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剑处决了十五区的动乱,将领导层近乎杀了个干净。
随后,他把他们苦苦隐瞒的兽潮标记公之于众,那是一枚深埋地核中的兽茧——是星兽在太空中前赴后继奔袭的坐标。
没人知道兽茧是如何出现的,它一旦出现便与星球相连,星球不灭,它便永恒。
兽潮则会随着它的生长而汇聚,秦知剑别无他法,他太急了,他不能也不愿留在这里,所以他以最快速度清扫一轮星兽后,用毁灭小行星的方式湮灭兽茧,以绝后患。
秦知剑只庆幸这颗小星无人居住,资源匮乏,帝国没有非它不可。
否则……他也不知自己会作何选择。
这一切只用了三天。
十五区残余兵力不足五成,他们暂时被七区接纳,从此兰斯洛特再无军区傍身,七区崭露头角。
他终于回到主星。
秦知剑一身战后未散的煞气,他也不参与军区归属权的政治斗争,故而大家都很识趣,没人试图攀谈阻拦,任由他一路畅通回到秦家。
维修室内,秦知剑放出一架机甲。
它伤痕累累,又熠熠生辉。
它在此战中救他于水火,为他背负荣光,而它真正的主人却生死不知。
“不用去休息吗。”秦知秋搬着三箱轴承走来。
“不了。”秦知剑应了一声,替她接过,“星舰还差多少修好,我来帮忙。”
秦知秋向里头看去,星舰框架早已搭建好,成堆的零件中,秦知惑垂着头,默不作声地忙碌着。
“知惑。”秦知秋揉了揉眉心,“星舰进度多少了?”
“56%。”
她叹了口气,大哥不在,家里她需要统筹方方面面,已经几天没合眼了:“星舰我跟二哥接手,你先来帮他修修机甲。”
秦知惑手上一顿,到底没说话,走到机甲面前检查一番:“损耗99%,再多一度当场报废,得大修。”
秦知剑:“情况特殊,大概多久修好?”
炸毁地核的同时杀死兽茧,这任务交给谁他都不放心,多少要付出一点代价。
“三个月。”秦知惑看一眼星舰,“这是最快速度了。”
“有点久。”秦知秋遏制住想要叹气的冲动,“没有机甲,上战场多少吃亏,算了,我再想想办……”
机甲左臂的护甲突然掉落,它打断秦知秋的话,一室静默。
下一刻,他们勉强维系的平静彻底崩裂,情绪磅礴爆发。
“这不是他的机甲!”
“你把机甲拿走了。”秦知惑眼眶通红,像是忍无可忍。他攥着秦知剑的衣领,指骨用力到泛白:“你凭什么!你明知道…你要害死他吗?!”
“知惑!”秦知秋一把拽开他,“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他同样甩开秦知秋,近乎歇斯底里:“大哥有机甲就不会失踪!有机甲就不会遇险,他能把星盗全杀掉,不,不对,如果我能早点检修,不让大哥去边境星……”
他的手臂在颤抖,全身在颤抖,尾调碎成含糊不清的低喃,呼吸又深又快。
秦知秋摁住秦知惑肩膀,她把人揽在怀中,一只手掩住他口鼻,缓解他过度呼吸症状:“秦知惑,停下!”
措施有效,数分钟后,秦知惑靠在她肩头,失焦的眼眸缓缓恢复光亮,他怔怔地,忽然潸然泪下:“姐……”
“别怕。”秦知秋拥抱着他,手掌轻抚他后心,“大哥一定没事,他从不食言,也绝对不会扔下我们。”
“那是乱星域。”提到这些,秦知惑的声音透着颓然,隐隐发哑,“他只有一架飞行器,即使穿了过去,谁也不知道乱星域后面是什么……”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手中忽然多了一条机甲空间钮。
“不论是什么,我们只能相信大哥。”仿佛之前激烈的质问不存在,秦知剑直视他的双眸,“就像他信任我们一样。”
秦知惑揪着秦知秋的衣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看向秦知剑:“二哥,对不起,我刚才…”
没等说完,他就被摸了脑袋,听见了秦知剑一声叹息。
“二哥知道。”
秦知剑目光平静,那是一种独属于兄长的包容,他给他擦掉眼泪,“振作起来,等修好星舰,我们一起去接大哥回家。”
他们姐妹兄弟之中,大哥的意义是不同的。
秦知剑十分清楚,若无大哥,幼时的教育会让他们陷入无尽内斗。
他从小被大哥摔摔打打,亲近和依赖虽然不少,却不比知惑——他小时候被绑架过,是大哥率先发现,还亲自救他回家,更是寸步不离守了他一个多月,才让知惑走出阴影。
当时大哥好像说过,幕后主使和兰斯洛特家有些牵绊……
“……好。”秦知惑吸吸鼻子,眼泪却越掉越凶。
“诶?你别哭啊!”
“帕子不够用了,我就这一块!”
“啊啊啊这是大哥给我的,你不许抹鼻涕!!!”
“秦家最高权限移到了秦知秋手里?”有人问道。
“秦家戒严了。”另一道年轻声音说,“这是传话人最后一条消息,内部争斗开始了。”
假模假样地叹息响起:“秦知流外出太久,大权旁落啊。”
随即哼笑一散,尾音一收:“秦家那条线赶紧断了,其余按计划行事。”
星舰,审讯室。
“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诺兰很苦恼,他晃着禁锢环,“我说了很多次,去晴雷星是因为被家族放弃,也是在晴雷星才成为秦教授的学生,多亏了他,我才不会被送给哪个alpha。”
“诺兰·伊文,对贵族omega来说,你不同寻常的点太多了。”莱温达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来了。
“我要你们看到我的价值。”
诺兰坐直身体,他像是等了很久:“危险和价值一体两面,我的危险性远远不及秦教授,同理——”
“他的价值远超于我,这该足够保住他的命。”
莱温达没再多问,比起手上的资料,他接触的诺兰更加真实。
一个十分自我,又善于把控人心的赌徒。
“首领同意你见他。”莱温达突然道。
诺兰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又很快消失:“什么时候?”
让秦知流同意出门见人,阿斯塔本以为会十分困难。
失明失忆会让人极度缺失安全感,而离开舒适区的举动更令人不安。
阿斯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不料秦知流思考片刻,点头:“好啊。”
秦知流抓着他的衣袖:“你跟我一起吗?”
“…不,”阿斯塔说,“他是omega,我不能接触。”
“蒂医生不也是吗?为什么不能。”秦知流百思不得其解,一句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你病多久了,什么症状?让我看看。”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怔住,阿斯塔更是直接抽出手臂退开,语气带着冷意:“你在胡说什么?”
秦知流没回答,他动了动手指,虚空模仿着方才要做的动作,三指曲并,需搭在腕骨上——是一个把脉的姿势。
“……我是医生。”秦知流说。
秦知流不在乎他的防备,甚至对此习以为常,这太熟悉了,好像以前就有人一意孤行喜欢隐瞒病情。
这也是他对阿斯塔莫名亲近的原因之一,本能不会骗他。
记忆缺失,他自己都还是个病人,遑论去医治别人,秦知流略过这个话题:“你愿意告诉我之前的事情了?”
阿斯塔声音里的惊讶十分敷衍:“不先听听你学生口中的版本?”
秦知流偷偷翻他白眼:“又要做选择题?掉水里救妈妈还是救爸爸?我的话和他的话你究竟信谁?拜托——我是失忆,又不是当傻子!”
阿斯塔:“……”这崽子精神头恢复得过于好了。
“我的意思是,”阿斯塔说,“你对现状有误解,去见诺兰·伊文,会得到与你推理大相径庭的答案。”
“那不重要,现在的我不认识诺兰·伊文。”秦知流说,“我也不会在你们之间做选择,没有意义。”
旁人的言论永远只是参考而已,谁都有私心,谁的主观表达都对自己有利,比起相信哪一方,秦知流只想获取更多信息,他会去拼凑客观的真实。
他不愿蒙昧地活着。
心底总有份焦灼燃着火苗,秦知流却把它藏得很好——他尚且辨不清方向,何必再丢出把柄叫人利用。
阿斯塔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自然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属于上位者的淡漠。
聪明……不,智慧的处事方式。
秦绪舟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他无意间表现出的特质,早已胜过大多数贵族全力培养的继承人。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太重要,以至于秦家把他藏得极深。
阿斯塔玩笑道:“也就是说,不论你学生说什么,你也愿意信我的版本?”
“看在你这些天的尽心陪护下,稍微偏向你一眯眯。”秦知流拇指食指并起,中间是一段极小的缝隙,“只偏这么多哦。”
“就这么一点儿?”
“谁让你一直不跟我说实话。”
……身世成谜的小崽子,简直倒反天罡。阿斯塔无奈一笑,心情竟少有的轻松。
小崽子又开始提要求:“你见不见他我不管,反正你要送我,谈完了也要接我。”
阿斯塔扬眉:“我会专门找人……”
“不行!”秦知流直接打断,他扁扁嘴,“我不认识人也不认识路,我还看不见他们,而且,谁能保证聊天一定愉快呀,你不来,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一通熟练的道德绑架式撒娇,阿斯塔深深叹了口气,果然妥协:“……行,送你,你会用光脑,聊好了给我打通讯,我再去接你。”
秦知流欢呼,又被阿斯塔镇压:“养好精神,睡觉去。”
阿斯塔守着秦知流直到他睡着,不由得出神。
亲近,埋怨。不假思索的关心,这些都不作假,十分好判断。
或许是某种移情。
秦绪舟真正信任的那个人,和自己有相似之处。
阿斯塔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信任的到底是谁,好难猜啊
时隔大半月重见秦知流,诺兰欲言又止。
不为他覆上白纱的眼睛,或者苍白的病容,而是——他身上很浅,却挥之不去的alpha信息素。
诺兰默默观察,发现信息素只沾在他的袖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种位置和程度还算安全,和生理期alpha接触过难免残存信息素,何况只在衣袖处——那名A也是很克制了。
beta对信息素本来就不敏感,秦知流没反应再正常不过。诺兰没多想,权当秦知流喷香水了,很奇异,他对这个味道并不抵触。
比起大多数alpha充满攻击性和征伐的气息,秦知流身上的信息素更加平和,甚至柔软。
它像一阵来自森林的风,会包容激荡的河流,也卷过青苔的孤寂,最后毫不留恋地拂过万物。
那样温暖的、遥远的疏离,就像古蓝星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望的自然。
门外走廊,阿斯塔忍住掩面的冲动,副手姗姗来迟朝他举着清除剂:“首领,你大可以放心。”
副手卢云说:“没有精神力附着,你的信息素不会刺激到谁,不管是A是O……”
迎着阿斯塔的凝视,副手虽不识趣却本能地把“大家公认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咽了回去。
“诺兰·伊文是吗?”
诺兰明显愣了一下:“秦教授,你……”
“我失忆了。”秦知流即答,“没人告诉你?”
……他就说见面怎么这么容易。
一句话的功夫,诺兰脑子里转过无数阴谋诡计,汇合成嘴边柔柔弱弱的一句:“我和老师能被救下已是幸运,当时你伤得很重……我不敢打扰。”
监听室的众人:……
心机好重一O啊!
秦知流弯了弯唇角:“讲讲我们之前的事情吧。”
诺兰组织着语言:“据我所知,秦教授出身秦家,在帝国研究院任职,这次以领队身份参加了边境项目,我是助理研究员,您是我的带队人。”
“在星舰时,我和秦教授共事很愉快,得知您还有带教名额,我就争取了下,成为了您的学生,”
秦知流托腮:“听起来,我们认识不是很久?”
“嗯。”诺兰停了停,“我们…准备回主星的前一周出了意外,晴雷星雷暴提前,不能出入星舰,本来只是多待一个月,但不巧赶上星兽袭击,星盗也趁机攻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想抓走老师。”
“我?”秦知流提起一点兴趣,“我们如何逃出来的?”
“老师带着我驾驶飞行器,穿过乱星域——那里比较危险,所以成功甩掉了他们,出来恰好遇到这艘星舰,因为能源不足,只好请求了他们帮助。”
诺兰垂着眼,语气隐隐露出几分无助:“它的旗帜是剑与火炬……学校专门教过,这是最大星盗组织的标志。”
监听室众人交换着眼神:
你不管管?就这么任他胡说?
怎么管,他说的都实话啊!
秦知流:“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没逃出去,反而一头撞进星盗大本营?”
“客观来说,是的。”诺兰轻轻点头,又补了一句,“但他们和攻上晴雷星的那波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监听室内的窸窸窣窣这才消停。
诺兰说得的话很全面,但全面的同时疑点繁多——他一个研究员,哪儿来的驾驶技术?还成了星盗的目标。
要是诺兰说的属实,星盗星舰会轻易帮助一架陌生的,甚至可能有军部标志的飞行器吗?答案显而易见,绝对不会,除非他们被威胁了?或者被抢夺了什么?还是有利可图?
原因很多,但秦知流得出最终结论:我一定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秦知流忽然摘下护纱:“你知道阿斯塔吗?”
那是一双失焦的黑眸,而不是先前的琥珀。诺兰似乎毫无反应,他摇摇头:“研究组里没有这个名字,或许是军区的人?”
秦知流看向诺兰所在,虽然依旧看不见,但他隐隐有些光感了:“那蒂莫西医生?”
“知道,她救了我们。”
“我明白了。”秦知流叹了口气,“是舰主他不早说……”
重新戴好护纱,秦知流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追溯前尘先告一段落,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办。”
放弃伪装后,秦知流的锋锐也不再隐藏。诺兰想了想道:“我们是外来者,没有决定权,我只想活下来……”
秦知流很轻快地笑了一下,拨通阿斯塔的通讯:“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是我的学生了。”
“你的价值无与伦比。”秦知流道,“等我眼睛好了,我会很想见你。”
诺兰满脸受宠若惊:“我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
秦知流摆摆手,他启动轮椅的自动导航,结束了这场谈话,“之后再见,出了门你先走就好,会有人来接我,他有点社恐。”
“……”诺兰,“好。”
阿斯塔不在监听室,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这就让秦暮引抓住了机会。
他默不作声地退出监听室,匆忙走到那扇门前,见到了气息闲适在整理衣袖的秦知流。
他停在五步之外,既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秦知流突然出声:“你是谁?”
秦暮引不答,一个失忆的人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必回复他。身体却不听使唤,他不自觉地靠近,又立刻止步,匆匆转身就走。
秦知流率先动作。他莫名心生一股冲动,干脆三两步上前,即使看不见,也精准地攥住来者手腕:“你……”
来不及说话,对方竟应激似的朝他反击,危险的破空声直冲面门,秦知流微倾身,条件反射拦截这一下,随后反手袭上那人肩胛!
眨眼间两人过了数十招,秦暮引不知为何没停手,秦知流则在借机探索自身的体术水平。
“住手!”冷声呵斥伴随巨力而来,秦知流被往后拎着扯开,跟他交手的人也闷哼一声,脚步凌乱地退远。
“阿斯塔!”秦知流抱住那条手臂,“你来晚了,他是谁?他欺负我。”
秦暮引气息乱了一瞬,他张了张嘴,又在阿斯塔警告的视线中保持沉默,卢云从走廊深处来,扣住秦暮引的肩膀带他离开现场。
“你现在不用知道。”阿斯塔轻拍他后肩,往轮椅上一放,“动精神力了?”
“没有。”秦知流晃晃脑袋,“少得很,我可舍不得用。”
回去的路不长不短,阿斯塔的脚步声轻而规律,秦知流没有和他攀谈的想法,干脆把光脑调成耳麦模式,在上面搜索起秦家。
他先前早已把帝国世家查了个遍,这回更加精准,查起秦家的五名家主候选人。
一路看下来,他觉得秦家还蛮会选的。
秦知流,帝国新首相,从政;
秦知剑,七区少校,从军;
秦知秋,财团掌舵人,从商;
秦知惑,军校指挥机甲双学位,技术人才;
秦知归,失踪前也是帝国/军校的预备新生。
最重要的是,秦家是古医世家。
秦知流摸摸下巴,没再继续深究,身份大白是早晚的事儿,现在嘛……
房门闭合,秦知流从轮椅上起身:“所以,我们是第一次见?”
阿斯塔:“你选择相信他的版本?”
秦知流:“不,是为了更合理的推测。”
“你是星舰的舰主,所以你清楚这里没有嬴歌,而我。”秦知流手掌张开又合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被你亲自看守,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只能说明,我的危险系数过高?”
阿斯塔没有立刻回应,他看着靠在桌边,依旧对他没什么防备姿态的秦知流,终究轻轻一叹:“我料想也瞒不过你。”
“可是。”秦知流道:“我不觉得我会认错。”
他与阿斯塔,大抵不是素昧平生那样简单,当然,“也不可能是《袭击被救后我对敌人首领一见钟情了》类似的庸俗戏码。”
完全没看过这种小说的阿斯塔:……
他没忍住弹了一下秦知流额头:“眼睛都没好,你上哪儿去见。”
秦知流反驳:“一见钟情是一种感觉,跟眼睛没关系!”
秦知流闹他,拿到两瓶菠萝味营养液才消停,愿意老实听他说话。
“如诺兰·伊文所说,这是一艘星盗战舰。”阿斯塔说得很爽快,“但追杀你的是散星盗团,那是一帮不守规矩的乌合之众,也是我要剿灭的目标。”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秦知流嘬完半管营养液,懒洋洋的语气听起来很漫不经心,“抛开那点善念不谈,留下我——和诺兰,你想要得到什么?”
换容黑科技开始失效了。
朝外面三个比他高壮的omega笑了笑,诺兰关上房门。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照例将没有杂物的桌面清洁一番,今天的会面还算顺利,不论秦知流是否信任他,都不会影响信息的传达。
目前只忧虑一件事。黑科技易容不该这么快失效。
也许是精神力耗竭突破了某种极限。
诺兰安静擦拭着小摆件,神秘是安全的保险,若秦知流身份暴露……一切都会变得不可估量。
唯一可利用的,是这些星盗不像星盗。他观察了这些天,觉得他们更像古蓝星小说里远古时代的侠客,在坚守自己内心的侠义。
身份,研究员,新药——精神力。
细碎线索勾连,目的昭然若揭。诺兰躺回床上,被子盖上肩膀,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侠客们”需要有关精神力的医疗,亦有开战准备。
若二者皆有,需要医生的,会是那位阿斯塔吗?
【??作者有话说】
小流你是个很会撒娇的宝宝[亲亲]
秦家藏书阁四层,秦知秋双眸溢满寒冰:“坎阁那位藏得可真深。”
秦知惑和秦知剑翻阅着纸质材料,看到最后,秦知剑忍无可忍,把资料狠狠摔在桌上:“秦家哪点对不起他!让他跟外人一条心!”
资料显示,早在三十年多前,他们的伯祖秦平江就已经加入脑芯片实验,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但雁过留痕,秦知秋抓着蛛丝马迹,终于调查清楚他这些年来所有的行迹。
贵族中,与他行迹重合的有一名兰斯洛特。那人死得很早,死在知惑幼时出事那一年,阴谋……那时就已经浮出水面。
“他想给我植入脑芯片。”秦知惑摩挲着资料,“为什么?”
“谁知道。”秦知剑道,“对秦家嫡系都敢下手,当年若不是大哥……他们也是怕了,这才换了策略偷窃逝者。”
秦知惑猛地抬头:“不对!”
“知归也是!大哥也是,他们没改,是一直在蛰伏!”
秦知惑攥紧掌心:“我要见他。”
“人已经隔离起来了。”秦知秋站到他身边,“一起。”
他们来到坎阁禁闭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秦平江目光如初温和:“他不肯见我吗。”
他身上没有带任何监控装置,因为整个房间都在监测他的呼吸,心跳,乃至每一次情绪起伏。
玻璃后有三个人。秦知秋,秦知惑和秦知剑都来了,唯独没有秦知流,那个他最希望见到的身影。
他叹息:“他是难得像我的孩子。”
秦知惑眼神清明,语调仍然不疾不徐:“很多人都这么说。”
“当初想要绑架我,再制造意外让知归失踪,这些都不是目的。”秦知惑说,“你们真正想要的是我大哥。”
秦平江看着他,似笑非笑:“是吗。”
“你已经被放弃了,还要为脑芯片组织遮掩?”秦知剑道。
“啊,产生分歧时,我就想过这一天了。”
秦平江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立,他摔进座椅,“我只想知流回到童年,由我重新养育一遍而已,该获得他信任的人是我,而不是陆家的。”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啊,为什么他们不同意?”秦平江回忆着,幼年的秦知流太冷了,怎么都捂不热。
他对这孩子……是了,当他成为家主候选人后,他开始喜爱他。
不仅因为秦知流愈发明朗的性格,还因为他名字中水的意象。
他们一个是beta,一个是omega,谁都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能享受资源倾斜的alpha,甚至秦知流还是首例精神力倒退,是秦家无法掩盖的丑闻……
为什么他依旧能获得权力,获得爱呢?
凭什么他们生来该是一类人,秦知流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呢?
秦家在摆脱性别束缚,那他的经历算什么?秦平江想着,说着:“不公平,只有我被丢下了。”
“被我养大的孩子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如果我和你们一样大,如果我养育了他,如果我成为了他!”秦平江露出大大的笑容,“秦知流……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秦知剑袖口一紧,是知惑抓住了他,他偏头看去,知秋和他一样,都被知惑用力按住。
在她们都满腔愤怒时,知惑却愈发冷静:“脑芯片也想要秦知流,但他们和你的目的产生冲突……如此决绝地放弃你,是一种惩罚啊。”
秦平江冷冷盯着秦知惑,他似乎小看了这没什么存在感的omega:“你想说什么?”
“在他们眼中,你的想法在玷污秦知流。”秦知惑笑起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败者,也配去肖想他?”
秦平江的信息素变得狂躁,人也瘫在椅子上急促呼吸,这些反应源自他的病,而不是脑芯片——即使他没有植入脑芯片,也活不久了。
他发病的样子很狼狈,已经彻底看不出记忆中的模样。那个虽然病弱,却一直柔和笑着,会调和孩子之间的矛盾,会抚摸他们发顶的伯祖——那是假象吗?
或许有过一丝真情,不重要了。
既已获得稀世奇珍,不该为充满瑕疵的赝品伤神。
“他不像你。”秦知剑道:“也不像任何人,是你们把一二祈愿寄托在他身上,然后看着他办成你们办不到的事,先聊以慰藉,再心生忮忌。”
秦知秋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他不见你,是没有必要。”
秦知惑依旧笑着:“大哥是个心软的人,祖祖,他和你情分本就不多,不必耗费他来送你一程。”
秦知惑触动高危按钮,毒雾替代了玻璃后的空气。
全尸而去,算是留给他身为秦家人最后的体面。
一室寂静,片刻后。
秦知剑:“等等,咱们是不是还没问叔祖啊?”
秦知惑:“……啊。”
秦知秋:“……啊。”
手最快的秦知惑偷偷往外挪。
秦知剑立刻发现:“你跑什么!”
“我生气!而且他被植入脑芯片,精神又不正常,问了估计也问不出……”
秦知惑脑子疯狂转动,抓住一线生机,“老祖!老祖肯定知道,我们问问她不就好了!!”
“有道理啊!”秦知剑恍然,和知惑一起,用殷殷目光看向秦知秋。
秦知秋:……
“说得容易想得美啊你们俩!在为难谁啊,老祖的行踪怕是连霍尔都找不着!”
星舰上。
蒂莫西比对着秦知流的身体报告,对面,秦知流和阿斯塔并排坐着,室内氛围安静又和谐。
“比我预估的要好很多,秦先生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C级水平了。”
“不过,”蒂莫西顿了一下,“短期内不建议和星舰其他人接触。”
“为什么?”秦知流抱着检测头盔,好奇问道。
蒂莫西:“秦先生还处于脑域损伤状态,不能佩戴禁锢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我建议继续隔离,直到秦先生恢复到A级。”
“他眼睛怎么样了?”阿斯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