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光之所以把这场戏安排到现在来拍，是希望林渊和于颖能尽快熟悉起来，对演员而言, 对戏显然是加速关系的一种方式。
监视器前, 刘晓光皱着眉头。
林渊发挥得够好吗？
从电影导演的标准来看, 绝对够好了，这个镜头直接拿去用也是绰绰有余。
梅娘的视角，朱生的小心思无从窥见, 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的想法却一览无遗。
残忍之余, 朱生神态中又隐含着一丝温情。
他不是想害自己的妻子, 只是想她换一副面孔罢了。
从前他没有慧心，他们一个痴一个丑，在旁人眼中倒是天生一对, 可如今，他已经动了贪念，懂了人心，便无法忍受过去的经历。
这份温情, 是在悼念他与梅娘已结束的过去。
但温情不会更改朱生的意志。
这就是林渊在这段表演里表达的东西。
刘晓光之所以皱眉，并非对林渊的表演不满意，而是妆造……林渊的造型，过于精致了些。
这份精致放在剧集里倒不违和，但刘晓光期待观众看到的，是朱生这个角色隐藏的本心。
一张太年轻的脸、一个过于小白脸的妆容，和林渊演绎时明显收着、不够狰狞的表情，就显得他气场弱了一些。
刘晓光及时喊了停。
于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渊的表情处在她的视野盲区，她只觉得刘晓光的脸看起来比上次合作更严肃了。
于颖视线不由自主看向林渊。
她不敢太明目张胆，经纪人之前嘱咐过，说她的对手戏演员挨骂／即将挨骂的时候，她这么大咧咧看过去，明显是对对方的挑衅。
就这么眼观鼻鼻观心最好，假装无事发生。
“林渊。”刘晓光果然叫住了林渊，“过来一下。”
“于颖，你也来。”
刘晓光居然顺手也把于颖叫住了。
既然林渊的妆造在镜头里不太合适，刘晓光干脆决定，把于颖的也给改了，反正两人对手戏多，呈现出来的效果越和谐越好。
于颖：“……”
她最讨厌卸完妆重新化了。
好吧，她一抬眼，瞥见林渊恍如便秘的表情，立刻get到了对方的想法。
在这一刻，她和林渊的想法居然共鸣了。
本来就是！
卸妆＝收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渊本以为，只要稍微调整调整自己的妆容就足够，却没想，刘晓光居然跟进了化妆间，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刘晓光虽然话不多，但该解释的部分还是会解释的，甚至担心林渊听不懂，他用上了通俗易懂的理论。
“刚刚你演得不错。”刘晓光安慰林渊道，“但从镜头看的话，现在这个造型会显得你太锐利。”
林渊看他。
“太锐利就显得太粉嫩，太粉嫩就显得……像太监。”
林渊：“？”
他还没有发表感想，一边的于颖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林渊：“能别笑了吗？这样我会很受伤。”
于颖收住了笑容，但很显然，刘晓光的话让她心情很愉快。
于颖的妆先化完了，她居然没有先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脸深沉地看着化妆师不断改动，以实现导演的想法。
林渊刚坐下时还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会儿已经渐渐平静了。
于颖觉得导演没说错。
《鬼术》剧本里，朱生是个心思复杂的角色，和林渊本身的阳光气质是相冲的。
那么自然地，林渊的造型必须要弱化他自身的气质。
《千重山》于颖看过，那时候不需要弱化，因为顾倚楼是个人特质很明显的角色，疯得坦坦荡荡，林渊有情绪表达的空间。
至于《重案》，这种探案为主的职业剧，重点也不是角色的情感上。
于颖追《重案》，纯粹是对案件有兴趣，演员在这部剧中的发挥空间并不大。
虽然林渊是公认的演技出众，可于颖觉得，《重案》的火热，和林渊的演技没有关系。
《鬼术》里，林渊的气质必须弱化，剧本里他是个普通人，只是接触了异事才改变了心性，刘晓光想突出的，恐怕也不是他的疯，而是人心易变这一点。
于颖又看了林渊一眼。
她了解刘晓光，知晓对方日常的和善下隐藏着一颗对表演很挑剔的心。
既然刘晓光只要求改妆造，想必是对林渊的表演足够满意。
这已经足够让于颖诧异了。
对待年轻演员，刘晓光从未这么好说话过，多少都会揪出点毛病。
说明……导演只怕不是一点点满意，应该是相当满意才对。
可惜她暂时看不到。
改完妆造之后，刘晓光看起来满意了不少，这场拍摄便继续进行了下去。
导演并未对林渊的表演给出指导意见，林渊便按刚刚的模式重新演了一面。
对镜梳妆，镜头映出梅娘羞涩的脸，却并未将朱生的脸孔投进去。
唯独离开房间时，朱生的脸出现在了镜中。
方才那刻的温情早已不见，温情只是为了斩断从前的情谊罢了，此刻镜中的朱生，野心勃勃，曾经的稚嫩忠厚早已不见，只余下满心满眼的算计。
他认为自己迎来了新生，摆在自己面前的是机遇，殊不知，那只是一条不归路罢了。
他曾经有选择的机会，但他没有选。
刘晓光导演给了这段表演高度评价：“看起来成熟了至少五岁。”
林渊：“……请问这是什么好事吗？”
那一头，于颖正龇着牙大乐，显然也听到了这份评价。
林渊：“……”
折腾完妆造，又遭遇了导演和女主角的双重嘲笑，林渊收获的唯一好处是——他和于颖没有初遇时那么生疏了，双方开始熟悉了起来。
不过于颖偶尔还是有些警惕。
“不是针对你，估计是之前吃亏太多了。”冯曾小声给林渊透露了自己听到的八卦，“之前，有个……就是那个谁，贴着她炒，最后反咬她一口说她潜规则。”
林渊：“这么贱的吗？”
“这个圈子的人，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冯曾很淡定，“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收获巨大的回报。”
“不是所有人都有好运，也不是所有人都走在正道上。”
林渊沉默了下来。
他算是有好运的、走正道的一位。
但《明日星途》上百选手，没能出道、尚且有这种好运的，只有他一个。
其实Wink全员虽然口碑一般，发展已经算不错的了，好歹曾经红过，而那些没红过的，做直播、当博主甚至都算有口饭吃的了，往下走、陷在丑闻中的也有好几位。
甚至就算他们有了丑闻，营销号们也懒得报道。
因为糊咖连被报道的价值都没有。
冯曾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好好合作就是了，好演员之间绝对能够共鸣的。”
林渊点了点头。
冯曾顺便告知了林渊一个新消息——他的前经纪人、跳槽去DA娱乐的那位，被解雇了，目前处在失业状态中。
林渊duang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展开说说。”
冯曾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八卦吗？”林渊毫不羞愧，“看到仇人倒霉，我就不能高兴高兴？”
冯曾：“……”
未免太理直气壮了。
好吧，其实他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在自家艺人面前，他需要装一装。
“没什么内幕，无非就是谢渝发展得不好，不如DA娱乐预期，DA娱乐给他的资源降级了，谢渝不好过，他的经纪人也不可能好过。”
“他……估计是有野心，就想把谢渝甩掉，和DA其他艺人接触，但谢渝，你懂的，他也是有经验的。”
毕竟这位前经纪人可是毫无愧疚地甩掉林渊跑到谢渝那边，还顺带抽走了原本属于林渊的资源。
既然有了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
哪怕他本人没有这种想法，谢渝多少也会防备着他。
结果……他真产生了这种想法。
“他现在日子不大好过。”冯曾道，“履历里全是失败经验，还放跑了你这条大鱼。”
林渊叹了口气：“算是吧。”
相比林渊，冯曾感慨更深。
两人的地位如同倒转了一般。
之前在DA娱乐的时候，对方是高高在上的Wink成员经纪人，属于经纪人中的大咖了，自己顶着一堆失败经验，还总是被抢资源。
而现在……尽管站在闪光灯之外，冯曾却仍能感受到地位的不同。
这都是林渊带来的改变。
冯曾不觉得自己一夜之间突然变优秀了。
他能享受好的待遇，只因为他的艺人是林渊罢了。
两人聊了会冯曾听说的DA娱乐的八卦，林渊竖着耳朵听，要不是还得记明天的台词，他真想继续听下去。
不过林渊也没放过自家经纪人。
他要求冯曾把八卦发到他手机里，定时发送，这样明天一早起床他就能看到。
冯曾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是经纪人，又不是间谍。”
“都差不多。”
冯曾：“……坚决不干。”
林渊付费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有点你自己是个明星的自觉好吗？”冯曾扶额。
合作一段时间之后, 冯曾就发现，林渊这人……有点八卦。
偏偏他圈内朋友不多，能八卦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冯曾也成了其中之一。
怎么说呢？林渊的颜值是没问题的, 阳光派, 笑起来的样子像小狗, 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亮晶晶的眼神，一般人很难拒绝。
比如冯曾, 他就拒绝不了。
但是联想到林渊这副模样只是为了听八卦, 冯曾就觉得……
用来面对粉丝不好吗？
快把这张脸用在正确的地方啊！
然而林渊——
算了，他不想说。
经纪人终归还是照办了，自己定了闹钟, 把八卦写在备忘录上, 时间一到就复制粘贴给林渊, 这样林渊可以一边化妆一边看。
林渊很好说话，从经纪人的角度看，脾气也很好, 所以冯曾希望他能度过愉快的一天。
一点点八卦而已，还是能够透露的。
《鬼术》拍得很安静, 刘晓光原本就不是高调的性格, 电影筹备开始，业内也只知道他打算拍一部神话志怪电影，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故事。
不过因为男女主角是林渊和于颖, 电影仍收获了非同一般的关注度。
林渊偶尔刷八卦，都能看到某营销号信誓旦旦宣称他已经和于颖打起来了。
“就林渊那小鸡仔身材，于颖一个打他两个。”
林渊：“……”
没有两个他真是万分抱歉。
反正他就听不到一句自己的好话。
其实《鬼术》拍摄相当平和。
每天一早，他和于颖前后脚来到化妆间, 有时候他早一点，有时候于颖早一点，两人客客气气打声招呼，之后便各干各的。
要是等待的时间长，两人就不约而同拿起剧本，琢磨台词，设想场景。
于颖属于闭目养神派，看一会思索一会。
林渊属于神神叨叨派，他会无声默念，手指带一点动作。
一场戏开拍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角色的动作和神态，拍摄开始之后，他会根据情况改动，但表演的大体方向一开始已经确定了。
林渊瞥到过于颖的剧本，和他一样，备注很多，虽然没有揉成一团，但剧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两人才开始配合，但已经有默契在了。
这是林渊单方面的感受，他不知道于颖那边是怎么想的。
不过对手戏演员演得怎么样，林渊是可以直观感受到的。
《鬼术》这个剧本里，两人的戏份还没有拍到对峙那一阶段，所以不存在谁压制住了谁。
可只要于颖在对面，林渊就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存在感，他根本忽视不了。
梅娘换头前，对待朱生只有温柔与诚恳。
换头之后，她虽仍是那一颗心，但相比以前，她也有了变化，朱生自诩聪明，却未必能够察觉。
他以为万事万物随他的意志而变，所以肆意改变妻子的容貌，想让她成为他理想中的配偶，但现实岂能事事如他所愿？
天地向来有法则。
《鬼术》这个剧本之所以找林渊和于颖，就是因为人物存在反差，不管是朱生还是梅娘。
梅娘换头之后，朱生过上了和心意的生活。
自己聪慧伶俐，事业与以往大有不同，妻子温柔貌美，人人都羡慕自己。
可慢慢地，朱生同样察觉到了不对。
比如这天清早，梅娘与往常一样端来了早饭，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可朱生却觉得，早饭敷衍了许多。
若在以往，梅娘会更用心。
朱生目光看向梅娘时，梅娘同样回望着他：“夫君，可是不合口味？”
朱生摇了摇头。
梅娘话语中仍然温柔，朱生想着，他有这么貌美的妻子，本就该让她过上好日子，如此美丽的女人，怎能日日与灶膛、柴火相伴？
梅娘若还是原先的样貌，他自是忍心，现在嘛……他当然有些舍不得。
镜头之中，梅娘的目光清澈过了头，有股娇憨纯真之感。
朱生心中处处满意。
却忘了，他当初只是痴傻之人，之所以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全靠梅娘愿意保护他，梅娘勇敢、泼辣，全心全意对待他，他才不必成日生活在旁人的嘲笑中。
梅娘是会过日子的人，个性也大胆，何曾有过这种不谙世事的眼神？
不过读书之人，就该配这样的妻子，原先的梅娘，属实粗鄙了一些。
刘晓光给林渊和于颖讲过戏。
他给于颖讲戏的时候，林渊也在一旁听着。
《鬼术》里，朱生和梅娘都有转变，只是朱生的转变很直白，梅娘却很隐晦。
这原本就是讲鬼怪的电影，虽然没到恐怖片那个级别，但演员要通过自身的演技展现出恐怖氛围。
梅娘的隐藏，要让观众察觉，而朱生察觉不到。
这样对演技的要求很高。
林渊好歹也是演过顾倚楼的，知道这类角色不好演，他手头有朱生这个角色的完整剧本，梅娘的他也有，但是不够细，林渊只能猜到梅娘肯定不是原先的梅娘了，但具体是什么，导演不肯说。
按导演的意思，林渊如果什么都知道了，就太了然了，演不出那份害怕感。
总之，最近这几场戏，林渊演朱生和梅娘相处时，总觉得周边阴森森的。
什么都没有改变——唯独于颖演绎的梅娘变了。
对方是那种能通过表演改变氛围的演员。
“太厉害了。”林渊忍不住感慨。
随着剧本越来越深入，朱生察觉到的部分越来越多。
他虽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对于自己无法得知的神秘领域，他终究是畏惧的。
他赋予了梅娘新生，然而这个新的梅娘是他无法操控的。
在朱生自己尚无所觉的情况下，他已经被缠住了。
于颖越演越投入，每次和她对戏，林渊都觉得，对面像一条蛇。
而他只能演出朱生的强装镇定。
这天，又一场戏开始。
林渊和于颖都是最初开拍时的妆造，两人都问过导演，妆容上需不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以便观众能直观看出来。
刘晓光拒绝了：“没必要。”
导演想要的感觉是——朱生和梅娘都是看起来正常、但实质可怕的人。
林渊比了个OK的手势，冲于颖笑了笑：“今天请你继续指教。”
于颖也笑了：“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能不怕吗？”林渊反问她，“谁能不怕？”
刘晓光拍了拍林渊的肩膀，示意他往后退两步：“你现在的表情，配上台词，狗仔们有得写了。”
“就是很可怕！”林渊强调道，“虽然是朱生活该。”
朱生和梅娘的相处，看似仍与往常一样，但朱生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了。
这天早晨，朱生仍如同以往吃过早饭，进屋时，梅娘的房间已经空了。
朱生终于鼓起勇气，去梅娘的房间寻找蛛丝马迹。
他忐忑不安又局促，经历了无数挣扎，心跳加速，才有勇气一探究竟。
镜头之中，朱生的神态很好分辨。
比起换头前的野心与夙愿得偿的期待，此刻他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变得畏惧、不安，又隐隐有些癫狂。
他已经被约束在梅娘编织的网里了，跑不掉，逃不出，外人看来他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进入一段怎样的噩梦里。
这种高压的生活已经让他不正常了。
他眼皮发青，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密密麻麻，瞳孔比以往张得更大。
他想找到梅娘不是梅娘的证据，急切地、疯狂地寻找。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
只是在他发现的一瞬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极轻，像来自女子的绣鞋。
不过朱生知道，梅娘自小勤快惯了，她穿不惯精致的绣鞋，平日穿布鞋更多。
他为她买簪子的那一日，梅娘破天荒地做了一双绣鞋，只是鞋子还未做完，他便为她换了头。
从前他觉得别的女子精致，嫌梅娘粗鄙，但此刻，这脚步声就像夺命的锣声，只叫朱生觉得害怕。
人恐惧到极点是什么状态呢？
镜头里的朱生就是如此。
连呼吸都嫌多余，想化身为虫子，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一幕里，于颖并没有出现，也没有所谓的脚步声，整场表演都是林渊自己想象的。
在刘晓光看来，他就像一个走到末路的赌徒，没有一条新路可以走了，精神处于十足的紧绷状态，除了恐惧，他大脑中再无其他。
简直就像一个临死的人。
刘晓光没有出声，整个片场安安静静，只看着林渊一个人发挥。
导演此刻的感受是——选林渊来演朱生，显然是选对了。
林渊没有多余的小动作，他只是展现了朱生此刻的精神状态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朱生不需要狂叫狂啸，这种恐惧感已经将他的情状完全体现了出来。
再放一点显得夸张，再收一点，旁观者无法被他的情绪感染。
这是朱生和梅娘之间无声的对峙。
以前朱生是猎手，梅娘是猎物，但现在，情况倒转了。
于颖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过对林渊，她早已没有了原先的警惕感。
对于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于颖的想法是——有些人是无法在演员这条路上更进一步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成名、展现自身的存在感。
当然，明知天赋有限，这些人也不愿意努力，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林渊显然不一样。
林渊既然在表演上花了很多时间，他的精力都放在表演上了，他就没有心思去琢磨其他。
也没有那种必要。
谁都看得出来，林渊完全可以靠表演吃饭。
以往和其他演员合作，虽然不是全部，但于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她的表演，有些人是接不住的。
于颖不是自傲，她对此有着清楚的认知。
接不住就是接不住，那些人就是不如她。
她有点表演的天赋，又很努力，凭什么要她承认，那些方方面面都不如她的人和她在同一档？
林渊的话——属于为数不多接得住的。
他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也能够在理解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
林渊把朱生这个角色理解得很透彻，当朱生和梅娘处在同一空间时，两个角色给人的感觉是势均力敌，至少都有存在感，而不会显得某一方格外弱。
和林渊合作挺舒服，她把戏演好就行，不用配合对方营销，也不用担心第二天打开手机，热搜榜上又是她和谁谁谁不睦。
很好，林渊演了一个渣男，演得活灵活现，总好过那些在镜头前装深情，私底下却渣得可以的。
任凭外界如何怀疑林渊和于颖交恶, 两人的配合却越来越默契了。
这份默契起源于何时，林渊已经记不清了，大概在某一天，他和于颖都没有NG, 两人在事前完全没有协商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场戏。
林渊觉得自己发挥到了最佳, 于颖也是同样的感受, 而因为双方怀着同样的想法，在镜头中, 这段表演呈现出的效果是1＋1＞2的。
作为演员, 林渊能看出来。
于颖想必也看出来了。
从林渊的角度看，于颖是他最想合作的那类演员——演技满分，能够逼迫对手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 双方配合的化学效应越来越强烈。
林渊不知道于颖如何想他, 但因为合作对象是对方, 林渊产生了不想服输的念头。
除此之外，这样也更节省时间。
他们不会互相拖累。
林渊感觉，演了《鬼术》之后, 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了——他甚至不需要绞尽脑汁找状态，因为于颖的表演会牵引他找到状态。
“太厉害了。”林渊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冯曾很嫌弃。
不过经纪人能看出来, 对于这次合作, 林渊很高兴。
这也出乎冯曾的意料。
无论如何，林渊和于颖在大众面前呈现出的都是不服输的形象，冯曾真以为这两人会闹矛盾。
虽然双方都算有演技,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相处融洽。
演技越好、越有个性的演员，自我感受就越强，他们很可能因为表演风格的差异产生矛盾。
虽然这份矛盾停留在表演层面，可继续加深的话, 对合作显然没有好处。
至少在经纪人预期里，林渊和于颖的合作不会那么和谐。
——偏偏和谐过头了。
合作还没满一个月，于颖已经在给林渊发表情包了。
她还给林渊介绍了一个不错的拳馆，地址就在林渊家附近，让林渊有空去练一练。
冯曾：“……最好别练。”
林渊迷惑脸。
冯曾：“……说吧，你想打谁，我好提前做准备。”
为了回报于颖这份热情，林渊开始传授于颖说话之道。
冯曾某天下午收到了于颖经纪人的连环消息，只看对方发消息的速度，冯曾怀疑对方快把屏幕戳烂了。
“别什么都教啊……”对方经纪人的语气很微弱，透着一股可怜的意味。
冯曾反手甩出一个拳馆地址：“这也是我想说的。”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话：“出来喝一杯？”
喝一杯是假，吐槽才是真。
虽然两位经纪人都很清晰地认识到，《鬼术》这次合作，自家艺人相当开心。
之前于颖参与的作品，剧组多少会透露一些拍摄内容，也会有于颖和剧组某人关系不融洽的传闻冒出来，辅以一两张照片作为证据。
这次拍《鬼术》，不少人默认了于颖和林渊会闹矛盾，尽管开拍至今一个月，双方什么都没说，剧组也没有路透图被拍到。
于是，就有人猜测——
“这次是不是闹得太大了？剧组提前捂嘴了？”
林渊：“…………”
两个省略号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营销号们的逻辑是——
其他剧组拍到了证据→于颖和某人关系差。
《鬼术》剧组没拍到证据→于颖和某人关系差。
这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冯曾：“你别那么粗鲁。”
“我说错了吗？”林渊指着屏幕，“开局一张嘴，内容全靠编。”
他生气了！
林渊倒是让冯曾散布了一些他和于颖关系不错的证据，于是营销号们得出结论：“看，我就说吧，他们在强撑！”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解释！”
林渊：“…………”
这不纯纯有病？
他倒是想和于颖去找对方算账，他揍左边，于颖揍右边，分配均匀，这样营销号们一定会觉得他俩关系不错。
到后来，还是刘晓光劝住了林渊：“算了，随他们说去吧，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咱们剧组自己知道就行。”
于颖也很淡定：“他们如果报道我和你关系好，我反而会觉得不习惯。”
林渊：“…………”
在这期间，《爱与恨》终于面世了。
林渊才在主页发了歌曲链接，微博就出现提示——于颖转发了这一条。
这个时候倒也有人说两人在强撑、在故意显示关系好。
可于颖转发毕竟不同于林渊转发。
网友们都知道，于颖敢爱敢恨，林渊真和她处不下来的话，她绝对不会替林渊宣传新歌的。
“难道是真的关系好？”
“……我就不明白了，演员之间关系好坏有那么重要吗？有作品看不就行了？”
事实证明，林渊和于颖相处融洽也有错，这头于颖才转发了林渊的微博，就有营销号说她“堕落了”，“和林渊混到同一档去了”，另一种说法则是林渊是人精，和咖位比自己低的演员关系平平，反倒很会和于颖、李漠北这种大咖交好。
“在娱乐圈里混的，哪有几个简单的？真以为林渊是什么天真小白花？”
“天真可没法让他翻身，更不必说人气比Wink几位成员还高了！”
营销号们越说越激动，评论区同样一片拥趸。
对此林渊表示：【非常感谢各位在关键时刻为我新歌《爱与恨》宣传。】
白来的流量，不要白不要。
于颖给林渊发了条消息：“学到了。”
林渊：“？”
学到了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破口大骂了。”于颖表示，“你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实在让我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