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管沈南星的死活,可已处于半昏迷的沈南星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莫苍风没办法只好将他带回山庄。
“风风?”沈南星手指戳了戳他。
莫苍风从往事中回过神。
沈南星撇嘴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说话你都没反应。”
莫苍风转开了话题:“你专心养伤,再过一段时间,听说城里会举办一场灯火会,到时候带你去逛一逛怎么样?”
“嗯?什么时候?”沈南星起了兴趣。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但要是你伤势恢复得不好,可就不能去了。”
等他吃完了冰糖葫芦,莫苍风就出去了。
沈南星躺在床上,嚼着嘴里酸甜的果子,心中纠结要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已恢复神智的事。
以他的性子,甚少会有如此纠结犹豫的时候。
可现在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可还记得当初与莫苍风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自己杀了不少人。
而且刚才莫苍风又那么说,显然并不喜欢以前的他。
“唉…”
沈南星苦恼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沈南星也会有优柔寡断的一天。
这莫苍风肯定是他的克星。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沈南星的刻意遮掩下,莫苍风一直未发现任何异样。
他时常会让人从外面买冰糖葫芦来给沈南星吃。
以前的沈南星几乎不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是失忆后才喜欢上的。
但现在就算恢复了过来,他发现自己依旧喜欢这冰糖葫芦。
有些东西没尝过不会觉得自己喜欢。
可一旦喜欢上了,就很难改得掉。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有大夫的针灸治疗,服药加上他自己运功疗伤,内伤已经差不多痊愈。
只剩外伤还未完全好。
相比之下,伤情没有沈南星重的莫苍风身体已恢复了。
城镇里热闹的灯花会如期而至。
莫苍风也履行诺言,带沈南星去集市上逛一逛。
到处都挂着各种漂亮的花灯,还有不少摊贩开设猜灯谜的游戏。
今天是花灯集会,因此今晚会到子时才实行宵禁。
沈南星这段时间都在屋里养伤,莫苍风哪儿也不让他去,早就憋闷了。
现在终于能出来逛一逛,心情无比愉悦。
两人来到一个围满了人的摊子前,只听见那摊主高声吆喝道:
“来猜灯谜啊!凡是猜中三次者,可免费获得灯笼一个!”
摊子后高高的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做工精致漂亮。
一路走来,就数这摊子的花灯最好看,种类也最多,因此才围了那么多的人。
沈南星见一群人围在那里猜灯谜,觉得有几分趣味。
“你想要那些花灯?”莫苍风注意到沈南星停留的视线。
沈南星点点头:“风风会猜灯谜吗?”
莫苍风道:“可以试一试。”
街上人来人往,担心沈南星会不小心走丢,莫苍风便握着他的手往花灯摊前走去。
此时已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地猜灯谜了。
只是这摊主给的谜题,都比其他地方的要难,能顺利拿到花灯的人不多。
摊主瞧见又有两个青年男子过来,便笑道:“二位公子可是要猜灯谜?”
莫苍风抬手一指架子上挂得最高的那个花灯。
“若我猜对了谜底,可否能拿那个灯笼?”
摊主顺着他指的看去,脸上笑意更深了。
“公子倒是好眼光,看中了我这儿最好的一个花灯,不过公子想要拿走这个灯笼,却是要猜对五道题才行。”
放在最顶上的灯笼的确是最为精致漂亮。
那花灯是六方造型,镂铜作骨架,镶上纱绢,丝穗流动,每一个灯面彩绘山水、花鸟、鱼虫、人物等各种吉祥喜庆的题材。随着灯笼旋转,光影折射,灯面上的图画仿佛活了过来,鲜活又唯美。
这个最漂亮的花灯,有不少人也想拿到,于是有人便说道:
“老伯,我们在场中谁猜出的灯谜最多,谁就有资格拿到那个灯笼,怎么样?”
“那自然可以。”
每猜一次灯谜,都是要付银子的,摊主巴不得他们都比赛猜谜语呢。
摊主随即从竹篓里拿出一卷纸,将其打开铺在桌上。
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倚阑干阑君去也,霎时间红日西沉。
灯闪闪人儿不见,闷悠悠少个知心。
——猜一个字。
要是说比武打架沈南星还在行,这种文字游戏他最不擅长,于是便寄希望于莫苍风。
他晃着莫苍风的手臂催促道:“风风快点猜呀!可不要让别人抢了先!”
莫苍风一看,说道:“这每句诗的谜底都是一个‘门’字,老先生,我猜的可对?”
摊主道:“公子猜的可真快啊!这一题你猜对了。”
紧接着,他又拿出另一道题目出来,还是一首诗:
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
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
——才几个中药名。
“半夏、防风…”
依旧是莫苍风最先给出答案,但这一次还有人与他同样快。
“…当归、白芷。”
莫苍风抬眸望去,见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蓝衣青年,身子挺拔修长,玉冠束发,五官俊朗不凡。
察觉到莫苍风的视线,那人微微一笑。
他身边围着几个容貌娇艳的女子,巧笑倩兮,柔声笑道:
“陆公子,人家也想要那个花灯,你可不能输了啊。”
蓝衣笑得风流倜傥:“只要几位姐姐高兴,想要几个都没问题。”
接下来摊主出的谜题,都是莫苍风和蓝衣男子先后给出答案,一时间只剩他两个不分胜负。
其他人一开始也争抢着回答,但那些题目都不好答,渐渐的都放弃作答了,只待在一旁看热闹。
摊主看着越来越多的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谜题,是哪两个字啊?”
“我依旧想不到,不知道那两位公子这一次谁先想出来了。”
“哈哈…这次赌那位白衣公子先答出来!”
“那我就赌蓝衣的那位公子吧!”
众人窃窃议论中,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了起来。
“那两个字便是猜谜。”
摊主赞叹道:“没错,上联为猜字,下联为谜字,恭喜两位又答对了。二位都太厉害啦,不如这样吧,你们互相出谜题,谁猜出来对方的谜语,谁就把灯笼拿走吧,老朽这儿准备的谜题都让二位公子猜完啦。”
蓝衣公子饶有兴味:“这法子倒也不错,那在下不才,就先出谜题了。”
莫苍风微微抬手,示意他出题。
在他身旁的沈南星一开始看他们猜谜还看得挺起劲,但猜来猜去他都感觉无聊了。
毕竟这不是他擅长的东西,见他们还要继续猜下去,他忍不住嘟哝:
“那还不如打一架,谁打赢谁拿走灯笼呢。”
总是猜来猜去的,有什么意思嘛?
那边蓝衣男子已执笔写下了谜题: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他写完后,笑眯眯地对莫苍风道:“猜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兄台猜吧!”
莫苍风没说什么,稍一思索,便执笔蘸墨在另一张纸上写出下联。
乌龙上壁,身披晚点金。
众人看这两幅灯谜都迷惑不解, 不知道他们各自出的谜底是什么。
蓝衣男子看了之后,却抚掌赞叹。
“妙!妙啊!现在轮到兄台出题了。”
莫苍风挥毫写出八个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猜四个字,请。”
蓝衣男子看着那八个字,有点犯了难。
这无疑是一个很精辟的谜题,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难猜。
沈南星见蓝衣男子皱眉思索,久久没有给出答案,顿时乐了。
“哈哈…风风,他猜不出来啦!灯笼是我们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催促蓝衣男子:
“喂,你快猜啊,猜不出来就认输吧!”
蓝衣男子摇摇头,耸肩对身边的几位红粉佳人道:
“几位姐姐,看来陆某没办法帮你们取到那盏灯笼了,这谜题我确实不会。”
“兄台便道出答案吧。”
莫苍风写下四个字:“绝妙好辤。”
蓝衣男子看到答案,恍然大悟:“黄娟是有颜色的丝绸,合成为‘绝’字,妇幼是少女,即‘妙’字,外孙是女之子,那就是‘好’字,齑是捣碎的姜蒜,而齑臼是捣烂姜蒜的容器,便是受辛之器,受旁加辛可不就是辤吗!佩服,佩服!我输啦!”
沈南星当即纵身一跃,飞上竹架顶上取下那盏灯孔。
他一脸敬佩地看着莫苍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风风,你真是太厉害啦!”
灯笼不重要,重要的是风风赢了,他也升起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感。
精致的花灯透出橘色的暖光,将沈南星的眼睛映照得闪闪发亮。
莫苍风见他笑得开心,眼底也浮起温柔的浅笑。
“你喜欢这盏灯笼就好。”
摊主也让蓝衣男子挑选了几个花灯,虽然他输给了莫苍风,不过却也猜对了不少的灯谜,理应给他花灯。
蓝衣男子便选了几个给身旁随行的女子。
待他再转过身时,发现莫苍风他们两人已经离开了。
两人沿街往前不紧不慢地逛,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人长得太好看,还是沈南星手里的那个花灯太精致,路上频频引来路人注视的目光。
莫苍风还给沈南星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他以前喜欢的。
其实对现在的沈南星来说,那些打发小孩子的物件,他大多数都不感兴趣了。
不过莫苍风舍得花钱,他也乐意接受。
两人来到一处热闹的酒楼,莫苍风道:“先去里面吃些东西吧。”
他们傍晚出来时,还没有吃晚饭,逛到这个时候想必沈南星也饿了。
酒楼里有很多客人,忙忙碌碌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瞧见门口又来了客人,赶紧快速上去迎客。
“二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兄台,又见面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之前那位蓝衣男子笑盈盈地跟进了酒楼。
这次蓝衣男子独身一人,他手里还拎着一个花灯,但身边没跟着刚刚那几位红粉佳人。
“方才与兄台猜谜,在下玩得很是尽兴,见面即是有缘,今晚我请客,邀二位喝杯酒如何?”
沈南星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都输了,还跑到我们跟前干嘛。”
“输了也不妨碍交朋友啊!”蓝衣男子把手里的花灯给沈南星,戏谑道,“呐,这个花灯哥哥送给你了。我知道你现在不认识我,但我们以前可是好朋友呢。”
莫苍风微怔:“阁下认识他?”
“是啊,他不是沈南星吗?以前我跟他是朋友。没想到今晚在此碰见他,倒是令我意外。”
沈南星神色更嫌弃了,对他递过来的花灯瞧也不瞧一眼。
“谁跟你是朋友,你这花灯太丑,我不要。”
蓝衣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很扎心。
“哎,你以前没失忆的时候,咱们可是经常在一起喝酒的,结果你现在不记得我了,对我就这么冷冰冰的,很伤我的心啊。”
莫苍风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蓝衣男子笑道:“秦九霄。公子想必是沈南星的朋友,那也便是我的朋友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莫苍风一怔,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竟是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秦九霄。
“在下莫苍风,久闻秦公子大名,楼上请吧。”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他一起喝酒的提议了。
秦九霄恍悟:“公子原来是红梅山庄的庄主,失敬失敬!”
一行三人到楼上的雅间,秦九霄一副自来熟地招呼他们坐下,随即吩咐店小二上酒菜。
秦九霄侃侃而谈:“这些可都是酒楼的名菜,方才莫兄你进来时,也瞧见了这家酒楼名字,叫百花深处是不是? 据说老板是以从诗句’十里楼台倚翠微,百花深处杜鹃啼’中获得灵感,所以取了百花深处这么一个名字。而且这家酒楼的百花酿也是一绝,来了必须要尝一尝,不然可就遗憾了。”
莫苍风微讶:“没想到秦公子对这里倒是熟悉。”
店小二先把酒送了进来。
秦九霄拿起白玉酒壶,倒了两杯酒。
“我经常来此处,自然是熟悉了。来,莫兄,我先敬你一杯。”
他举起酒盏,先干为敬。
莫苍风见他如此豪爽,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九霄又拿起酒壶斟酒,见他依旧只倒了两杯,沈南星眉梢微扬。
“还有我的呢?”他指尖敲了敲酒杯,眯眼道。
“小孩子喝什么酒。”秦九霄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你继续吃冰糖湖里就好。我跟莫兄一见如故,今晚可要不醉不归才…嗷!”
秦九霄惨叫一声,原来是他的手被沈南星反扭过来,“啪”地一声重重按在桌上。
莫苍风一惊,忙拉住沈南星的手。
“你干什么呢?快把手放开。”
沈南星哼了声,随即放了手。
秦九霄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这厮下手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啊!都智商退化成小孩子了还这么狠。
莫苍风道:“你们以前虽是朋友,但他现在可能把你忘了,所以有点不知轻重,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沈南星瞥了莫苍风一眼,这人一向寡言冷淡,今晚却对刚刚认识的秦九霄和颜悦色,甚至破天荒解释这么多话,难不成对他有了好感?
想到此,他顿觉自己刚刚太仁慈了,应该把这厮的手拧断才是。
“没事没事。”秦九霄动了动手腕,虽还刺痛但并未伤及骨头,瞪了沈南星一眼抱怨道,“你这小子失忆了还这么凶残,我真是好奇莫兄你怎么与他走到一起的?”
莫苍风道:“只是以前偶然救了他一次,久而久之就认识了。”
他拿起酒壶斟酒,也将沈南星那杯给斟满了。
莫苍风顺口叮嘱道:“你不能喝太多,喝完这一杯就行了。”
沈南星不满,潋滟的桃花眼里写满幽怨。
“为什么我只能喝一杯?我又不是小孩子,凭什么你只跟他喝酒。”
莫苍风道:“你忘了大夫的话了?身体还没完全好之前,不可饮酒。”
沈南星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一旁的秦九霄看得新奇,他与沈南星相识已久,以前的他可不是这个样子,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想管他。
就算后来伤了脑袋,心智如孩童,但骨子里也还有一股傲气,亦极少能左右得了他。
不料莫苍风却能将他驯得服服帖帖,他说什么都听。
莫苍风夹了一筷子菜给他,“随便听听罢了。”
他确实是对沈南星的过去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同意与秦九霄喝酒。
沈南星撇嘴:“他说不定不是我朋友呢,风风你就这么相信他。”
秦九霄抿了一口酒,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满了。
“我说南星啊,你不能因为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就磨灭了我们曾经的情谊不是?”
说罢,他又好奇道:“莫兄,我见你们俩关系挺好的,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莫苍风道:“认识快一年了吧。”
“那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待在一起?”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沈南星挑眉打断了秦九霄的询问。
“哎,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自从你去跟段无洛比武失踪后,我一直都没打听到你的下落,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
莫苍风见他面上流露出的几丝关切,暗道这江洋大盗估计以前跟沈南星关系可能真的不错,毕竟眼里的关心不似作假。
秦九霄拎起酒壶,将酒杯斟满。
“后来我陆陆续续又听闻到你的消息,好像还跟玄冥教牵扯到了一起,但也一直没找到你人。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倒是在这儿遇到了你。”
莫苍风道:“我还以为沈南星没有朋友,原来只是他忘了秦公子你而已。”
沈南星夹了几道他觉得好吃的菜肴放到莫苍风碗里,顺口接话道:
“我怎么没有朋友?风风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秦九霄:“那我呢?”
“我又不认识你。”沈南星无情道。
“…”秦九霄伸手捂住了胸口,“南星,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走?都在这里妨碍我和风风一晚上了。”
莫苍风手肘轻推了一下身旁的沈南星。
“说话礼貌一点,好歹人家也是真心实意关心你。”
秦九霄哼声:“你越让我走,我就偏不走,你来打我啊。”
沈南星放下鸡腿撸起袖子,“你要求的啊。”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便迅疾拍了过去。
“你还真打啊!”秦九霄大叫,连忙从椅子上跳起闪避,嘴里呜哇大叫。“沈南星,你谋杀亲友啊!”
莫苍风见状赶紧起身去制止沈南星。
“沈南星,快住手!”白色的身影闪身跃到沈南星跟前,莫苍风抬手拦住他,剑眉紧皱神色严肃。
沈南星被他拽住手,又怕不小心误伤了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停下来。
他脸上写满了不开心:“风风你这么护着他做什么?是他自己先让我打他的。”
秦九霄已窜到了窗边,闻言不爽地道:
“我说打你就打啊,你咋这么听话呢?”
这厮虽然变傻了,可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的习惯竟还是没改变。
要真是打了起来,他秦九霄可不是沈南星的对手。
“行吧行吧,时间不晚,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莫兄,咱们改日再叙,告辞啦!”
秦九霄一摆手,便伸手在窗框上一撑,纵身跃出二楼,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幕里。
莫苍风这才将沈南星的手松开,却依旧皱着眉头。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喜欢秦九霄呢?”
从秦九霄的叙述中,莫苍风倒不怎么怀疑他说的话,至少他跟沈南星认识应该挺久了。
不过沈南星现在就算不记得秦九霄,也不应该这么排斥他才对。
毕竟今天晚上从碰面到现在,他也没做什么得罪了沈南星的事情。
沈南星理直气壮:“你今天说了陪我玩,结果刚刚却一直都在跟他说话。”
“…”莫苍风瞧着他脸上丝毫不掩饰的不开心,“就因为这样?”
沈南星点头:“我只想风风陪我,不要别人。”
莫苍风心跳失了频率,有点凌乱。
他移开视线,转身回到桌边坐下。
“…以后少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能说?风风不喜欢听吗?”
沈南星把自己的椅子往莫苍风身边挪了挪,近得快贴到一起了才满意地坐下来。
莫苍风没回答,不得不将视线转到沈南星身上。
“你贴这么近做什么?”说着便要将自己的椅子移开。
沈南星勾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挪走。
“我看见云云和段无洛一起吃饭的时候,都贴这么近的。”
“…”莫苍风努力平复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以后你少跟阿衍学习这些,这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了?”沈南星撇嘴,拿起筷子给莫苍风夹菜,“风风快吃吧,菜都要冷了。”
显然赶走了秦九霄这个碍眼的家伙,沈南星的心情就愉快了起来。
莫苍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欲将他勾着自己的手臂拽开,可他的身体却不愿听从脑子的指令。
于是他抬起的手顿了一下,去拿了筷子。
“下次再见到秦九霄的时候,不要动手攻击人家。”
沈南星眉头一皱,哼声:“他自己找打的,关我什么事啊。风风那么在意他干嘛。”
莫苍风见他只给自己夹菜,眸底浮起几分暖意,便也夹了他爱吃的给他。
“你伤势没有,不要轻易动武。”
沈南星直接抓住他的手,张嘴将那筷子菜吃了下去,脸上重新绽开笑容。
“哦,原来风风不是关心他,是在乎我呀?”
他的脑袋几乎枕在莫苍风肩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在灯光下越发妩媚风流,含笑凝望某个人之时,会有被勾走了灵魂的感觉。
莫苍风被他看得失神,不自觉注视着那双勾人的眼睛,再也挪不开视线。
努力平复的心跳已经彻底失控。
沈南星朝他凑近了些,整个上半身都挨到了莫苍风怀里。
莫苍风猛然回过神,伸手一把按住他凑近的脑袋,耳根通红一片。
他只想遮住沈南星那双勾人的眼眸,可却没注意到两人近得过于暧昧的距离。
“快点吃饭,吃完了回去。”
沈南星供着脑袋,想要摆脱莫苍风的手掌,脸庞被埋在莫苍风肩窝下,瓮声瓮气地道:
“风风还没回答我呢。”
莫苍风绷着脸,却乱了心神,下意识问:“回答什么?”
沈南星往下挪了挪,耳朵贴在莫苍风的胸口上。
他答非所问,笑嘻嘻道:“风风,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莫苍风耳根上的红晕蔓延到脸上,才发现两人贴得很近,沈南星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他怀里,他忙将沈南星推开。
可慌乱中,莫苍风的手不小心按到沈南星身上的伤口上。
“哎哟,疼。”
莫苍风忙缩回手,紧张又歉意:“抱歉,是不是压到你的伤了?”
休养了这么多天,沈南星的那些伤口已然结痂,莫苍风虽然碰到到并没怎么用力,他压根没感觉到疼。
沈南星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痛苦:“是啊,好疼。”
莫苍风抿了抿唇,想到他身上那几道剑伤,便不忍心再去推他了。
“真的很疼?不会出血了吧?”
“那你帮我看一看吧。”
莫苍风确实不放心,于是将他的衣领拉开,查看伤口的位置。
这几个月来沈南星刚养好手脚筋的伤,没过多久又被齐玉掳走受伤,因此一直待在室内,原本的小麦肤色也变得白皙了起来。
他的胸口纹着一只古怪的蛟龙,却活灵活现,仿佛随时能活过来一般。
莫苍风原本是看那条蛟龙,可视线却不知怎么的挪到了不远处的粉红上。
许是今晚的酒后劲开始上来,他现在身上感觉有点热。
沈南星心安理得地倚在他肩膀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莫苍风失神的表情,还有那通红的耳朵。
风风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因为他此刻的眼神,跟段无洛瞧云云的眼神没什么区别。
沈南星察觉到这点,心里没有一丝反感的感觉,只觉得身心都愉悦。
只是,为什么他又总想与自己拉开距离呢?
莫苍风检查了沈南星缠着的绷带,见没有血迹渗出来,知道伤口并未崩裂,这才放了心。
他将沈南星的衣裳整理好,然后才发现沈南星一直盯着他看。
莫苍风只觉得浑身更热了,表情有点不自在。
“…你看着我做什么。”
沈南星伸手捏了捏莫苍风温热的脸颊。
“风风,你脸红了。”
“…”莫苍风咳了一声,将他的手拉开,“刚刚酒喝得有点多,你还吃不吃?不吃我们结账走了。”
沈南星另一只手覆到他胸膛上,一脸新奇:“喝酒多了心跳也会变快吗?”
莫苍风:“…”
他抿着唇,抓住沈南星在自己胸口摸来摸去的手,语气有点恼羞成怒。
“你的手再不安分点,信不信我把它剁了!”
沈南星噘嘴,委屈巴巴:“人家只是担心你嘛,风风好好的干嘛生气。”
“骗你做什么?”莫苍风往不远处的河面看去,“要不要过去放花灯?”
酒楼对面有条河流,河边有不少人在放花灯。
河面上星星点点,漂浮的花灯犹如天上的星光洒落在水里。
沈南星抱紧了怀里的灯笼:“不要,这是风风好不容易才赢来的,我才不要放到河里。”
莫苍风忍不住笑了,说道:“这个灯笼也没办法放到河里去,我们去买别的花灯来放。”
“大哥哥,要不要买花灯?”
莫苍风话刚说完,忽然旁侧传来的一道稚嫩孩童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一个小女孩站在他们两人跟前,手里举着好几个漂亮的花灯。
她衣裳破旧,瘦瘦小小的,神色有点怯怯的。
莫苍风将一锭银子放到她手里,温和道:“你的花灯我全部买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她慌忙地想将银子还给他:“大、大哥哥…我的花灯不用这么多钱的。”
“你的花灯做得很漂亮,自然值这么多钱。”
莫苍风接过小女孩手里的花灯,便与沈南星往河边行去。
小女孩感激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喊道:“谢谢两位大哥哥。”
有了这些银子,就能给阿爹看病了。
两人买了一些蜡烛,来到河边。
莫苍风买的几个花灯是莲花形状,花瓣是粉色的,做工简单普通,与沈南星手里那盏精致华美的灯笼完全不能比。
放河灯的时候,可以在纸条上写下愿望,放到花灯里。
少年书生期待前程,二八女郎期盼姻缘。或盼子嗣,或求平安,或欲富贵,凡有所思,皆可写入花灯。
河岸边支了一个台子,上面放置有笔墨纸砚,想放花灯的人可以领来写下想许的愿望。
“风风,你写了什么心愿,让我看看。”
莫苍风按住了他欲凑过来瞧的脑袋,把写好的纸条挡住。
“心愿怎么能给你看,看了就不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