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舍弃术式靠纯粹的咒力对轰,那么恐怕除了五条悟这个人?形挂,理论上没?有存在能是咒灵操术的对手。
“杰,它拜托你?了!”
在夏油杰出来的一瞬间,五条悟扣住女孩的肩膀后拽,暴力拉开一段距离后发动瞬移,去往最开始的屠夫小屋。
夏油杰会意,跳起躲过?一记镜子折射回的自己咒灵的攻击,一定浓度下的咒力攻击会被反弹,他便把场上大部分低级咒灵收回,预备捏光炮用。
其实他很好?奇,因为在这个幻境最开?始,他就试图用领域对领域的方式抵消掉它。这样既能拿回金钉,又能直接对上玉藻前,可惜没?能成功,但依术式原理,玉藻前应当能复制领域。
是咒力不过?够无法?复刻?还是领域间会自我抵消?
同个存在展开?两?个领域在咒术史书?和?古老?典籍上从未有过?记载,后面有时间也许自己可以尝试一下,用玉藻前的术式复制真人?、花御他们的领域,进行交叠展开?的实验什?么的。
还没?把她捏成咒灵玉,夏油杰已经幻想起拥有新SSR的未来了。
远离广场的森林边缘,那座屠夫小屋内,两?道人?影出现截断了屋内的阳光,洒下来两?道阴影。
舞裙飞扬的女孩即使被人?强硬抓住手臂,脚下仍然倔强地踮起、落下,踮起、落下,活像只被捏在手里扭动?的毛毛虫。
五条悟不是没?尝试过?一手刀打晕她,但一点用处也没?有。她像被开?了限时性的无敌状态一样,他总不能拿苍打过?去吧?
那到时候是晕是死,就不是他能说准的了。
说实话?,现在这状况委实棘手。
不拔金钉吧,幻境不散,玉藻前不死。她不死,幻境不散,脱不下撕不烂的舞鞋会一直吸食这女孩的生命力。
拔下金钉吧,这金钉虽然造成了骇人?的腐蚀伤,但内里部分无污染的纯粹信仰之力,却变相吊着她被舞鞋吸食亏空的命。
“难办啊难办。”
五条悟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握起刀,不知道在抱怨局面难办,还是动?刀这件事令他难做。
为今之计,只有按幻境规则坎下舞鞋,解开?她和?幻境的联系,再由他把幻境轰出一道豁口,仿照之前夏油杰的办法?将她送出幻境。由家入硝子在一旁做保,随后再拔出金钉。
五条悟打量了一下刀锋顿拙的砍刀:“咒力和?刀,你?选一个吧。痛一下就好?,你?的脚会有人?给你?接回来的。”
那女孩在狭窄的木屋中旋转起手,愣愣地一言不发。
五条悟啧了声,就当他抬起手,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的时候,圆脸女孩开?口了。
“……刀,我要刀。”
五条悟没?问为什?么,按她意愿行事。
比起剧烈的疼痛,她首先听到的是刀和?骨头摩擦碰撞的声音。这声音从身体?里传来,听上去是那么悦耳。
身体?的温度在消失,她感受到一只手隔着层东西,揽住了她的肩。
她趴伏在地面,地面变成被血染透的镜子。她怔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脸,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今天黎明,当第一缕光刺破黑夜,在早晨昏暗的天空疏落晕染。谷田禾带着雾里沾染的湿气回到小屋,和?衣睡倒。
望川晴沉默地陪着她,目送她进门后,一直站在门口。
也许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她推开?了轻盈又重若千钧的木门。
没?有看她,望川晴滑坐在靠近枕边的地面,抱住头,恍惚地呢喃:“小禾?……小禾是谁?……小禾…小禾是我吗?……小禾是我,我是谷田禾?……我是谷田禾。”
她反复念叨了很久,窗外半边天都变成了淡淡的蓝。
她摇晃站起,自己的请柬滑落在地,拿起床头柜上的舞鞋,小心划开?了谷田禾的手腕。
623、624、625、626、627、628、629……
光线阴影里,谷田禾眼睛紧闭,睫毛翕动?,期盼地默数。
……856、857、858、859……
她感受到一股贴肤的触感,围着她受伤的手腕,一圈又一圈缠紧……
……1050、1051、1052……
从手腕被划破开?始,一直默数的谷田禾停住了,为她的止手而欣喜若狂。在包扎手腕的短短三?分钟里,因为醒悟,她原谅了她的伤害。
今天我们会一起出去、明天我们会投诉这个乐园后一起吃约好?的自助甜品、明天我们会举杯庆祝劫后余生,然后把这里的一切当做幻梦,一起调侃……明天……
她眯开?眼睛,看到的是望川晴抓住舞鞋和?自己的邀请函,推门而出,头也不回的背影。
“呜……”
望川晴听到呜咽,怔愣片刻,缓缓回头。冰凉的锐器瞬间洞穿了她的心脏,谷田禾身上熟悉的玫瑰香蔓延到鼻尖……
她僵硬低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温和?清秀的脸上涕泪交纵,溅上了大片血迹,无法?抑制的悲恸抽噎声声溢出唇齿。
望川晴手里的东西轻飘飘落地,软倒下去。她看着心口插进一半的金钉,和?自己坐处空无一物的地面,唇角勾起了然欣慰的笑。
她缓缓抬手,覆上金钉上颤抖的,寸寸向上拉。不如说是谷田禾听从了她的意志,于是听从地顺着力道,送进了自己左腹。
她倒在幼驯染身上,反手握着自己腹部的金钉,在压力下越送越深。
一样的场景,地面染血、通透、镜子裂开?……望川晴落入黑暗,而她被金钉困死原地。
“原来,这就是世界尽头……”坠落的谷田禾看着自己身旁划过?的镜片,温柔浅叹。
提示4: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我做到了,你?呢?
让我再看一眼吧,你?真正的样子……
我想念你?的卷发,可以让我的脸埋在里面……
几发大小刚好?的「极之番」后,夏油杰算着时间,将这段时间收集的所有低级咒灵压缩,最后一击纯粹而强大的漩涡发射出去。
三?枚金钉握在手中,幻境崩裂。
千面镜国的真面目短暂停留在世界几秒,宏伟的镜子迷阵、建筑轰然坍塌,作满天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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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预计还有两章,正文就完结啦!下一章将所有迷题揭开,下下一章收个尾。
关于番外,既然没有小天使在许愿楼许愿,我就按最初的计划写几篇关于前世的补充,if线就看灵感来啦!
谢谢你们陪我把第一本长篇写完!!(鞠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三百零九天, 二百一十?五次日落,有九十?四天的阴雨。
一个身穿五条袈裟的虚幻身影,蹲在破落小巷的旧墙上,心里默默数着节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数天气变化?, 要在第一缕晨光跳进巷口时将昨天默数的数字清零, 在天气一栏添上一笔后从头开始细数。
或许是太无聊了?
人一闲, 总容易做些无厘头的事?。
又或者……是他已?经老了、旧了、发霉了, 像上个世纪生锈的钟表, 灵魂上都落厚了一层灰尘。
新?世纪到来的第一年, 世界赠了他一身灰尘。
没有比这更确切的比喻了。
在他还能自由行走的时候, 他的表盘是倒着转的。他每天急迫地上扭发条, 焦渴着某种裁决的到来,盼望一个笃定的、必定会降临的日子。有个人会在他厌倦支撑时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还算温馨的结局。
十?年来, 他习惯了倒数, 以至于现?在让他规矩地从一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反而中途总是错漏连连。
又一次数跳了数字,他静静望了半晌巷口的阳光, 不慌不忙想了会, 想不起也不恼,老实地回到零重新?来过。
人生啊, 总是事?与愿违,连死了都要以和生前相反的模式过活。早知道这么唏嘘崎岖, 谁爱整装敛容谁去整理,反正他穿拖鞋就来了。
心里想岔了事?,数字又乱掉了。他低低咕哝几声,几秒间从两千囫囵到两万,停到一个长得还算顺眼?的数字后, 才自我肯定地点点头继续。就像以前走路听歌,明?明?歌单里的曲子都不错,他偏要翻曲目表,切到最?想听的,才肯迈开腿往前走。
也许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人的死,早一分晚一刻都不妥。许多年前就已?埋好种子,生了迹象,窥见?了余生命1道的一脚。
十?年了,他死了才敢回想那个被?自己称为母亲的女人。她死时是那样坦然,好像自己小时候采了朵公园的野花送给她,她笑眯眯接过来,别在发梢,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让他去玩一样温柔。
她说?,去做你想做的吧,我都真心祝福你。
他的英雄倒在地上死去了,他亲手终结了一段历史,连同部分自我一并残忍阉割在过去,落在地上,头也不回,再不能回头。
她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冷了、硬了,变成面具的一部分,永远摘不下割不掉。他和母亲第二次血肉交融,再无法?分娩的。
从今年开始,母亲永远只大他十?三岁。
夏油杰总觉得,她是恨他的,她应当恨他的。也许从二十?多年前,她意识到并接受她的孩子是个世俗怪物的那刻开始,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27个御守、不死的祝福。他看过一场冬雪,今年就28了——那是他墓志铭的组成部分。
这是她的祝福吗?
他望着太阳,眼?眶发酸,十?年后才终于五味杂陈地承认——
是的吧,毕竟“爱”,可是最?深沉的诅咒啊。
“你要我看什?么?”
DK杰对着一个数数的邪教头头,抱腿蹲在落了几只金钉的角落,拒绝接受并承认那是未来的自己。
祂完全变了样子,像从沼泽地里劫后余生的人,纯白的亚麻袍、金色长发、雪白的皮肤,肉眼?可见?处都沾染了大片污泥般的瘢痕,只有脸上一如既往地笑眼?眯眯。
“耐心些吧,已?经截去很?多等待的片段了。这并非能够随意快进或暂定的影片,而是一个生命沉静的最?后时光。”
DK杰沉默地看着祂身上蔓延的侵染:“你该怎么办?”
少?年神明?双手背后,笑意盈盈地歪过头:“等等,再等一等吧。”
DK杰别回脸,不确定这句等待的劝告是否是说?给他听的。
这确实是一段客观的记录,旁观者无法?体会亲历者心中壮阔的波澜,哪怕万分之一,哪怕那是另一个自己。
夏油杰在做什?么?
他在等待,等一场覆盖全城的大雪。
他不确定按人间历法?,这是2018年的几月几日。他只是一个连幽魂都称不上的往日的残影,是一首不算高明?的乐曲回荡在尘世的回音。他一边庆幸今天能看到冬日暖阳,一边感叹怎么还没有雪落下。
雪天嘛,适合围炉吃火锅,适合哭不出来的麻木人请风抽烟,适合雪天死去的人借天气遮掩,欲盖弥彰地怀念另一片雪色。
可惜一直没有雪,或者说没有雪落进这片巷子,也许上天看不过眼?,不许他借此?讨巧,松了这份加诸自身的桎梏。
夏油杰一边遗憾感叹,嘟囔着岂有此?理,唠叨完,盯着夜色一点看了好一会,又觉得合该如此?。
没有雪又没有月亮的夜晚是最?难熬,一个人待久了,习惯的人偶尔也很难忍受这种极致的夜色与寂静,这是另一种放逐和监牢。因此?,当有一个不知是不是人的类人生物落在身旁时,夏油杰竟很自然地和他交谈起来。
自称旅者的金发少?年站在老墙上歌咏赞叹:“太阳——它集万物光辉于一身,捧着炙热将希望播撒,又带着余晖将温暖贮藏!”
恍如回到了年少?,夏油杰语气里久违地俏皮起来:“因为太阳只需要关心升起和落下,就像死后的人只用记挂人间是星期几,到了自己祭日,就近抓一把土,撒到头顶就算过了另类生日。”
无聊许久的DK杰精神一振,抓起金钉站直身体。
旅者若有所?思地点头,肯定了人类的伟大意志,语气里不无失落:“……历经千年,我仍然无法?解析他们。”
夏油杰苦笑,他们都是意义的寻觅者,这类话题足够他们漫无边际地聊上许久。交谈间,旅者自然地提起:“当初为什?么不带他一起离开?我以为你明?白自己对他的意义,他似乎总照你的意愿前行,时至今日依旧如此?。”
夏油杰温柔摇头,兴许是把对方?当成出口,他自欺欺人地用这当理由,迈出了心里画下的地牢:“正好相反,我觉得他无比自由地走在我的前面。”
“那么多人对六眼?神子留校的选择感到不可思议,我心里却不意外,悟总是所?有人里最?坚定的那个。他通透又宽容,永远善良得几乎单纯。没有我,他也会选择成为一个守护者式的人物,他有他的梦想。我不过被?时光短暂眷顾,侥幸陪他走过一小段路。
时隔多年,我还是为此?庆幸。我们轨迹相背,但道途始终相交,他给了我坚持的勇气,朝圣路上,我不孤单。”
是和预计的南辕北辙的答案。
“所?以说?,人真的很?奇怪啊。”旅者长长叹了口气。
DK杰皱着脸,觉得他那结论是毋庸置疑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悟是个通透宽容、坚定温柔、单纯善良的守护者,这不是明?摆着的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吗?”
过了这么久再次听到这个答案,少?年没被?污染的那只眼?睛里还是划过了一丝难以置信。
DK杰见?状满脸不服,只觉得此?咒灵朽木不可雕也,简直又不可理喻又眼?瞎。
祂耸了耸肩,不和真正眼?瞎的人争论,示意他认真听。
对面的白衣少?年同样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和认知全然相悖的回答。片刻后,他才继续追问:“你有遗憾吗,有不可得、不愿忘,拼尽一切都想改变的事?吗?”
夏油杰沉静地注视太阳,他们之间的交谈总以沉默结束,以结束沉默开始。
“活着太绝望了,”他的声音平静,但令听者莫名觉得他在叹息:“比无休止地消费时间还要绝望,绝望和愤怒构成我大部分人生,他给予的满足和安宁是奢求来的礼物,我感恩这种平静。”
“我原以为,每个徘徊在人间的灵魂都有一个重返世间的美梦。”
旅者不再开口了。
他们一起看完了第三百一十?天的日落。
三百一十?一天的一切,快得像小孩手里玩弄的万花筒,恍惚感升到顶点是一种强烈的抽离。直到眼?前画面平定,那股后知后觉的仇恨才泄洪般喷涌出来。
即使清楚那个威胁早已?变成了谁人脚下的尘土,DK杰还是赤红了眼?眶,咬碎了白牙,悔恨挫骨后怎么没扬了那捧灰。
少?年隔空虚扶他的后背,老神自在:“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DK杰又气又急,后怕更多,像只咬不到自己尾巴的狐狸,焦躁地团团转圈,不停追问这个幻境什?么时候结束。
“别急,真相近在眼?前了。”
DK杰背着他抹了把泪,转过来时耸着鼻尖,声音里抑制不住哭腔:“……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这边旁观的DK杰都七窍生烟、泪眼?汪汪、恨不得破境而出了,那边的教祖已?经愤怒到能靠灵魂开天辟地了,他光速违背自己昨天的话:“我该怎么回去!不、不回去也没关系!只要能救他!我还有价值吗,有什?么能够换取的,你都拿去好了!求求你,救他!求求你……”
沙哑的哀求一声接一声,宽大的五条袈裟穿在身上像罩着骨架,衣摆在地上开出一朵暗色的透明?小花,他捂住脸崩溃哭嚎。
“重返人间?为什?么?”
旅者唇边扬起喜悦的弧度,眼?眸深处冷静审视。
“我走了,谁来爱他?!!”
他话音未落,夏油杰赤着眼?大吼。
真是傲慢的回答啊。
旅者无声轻叹。
祂近乎冷酷地俯视他:“哪怕回去的不是你?”
夏油杰呆呆仰视着对方?:“……什?么意思?”
“这个时间节点的‘夏油杰’已?经从人间逝去,我能做的事?,是将时间指针逆拨,而非让现?在的你回到过去。”祂飘起来,飞到墙沿坐下,安静地凝视天边吃掉太阳的黄昏。
“可……可是,如果只是逆拨,我也……”夏油杰慌乱失措,嘴里颠三倒四。
“我知道。”祂没有回头,斩钉截铁打断他:“如果你愿意就此?散去灵魂,我可以帮你。”
夏油杰稍微冷静了一丝:“你可以拿走我的所?有,只要你能救他。”
祂点了点头,心满意足欣赏完暗红的余晖在天边消弭,这才悠悠开口:“一个时空无法?存在两个同样的人,哪怕其中一个只是灵魂。我将把你灵魂中蕴含的全部情感、记忆复刻,挑拣其中重要的部分制作成特殊的记忆道具,这么做的代价是这个时间点上的你的灵魂将从世界彻底消失,而我将向回溯时空中的你索取报酬。”
“可以!”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教祖杰生怕晚一秒对方?反悔,飞快应下。
“什?么意思?”
被?绕晕的DK杰选择直接问。
“很?简单!”少?年打了个响指:“人的灵魂储存着一个人一生的情感和记忆,它们是灵魂存在的根基。我要做的是抽出这些类似动画片的根基,将它们做成能够存放的‘电视机’,譬如那个代入式道具,就是我用一部分根基捏成的,而失去根基的灵魂就像沙子流逝的沙堡,自然而然会消失。”
“如果我说?,不执着于回溯的话,你能凭借灵魂形态万世不移地存在下去呢?”
那边的交谈仍在进行。
灵魂体的夏油杰眼?神悲戚,语气极为坚决:“万世不移?最?该万世不移的不是我。”
“那么,契约成立。”
神圣空灵的音调响起,神明?的面容悲悯到冰冷,金发白袍无风摇曳,贯横黑线的眼?眸鎏金璀璨,祂抬起看似纤细的手,利落地送进灵魂的胸口。
灵魂杰开心地扬起头,听之任之,甘之如饴。
胸口那里早已?没了搏动,只有一团温暖的金色光晕,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灵魂的心脏,被?握住时也只有一种苦涩的悲伤,并不令魂感到疼痛。
祂贯穿四肢的四枚金色长钉被?无形的力量拔出,咒力中掺入的黑线更多了,祂耐心地将其剥离,只把最?纯粹的信仰形成的力量输送,暗金的线流淌向四肢百骸。
这个过程如此?漫长,以至于灵魂杰觉得自己像躺在手术台上被?打了麻药,但医生迟迟不开刀的无聊病患。
百无聊赖中,他忽然想起什?么,带着扭捏开口:“能不能别把这团金色给那小鬼看?”
旅者疑惑地嗯一了声。
“就是……你知道的……”灵魂杰不自在地动动身体,吞吞吐吐。
“你们那个时候就做了?少?儿不宜?”
“别胡说?!”
话烫嘴一样,对面抢声喊。
迅速反驳后,他支支吾吾给不出个理由,但就是不想分享出去,像个只有一块糖果的小孩子。
他们再度陷入沉默,神明?右手握着光晕,左手探进去,取出一片根基。
“这是星浆体。”祂说?。
“你打算把它们捏成什?么?”
“不知道,兴许是小药丸,这样方?便携带。捏几只狐狸也不错,毛茸茸的小可爱,在我行引导之职时能撸一下排解寂寞。”
取出的情感和记忆若不塑型,很?快会在空气里消散,祂只能取出一块雕琢一块。
如先?前所?言,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祂真的捏了只通体雪白的小狐,分明?是痛苦的回忆,所?有片段却一视同仁的洁白,好似生命里的好坏没任何分别。
灵体杰对祂最?后一句话嗤之以鼻。
可能记忆与情感并存,那狐狸极为灵动,有着夏油杰的影子。小小的尖耳间有撮毛团着,坐卧地上,仰视两只大高个,挥着爪子抓皱了如花的透明?衣摆。
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少?年揪出“伏黑甚尔”,揉捏成一只长刘海的瘦猫咪,翻出“灰原雄”,打架的猫咪和狐狸团子里又多了只眯眯眼?仓鼠。
寂寥的小巷霎时热闹了很?多,几只小动物总互相瞧不上,没人管就就扭打在一起,下了雪才和他们的本体一起安静下去。
朔风穿过空荡狭长的巷子和头顶疏落的砖瓦,将雪吹卷过透明?苍白的灵体,没能激起涟漪水花,反而让他像水分流失的沙堡,轮廓愈发蓬散,萧疏地要散了。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思念泛滥时最?宜讲情话,偏偏滚烫的爱意要透过祂来倾诉,偏偏深沉的思念要雪天轻轻的想。
旅者总是合时宜地温柔,悄然放轻了掐着光晕的力度。
连自己都吝啬分享的美好,能让你的惦念放肆一些,放肆到传递给该听你说?的人那里吗?
小巷里太静太寂了,孤独得让旁观的两人许久不敢开口。
人间日历上改了个什?么数字呢?
某一天,只剩朦胧剪影的灵体杰忽然开口问。
旅者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他说?,他想做世上第一个祭日给自己撒坯土,当过生日的人。
旅者笑他痴心妄想,因为第一个把祭日当生日过的人是祂。
“但我没有给自己撒土,和以前相比,我已?经够灰扑扑了。”祂惆怅地抱怨。
“那也不是第一个了。”
灵体杰忽然觉得有点委屈和伤心,他做什?么都慢了一步,成不了那个第一。
旅者安慰他:“你可以做新?世纪撒土第一魂。”
“用自己的死亡划分世纪给自己加冕,这也太逊了吧,说?出去悟肯定会……”
提到这个名字,他不说?话了,他们都不说?话了。
“还有两个。”
丸子头狐狸、刘海瘦猫咪和眯眯眼?苍鼠互相枕着肚皮恹恹躺着,时不时互踹一脚。
DK杰看着它们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最?后一片记忆取出来的时候,旅者看了它很?久,不知道要捏什?么毛茸茸。
已?经半沙化?的灵体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觉得凑不了对,”他指着瘦猫咪:“怪刘海应该和墨镜是一组的。”
灵体杰望着那几只厮打在一起的小兽,想了一会说?:“你变吧。”
旅者哀伤地抽出握着金色光晕的手,还是有些踟蹰。
灵体杰问:“外面今天几月几号了?”
恰巧今天的太阳落下来了,DK一直在默数,此?时轻声替祂回答。
三百七十?二天,二百二十?五次日落,一百一十?四天阴雨,有三十?三个雪天。
不到十?分之一有雪,上天只允许夏油杰思念五条悟三十?三次。
“是平安夜。”旅者收回抬起的头,贴心祝福:“生日快乐,需要我帮你撒把土吗?”
地上出现?一只戴着黑色小圆墨镜的雪豹,叛逃最?开始那段日子太难熬了,他满脑子都想反悔绑回五条悟。
旅者惊叹着,给出不同的见?解:“你灵魂的一部分长成了五条悟的样子。”
灵体杰别扭地嘟囔着什?么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但掩饰不住地开心,开心完又有点纠结。
他们坐在掉漆的墙上,墙上落了三指宽的昨夜雪,直到他们陪融化?的雪一起看完了第二百二十?五次落日,夏油杰终于决定去找五条悟。
如果再次相见?,是生死界限消弭的时刻,你会有什?么感想?
游云从遥远的地方?呼啸而来,即将融化?的去年旧雪救不回被?吃掉的太阳。
五条悟咧开嘴笑了,呵呵气声里带出了血,他特别开心的大笑,说?等我。
夏油杰只想哭,可连涌出的泪水都是落下的沙子。
他等不到悟了,他又要辜负他一次了。
悟的灵魂即将万世不朽,他的灵体欲将随风湮灭。
轮廓摇摇欲坠,他跪在乱石堆里,在太阳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眉眼?间,落下一个注定无法?感知的吻。
旧雪在落日下融化?了。
旅者借给他操控游云的力量自动回归。
祂站在夏油杰的太阳旁边一言不发,收好那团金色的“心脏”,挥手将满天飘溢的灵光聚集成最?后一块记忆碎片。祂留下一点,剩下的扬空一撒。
“用自己的灵沙给两个人庆祝生日,这次你是无可争辩的第一了。”
祂声音里有些落寞:“祝你们生日快乐。”
战场上只有一阵风飘过来,五条悟即将成型的灵体在最?后一刻自愿肢解,部分随风追去,部分像个找不到家长的委屈孩子在原地打转。
祂垂眸,盯着自己袍摆下趴了一圈的毛茸茸,另外三只小动物停止了打闹,围着小雪豹闻闻嗅嗅,争相用爪子去捞半圆耳朵和尾巴尖,这里亲一下,那里咬一口。
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祂终于下定决心,对着飘飞的蓝色灵光自言自语:“别急别急,马上了马上了。”
拢住碎片和灵沙,另一只手拂过虚空,地上四小只蹬着爪子飘起,变成不规则的雪白光团。
仔细感应片刻,祂将所?有光团留下核心,削出能互相拼凑的形状,它们在空中横摆成五角,中间是削掉的部分,所?有发光体渐渐拉长、聚拢——
用“枪杀星浆体”与“伏黑甚尔”的悲伤,塑成双腿。
用“灰原雄去世”和“枷扬姐妹”的挣扎,凝为双手。
最?有,以“五条悟之死”的最?沉重一笔铸成头颅。
那是一个只有四肢与头颅的类人形状,即便倾尽全力为身躯留下了更多的塑型材料,中间仍只能拼成四处漏风的渔网。
蓝色灵光急吼吼地扑上去,一部分找了依托,更多的徒劳扑了一空。
“早知道不帮你耍帅了……”
祂佯装头痛,哀嚎一声,指尖弹出,大大小小的破洞都被?黑色咒力填充,用金色信仰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