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郁楚的眼窝里一点点砸下，江无抬起头看见了那双沁着泪珠的眸子。
像是世间最美丽的宝石，又红又粉，哭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真美啊……
江无痴痴地望着郁楚，抬起手，手指抚过郁楚额前被汗水打湿的软发。
终于，他松口了。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除了……永恒的安眠。”
江无抱住郁楚，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是人类的母亲安抚襁褓中的孩子那般，轻哄着他。
“如果你累了，我可以给你一个解脱。”
郁楚怔住了，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
谁会想要那种东西？
解脱不就是死吗，他若是想要追求一死，又何必讨好江无。
他一定要好好活着，一步一步爬到他想要的位置，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哪怕结局已定，他都不会…他绝不会……
只有活着，他才有希望去赌那个赢的结局，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郁楚张开口，重重地咬在了江无的后颈上。
江无闷哼一声，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郁楚咬得很重，像是发泄和报复。江无觉得疼，但没有让他松嘴，把这当作一场新奇的体验。
之后，郁楚的动作就不再像之前那样柔风细雨，如同暴露了本性那般大开大合，动作急切，脸上的柔弱感也荡然无存。
他们的五指交叠在一起，郁楚的指尖刺入江无的掌心，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痕。
等到日光透过窗纱落了进来，这场疯狂才走向尾声。
江无困倦地打着哈欠，揽着郁楚的腰，正要睡着时，郁楚忽然开口了。
一晚的纵情，让他的嗓音变得沙哑。
“我真的很好奇，像你们……居然也会因为看重容貌，而选择一个下位的存在……”
江无看他的眼神中也没有他熟悉的，属于贵族的高高在上与玩弄欲，而是……
“后面是有点激烈了，我不太喜欢。”江无‘唔’了一声，“你很好看也很美味，所以我原谅你了。”
江无用下巴蹭了蹭郁楚细软的白发，“我好困呀，一起睡会儿吧，你不要出去，现在这样很舒服……”
坦然过分的话，让人面颊发红，刚刚还有些疲软的地方，因为这句话重新兴奋了起来。
但郁楚没有动也没有再吭声，看着江无的脸，心境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扣响，时间到了。
江肆雪双手抱胸，视线淡然扫过黏合着的两人。
郁楚抬眸，视线和江肆雪交叠，四目相对间，气场并不对付。
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同类总是相互排斥的。
“哥哥……”江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只手还恋恋不舍地缠在郁楚腰间，犹如商场里抱着心爱玩偶不撒手的孩子。
他没有本金把怀里的人买下来，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大人。
可惜‘大人’不打算继续惯着他了。
“起来。”江肆雪言简意赅。
郁楚沉默了一瞬，先一步动作，“放松点……”
江无实在是太缠人了，缠得根本就……
等到郁楚彻底起来时，江无的脚趾绷紧，床单被流出的水打湿，染上了污渍。
“郁楚……？”小棺材低叫一声，只觉得身体空荡荡，整个棺都委屈地蜷缩了起来。
郁楚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江无身上实在有点惨，青青红红一片，全是他的杰作。
他的情绪失控了，最后明明应该竭尽全力讨好江无，再赌一把这个‘高等生灵’会心软的。
不过……
郁楚舔了下唇瓣，视线飘忽，心底并没有多后悔。
江肆雪见到这一幕，脸色发黑，抬手打了个响指，让郁楚动弹不得，随后拿出一件金表模样的道具放在他眼前。
【是高级道具指示针，小世界里的修改器。】321惊叹道。
这种道具有价无市，真不知道江肆雪是怎么得到的。
郁楚对上金表，眼底涌现出几分挣扎，精神海剧痛不已，像是被一只大手粗暴地翻搅过。
“你告诉了他真相？”江肆雪随意地翻阅着他的记忆，“这是违规的，下次不要被发现了。”
江无撇了撇嘴，他脑海中的321欲言又止。
系统最初是想制止江无说出真相的，因为宿主考核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轻易告诉小世界的人，他们的身份和剧情，不然容易引起角色的崩溃。
但考虑到江肆雪会删记忆，它才选择了沉默。
那边，江肆雪已经翻阅完了郁楚的记忆。
“真是残忍啊，江无。”
告诉这位反派既定的命运，看着他讨好乞求，最后只能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呵。
多么天然的、无知的邪恶。
江肆雪掂了掂手中的金色道具，一边的眉毛半挑着，嘴角勾起。
江无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江肆雪却没有与他解释的打算，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郁楚漂亮昳丽的脸蛋，指尖的能量流转。
“既然如此，我也加一个彩蛋玩玩吧。”
金色道具闪烁，他玩味儿道，“就让他在死亡前，回想起现在发生的一切吧。”
“这有什么作用吗？”江无眨了眨眼睛。
“或许，他会在那一瞬，想要找你求个解脱了。”江肆雪哈哈大笑。
小棺材还是不能理解，但这个主意的结果似乎很不错。
他的视线最后扫过郁楚，转身跟上了江肆雪的步伐。
离开卧室后，江肆雪取了把剪刀，对准自己那如月华般的银发，‘咔嚓’一下。
两指宽的银发，像是一条银丝带，拿在手里的触感也如绸缎般美妙。
江肆雪用手指捻了捻，掂量了下其中的分量后，将‘银丝带’系在了江无的颈脖。
江无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摸着。
“这里的能量足够你用了，不要再靠近任何一个在原剧情里有名字的人，不要在这里和我装，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些人都不能碰。”
江肆雪扯着江无的橡胶皮一样的脸颊，眼神威胁。
“唔唔……”
江无话都说不清楚，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声。
这次，小棺材彻底老实了。
除了江肆雪的严厉看管外，还因为江成连的场外‘监督’。
自从知道江无把剧情关键人物带崩后，江成连就又盯紧了他。
每天雷打不动的长途电话说教，说得江无都想把321关机了。
和每个青春期的小孩一样，小棺材也不想听大棺材的长篇大论。
321为此大哭了一场，折腾数个月，江无失去了所有欲望，也彻底打消了捕猎的念头。
棺材讨厌工作。
不，为什么棺材还要工作学习，他不应该每天晒晒棺材板，躺着睡觉吗？
江无痛苦不已，棺在小世界，魂儿已经要飞出去，变成行尸走棺了。
另一边，剧情重新回到了正轨。
醒来后的郁楚忘记了和江无有关的一切，哪怕在学校里与江无擦肩而过，也会将他忽略个彻底。
不过，江无还是会在观测剧情点的时候，把视线放在郁楚身上。
毕竟他的相貌，深得棺心。
江无就这样注视着郁楚参加机甲联赛，获得了第二名。
嗯……是机甲的问题，郁楚的机甲太差了，和那个梅什么什么的不能比，如果两人用的是一样的机甲，郁楚绝对不会输。
江无托着腮想。
而郁楚，自然不会因为拿第二就被打击到，这场比赛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名声和奖金。
他的目的明确，野心勃勃，只想着往上爬。
江无披着隐身斗篷，躲在暗处，看郁楚开始频繁地奔波在那些达官贵人之间，在那些极优的alpha里周旋，引导，控制。
地位水涨船高。
他应该是想参军的，但最后却出了些岔子，只能转去走政线，进内阁。
幸好，他很聪明，加上那些被他控制着的alpha保驾护航，一切都很顺利。
太子殿下要改革，他牵上线后被提拔，一路平步青云，风光无两。
郁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标准完美了。
在权力的滋养下，他如一株沼泽地里生长出的毒花摇曳生姿，芬芳迷人。
全帝星的alpha都想娶他，没有人会不爱慕他。
他的追随者遍布整个宇宙。
江无一路看着他成长，手中的本子涂涂画画着，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上。
321说，这样就算是任务记录，可以拿上去交差。
江无画了很多郁楚，虽然只是一个‘O’加一个‘大'的小人，但属于郁楚的那一个，总会在一旁多画上一朵小花。
江无想把这朵小花移植到他坟头。
很想……
如果郁楚能答应他就好了，怎么会有人不想要解脱呢？
棺材不能明白人类的思想，只能这样做过客人，继续看下去。
剧情的转折点到了，天气不太好，江无在321的提示下，早早地寻了个观测位置。
雷声轰鸣着，就像是小说里的描写那样，作者们总会把坏事情安排上坏天气。
郁楚这个反派终于要和主角对上了。
他查到了温家的走私案件，温夏跪在郁楚面前，哭着乞求他放过自己的哥哥。
郁楚挥开他的手，神情淡漠。
温夏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江无奋笔疾书地画了个火柴人。
火柴人的脑袋标准，身体标准，就连一旁的小花极其标准。
至于另一个倒下的就比较潦草了，只有一个‘O’和‘一’组成，代表脑袋上的‘O’都没画合上。
今天的工作大功告成，江无收起小桌板开始往回走。
帝星的寒季要来了，天上飘起了雨点，空气中散发着冷意。
江无试着用人类的方法措手取暖，发现没用后，又停下了这个动作。
他的视线发散，脑海中回想起了剧情点。
今日之后，郁楚的好运就走到头了，接下来他会接连碰壁，帝国的改革也会走向失败……
雨下大了，江无的发丝被打湿，落在额前滴水。
他在雨里站了几秒后，就近找了个路灯，在下面躲雨。
帝星的雨很特别，落下的时候像星点一般发着光，很是美丽。
江无望着不断落下的星雨，对着手哈出了一口白气。
他的脑海中，321的电子音响起：【宿主，需要兑换保暖道具吗？】
系统原想直接兑换，但考虑到江无这个棺材喜欢阴冷气候，还是问了一嘴。
【不用。】江无拒绝了。
这时，一滴雨被风卷落到他鼻尖，余光未散去，似鎏金灼灼。
江无凝望着这点雨珠，知道它很快就会熄灭……无声的，悄然地熄灭。
抓不住，留不住，只能这样走向尽头。
江无失神了片刻，闭上眼睛，试图感受着雨点落下的光轨，却没想到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
江无睁开眼，神色微怔。
“流浪者？”郁楚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过，眉头微蹙。
坐在飞艇时，他的目光在无意中瞥到了路灯下的江无。
青年凝望着星雨的一幕，无端地触动了他。
“怎么不去救济站？”郁楚淡淡道。
他早已不是最初那副模样了，他把自己养得很好，一身贵气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都是上位者的从容与压迫感，任谁都不会联想到他是从垃圾星来的，是星盗出身。
江无想，他没有不听江肆雪的话主动靠近郁楚。
是郁楚靠近了他，这样可不算违规。
而且……他只是多问一句话，江无的指尖颤了颤。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郁楚了，真是耀眼美丽啊，仿佛一朵盛开在欲望和权力之中的花朵，被富贵与野心滋养到了极点。
现在就是他最完美的状态。
不，如果他是属于自己的就更完美了。
“你想要解脱吗？”江无的唇瓣动了动，双手握在一起，满脸期待。
“我？”郁楚眼里露出几分诧异，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我这个身份吗？”
他说罢，拢了拢高级手工定制的大衣，眉毛挑起，“你不认识我？”
他这张脸在星网刷屏了一次又一次，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是谁呢？
他是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是未来要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他想要什么，都会有人捧到他面前。
这样的他，怎么会想要‘解脱’？
简直滑稽至极。
江无沉默了下来。
“原来是个脑子不好的，倒是白瞎了这张脸。”郁楚也不恼，只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张脸？”江无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你喜欢吗？”
“一般般，你是alpha？”郁楚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支烟，白色的烟向上飘着，模糊了他的面容。
“如果不想去救济站，也可以跟我走。”
说来也怪，他见过不少俊美的alpha，江无和那些人比起来，气质阴郁，相貌阴沉，简直毫无优势，但……
郁楚的心头发痒，只觉得江无的唇瓣会很软。
应该会很好品尝……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翻。
医生建议他减少抑制剂的使用，眼前这个alpha的等级不高，对他没什么威胁，用来解决发情期正合适。
“一个月三万星币，包吃住……”郁楚已经开始寻思把江无安置在哪里了。
然而，江无摆手拒绝了他。
“我已经有工作了，虽然不太好，但暂时还不能换。”
江无的视线在郁楚身上划过。
还是一如往日的香……
待在郁楚身边的话，他一定无法控制吞噬的欲望。
江无遗憾地看着郁楚。
“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寻找一个解脱，一个获得永恒安宁的机会，请一定要让我知道。”
雨声小了。
江无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转身离去。
郁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星光坠落的雨夜之中，指尖颤栗。
怪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悸动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什么。
抓住这个alpha吗？
江无的工作上了新强度。
从简单的帝星流浪，变成了全宇宙流浪。
在主角和反派之间，他只能观测一个，世界意识要求他跟着温夏。
这位温小少爷本该随着家族的其他罪人一同去往偏远星系挖矿，但恰好遇到了星盗抢劫，华丽丽地脱离了大部队，几经辗转，误打误撞地进入帝国前线，和温家的旧部联系上。
江无陪着温夏一路颠簸，脸都黑了半边。
至于郁楚那边，321汇报得很勤快。
【反派已经和间谍搭上线了。】321看戏道。
郁楚认识了和他一样从底层爬上来的司承安，与对方合作，借着帝国改革的风，狠狠地捞上了一笔。
他不知司承安是来自虫族的间谍，会借用从他这里打通的关系，向虫族传递情报。
这是他堕入深渊的第一步。
江无的睫毛垂落，画火柴人的手微微顿住。
【暂时不用汇报他的事情了。】
他喜欢那张脸，不想看他渐渐憔悴的模样。
【您看腻了吗，之后系统会进行信息筛选的。】
321很称职，但哪怕它不汇报，江无也会从主角这里得到郁楚的情况。
太子的改革太过激进，遭到了反噬，郁楚的处境随之变得艰难。
温夏意外发现了郁楚星盗身份的证据，在主角光环下，主角团的进展很快，接连获取了郁楚控制其他alpha的视频，开始了暗中的布局。
江无终于能跟着温夏回到帝星了。
此时的帝星，有关郁楚的绯闻满天飞。
他与几个alpha私交密切的事情被人放了出去，暧昧的画面加上屡次出入的记录，惊起了一片舆论。
星媒嘲讽他是‘睡’出了现在的位置，原本树立的‘omega之光’人设崩塌，不断有议员弹劾，太子迫于舆论压力，将他停职调查。
不久后，他接管的政务频繁暴雷。
大厦将倾。
“砰！”
水杯被砸在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片。
郁楚的脸色阴沉。
他自然意识到是有人在背后做动作，但始终无法追踪到对方的信息。
曾经风光无两的人，如今人人喊打。
江无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他失态的模样。
郁楚消瘦了很多，这朵盛开到荼蘼的花朵，到了枯萎的时间。
【他是反派嘛。】321道：【斗不过主角很正常。】
【但是他很漂亮。】江无叹息。
明明快要枯萎了，郁楚胸口的野心与欲望之火却仍在燃烧着。
这火光，终将会吞没他自己。
多么美丽热烈的灵魂啊……
好想要，真的好想把他吞没……
江无磨了磨牙，遗憾地转身，正欲离开，却见一道红外线光束忽然对准了他。
房屋里的报警机制响起，屋里的人警觉地抬起头，隔着窗户对上了江无错愕的脸。
“嗯？”
糟糕，隐身斗篷没有穿好。
江无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干脆摆烂地坐下，等着郁楚发落。
郁楚走近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撤下了警报。
“是你……”
郁楚双手抱胸，眼里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发现了江无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江无第一次闯进来时，郁楚就发现了。
青年披着那顶斗篷，视屋中的防御系统于无物，就连身边的人都无法看见他，唯独自己……
眼前的人，只有他能看见。
他是无神主义者，但眼下，却觉得江无与人类无关。
郁楚仔细端详着江无的面容。
很漂亮，堪称是美丽的一张脸，碧绿的眸子比最珍贵的祖母绿宝石还要夺目。
为何第一次见时，他会觉得这张脸没有其他人好看呢？
“你来看了我很多次，是和其他人一样来骂我的？”郁楚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
“不。”江无像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来看你什么时候死的。”
“你想要解脱吗？”他期待道。
“死……”郁楚咀嚼着这个字，冷笑了声，“不会有那一天。”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到最后一日，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希望。
思及此，郁楚的语气冰冷，“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江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敛了神色，转身离去。
走前，他想郁楚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可惜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棺材对此表示遗憾。
最后一步……
郁楚的最后一步，相信了司承安，被扣上出卖人类的帽子，再也不会翻身了。
江无平静地想。
剧情不会有意外，因为有意外的，是要上报给任务者下来纠错的。
如果郁楚赢了，就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了。
人类对抗虫族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帝国损失无数，但好在他们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宿主，坚持就是胜利。】321在江无脑海中摇旗呐喊：【今天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了。】
江无埋着头，手中的笔没有停过。
好多人好多人啊，这得要画到什么时候？
小棺材倍感压力。
他坐在审判法庭的观众席上，原剧情的最后一幕，将在这里开始。
除了现场的人外，还有数百亿人在星网上围观这场审判。
围观这场，对人类公敌的审判。
——被告人郁楚。
“你是否承认向虫族传递信息，背叛人类背叛帝国。”
“不。”郁楚站得笔直，挺拔的身姿一如往日。
江无发现郁楚距上次一别后，更瘦了。
他脸上的颧骨突出，面颊上的肌肉微微凹陷，多了几分病弱憔悴。
星网的弹幕上，各式各样的辱骂几乎化作了数据洪流。
[去死贱人！]
[怎么还不死，卖国贼！]
[他怎么有脸继续活着？]
[一想到我把他当作偶像就恶心……]
[还我爸爸，如果不是他传递的消息，我爸爸根本不会……]
[……]
[omega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判精神流放，这种祸害死都便宜他了。]
审判长紧皱眉头，大屏幕上，投影出了郁楚的叛国证据。
郁楚哑声道“我并不知情。”
他的视线飘忽了一瞬，忽然扫过观众席。
隔着人群，他与江无对视了一眼。
江无手中的笔停了停。
法庭上，针对他的审判还在继续，他犯下的罪孽多到让人咋舌，若是转化为纸张，怕是能写出数十本百科全书那么厚的书。
“全都是污蔑。”郁楚道，“不是我做的，那群老家伙是找不到顶罪的人了吗。”
他手上是染了血，但比起那些贵族们做的，算不了什么，那些陈年烂谷子事，倒是终于让他们找到机会泼出去了。
“肃静，法庭上禁止胡言乱语。”审判长说完，紧紧盯着郁楚，“那么，你作为星盗非法进入帝星的事呢？”
郁楚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攥紧五指，手背上青筋暴露，目光一一扫过原告桌前熟悉的面孔，倏然笑了出声。
挑衅道，“是，我是星盗，那又如何呢？”
“你，还有你，你们不还是只能跪在我这个星盗面前，哭着求我奉承我。”他大笑着，神态近乎癫狂。
原告席上，被郁楚蛊惑控制过的alpha脸色骤变，拔出枪就对准了他。
在一片尖叫声中，审判暂停，郁楚被带了下去。
那被郁楚讥讽过的alpha大怒，“这还有什么审的必要，应该直接给他判精神流放！”
精神流放是帝国最残忍的刑罚，犯人的精神海将被关入数据牢笼之中，直到被彻底折磨疯魔。
审判法庭上，权贵们吵着要个说法。
审判长一个都得罪不起，头疼不已时，变故突生，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
“不好了，郁楚逃了！”
全场哗然。
江无早在闹剧开始前，就从观众席下来，向外走去。
去见郁楚。
郁楚趁乱逃跑，只是很可惜，临时安排得不够周全，人员被主角洞悉，从一开始就会失败。
江无站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一路狂奔的郁楚看见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冲向飞船的脚步慢了下来……
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在了江无面前。
“你又来了。”他哑声道，眼底没有在法庭时的癫狂，只有对逃脱的渴望。
哪怕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活。
只有活着，他追寻的一切才有意义。
“我留了不少积蓄，如果顺利离开，哪怕隐姓埋名，也会过得很好。”
他似自言自语般，“或者我回去做星盗……我手里还有很多条线，借着星盗的势力，推翻帝国也未尝不可。”
“只要我现在能离开……”
“温夏的人在那里。”江无扫了一眼尽头，摇了摇头。
对棺材来说，这是他最后能劝说郁楚的机会了。
郁楚没有接话，眸色沉沉地看着江无。
江无试探着上前，抬起头在郁楚脸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满是告解意义的吻。
郁楚没有动作。
江无以为自己成功了，“无论是被温夏的人捉住，还是留在这里被带回法庭，你都不会好过。”
“所以，你需要一个解脱……”
他想要握住郁楚的手，郁楚却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不，我不需要，我没做错事。”他闭上眼，“我没有做错。”
他只是做了所有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最后输了而已。
“不，或许我不该心软的，应该直接解决了温夏。”
郁楚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我不知道司承安是虫族的，我站在那个位置上，和谁合作都是一样的，可是我偏偏选择了他。”
“……因为他不是贵族，是对我来说最合适的人选，哈……”
就像是天意。
追兵将至。
“哪怕是死，也只有我自己能决定，我不需要解脱，我会下地狱会坠入深渊，但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我都会爬回来。”
郁楚深深地看了江无一眼，蓦然折返而去。
江无凝望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不解，棺材终究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
他只能看见属于郁楚的欲望，纯粹热烈，像是一团炽热的、永不熄灭的火，久久地燃烧在他眼眸中。
【……宿主？】
见江无不动了，321忍不住询问。
江无回过神，低头在画本上写下了郁楚的结局。
[反派郁楚，确认死亡于精神力自爆。]
[剧情点结束，确认提交。]
任务结束了。
江无远远地朝着爆炸中心看了一眼。
郁楚，死了。

离开小世界的通道打开，江无迈步走了进去。
321整理着这次任务的资料：【对了宿主，郁楚死之前，回头看了您一眼，应该是想起来了。】
【是雪雪给我留的彩蛋？】
江无打了个哈欠，【难怪他最后多了其他的欲望。】
【什么欲望？】系统随口问道。
【想艹我的欲望。】江无抱着记录本，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睛。
321：？
系统对此表达了震惊后，很快将其抛到脑后。管他对不对，人都已经死了。
世界通道的尽头，光影交叠在一起，三个凶神恶煞的身形远远地挡住了出口。
不等321扫描，江无就辨认出了他们。
“大哥、二哥。”他的脸色骤然亮起，兴奋地挥了挥手，“还有姐姐，我完成工作了。”
他像是考完试的孩子，写完卷子看见了来接他的家长，就噔噔噔跑过去，要告诉他们自己今天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