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的姐妹兄弟都姓秦。”秦知流摁了摁太阳穴，喔，原来是忘了信息素这茬，陛下怎么也不提醒他。
解释实在多余，秦知流扫过这俩人，随意道：“是啊，两天一夜，真是累死我了。”
“你！”言祝气急，“我不管你说什么，务必给这孩子一个解释！言家到底怎么回事？你对言家出的手？你是姓秦不错，却不能连父家都不顾，你也流着言家的血！”
秦知流轻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难怪言家放弃您的时候那么干脆，原来是清楚您的性子。”
“真好。”秦知流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我有一条丢了也认主的狗，都舍不得这么干呢，言家啊，心狠手辣。”
言祝被他说得面色铁青：“你说什么？”
“我是说，您总是不长记性，学不乖。”秦知流耐心道。
秦知流微笑着站起身，面对下意识后退的言祝言澜二人，他微微一抬手：
“没关系，既为人子，我不介意教您。”
秦知流当然没动手。
好歹是名义上的父亲，跟这具身体血脉相连，虽然他很想爆锤言祝一顿，但多少要给母亲一点面子。
门口是他唤来的家中护卫——这些人都是他第九区的亲信，定时来秦家名为进修实则休假。
秦知流三言两语敲定结果：“送主君回他的院子，开禁闭封锁，顺便——有beta吗？”
五个人上前一步，三女二男，秦知流朝她们点头，对其中一名女性beta说：“我记得你是医疗组的，正好，你带人去提取主君的信息素。”
有眼色的护卫立马捂住言祝的嘴，他听到秦知流说：“越快越好，三天内集齐一次生理期标记的用量。”
整治就要一改到底，未免言祝动歪心思，这次生理期，还是不要让家主见他了。
哼，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解决完言祝，秦知流的视线转向一旁被钳住的言澜：“好好聊一聊？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冲动。”
言澜被摁在椅子上，他战战兢兢，秦知流对亲生父亲都能下手，更别说他了。
一个beta，他明明只是beta而已啊……
言澜以前生活在一颗无名星，他运气好，被养在福利院。
在他的世界里，院长是alpha，打工时的店长是alpha，回到言家后，家主依旧是alpha。
alpha生来就和权力有关。
那beta呢？
beta是角落里打扫卫生的阿姨，是餐厅里随处可见的服务员，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们也做着用身体和O竞争的“工作”。
对于A来说，O比B更有用。
言澜早就领悟了这个道理，他也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是omega。
如果他不是omega，言家有言孟津就够了，但言孟津是beta，没有他有用，所以他才能被找回家。
这是他深信不疑的人生信条。
可为什么……面对秦知流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崩坏了？
言澜猛的抬起头，死死盯着秦知流，声音透着歇斯底里的哑：“你是alpha吧，你一定是！所以你才要害雪儿，才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
所以……你才如此的让人恐惧。
秦知流一定是alpha。
beta就该和omega一样，臣服在alpha身下才对。
秦知流笑了一下，并不理会他的质问：“秦雪儿，言家……是了，言家要倒，雪儿的仇未报，而且你联系不上陆译，孤立无援，所以热血上涌来求真相，认为此行也算慷慨赴死？”
言澜乍然噤声，却被掐着下巴仰起头，避无可避地撞进那双幽深的眼眸。
恐惧宛若实质攀上他的脊背，言澜垂下眼，却听到那声音说：“哭什么？”
秦知流很无奈，他不过想看看主角受到底长得多美貌，还没看两眼，那泪珠险些滚到他手上，可怜极了，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吧。
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反派一样。
秦知流自言自语似的：“算了，小孩子。”
他突然懒得计较了。
秦知流退开两步，兴致缺缺道：“言三少特意登门看望主君，也是孝心一片，秦家自然欢迎。想来三少没什么事，就多住几日吧。”
门外的护卫早已等候，秦知流对他们道：“送言三少去客区，不必放他出来，其他照常待客就是。”
“是。”
这事儿不难解决，但面对蠢人实在糟心。秦知流躺进悬浮车里偷懒，他长叹一口气，点开光脑划拉。
又有几条新消息。
一条来自阿蒂克斯，两小时前。
她说秦家饭挺好吃的，打算再躺一天，明天喊盛安也来吃，吃完回宫躺着。
另几条来自秦知惑。
他义愤填膺：【果然有脑芯片！哥哥！103真恶心！】
秦知惑还在发：【你快来，二哥好呆。】
103实验室的负责人抓了两名，他们也被分开关押，离奇的是，秦知剑杀了其中一个后，半小时内，另一个突然出现强直性抽搐，三分钟内气息全无。
像是什么心灵感应似的。
不少东西没审出来呢，秦知剑决定把尸体拉去解剖室，刚一行动，就被秦知惑自告奋勇接手——美其名曰他的解剖成果比二哥好。
他二人配合之下，极快得出了结论：两具尸身的腺体根部被植入了接收器。
秦知惑刨根问底，又把心脏和大脑看了个遍，最终在他们大脑的额叶深处，发现了脑芯片。
脑芯片用来控制接收器，这东西藏的极深，机器没查出来。
秦知流拨弄一下芯片，沉吟片刻：“它还能用吗？”
“没办法了。”秦知惑摇摇头：“他们死的时候就炸毁了，只确定它能控制腺体释放信息素，其他功能一定有，但是查不了。”
“那就算了。”秦知流也不强求，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救下的实验体中有人死亡吗？”
秦知惑和秦知剑皆是精神一震，他们对视一眼，秦知剑说：“前天死了两个孩子，都是十一岁，被改造前都是beta。”
秦知流：“去查查吧，你们两个配合没问题的。”
“嗯！”秦知惑狠狠点头，“我能升级机器！活着的实验体也能查。”
“注意安全。”秦知流摸摸他的头，“带好药和隔离屏障，必要时可以杀。”
秦知流犹嫌不够地嘱托道：“别逞强，你们不能出事，平安最重要，记住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秦知惑仰头贴贴他哥，笑嘻嘻道：“哥你才二十岁，比我爹还啰嗦。”
他们闹了两句，秦知惑就拽着秦知剑跑了，拜托，他很急，这可是来自长兄的委托，他想证明自己很久了！
风自由地吹拂着，两个背影欢欣跑远。秦知流也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尽管还有太多事未解决，谜团也未解开……可他现在不愿多想。
知归出事之前，他也想高筑墙，但事实证明他不喜欢隐忍，也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当初的飞鸟星盗团被清剿得彻底，连带靠近的其他星盗也杀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得到知归的任何消息。
光脑残片显示她活的好好的，可她没有联系他。
一定出了其他事。
秦知流喃喃着：“林家，肖家，科尔家……”
这些插手秦知归一事，还“无故”雇佣杀手的家族。
“天凉了。”他抿唇一笑，迎着夕阳念恶俗的台词，“让它们破产吧。”
103实验室真是个好借口，斩了那些罪魁祸首，也能顺便清除仇怨。
秦知流晃晃脑袋，他好像几天没去过研究院了，无所谓，回头补个病假好了。
想起研究院，就不可避免地想到盛安，秦知流划出盛安的头像，给她发消息：【明天九点到十点的访客权限，53号车在门口接你到乾楼，到了等我。】
通知完成，秦知流回到房间，他床头还放着陆围常给的熏香，这东西助眠效果很不错。
于是他耐着性子点燃熏香，立即扑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隔天，准时抵达的盛安就看见大公子叼着一支营养剂，懒懒散散地上车。
盛安蹙眉：“你身上什么味儿？”
“不可多得的宝贵香料。”秦知流晃晃手指，“喜欢也不给你。”
盛安嗤了一声：“beta才用的东西。”
她就是觉得在哪闻过，什么喜欢。她自己的信息素足够好闻，才不用别的香料。
秦知流语调也懒散拖长：“你的唯性别论还没改？”
盛安瞪他一眼。
秦知流笑得不怀好意：“照这么说，星网对战你被陛下打败了这么多次，你连omega都不如。”
盛安：“你！”
“我什么？”秦知流接话，他借着下车的动作，在盛安额头弹了一记，举止轻浮又迅速，“没、用、的、alpha。”
“盛安刚来就惹你了？”阿蒂克斯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笑容温和，“怎么这么挤兑她。”
皇帝当面，盛安不好发作，她憋屈地走过来，要不是阿蒂克斯在，她高低跟秦知流打一场。
秦知流煞有其事道：“盛中将身居高位，没点养气功夫怎么行？我帮她呢。”
阿蒂克斯碧眸柔光粼粼：“叫你无名无分替我做事，知流是在埋怨我了。”
“没有。”秦知流一顿，忙低眉顺眼道，“为陛下做事我心甘情愿。”
盛安稀奇的盯一下秦知流，难得见他伏低做小，真是有趣。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秦绪舟来，都是beta，秦绪舟要是这幅姿态……
盛安咳了一声，是挺勾人的。
“名分总该有的，待首相回来，我让他教你。”阿蒂克斯发愁道，“不过…他有些神秘的小癖好，你别随意闹他，不高兴了就找盛安玩。”
盛安：……
秦知流：“……是。”
作为阿蒂克斯的嫡系，盛安也不是第一次来秦家，她吃吃喝喝带打包，还薅走不少补剂，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午餐过后，秦知流毫不犹豫地把陛下和她的强盗请出家门。
他要安心躺几天等结果了！什么都不干，就要放假！
一切动乱在极短的时间内尘埃落定。
言家产业大砍，元气大伤，主家大受打击，二房反而站了起来，急流勇退保住了言家根本。
即便如此，言家也没了掌握军区的资格。
第七区没了言家，其他贵族本该蚕食瓜分，奈何103实验室炸得他们方寸大乱，加上秦家不依不饶地追查，没谁有精力、有财力再接管一个军区。
第七区顺理成章落入皇帝手中。
除此之外，陆家，霍尔家，以及无数小贵族都遭到波及，所有直接或间接涉入103事件的家族，都被秦家狠狠撕下一块肉。
当时秦知流动用第九区，就是为了不给世家反应的机会，他们要么弃卒保帅，要么被彻底剿灭。
秦知流直播时的话言出必行。
尽管如此，帝国研究院的晚宴依旧如期而至——越是出乱子，就越没有贵族愿意露怯，他们争相展示之下，这场宴会格外盛大。
除了研究院全体成员，还有许多大人物参加，连陆围常都拍了邀请函。
彼路斯何：【需要我去接你吗？绪舟。】
【??作者有话说】
谁懂宝贵香料的含金量（）
秦知流一个通讯打过去：“你无不无聊。”
“无聊啊。”那边传来一阵轻笑，陆围常声线微沉，一贯的闲散语调，“大公子雷厉风行，连第七区都拱手相让了。”
秦知流反问他：“陆老师难道不喜闻乐见？”
陆围常慢吞吞道：“秦知剑要进第七区？”
“对。”这种事没必要隐瞒，秦知流道，“知剑本就属意那边，作为交换，陛下把繁花星给了第九区，陈争很喜欢。”
隔着通讯，陆围常的声音很轻：“倾族之力？”
秦家嫡系进皇帝所控的军区，是表忠，也是掣肘，更是一个信号。
代表支持皇帝的不再是秦知流一人，而是整个秦家。
这同样意味着主动权被尽数交付，倘若皇帝愿意，覆灭秦家不过弹指一挥。
陆围常低垂眼帘，指尖在膝头敲击。秦知流虽然年少，却当的起一句心机深沉……
但他如今此举，实在不聪明。
“人各有志，他们是我的姐妹兄弟，不是电子宠物。”秦知流翻着古籍复刻本，轻松写意，“我既有能力让他们随心所欲，为何不做，为何不敢？”
他促狭道：“最差不过所托非人，一朝落难街头，恰逢陆上将雪中送炭，骗我真心交付，被你捡回庄园后岂不对我为所欲为？”
“大公子流落街头，我当然新奇，必然如获至宝。”陆围常说：“但你会爱一个玩物多久呢？”
秦知流翻书的手一顿，他当然听得出陆围常的不满，也明白他隐晦的提点。
但是……
“我若沦为玩物，是我愚钝短视，咎由自取。”
秦知流有点不爽，说话也更不顾忌些：“是，新路风险未知，但你走过的路也并不安全，无非是你替我试错，多抗一抗风雨而已，你愿意挡，难道我就必须愿意躲？”
“你说我轻狂也好自负也罢，平心而论，倘若我乖巧听话，是一个谨言慎行、凡事如履薄冰的人，我会入你的眼吗？”
秦知流说着，也便冷笑一声：“若我真是那种人，恐怕哪天你随手杀了我，都不肯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他毫不客气道，“你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我亦如此。
陆围常久久不语，良久，他兀地一笑：“是我的错。”
“知流明悉我心，怪我狭隘了。”陆围常眉宇舒展，被秦知流几句连消带打，那些阴晦情绪居然消散一空。
秦知流：“我不管，给我赔礼道歉。”
“我制了新香，加上陆家头批开采的星极矿，可够讨知流欢心？”
“……勉勉强强！”
星极矿！超稀有的矿石诶，他以前也只得了一块，根本不够研究的，现在真是天上掉馅饼。
秦知流高兴起来：“你的药快一个疗程了吧，等晚宴那天，结束了你要等我，秦医生复查！”
通讯挂断后，陆围常坐在书桌旁，桌上的熏香已经熄灭，他却温柔地掀睫看去：“他跟你一点都不像，是不是？”
秦绪舟称病在家，气色必然不能太好。为此，秦知流还专门化了个妆。
这段日子尚青也发过慰问，秦知流逐一回复过，顺便跟他定下了时间——尚青生怕他硬撑，非得来接他才放心。
看着时间将近，秦知流来到门口，发现尚青的车已经停在附近了。
秦知流坐进车里：“前辈你来的好快，等很久了吗？”
尚青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虽然没什么血色，但一双眼睛明亮灵动，显然精神不错。
秦知流伸出手，尚青摸过他的脉，暗暗松了口气：“我刚到五分钟，现在风凉，你不用提早出来。”
“邀请函没忘吧。”尚青提醒道。
秦知流取出来晃晃：“当然啦，不过我看晚宴要到十点呢，我可熬不住，打算早退呢。”
尚青问：“几点，我送你？”
“不用，不用。”秦知流摇摇头，“家里会有人来接，前辈你肯定很忙，别想偷懒！”
尚青忍俊不禁，正欲说什么，悬浮车“叮”了一声，宴会场地已然到了。
他们并肩进了门，场地很大，却也不显空旷，不少人已经到了。
秦知流有些兴致缺缺，贵族给研究院塞钱的形式而已，他来凑这个热闹，也是为了给尚青一个保障。
秦绪舟是和秦家利益捆绑的技术人才，身份早已水涨船高，他跟尚青交好，至少能保证尚青的科研经费充足，科研方向自由。
尚青是敢想敢做的天才，人也可靠知分寸，他是秦知流欣赏的一类人。
所以秦知流愿意推他一把，叫他的路更平坦些。
话虽如此，但这种宴会——多少会有小贵族家养的小废物，那帮纨绔子弟总是招人烦的。
秦知流凑到尚青身边，看了眼布局图，尚青把光脑朝他偏偏，他二人凑的近，发丝拂动间，尚青隐约嗅到一缕异香。
——绪舟的洗发水？还挺好闻的。
他没在意，看好布局后，就跟秦知流去了休息区，不少同事已经到了，他们寒暄几句后各自落座，一会儿负责人还要演讲呢，找好座位好摸鱼。
秦知流随意瞥去，发现高层人员里多了两个新面孔，也正常，有人倒了，自然有人站起来。
“绪舟？”尚青低声唤他，“不舒服吗？怎么发起呆了。”
负责人的演讲并不冗长，不过二十分钟就结束了，秦知流回过神：“没有啦，就是惊奇这次讲话居然这么短。”
尚青微微一笑，谁家负责人谁知道，往常研究院开会，这位滔滔不绝两小时都是家常便饭，活像不开会就没人跟他说话一样。
“到底是宴会，不少贵族都在，他多少要顾忌着点。”尚青示意他往另一边看，“除了贵族子弟，也到场了不少大人物。”
秦知流点点头以示了解，现在是自由时间，很多人都下一层吃喝交际去了，尚青也起身：“要不要去吃一点东西？”
“我在家吃过了。”秦知流懒得走动，也不想和谁觥筹交错的谈笑，干脆直言道：“我就一个稳定项目，没什么好聊的，前辈你去吧，新项目刚开，钱又不嫌多，这种场合贵族给钱肯定大方。”
“好。”尚青失笑道，“有事给我发消息。”
秦知流托腮看着他背影远去，那道身影汇入人群中，又被簇拥在中心。
多正常，一个身家清白，没什么根基的科研天才，哪个贵族不想要？
“喂，你怎么不下去要钱啊？”一道嚣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秦知流没回头，想也知道是某个贵族家的顽劣崽子，他懒得计较，更懒得理会。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我。”那道声音不依不饶，转了一圈走到秦知流面前。
一个棕发小孩，圆脸圆眼，十五六岁的模样，瞧着像头幼熊崽崽。
长得倒挺可爱，秦知流不禁笑了笑，“下面的人养不起我。”
小崽子呆了呆，他扭扭捏捏坐到对面，故作大方开口道：“你看我怎么样？我叫陆冠，陆家你知道吧，养十个你都不是问题，你要多少，一千万？两千万？”
秦知流都快叫他逗笑了：“陆少爷不问问我的项目？”
这小孩一双眼睛天真的很，话也不伦不类，估摸是没人跟玩，想学上几分，用同流合污来换取玩伴吧。
果然被他这么一问，陆冠脸色爆红，刚要说话，又慌乱捂住后颈，蹭的站起来就要跑。
“站那。”陆围常从另一头过道走了上来。
陆冠身形顿住，他僵硬地回过头：“小，小叔……”
陆围常丢给他一支抑制剂：“去1206房处理干净，之后在1205等我。”
“……是。”陆冠心如死灰地走了。
解决了陆冠，陆围常把目光转向秦知流，他微微颔首道：“这孩子分化时生了病，最近又青春期，打扰秦先生了。”
秦知流眼都不抬：“不碍事，孩子要紧。”
陆围常走到他身边，鞋尖停在视野中，秦知流抬起头，看到陆围常虚空拂过他肩膀：“小孩没分寸，这儿……有些alpha信息素残留。”
四目相对，秦知流冲他一笑：“多谢陆上将。”
陆围常没有久留，到底是陆家孩子，平常不见没什么，撞见了多少也得管一管。
电梯在另一头，陆围常走了过去，走廊很宽敞，不少侍者来去匆匆。
尚青正好上楼来，他下意识避让靠墙的侍者，一进一退间，他与陆围常擦肩而过。
熟悉却更浓郁的异香涌入鼻间。
尚青怔愣着回过头，电梯门早已关上，不见陆围常踪影。
那种香气……和绪舟身上的一模一样？
疑惑越来越深，他举步要往秦知流那边去，却被负责人唤了一声，尚青沉下眼眸，脚步一转，带着资料往负责人那边去了。
先这样吧，这些事情忙完，他才能坦诚地问一问。
另一头，秦知流还没清闲多久，就被陆围常一个通讯喊走了。
1026房内，秦知流头疼道：“你哪儿来的镇静剂？”
陆围常：“……医疗箱里抓的。”
晚宴自然备好了常用药剂，陆围常有些讪讪，他丢的时候没仔细看，陆冠也不知是粗心大意还是对他盲目信赖，敢给就敢用，现在一睡不起，信息素却还在外溢。
晚宴上人员混杂，陆围常信不过医生，只好找秦知流救急。
“到底是alpha，身体好。”秦知流给陆冠把了脉，医疗箱里的检查仪器也没显示异常，“他壮得像头小牛犊，也就有点气血上涌，没什么事。”
“抑制剂就不用了。”秦知流取出一片抑制贴，按在陆冠后颈上，“他这种睡醒再换一贴就好了。”
陆围常把信息素清除剂递给他：“行，我安排陆家人来接他。”
秦知流喷了两下，又对着空气喷了一圈，他闻不见，于是问陆围常：“干净了吗？”
陆围常点点头：“去1205？还是回家？”
“回家。”秦知流毫不犹豫道，“车停的近，我先过去，你一会儿再来。”
他正说着便拉开门，十分不巧地，和路过的尚青撞个正着。
尚青睁圆了眼睛：“你……”
目光落到秦知流身后。
尚青艰难改口：“你们……”
秦知流：……
反倒是陆围常八风不动，他凑近一步，揽过秦知流腰身拥入怀中，他笑吟吟道：“秦家既将你赠与我做学生，又何必急着走？”
尚青瞳孔地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赠与？没听说赠与和学生俩词儿搭配的！难道盛中将说的都是真的？！
“算了，到底是走不成了。”秦知流叹气，他眼神无奈，“前辈有空的话，来1205坐一坐？”
虽然音容未改，可此时的秦绪舟，再度令尚青无比陌生。
“……好。”
1205室内。
秦知流沏一壶茶，他动作行云流水，还有心思问尚青：“前辈今天的工作忙完了吗？”
尚青下意识点头，眼底不明所以。
“那就好。”秦知流歉意一笑：“接下来要谈的话题……或许比较耽误时间。”
陆围常倚靠在沙发一端，闻言只是微微扬眉，并不多话。
尚青静静看着他，忽然说道：“你不是秦绪舟吧。”
这话一出，连陆围常都稍坐直了些。
“嗯？”秦知流眨眨眼，“看来前辈早有猜测？”
尚青张了张口，好像又无从说起，他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绪舟呢？”
他不求真相，他只想知道，被替代的秦绪舟…是否还活着。
贵族的阴私太多，有些真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可对方这副摊牌模样……尚青眸光微冷，他没有足够的筹码，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
“非要说的话，我就是秦绪舟。”秦知流看一眼光脑时间，“前些年暂且不论，至少今年你见到的一直都是我。”
“前不久开了一场直播，你应该见过我。”秦知流手边没仪器，没法当场表演大变活人，不管尚青信不信，他都如实说道，“我本名秦知流。”
尚青：……
像光脑死机一样，尚青半天未响应，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空空如也。
秦绪舟就是秦知流？
那个温柔热忱，爱撒娇，身体不好，工作却非常认真负责的秦绪舟，是秦、知、流？
是曾经的军校首席，是被无数贵族忌惮，玩弄权势像喝水一样简单的秦家大公子？
绪舟一定在跟我开玩笑。尚青木然地想。
他的目光落在秦知流脸上，却意外捕捉到一缕关切。
“我还当你不愿说呢。”陆围常的声音懒懒散散飘过来。
“我只是……”秦知流看一眼尚青，忽然笑开了：“身份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
一个身份而已，他又何必拉陆围常下水？
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层层叠叠久了，他也是会厌烦的。
秦知流：“前辈不妨说说，为什么认为我不是秦绪舟呢？”
尚青移开视线，一些古怪的直觉，琐碎的线索凑在一起，令他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抿唇，又道：“从繁花星出事前，你变得很奇怪。”
那阵正是秦知流算计所有人，忙得飞起的时候。
陆围常发出低笑，秦知流狠狠瞪他一眼，随后长叹一声，泄气地往桌上一趴：“果然——人忙的时候装不了一点儿。”
紧张的氛围消散一空，尚青有些意外地看着毫无架子的秦大公子，他主动问道：“你刚刚说前些年不论，那时候的秦绪舟不是你吗？”
他心里好奇得很，最大的秘密被说破后，这些当然要问个清楚。
“你见的基本上是我。”秦知流翻阅备忘录，“我看看……有几次走廊上的短暂照面是我妹妹，她说她躲得很快，没跟你说几句话。”
尚青：……有吗？好像是有，但这种事“秦绪舟”做过很多回啊！
尚青没再追问下去，知道秦绪舟没有被人杀而替代就行了，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所说真假，但秦知流一些小动作和神态他很熟悉，对以上讨论也信了八分。
尚青说：“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与陆上将……有盛中将先前所说，就算搪塞过去，我也会信的。”
“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我不想你为它生气难过。”秦知流自然而然道，“诚然，我完全可以拿一个被强迫的无辜小白花剧本，陆上将也不介意拿出这点清誉来陪我玩。”
“但是凭什么呢？”
“你若信以为真，必然日日忧心，一个身份而已，值得让陆上将名誉受损，还如此耗你心力吗？”
秦知流笑了笑：“前辈真心关照我，即使这份情谊被建立在欺骗之上，我也不想再瞒了。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维护虚假，对所有人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