎坐在办公室内静待抓捕,警探闯进来后?她供认了?全部罪行,并一口咬定拍卖场背后?的所有?黑色交易都由她一人?主持,交代完所有?事情后?吞枪自杀。
警探只追捕到了?十三名耳后?有?纹身的“霓虹区黑手党”,“老大嫌疑人?”边覃不?知所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寻找的痕迹。
一夜之间,霓虹区最有?名的销金窟、所有?阶层的娱乐场、象征着最顶级的奢靡与浮华的销魂所,那个连名字都透着金钱味道?的鎏宴赌场,轰然倒塌。
就像人?们?忘记了?那栋奢华的建筑是如何拔地而起的,不?知道?它是怎样?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的一样?,他们?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庞大的野兽”的死亡,没有?出现任何征兆。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霓虹区人?们?的生活,娱乐场所有?很多,今天这个“鎏宴赌场”倒台了?,明天就会有?新的“鎏宴赌场”拔地而起,欲望饲养出来的“野兽”是杀不?完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需求,有?欲望需求的地方,同样?有?人?。
“回去?吗?可是边覃还没找到,霓虹区黑手党仍然在法外逍遥,这起案子并没有?彻底完结。”福加啃着压缩饼干,无精打采地说道?。
崔维斯夺走他手上的压缩饼干,给他塞了?一块芝士香肠面包,声音毫无起伏,“给,别吃压缩饼干了?,搞得好像我们?小组在虐待你,待会儿真跟富婆跑了?——你说的,我们?都舍不?得你。”
“你太好了?!”福加一口咬掉半块面包。
“找到了?又怎样?呢,霓虹区黑手党被端掉了?又怎样?呢,这个东西就像蟑螂,你永远无法将它完全消灭。”西尔芙林接过阿瑞贝格刚给他买的酸奶,边喝边冷漠又消极地说道?。
“只能发现一只打一只,打死一只算一只。事实上,那些希望你消灭掉这些‘蟑螂’的人?们?,恰恰是温养着它们?的人?,家里要是干净,‘蟑螂’为什么会找上门呢?”
阿瑞贝格揉了?揉西尔芙林的脑袋,温声道?:“确实,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仗,需要霓虹区的人?们?自己?打。”
“无论那些黑色势力会不?会卷土重来,只要在向着光明走,就足够了?。”
刚连上特定网络的福加惊呼一声:“快来看霓虹区当地日报!”
“怎么了?”乐衍和崔维斯凑过去?看, 阿瑞贝格正在给西尔芙林换药,两人听到福加激动的声音,也望过去?。
“谈雅把乔巴特给告了, 还从穆琳的遗物中发现?了部?分‘特殊顾客’的名?单!”
“她已经?把名?单公布了, 都是些有钱有权的名?门高官,现?在霓虹区掀起大整顿大清扫之风, 权贵们人人自危, 虽然最后结果不?一定向好?, 但开了个头总是好?的。”福加看着新闻报道上谈雅的照片, 有点担忧, “就是不?知道她的照片曝光出来会不?会出事。”
“是她自己要求曝光的, ”乐衍指了指下面的小字, “她还说?她会和黑色势力抗争到底, 为此可以抵上性?命。”
“她想要抓住边覃。”
“穆琳怎么有‘特殊顾客’的名?单?”崔维斯在想另一件事。
“这份名?单中只有八个人, 可能还占不?到所有顾客的千分之一, 但她是怎么知道这八个人的身份的, 鎏宴赌场的拍卖场不?是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吗,而且她不?应该只认识自己的‘买家’吗?”
“两种可能。”阿瑞贝格边给西尔芙林缠上新的纱布边说?:“第一种可能,她的‘买家’私下和其?他顾客进行了‘玩物交换’,她辗转于八人之间, 在最恐怖的炼狱里偷偷记录并传递出去?了八人的信息。”
“第二种可能,她召集了一些坚持着没有被洗脑, 和她一样不?甘心不?放弃, 执着自救和报仇的‘拍品们’, 一起做出了这份名?单。”
“这份名?单沾着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血,是千千万万人的血。”阿瑞贝格的声音很低,像是巨型钟掉落撞击地面的哀鸣。
“无论如何, 都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穆琳会庇佑谈雅的。”乐衍低头,用右手大拇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衷心地为她、为她们祈祷。
“她很聪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就算结局不?好?,过程也是有力量的。”西尔芙林垂眸,略显笨拙地抬起自己被包裹成?发面馒头的鼓鼓囊囊的脚,难得说?出了类似祝福的话。
说?完,一脸认真?地看着阿瑞贝格,问:“说?真?的,阿瑞贝格先生,我现?在穿不?进鞋子了,该怎么走?路?”
其?实之前包扎得都很正常,直到今天早上,西尔芙林由于睡姿问题刚起床时腿有点麻,蹦哒了两下,结果伤口全都开裂,把纱布染成?惨不?忍睹的红色。
于是阿瑞贝格出此下策。
其?他人目光转移到西尔芙林的脚上,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沉郁的氛围一扫而空,空气重新变得轻盈松弛。
乐衍扶着脑袋,叉腰笑得直不?起身:“老大,你有点保护过度了,这看起来像骨折。”
西尔芙林点点头,依旧盯着阿瑞贝格,企图让他把这两个“发面馒头”拆掉。
“那我背你,你别走?路,也别穿鞋,行吗?”阿瑞贝格眉尾挑高,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
西尔芙林如果保持这样,到时候穿不?了鞋还是阿瑞贝格背,他在裹着轻盈的纱布被阿瑞贝格背和举着这两个“大东西”被阿瑞贝格背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向来灵光善于寻找多种解决方法的脑子,一时间竟然没有去?想第三种办法。
“可以。”西尔芙林举起脚,就这样光速接受了自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阿瑞贝格背着走?这一事实。
阿瑞贝格又帮他重新包扎了一遍,这次只包了薄薄一层。
另外三人自觉退开一米远,默默围成?一个小圈,开始小声讨论:
崔维斯:“西尔居然没反对,我以为以他的性?格接受不?了在外人面前被别人背着走?呢。”
福加:“老大是‘别人’吗?我们是‘外人’吗?”
崔维斯:“也对,毕竟老大叫了人飞机一落地就来接,也不?会被太多陌生人看见。”
乐衍:“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们之间熟稔亲密的氛围,他们真?的没在一起吗?”
“是不?是到我们小组的阶段性?休息日了?”阿瑞贝格突然开口。
三人同时转身一激灵,也没空想别的了,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幸福砸向了自己。
刑事调查局行为分析处的特别调查小组专门处理一些疑难重大案件,工作压力比其?他小组部?门大很多,也最受局里重视,所以薪资待遇都很不?错,除了组长阿瑞贝格自主申请的零零碎碎的休息日,他们小组每隔四个月都会有一个“阶段性?假期”,大概放五天到一个礼拜左右。
现在算算也到日子了,这个案子刚好?结束,正是放假的时机。
“今年我有点太幸福了。”崔维斯感慨。
“感觉上个假期刚结束没多久,又来一个长假。”乐衍感叹。
“我要投入温暖小床的怀抱中了。”福加陶醉地抱住自己。
“记得我们的约定?你什么时候有空,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晚上七点可以吗?”阿瑞贝格凑到西尔芙林面前,问道。
西尔芙林的心脏又开始极速跳动,一种酥麻的刺激感从头涌到脚,他少?见地对某件事、某一天、某个时刻感到期待。
“嗯。”
第三天下午五点,西尔芙林给阿瑞贝格发了自己家的地址,他住在中心区市中心的一个大平层里,平时这个时间端他会坐在落地窗前,喝上一杯牛奶,欣赏落日时分的晚霞。
但今天西尔芙林缺少?了这种闲情雅致,他久违地感到紧张,站在衣帽间外思考了整整十?分钟。
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衣服挺少?的。
他拿出五种颜色的长款系带大衣和搭配的休闲裤,又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几件针织背心、针织开衫以及条纹衬衫,比划搭配半天,选了一套与晚霞最适配的出来,穿好?后猛然想起,七点钟已经?没有晚霞。
于是西尔芙林换了一件在夜色中显得亮眼的米白色风衣,系上咖色丝带,又挑了个灰色报童帽,满意地站在镜子前面照了照。
正当他打算选块手表时,脸色突然变得僵硬,他捂住脸蹲靠在衣柜上,简直想给自己来一拳。
西尔芙林,你在干些什么,打扮得这样精致,你忘了自己是要坐摩托车吗!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过膝长风衣坐在阿瑞贝格的摩托后座,飘扬的风衣系带卷进车轮,头顶的报童帽被高速行驶中的夜风吹落地面,脖子上的丝带胡乱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而自己还要狼狈地抓住过长的风衣下摆放置拖到地面……
西尔芙林双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脱掉一身的装束,在内心谴责自己:不?就是个可能的告白夜,阿瑞贝格告不?告白还是个未知数,只是有这么个“嫌疑”,自己就开始紧张期待,提前两个小时做准备。
他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指指点点,一边冷着脸走?到装着自己最昂贵的上衣的衣橱前,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一件白色高领内搭、一件颇具设计感的同色衬衫,和一件黑色无袖V领伪裙边上衣。
他将三件衣服叠穿,衬衫扣子解开最上面两颗,露出里面蕾丝边的高领内搭,最外面套着无袖V领上衣,下身搭了条卡其?色高腰褶裥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贵族公子气,显得矜贵美丽。
他坐在椅子上尝试着打开双腿,确定这一套装束坐摩托不?会有任何不?适后,才满意起身,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六点半,于是快速吃掉下午买好?的三明?治,选了瓶前调为大马士革玫瑰后调为木质花香的轻奢香水,往身上喷了喷。
他纠结两秒,还是选择不?带包——阿瑞贝格跟自己说?他会带好?所有东西,自己只需要轻装上阵。
六点五十?,西尔芙林下楼,发现?阿瑞贝格早已等在小区门前。
他穿着一件修身机车服,显出倒三角的好?身材,搭配黑色牛仔裤马丁靴,头戴一顶黑色大头盔,其?实从西尔芙林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莫名?地就是能一眼认出阿瑞贝格来——即使这身打扮与他平时的西装精英绅士风大相径庭。
从认识开始,阿瑞贝格好?像一直都穿着各种各样的西装,从来没穿过其?他种类的衣服,让西尔芙林确定他有严重的“西装情结”。
但今天,他打破了自己惯常的成?熟绅士风格,变成?了叛逆不?羁的街头混小子,骑着凌厉酷炫的银色机车,一路狂奔而来,仿佛要拐走?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让他跟着自己这个“穷小子”私奔。
阿瑞贝格靠坐在机车上,双腿交叠,抱臂看着西尔芙林。
明?明?隔了一层头盔什么都看不?见,但西尔芙林就是知道他在笑,并且笑得很开心。
“千金大小姐”就这样朝“街边痞小子”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七点钟太阳已经?彻底隐没,天色渐暗,傍晚来袭,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这处,为他们的小世界划出独特的禁地。
一瞬间,周遭天地空无一物,只剩一辆机车和两颗心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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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啦~不好意思宝宝们(作者滑跪)
“到多久了??”西尔芙林问。
“没多久, 我提前了?半个小时?来——说真的我有点紧张,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张过,想早点来做下?心理?建设, 你别有压力。”阿瑞贝格从后座箱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头盔, 帮西尔芙林戴上。
西尔芙林因为他?说的“紧张”心念一动——原来不是只有自己紧张吗,原来他?和自己处于同样的心境、陷入了?同样的情绪里吗, 原来他?们都?变得这样奇怪、这样不像自己吗?
但看到头盔颜色的那一刻, 一下?睁圆了?眼睛, 没等他?反应过来说什么, 阿瑞贝格已经帮他?把带子扣好, 并问道:“紧不紧, 要不要调松一些。”
他?们挨得很近, 头盔蹭着头盔, 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但如果去掉头盔, 这会是他?们呼吸纠缠的距离。
他?本来想直白地问“你为什么紧张”, 但现?在,他?突然不想这么说了?。
西尔芙林只是说:“不紧,但你为什么给我一个粉色的头盔,我不喜欢粉色。”
玉石质感的嗓音隔着头盔显得有些闷, 听在阿瑞贝格耳朵中像是亲昵的抱怨撒娇。
“但你适合粉色,你和这种颜色一样, 给人一种梦幻美好的感觉, 让人一想到你, 就?会觉得愉悦。”阿瑞贝格笑着回复西尔芙林,同时?坐上摩托前座,给他?预留好位置, 蹬起脚架。
仿佛刚刚说出这句类似“情话”的话语的人不是他?一样,阿瑞贝格偏头潇洒地示意西尔芙林坐上自己的后座,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仿佛地痞流氓打算大干一场的蓄意前奏。
西尔芙林扶着他?的肩膀,跨坐上摩托车,小声吐槽:“你现?在可一点都?不绅士了?,像是街边会抬着下?巴蔑视来人,叼着根烟冲路过的美女吐烟圈的混小子。”
“是吗?但我可能比普通混小子要厉害一点,我直接把‘美女’拐走了?,还是心甘情愿的,对吗?”阿瑞贝格转过头,隔着两个厚厚的头盔望进西尔芙林的眼睛,声音裹挟着无?法散去的笑意。
“啊,你真坏——不过是的,是心甘情愿的。”西尔芙林几乎立马发应过来这个“美女”指的是谁,这次他?没有不好意思,直接反撩回去。
阿瑞贝格整颗心都?变得酥软,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和西尔芙林是战斗中的敌人,只要西尔芙林说一句“心甘情愿”,他?就?可以立刻原地投降。
他?把西尔芙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拿下?来,环在自己腰上,按下?手?边的按钮,发动引擎,身下?的摩托立即震动起来。
“准备好了?吗?”阿瑞贝格问。
西尔芙林听出了?点意味深长,好像他?不仅在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出发,还在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接受一些别的——一些真正需要准备的东西。
“准备好了?。”西尔芙林抱紧他?的腰,感受着手?下?传来的凶猛力量感,自己的小臂触碰着阿瑞贝格菱形的块状腹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腹肌绷紧的那一刻,就?是摩托疾驰出去时?。
西尔芙林被那一瞬间的惯性冲撞到阿瑞贝格的背上,他?顺势侧过头贴紧阿瑞贝格的背肌,夜晚的风浪席卷而过,头盔猎猎作响,他?在这一刻无?比庆幸阿瑞贝格帮他?戴头盔时?整理?好了?他?的头发,不然他?的体验感会大打折扣。
阿瑞贝格喊了?句“抓紧了?”,把速度加到最大码,肾上腺素不受控地飙升,一种前所未有的爽感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从西尔芙林的大脑炸响到尾椎骨,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来到了?梦中的天堂。
“你的脚有没有好点!”风声太?大,阿瑞贝格不得不大喊道。
“好多了?,我恢复得挺快的!”西尔芙林也喊。
“那你注意看周围!”阿瑞贝格高声提醒。
“什么?!”西尔芙林没太?听清,或者说,他?听清了?却没懂意思。
但很快,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条路上几乎没有车,他?们一路穿过好几个红绿灯,插过街边树木打下?的阴影,冲过靠近云端的高架桥,奔向?通往郊区的大桥……
西尔芙林忽然听见多架直升机齐飞的巨大轰鸣,他?抬头向?上看,只见几十架直升机有组织地进行排列,到达指定位置就?位后,靠下?方的直升机拉开透明的长布,上方的直升机则毫无?预兆地向?下?倾倒碎钻。
银闪闪的碎钻如瀑布般倾泻,又被长布拖起,从远处看就像是亿万光年外的遥远星辰,被地球上的某个独特东西吸引,来了场声势浩大的集体坠落。
等到这场坠落结束,西尔芙林看着错落有致的碎钻群,发现?它们竟然和背景中幽蓝的夜空组成了一只眼睛。
此时阿瑞贝格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现在回忆起来,一切皆有预兆。”
他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的预兆,只是弯腰向?前,手?腕转动,继续往前飞驰。
等到他?们来到大桥中央,夜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束激光,组成了?一副灯光图——一个小人趴在一道横条上,那个小人有着金色的长发。
“童谣那个案子,我心情不好时?,你就?是这样趴在栏杆上安慰我;你在我的酒馆里喝醉酒时?,也是这样,红着脸趴在胳膊上,说出一些很可爱的话。”
“我有一次做梦,梦到你就?这样趴在我的胳膊上,看着我,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现?在知道了?,那个梦也是个预兆。”
阿瑞贝格又一次卡在那个刚好的时?间点,在呼啸的风声中,如此清晰地高喊。
西尔芙林感觉自己的胃部都?在跳动,全身的器官神经都?变得不受使唤,他?的手?心疯狂出汗,大脑几乎宕机了?几十秒,皮肤好像被夜风吹得失去知觉。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这偌大的天地霎时?间变得寂静无?比,夜空高远,天地倒悬,直击大脑深处的晕眩感包裹住了?他?,身体都?变得轻盈,像是灵魂出窍。
却又在下?一瞬,被乍起的烟火唤回。
世界不再寂静,错序的天地回归正轨,整个银河被撕裂开几道口子,无?数光团顺着裂缝不断地收缩膨胀,再猛然炸开。
千姿百态、瞬息万变、璀璨夺目。
这是极致的绚烂,几乎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全世界都?因此屏息凝神,空气?滞涩,西尔芙林的喉口莫名泛酸。
他?分不清这是因为震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事实上,整个中心区的各个地方现?在都?放起了?烟花——全都?是为你准备。”阿瑞贝格笑道。
今晚整个区域的烟花,都?在为西尔芙林绚烂绽开。
西尔芙林说不出话,只是默默贴紧阿瑞贝格的身体,感受着他?的温度——这是他?实测出来的,不让自己的灵魂太?过轻盈以至于飞走的方法。
摩托没有丝毫停歇的想法,伴着烟花声极速驶向?郊区的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不断向?上攀登,向?着烟花盛放的云端,快速前进。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西尔芙林闭上眼,感受着凉爽的夜风,和炽烈的心跳。
很快,摩托车到达山顶,阿瑞贝格缓了?两秒,用靴子的后跟一踢,放下?摩托车的脚架,停稳后下?车转身,帮西尔芙林解开头盔,理?顺他?杂乱的碎发,最后才摘下?自己的头盔,放在一边。
他?看着夜空下?的西尔芙林,柔顺的金发盛着满天的银河,被山顶的晚风推起,海浪一般地飘浮涌动,其上细碎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像山林间的精灵。
他?的五官在璀璨星辰下?、在绚烂烟火下?、在这个静谧又喧闹的晚上,显得愈发精致妖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和诱惑力,仿佛说“快说吧,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献上你的真心,然后你就?会得到我”。
于是阿瑞贝格顺理?成章地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含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事实上,今晚我要说的是,那一切的预兆是……”
“我想我是坠入爱河了?。”
他?的目光就?这样热烈地钻进西尔芙林的瞳孔深处,与之而来的是令人难以承受的灼烧感,西尔芙林的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湿热,这让他?想要用手?扇一扇风,但忍住了?,因为阿瑞贝格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