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程惊堂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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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其中一人便在另一人的帮助下,小心地把女人抱起来。
百里明忙跑在前头领路。
城外,百里御带着两千军士又一次奔逃。
然而这一次他插翅也难飞,很快就被秦枭率军赶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无数箭矢指着他们,一点活路都没给留下。
秦枭坐在马背上,连日来的奔波叫他又瘦了些,因为一直浴血奋战,所以脸上也更多了一层坚毅和阴鸷。
他连胡子都没刮,但不显邋遢,反而更成熟,更像一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百里御脸上再挂不出笑容,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秦枭更没什么可说的了,道:“都抓起来,违逆者,杀无赦。”
闻言,百里御却面色古怪起来,而后忽然疯癫一般大笑。
“你笑什么?”秦枭身后的将士凝眉问道。
百里御终于缓了缓,依旧笑看着秦枭,道:“宁王大人这话说得倒是同太傅大人一样呢,想来是情根深种,不自觉就相像了吧。”
秦枭漠然看着他。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百里御肯定更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百里御紧接着道:“只是不知道太傅大人是与您心意相通呢,还是与那位大祭司纠缠不清呢?”
这是秦枭最近总在回忆的事,却不知百里御竟能精准猜到他的雷区。
这个定北王,果然很擅长观察,更擅长玩弄人心。
“本王倒是知道,有一个人确实与你纠缠不清。”秦枭抬手。
便有两位军士从军队之后走出来,中间还压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头脸都被罩得严严实实的人。
百里御眉心一跳。
两位军士将这人压上来,让对方跪在地上,而后直接掀开兜帽和面罩。
一张苍老的、遍布褶皱的脸出现在百里御面前。
百里御瞳孔骤缩。
他死死盯着那人,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那身影分明就是一直伴随着他的蛊师。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长相普通,但绝对年轻痴心的男子。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男人!
而且还是他很熟悉的、平日里为他打点很多的定北王府老管家!
百里御忽然想起来,自己与蛊师的相识,就是老管家牵的线,而且蛊师留在他身边之后,老管家就告老回家颐养天年了......
这绝对不是他的蛊师!
百里御不敢相信。
他明明见过对方的脸,那是一张虽普通,但还算清秀的面容,皮肤柔软细腻,身体也年轻柔嫩。
他还与对方做过许多次那种事,对方怎么可能是这幅模样?!
“定北王不用怀疑。”一道女声从军中传出,一身南疆服饰的司途安黎骑着马走出来。
她看着定北王扭曲的面容,微微一笑道:“他只是用了蛊,并非什么年轻人。”
司途安黎此前得了女儿的消息,便快马加鞭赶来河南对付蛊师。
昨日与秦枭的大军汇合之后,她就利用小青蛇,用了些蛊术和巫术定位到了这蛊师的位置。
抓到之后,便发现对方是个年轻男子。
但司途安黎一眼就瞧出对方用了蛊维持自己年轻的容貌,果然,在小青蛇吃了对方身上的蛊虫后,这人就恢复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蛊师,或者说老管家此刻终于缓缓抬眼,用浑浊的双眼看着百里御。
开口时也不再是那般雌雄莫辨的嗓音,反而苍老低哑。
“王爷,是我骗了您。”他迷恋地看着百里御,“可我对您的心是真的。”
秦枭:“......”
他有点犯恶心。
百里御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想到自己竟与对方缠绵这么多年,更是气得直接吐了血。
楚九辩没看到这一幕,但当晚通过吕良材的转述知道这事后,也无语了许久。
但又有点想笑。
秦枭要真的想让一个人生气,还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出了神域后,他便翻了个身,熟练地抱住秦枭的枕头,翻开那本没什么意思的画册。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书上。
如今已经十二月二十日,朝中诸事也已经渐渐回归正轨。
安无疾和秦川两人抓了陆烬烽,因为对方本就没那么强的战意,那日刚和安无疾打了没多久就直接投降了。
邱玄铮却是个直脑子,愣是要分出胜负,最后被秦川抹了喉。
但秦川和安无疾也都受了些伤,不过都不重,楚九辩给他们吃了消炎药,又有太医院看顾着。
安无疾只是两刀皮外伤,已经能活蹦乱跳。
秦川虽说也没重伤,但右手骨折,左手臂也有刀伤,基本丧失了自理能力。
他不能回秦家,秦家只有秦枭和秦朝阳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们二人现在都不在京里。
所以他只能留在宫中。
可眼下宫里知道他身份的,只有楚九辩和安无疾。
安无疾自己都还是病号,楚九辩这个身份也不好去照顾,总不能让秦川始终戴着面罩叫宫人照顾。
所以楚九辩只能把陆尧也叫进宫里。
好在陆尧与秦川关系不错,相处起来比别人还更自在些。
还有秦朝阳那边,有东北军在,女真本也不敢做什么。
所以他在那边也不是作战,而是帮谈雨竹再把商会细节完善了一下。
王涣之在京里已经被俘下狱,王文耀在东北也已经被控制住,等到回京后,就会和其他人一起判刑了。
按照信徒们最近传回来的消息看,湖广和粤赣两地也已经被朝廷攻破,只剩后续扫尾事宜。
所以眼下四大世家,除了王家之外基本都退出了政坛,但王家是自己人,暂时不用去管。
藩王们也都归顺的归顺,死的死,抓的抓。
威胁朝廷的势力基本都已经拔除干净,以后剩下的,便是给大宁百姓休养生息,航路海运、基建工程、学校教育......
这些都是时候大刀阔斧地发展起来。
除了这些。
就只剩下......
楚九辩摩挲着自己光滑的左手手腕,那里本该有一道道深刻的伤痕。
黑暗中,青年的眼眸变得空茫。
他是该给秦枭看看自己真实的样子了。
十二月二十五。
秦枭只领了几百人的小队,率先回了京城。

漫天风雪,朱红宫墙。
宽长的官道之上,男人一袭黑衣,身披大氅,在黑压压几百军士的跟随下,疾行而来。
宫门前,小小的皇帝小脸冻得泛红,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如宝石般澄澈明亮。
身着绛紫官袍,身披银白色披风的青年静静站着,双眸望着那由远及近的队伍,瞳孔中好似只映着那为首一道身影。
秦枭一路架马到了跟前几十米处才下马,而后快步走过来。
百里鸿当即迈着小腿朝他飞奔过去。
许是如今真的不用再看别人脸色,秦枭竟与楚九辩此前一样,半蹲下来张开怀,任由小朋友闷头撞进怀里。
秦枭用大氅包住孩子站起身。
百里鸿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眼泪说来就来。
“舅舅。”他瘪着小嘴,吸溜鼻子。
秦枭就笑,轻轻拍着他后背道:“舅舅回来了。”
他语气轻松含笑,抬手给小孩擦眼泪:“不哭了,一会眼泪就冻脸上了。”
百里鸿就把脸埋到他肩头蹭了蹭,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
秦枭:“......”
百里鸿却破涕为笑,“舅舅舅舅”地喊。
秦枭一手托着孩子,另一手在他脸上轻捏了下,同时抬眸,望向几步远站着始终未动的楚九辩。
青年还是他离开前的模样,但秦枭却觉得对方好似更好看了。
两人目光相撞,分明离得远,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可就是叫周围人都红了脸,不敢多看。
回到养心殿,所有人都没谈及正事,只是简单而宁静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而这一刻,整个皇宫,甚至整个皇城,都因为宁王大捷归来而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战争结束了。
天下太平了。
天下还是大宁的天下,是百里鸿的天下,百姓们是最开心不过的。
吃过饭后,秦枭去见了安无疾和秦川。
同秦枭一同回来的小将军,不知道要如何安排他们带回来的定北王和蛊师。
楚九辩眸色微动,道:“带去与那几位权贵关在一处吧。”
三个世家的家主谋士,以及朝中那几位高官,都关在皇宫内的牢房中。
就是此前楚九辩也待过一日的地方。
“是。”小将应下后就打算离开。
楚九辩又叫住他,说:“记得把他们二人关在同一间牢房内。”
小将一笑:“得令。”
楚九辩也笑了下,待人走远后,他才转身,看向瑶台居的方向。
他已经不住那里,所以这段时间秦川在宫中养伤,便住在瑶台居偏殿中,那里是除了养心殿外唯一一处铺了地龙的地方。
秦枭如今就在那里和秦川说话。
楚九辩久久望着,又抬头,眯着眼看冬日里那模糊的阳光。
雪花纷纷扬扬,有一片落在眼角,顷刻间被体温融化,如眼泪般晶莹。
他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暗,冻得快没有知觉的耳朵和脸颊也被一双温热的大手包裹住。
楚九辩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人。
只是盯着光芒太久,眼前阵阵发黑,他有些瞧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秦枭。”他开口。
“嗯。”秦枭笑道,“傻站着做什么?等我吗?”
楚九辩就也笑了,眼前黑影渐渐散去,他越来越清晰地瞧见了男人那张俊美的脸。
“秦枭。”他声音很轻,生怕别人听见一般。
“我有些想你了。”他说。
秦枭眼睫一颤,本还温柔的视线骤然沉了,浮现出令人心悸的浓重情绪。
“楚九辩。”他声音有些哑,喉结滚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楚九辩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凑近他,仰起头,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大庭广众之下。
他第三次主动吻了秦枭。
下一刻,他手腕便被男人握住,大步朝西院走去。
楚九辩跟着他,视线微垂。
他看着男人手背凸起的青筋,忽然抽回手,不过不等秦枭反应,他就又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秦枭回头看他。
楚九辩看到他后槽牙好似都咬紧了,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了。
秦枭脚步更快,楚九辩几乎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一路进了西院,又脚步不停地进了卧房。
热浪袭来,楚九辩骤然抖了一下。
房门在身后合上、落锁。
下一刻,秦枭就松开与他相握的手,反而环住他的腰。
很紧,几乎要将他拽入身体里一般。
灼热而粗暴的吻落在唇间,楚九辩呼吸都有些抖。
手臂自然环住男人的脖颈。
他仰着头,松开齿关,舌尖主动舔舐男人的唇。
于是,他便如愿听到了男人更加粗_重的喘息。
同他午夜梦回时听到的别无二致。
官袍散落,青年身上很快便只剩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带子松松垮垮系在腰间,而那带子之下,竟隐隐有道细细的红色。
秦枭将他按在床上,垂眸扯开那碍事的衣带,便瞧见青年腰间竟系着一条红绳。
呼吸一滞,反应便更大了些。
楚九辩看着他。
男人身上褪了大氅,可还穿着那身软甲,冰冰凉凉,还硬,硌得他腰腹前胸都红了。
楚九辩抬脚,轻轻踩在他小腹。
对上秦枭深沉的双眸,楚九辩牵唇,轻声问:“喜欢吗?”
秦枭便笑了。
“喜欢。”
“喜欢死了。”
这是他枕边那画册中的一幕,腰间一道红色,他无数次幻想过若楚九辩如此,会是如何动人的模样。
眼下他真的瞧见了,还是青年主动为他戴上的。
比他想象中更美。
更令他难以招架。
温热的软膏,与粗糙但修长的手指,开疆扩土,破开因许久未造访而格外紧_致的地方。
而后很快。
便换成其他。
软甲并未卸下。
楚九辩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想去触碰那些锁扣,但却被男人冲撞地次次失手。
这一晚的楚九辩,与以往的回避和矜持不同。
他甚至主动坐上去,叫秦枭眼睛都红了。
他那样听话,秦枭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叫秦枭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他。
可看着青年湿漉漉的双眼,他再多的理智也都会被驱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渴望。
楚九辩抱着他,脸埋在他颈间,眼泪一次次滚落,眼底隐隐有悲色,又很快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不知道多少次的占有,楚九辩甚至觉得肚子都涨了。
他也终于知道,以往秦枭是真的网开一面,没认真折腾他。
可他却没推开人,而是一遍遍引诱着,好似恨不得秦枭就这样弄死他。
直到第二日天都蒙蒙亮起,楚九辩才沉沉睡去。
期间好几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晕了。
然后又在激烈的动作下苏醒。
这一觉,便到了傍晚。
楚九辩迷迷糊糊睁眼,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一动,身后的人也动了。
楚九辩脸色一变,这才发现秦枭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之前或许还顾忌着他睡觉,没敢动得太明显,现在见他醒了,男人便没了顾忌。
楚九辩嗓音有些哑,破碎的声音道:“渴了。”
秦枭一顿,在他后颈处落下一吻,然后便起了身。
楚九辩听到了一声令他面红耳赤的声响。
结果下一刻,他就被人抱起,再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屋子里热,桌上又铺着布巾,一点都不冷,只是略有些硬。
楚九辩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枭,对方明明一夜没睡,可还是精神十足,一双眼明亮有神。
他一动,楚九辩就闷哼一声。
秦枭给他倒了杯水,还是温热的。
“慢点喝。”他将水杯递到楚九辩唇畔。
楚九辩仰头喝下,润了干涩的喉咙,一点水渍顺着唇角滑落,在喉结处摇摇欲坠。
秦枭凑过去,将那滴水渍吻下。
楚九辩喉结一滚。
不够,他就又喝了两杯。
又是一夜。
直到了后半夜,楚九辩实在遭不住了,连手指都动不了,秦枭才帮他细细清理干净。
他上了床,将人抱进怀里。
秦枭轻吻楚九辩的眉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道:“睡吧。乖。”
楚九辩把脸埋在他胸口,闭着眼,浑浑噩噩地说:“不准再进来了。”
他听到了男人的闷笑声,以及一声浅浅的“嗯”。
腊月二十八,早。
楚九辩和秦枭终于踏出了房门,上了早朝。
这会儿本该是休朝,但秦枭回来之后一直还没和众人见过,今日便也算是见一见,然后大家便可以休年假了。
朝中熟悉的面孔少了将近半数,许多位置都空了出来。
官员们的任命陆尧已经准备了几份名单出来,不过最后的任命,还需要楚九辩和秦枭再审核,然后由百里鸿批复盖印。
今日早朝之上,众人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聊得更多是河西郡及周边种了红薯的城池,百姓们都过了个好年。
南疆的棉布如今不用再紧着战士们用,所以降了价,百姓们买得起的更多,大家都喜笑颜开等等。
过几日便过年,京城与地方上都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
新年新气象,楚九辩和秦枭决定官员的任命还是等年后上朝再说。
不过今日,百里鸿倒是还要再宣布一件事。
待大家都聊完之后,百里鸿便开口道:“官员任命之事年后再议,今日朕要颁布一则诏书。”
楚九辩一怔,下意识看向秦枭。
什么诏书?
这事他是真不知道。
秦枭却不惊讶,还对楚九辩笑。
百里鸿看到先生困惑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这件事他前日是想找先生说的,但舅舅说先生很累,要睡觉,所以他就没来得及告诉先生。
不过他问过舅舅,舅舅说他想做的事很好,可以做。
他侧头看向身侧的小玉子,示意他可以念诏书了。
临近年关,洪福的差事也多得很,除了要管司礼监的事情外,还要管宫中一应采办安排,忙得脚不沾地,这陪陛下上朝的事便暂时交给了小玉子。
小玉子做得有模有样,颇有他师父的影子。
还有宫里一应事物,洪福也都带着小祥子一起做,待年关之后,这宫中的事便要都交给小祥子管了。
带出了两个好徒弟,洪福就可以一心在司礼监做事。
眼下朝廷又开始处处缺人,司礼监是除了吏部和户部之外,唯一运转良好的部门,自然是能者多劳。
话说回来。
小玉子从袖间拿出诏书,暗暗清了清嗓子,才扬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品太傅楚九辩雄才大略,忠勤定邦,缕建殊勋......”
“今特封爱卿为一等辅政王,赐封号‘瑞’,食邑万户。与宁王秦枭共佐大业,创大宁盛世太平......”
如今是景瑞年间。
百里鸿自己精挑细选了“瑞”这个字,可见他用心至诚。
秦枭的“宁王”是大宁的宁王,楚九辩的“瑞王”,是景瑞之年的瑞王,而且他们二人都还是食邑万户的辅政王,远高于亲王的封赏。
这般殊荣,放在其他皇帝那里等同于被两尊大神威胁着。
可在百里鸿这里,这两尊大神都是护着他、宠着他的。
楚九辩抬眼,怔然看着皇位之上那小小的身影。
百里鸿眼睛很亮,用一种极度依赖和欣喜的视线与他对视,还抿着唇偷笑。
楚九辩恍惚一瞬,好似隔着遥远的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孩子。
对方也曾用这般眼神看他,也会对他笑。
但又不太一样。
百里鸿底色是干净的,纯粹的,是带着爱意和包容的。
可那个孩子,却是悲惨的,痛苦的......
“钦此!”小玉子念下最后一句,而后便小步跑下来,笑着将圣旨递向楚九辩。
楚九辩唇角带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他伸手接过圣旨,躬身朝着上位道:“臣谢陛下隆恩。”
百里鸿忙道:“爱卿快请起。”
在他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就有人从后殿搬出一张同秦枭那把一模一样的椅子。
秦枭起身走下台阶,从宫人手中接过那把要四个人才抬得动的椅子,拿到与他平齐的台子上,放到了台阶另一侧。
楚九辩抬眼,看到两把椅子一左一右,中间再向上,便是那把宽大精美的龙椅。
他收回视线,看向秦枭。
对方面色冷静,但眼底还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见他看来,秦枭就冲他眨了下眼。
楚九辩无声地笑了下,抬脚,一步步走上台阶,行至那把椅子前。
转身,坐下。
他看到了下方井然而立的官员。
秦枭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知是谁先开口,而后所有官员都齐齐跪下来,朝着上位三人磕头,高喊:“万岁、千岁。”
后史记——
【景瑞二年腊月二十八,瑞王楚九辩得封辅政王。
开创圣宗百里鸿亲政,瑞王与宁王双雄共治的盛世基业。】
早朝后,奉天殿后殿内。
小朋友抱着楚九辩的腿,软乎乎道:“先生,苗苗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是前几日您在休息,朕才没打扰您。您不要生苗苗的气好不好呀?”
秦枭看得牙酸。
一口一个苗苗,这小玩意儿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但一抬眼,就见楚九辩笑得那样温柔。
秦枭:“......”
行吧,瑞王大人就吃这一套。
大宁朝就两位异姓王,所以他和楚九辩虽封了王,但却不称为“殿下”,依旧是“大人”。
楚九辩蹲下来摸了摸小朋友的头,笑说:“先生不生气,先生很喜欢苗苗给的惊喜。”
百里鸿当即喜笑颜开,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跟个小猫似的。
哄完孩子,孩子便和小玉子先回了养心殿。
过两日就过年了,百里鸿也放了假,不用批奏折,所以他最近最喜欢的事就是和小玉子在院子里玩雪。
工部新上任的郎中严瑞,也就是此前国子监考上来那位少年,最近做了很多好玩的积木和模具给百里鸿。
既好玩,又锻炼动手能力,还益智。
所以百里鸿最近都是用这些木头搭建雪屋和院落,还和小玉子他们一起玩类似沙盘的“战斗”游戏,用木头小人在雪做的城池之间斗智斗勇。
不知不觉就无师自通了不少兵法和谋略。
楚九辩跟着看了几次,不得不感叹小朋友这脑子,真是天生要当皇帝的。
“想什么呢?”
耳侧一热,楚九辩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偏头,秦枭的唇便蹭过他耳畔。
“在想咱们该去狱中看看了。”楚九辩说。
他们这几日荒唐,都没去狱中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当然其他人并不很重要,等之后直接叫顾清直判了就是。
如今刑部无人,这些事就都交给大理寺卿顾清直了。
唯独陆家人,尤其是陆有为,秦枭该亲自问一问。
秦景召和魏灵蕴的死,主谋是英宗,可陆家却是真正动手的刽子手,只是此前他们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寻到。
现在陆家都已经被抄,陆有为和家主陆烬烽也已经入狱,族中一众谋士和族老也被关在大理寺的监狱里。
如此情况下,陆有为没必要再瞒着这些事,毕竟都是一死。
说不定他说了之后,秦枭会网开一面,放他族中某些人出狱。
秦枭知道楚九辩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他虽荒唐,与楚九辩都没怎么下过床,可楚九辩昏睡的时候,他却会忍不住想起这些。
许是认识了楚九辩,有人同他一起分担压力,所以他再没办法装作无所不能的模样。
他承认。
他有些不敢面对。
父母的死,拖垮了祖父的身体,也叫长姐走上绝路。
他们究竟是怎么被害死的其实根本不重要了,但秦枭还是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手臂被楚九辩缓缓拽下来,秦枭站直身。
楚九辩转身看他一眼,然后垂眸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他说。
秦枭心里一麻,反手握得更紧了。
两人一路行至大牢。
进了院门后,冷冷清清。
隔壁就是御林军每日当值休息的地方,所以大牢这边就没有什么护卫,只有几个轮值的狱卒。
见到楚九辩和秦枭过来,当即就有一位狱卒从屋里跑出来,躬身行礼。
秦枭随意说了句“起来吧”。
楚九辩却多看了这狱卒两眼。
那狱卒本不该抬头看主子,可他没忍住,悄悄抬眸,便看到了楚九辩那浅色的双瞳。
他恍惚一瞬,忙低下头。
而后他就听到楚九辩开口,嗓音清冷但语气却平易近人。
“本王记得你。”楚九辩说,“你叫李生对吧?”
李生倏然抬眸,激动道:“您、您还记得小人!”
楚九辩看着他年轻的脸,笑说:“此前在这里,还多谢你照拂。”
“那是在下的荣幸。”李生脸都有些红,一如当初他刚刚得知楚九辩是神仙的时候一样。
秦枭侧头看楚九辩,又看向那狱卒,没说话。
“带路吧,我们想去见见陆有为。”楚九辩道。
“是,两位大人这边请。”李生带着两人进了监狱内。
房内燃着不少炉子,比外头暖和许多,但若是一直待在这般环境中,也还是会冷。
楚九辩和秦枭跟着李生一路往里走,路过第一间牢房。
“故地重游,这感觉还真是奇妙。”楚九辩故意说。
秦枭想到自己最初将人关在这间牢房中的场景,当时他处处被掣肘,国库里没银子,朝廷中没人,宫里也到处都是眼线。
他每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不小心摔下去,就会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种时候,楚九辩以那样神异的方式出现,接着很快便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再之后一步一步,对方帮了他太多太多。
多到他这辈子、下辈子,无数辈子都还不完。
所以他只能生生世世追着对方报恩了。
楚九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不动,便拉着他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一间间牢房。
他们见着了此前几乎日日得见的熟悉面孔。
定北王百里御、东江王百里赫、户部尚书苏盛、刑部尚书邱衡、兵部尚书陆有为......
藩王,一品尚书,二品侍郎,还有那几位家主。
他们一个个虽没了往日里的风光,可却还是同一般的阶下囚不同,依旧挺直脊背,发丝都不曾乱。
那单薄的麻质囚服,虽磨得他们金尊玉贵的身体处处不舒坦,可他们仍然好似穿着那绛紫色官袍一般。
见到楚九辩和秦枭过来,一道道目光便都投射过来。
没有怨恨,没有恼怒,只有怅然和平静。
这权势沉浮,不过就是一盘棋局,有输有赢。
有人上,便有人下。
但总会有人站在那一桌旁,搅弄风云。
他们输得起。
但心底到底有几分不甘,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楚九辩和秦枭站到陆有为所在的牢门前,透过木墙的间隙,与里面端坐着的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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