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法洛斯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里了，十五岁的少年正看着后视镜里出现的车辆——不，那应该是坦克，见鬼的这玩意是怎么被运到哥谭的——他看着后方，语气冷静地问布鲁斯：“布鲁斯，你实话告诉我，你干了什么？”
“唔……”布鲁斯好像在思考措辞。
“这里、哥谭现在的情况跟你有关吗，布鲁斯？”法洛斯转过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暗沉且不安。
布鲁斯！布鲁斯！
他想，这一切怎么可能跟布鲁斯没有关系，不然就在哥谭全城撤离的时候，布鲁斯怎么会还在？什么一起喝酒的老同学，你说的别是蝙蝠侠！
法洛斯已经明白了，有人联合稻草人做局把布鲁斯困在了哥谭，所有人都能离开，只有布鲁斯不能！
这个人还秘密运来了坦克、放出了阿卡姆疯人院的罪犯、以疏散民众的名义调离了GCPD的警察，就是为了让布鲁斯孤立无援！
是谁？是谁能办到这些，是谁跟布鲁斯有着如此深仇大恨，是谁看似疯狂、做事却留了几分余地，让普通人在这个时候从沦为战场的哥谭撤离？
只有一个！
那就是——蝙蝠侠啊！
这一切只有可能是蝙蝠侠干的，所以布鲁斯的哥谭教父身份还是暴露了，蝙蝠侠把他困在这暴雨夜的哥谭，而他们间最终将迎来……死战！
迪克没回来、卡斯去了香港、杰森不在哥谭、提姆只发来了一条“你们先去哥谭，我马上就到”的消息，至于达米安，甚至阻止他来找布鲁斯！这就是你的计划吗，布鲁斯，你想抛下我们所有人！你想独自面对蝙蝠侠！你想彻底消失！
对吗，布鲁斯，对吗？
在法洛斯的注视下，布鲁斯·韦恩终于点了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我想他们的目标是我。
“……”
法洛斯就表情沉重地看着他。
布鲁斯叹气，心想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终于瞒不下去了，不过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对法洛斯说清楚。他从装红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蝙蝠侠玩偶，放到法洛斯怀里，说我知道你喜欢蝙蝠侠……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事情就是这样，法洛斯。
法洛斯垂下视线，看着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玩偶，表情更沉重了。
他看起来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扼住咽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刚意识到的那件事推翻了他过去所有的认知……而命运已然在暴雨和升腾的摇滚乐里发酵！命运从未给他思考的时间，前方就是三门大桥，那座连接哥谭内外的大桥已经缓慢升起，以这个速度他们根本就赶不上！
但就在那一刻，布鲁斯柔弱而单薄的身躯在法洛斯眼里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布鲁斯平静、沉稳，好像他完全有把握从这座断桥上飞跃！如同穿过天际！
他猛然踩下风门，发动机声如雷霆，怒吼着推动这辆车冲向三门大桥！
要么登临巅峰，要么被命运……击垮！
暴雨中，坐在副驾驶的少年仿佛忽然惊醒，对他的父亲喊：“布鲁斯，这违法……所以你们一直都踩在法律的底线上吗？！”
开车的父亲神色平静，语气淡然而平常，好像他们不是在暴风雨的宽阔河面，而是抬脚踏过一条小小的沟壑！他说：“严格来说确实如此，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越过法律的底线，但戈登会对我视而不见，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下一刻，载着两人的汽车冲出桥面、冲出暴雨、冲出这群魔乱舞的哥谭！
机器的轰鸣声与老旧的摇滚乐混在一起，组成这辆车的每一个零件都在激烈运转、擦出火花，高喊着前进的口号；雨丝与一道道红光将世界切成几片，三门大桥下的浪涛嘶吼着、咆哮着，仿佛要逆卷到天际！
冲过去！
好像无数个声音在呼喊，山呼海啸，密集到像嘈杂的雨声，推动着他们向前，穿过大桥！
像是诺亚方舟征服大海，像是漆黑的鲤鱼穿过龙门！
可就在那一个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重重将这辆即将越过龙门的小鱼砸回了桥面！
大桥晃动着，世界也仿佛在晃动！黑色方舟狠狠撞上大桥的栏杆，轮胎发出刺耳的惨叫或者摩擦声，坐在车上的人狠狠撞上靠背，汽车的安全系统不知为何没有生效，但眼下已经不是关心那个的时候！
法洛斯往前方看去，就在那漆黑的暴雨里，俨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幽蓝的、燃烧的、灰暗的……大桥最后一盏路灯的光勾勒出它的轮廓，庞大的黑影沉沉压来，折射出金属般的光芒。不，见鬼的，那就是一台机器，一台庞大的、不知道由什么零件组成的机器，它正垂下头颅俯视下方的汽车，审视着造物者的一切！宛如……神明！
暴风雨中，巨大的幽蓝色怪物轰然落下，掀起巨大的水花，挡在了他们面前，如同山岳般震撼天地！
扑通。扑通。法洛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人怎么能战胜怪物？
人怎么能战胜怪物？！
逃！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逃离！生存的本能驱使他去拉住布鲁斯，可就在他转头的那个瞬间，暴雨的喧嚣猛然透过车窗，无比清晰地透入他的脑海，好像世界忽然在他面前打开！
布鲁斯打开了车门。
男人平静地将车停下，好像终于想起他应该遵守交通规则，可现在的哥谭没有交警，也不会有人为他开出罚单；哥谭最有名的花花公子终于收起了所有的轻松，他没有说话，而他的儿子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
“不，布鲁斯……”
法洛斯想抓住布鲁斯，他从未有一次这么惊惶、这么恐惧，这么怕失去布鲁斯过，好像灵魂深处的某个声音告诉他：法洛斯！法洛斯！快阻止他，不然你将永远失去布鲁斯！
可布鲁斯的手也从未有一次如此有力过，强硬地把法洛斯的手臂掰回到了原位，并从车门的暗格里抽出了一把漆黑的、锋利的、伤痕累累的蝙蝠镖。
他走出车门，站在雨里，像一尊挺拔的雕塑，面对着这场暴风雨、这个怪物，这个世界；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人对神明降下裁决：“事情比我预计的麻烦，看来我们得晚些时候才能走了，法洛斯。我去解决他，你等我回来，或者……等人来接你。”
年轻的父亲回过头，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整个城市的光。那是哥谭，那是他的城市、他的故乡……是他所建立的乌托邦！
布鲁斯？布鲁斯！你要干什么？！
法洛斯大喊，可他的声音在漆黑的暴风雨里好像无比渺小，刚出口就被淹没在了大雨声里；他尝试挣脱，但早被设计好的安全带把他死死卡在座位上，最后他用力踹了一脚车门！
与此同时，布鲁斯抬手，蝙蝠镖被随意掷出，嵌入钢铁大桥的缝隙，像是会面当日才被扔下的傲慢战书——那无关紧要！因为胜败决定一切！
一道道金属的反光里，立于巨大机器顶部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模糊的光线映出头盔尖耳朵的轮廓：而布鲁斯·韦恩就这么站在暴雨中，他像个凡人，又全然不像，往前方望去。
他是布鲁斯·韦恩。
他留在哥谭、留在这个夜晚，就是为了——
“布鲁斯！”
法洛斯大喊，他真切地意识到他什么都抓不住，他一直以来都告诉自己所有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他知道他的家人不愿意告诉他，所以他不会问……但这导致了他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只能看着布鲁斯孤身一人去战斗，而他只能坐在这里看着？看着？他不能，他不该这样！
他的灵魂深处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尖叫、在流泪，在拿过往的刀片把自己划得遍体鳞伤，他死死攥住那根困住他的带子，从雨夜的腥味里闻到了些许血味，却怎么也不想去分清那是来自于他的手心，还是他会在未来见到的、布鲁斯可能面临的局面。不！
布鲁斯最后跟他对视，就要转身的时候，他撕心裂肺地：“布鲁斯！不要去！你怎么可能打得过蝙蝠侠？！”
布鲁斯刚要去拿头盔，现在他踉跄了一下——什么？我打谁？谁打蝙蝠侠？
他缓缓回头，沉默地跟法洛斯对视，发现他儿子正难过地看着他，好像他马上就要去跟一个不可战胜的对象决一死战，或者，从容赴死，而这个对象是——
法洛斯在求他：“我知道蝙蝠侠不杀人……但布鲁斯，你不能保证你不会出意外……求你了……”
布鲁斯：“……”
他沉默了；他的沉默被当成一种默认，于是整个世界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他那个天真的、对他充满信任和担忧的孩子正悲伤地看着他，即使他们都知道这些年来法洛斯是在故意视而不见，但真相揭露的时候，还是——
不是，法洛斯，这是真相吗？！
世界静悄悄，暴雨倾盆，布鲁斯张了张嘴，先看向了另一侧的巨大机器，以及站在机器顶端的、戴着蓝色小猫耳朵头盔的年轻男人。
小猫耳朵刚重新站起来，假装自己没打滑，他跟布鲁斯对上视线，两个人仿佛能激烈到擦出高压电，很好，把其中一个电死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法洛斯，”布鲁斯先不管小猫耳朵，诚恳地对法洛斯说，“我？跟蝙蝠侠战斗？我刚才听错了，对吗？”
“……你可以不去吗？”法洛斯看到他回来，努力把身体倾过去，小声问他。
布鲁斯说不，不是这个问题，你在哪看到蝙蝠侠了？蝙蝠侠还没出现吧！
法洛斯指了指上面，说你看。
猫耳朵义警，使用超级现代化武器，这种时候依然在哥谭，甚至正大光明地闪亮登场直奔他们而来，仿佛王者君临 ，怎么看都不像是传统的哥谭罪犯——他不是蝙蝠侠是谁？
所以布鲁斯，今晚的事是你违法犯罪的身份终于被蝙蝠侠发现，他把你困在这里、想要抓住你，而你准备跟他决战，对吗？
布鲁斯：……
布鲁斯：我成替身了？
他向法洛斯伸出手，就在法洛斯要抓住他手的时候，布鲁斯迅速换了方向，用力地敲了一下法洛斯的脑袋。
“他不是蝙蝠侠！”他不高兴地说，还戳了戳法洛斯怀里的蝙蝠侠玩偶，说，“蝙蝠侠是有披风的，而且那个人是蓝色——”
“以前蝙蝠侠就是蓝色制服啊。”法洛斯说。
“我知道，但蝙蝠侠在出道第四个月就改了制服，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到现在已经换了六十七版制服！上个月还刚刚更新了两套！还有蝙蝠车！”布鲁斯用更大的声音反驳他！
布鲁斯·韦恩不解气，又趁小猫耳朵没动的时候掐了一下法洛斯的脸，才直起身，从这辆被改装过、伪装成普通汽车的蝙蝠车里拿起了他的蝙蝠头盔。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极低的声音不像他平日脸皮的说话方式，却像哥谭人都知道的某个人。
他戴上头盔，掀开衣服，露出里面的披风、腰带，和属于蝙蝠侠的制服，宣布——“Because I am Batman！”
蝙蝠侠大踏步走入了雨中！
他每走一步，世界都好像为之震颤，那是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是整个哥谭在白天黑夜不停称颂的人，而现在，他已然归来！
法洛斯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恍惚间觉得那个离去的人好像不再是他在家柔弱的父亲、花花公子、只会撒娇的布鲁斯，而是试图以一己之力背负起整个哥谭的命运、展开一场漫长圣战的……柔弱的父亲的身影。那是蝙蝠侠，也是他的父亲，他的布鲁斯！
等等！布鲁斯！那你要去跟谁战斗？！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暴雨里。没有回答。
法洛斯恨自己没能早点意识到，而现在？已知布鲁斯就是蝙蝠侠，那布鲁斯还是哥谭教父——不不不法洛斯，忘掉你那哥谭教父吧，你了解你的父亲也了解你的偶像，他是能当哥谭教父的人吗？蝙蝠侠可是正义的象征，而布鲁斯是最忙的那个！
他天天白天上班要么真上班要么去扮演花花公子晚上夜巡抽空还要关心迪克的感情、卡斯的武力、杰森的学业、提姆的工作、你的生活、达米安的教育还有阿尔弗雷德的抱怨，他没这个时间干别的！没有！
所以！所以布鲁斯才是蝙蝠侠，所以有人针对蝙蝠侠设计了现在的局面，想要跟蝙蝠侠——没有哥谭的蝙蝠侠正面对决！这是为了什么？征服、乐趣、利益，还是复仇？
他不知道。
他只看着布鲁斯一步步走过去，将那个背影刻入骨髓，或许这个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记。
他看到那个戴着蓝色头盔的人影一跃而下，仿佛一柄瘦削的蓝色利剑，刺入桥面，将周围的暴雨削去一部分，时间好像为这个人静止，却毫无意义，只展现给了法洛斯一片如墨漆黑。
他没来由地对这个人觉得熟悉，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无比陌生：陌生的体型，陌生的动作，陌生的制服，陌生的声音……一切都很陌生，可他又看到那个人弯曲的脊背，他看到那个人嘲讽蝙蝠侠，他看到宛如实质几乎要将一切洞穿的愤怒！
而那份愤怒也指向他！
你是谁？
你认识我？你认识我！那我……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而来？愤怒、仇恨，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看着那两个人终于开始战斗，那是几乎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争斗，布鲁斯到底有多少实力他已经不清楚了，他只听到一声愤怒的“Batman！”，然后雨夜被枪声打破，暴风嘶吼着穿过战场，骑士高举枪刃，闪蓝的电自天而下，蜿蜒如龙！
白光照亮天地，仿佛一张泼墨国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正在交战的人的影子！
他忽然想起——
想起杰森离开后，他去整理杰森的手稿，坐在下午温暖的阳光里阅读那些他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写就的、属于杰森的语句：“他如破败的航船，从干涸的河床上走来，步履蹒跚……他的愤怒不值一提，不过将命运焚烧……”
为什么会想到杰森呢？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杰森还没离开哥谭、离开这个家。他很久没见过杰森了。两年？三年？或者，五年。
他已经有五年没见过杰森了。有时候他们会写信、打电话，他也会收到杰森的照片，还有时候其他家人会捎来杰森的消息。
所以，为什么会想到杰森呢？他问自己，只看着那正在战斗的两个人，再一遍问自己，又听到枪声，听到“骑士”，看到那陌生的身影、直不起来的脊背和雨幕，他的视线好像能穿过雨幕……从越来越模糊的影子里，看到坐在椅子上伸懒腰的少年。
“……为什么会想到杰森呢？”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胃正在燃烧，或者他的五脏六腑正在被浓酸腐蚀，他用力拽住这辆车的安全带，他得出去——他得阻止杰森和布鲁斯！
法洛斯将自己的肩膀脱臼，挣脱出半个身体，撞向车门，攥住了地上的蝙蝠镖。他死死抓住那枚蝙蝠镖，咬牙施力，直到手鲜血淋漓，将蝙蝠镖从地面拔出！他终于借蝙蝠镖的边缘与合成材料的安全带较劲，在那两个人越来越激烈的战斗中，将自己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他就要冲出去，冲向那两个人，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忽然自己启动了。
自动驾驶系统的声音与面板上的文字一同出现：正在前往安全地带。
布鲁斯？
布鲁斯！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个安全带被破坏就会启动的程序，这辆车并非对外的硬壳，而是对内的牢笼！我需要这样的保护吗？布鲁斯！
车窗外，暴雨如白练般向桥下倾泻，那两个人已经站到了最危险的边缘，随时可能掉下去，可谁都没有停下战斗的意思，骑士甚至一脚踹断了栏杆！断裂的金属坠入深水，眨眼间就被彻底吞没！
别打了！
就不能——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吗？
法洛斯扑向这辆车的控制台，他用手臂撞向显示屏幕，用满是血的手找到手机，试图接入这个系统，提姆教过他作为黑客的技巧，但……但这是蝙蝠车！谁能入侵蝙蝠车？！
车子缓缓启动，冲向桥面，然后扑通一声坠入漆黑的深水。
他在失重感中下坠，视野里那两个人的身影急速缩小，他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布鲁斯！杰森！杰森！”
与此同时，那个提前录好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他：“我们正在前往水下基地。”
仿佛安抚。
他随那辆车平稳落水，慢慢往下沉，噼里啪啦的暴雨声渐渐远了，那两个正在战斗的人距离他也渐渐远了，朦朦胧胧的，隔着厚厚的水，又好像隔着整个世界。深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压力，车内的系统为他提供了保护和氧气……好像让他上车的人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那他呢？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知道杰森经历了什么，也不知布鲁斯要怎么做，他想，也许他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式。
如果能重来呢？不，别那么软弱，华……法洛斯，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又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前，在阿卡姆游戏里开蝙蝠车的那一幕，稻草人的计划、空城、蝙蝠车……那些模糊的记忆慢慢回到他的脑海里。阿卡姆骑士。骑士。阿卡姆。所以杰森并没有出去读书，他出事了，对吗？
是了，这里是蝙蝠侠的世界，华想，他应该相信布鲁斯，相信蝙蝠侠，因为蝙蝠侠是世界的主角。
可他就看着、等着吗？
十五岁的少年慢攥起拳，从原本就皮开肉绽的手心里攥出一道滚落到手臂的血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灰黑色的半透明方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上面还有两行衬线体英文。
【你还要继续做普通人吗？】
【YES】【NO】
他怔了许久，直到发现那并非幻觉，才抬起手，将沾血的手指放在了那个【NO】上。

第181章 时间
沉闷的雨声透过厚重的泥土与岩石, 像一簇令人烦躁的杂音，传入蝙蝠基地里人的耳朵。
“我知道！我正在调查它的情报，我们谁都没见过那台机器，我怀疑它是‘活着’的, 它最好不是来自于其他星球或者宇宙——等等, 阿尔弗雷德呢？他们离开哥谭了吗？”提姆·德雷克AKA红罗宾正在极速操作蝙蝠电脑, 调查目标、探查情况、确认状态、联系同伴以及接收来自蝙蝠侠平均每五分钟一个的额外要求！而且还有其他人的！
在做了在做了, 做完这个做这个！他的手都快到敲出残影了！
“阿尔弗雷德不是去接法洛斯了吗？他们现在都该到大都会了！”斯蒂芬妮AKA搅局者刚跳进蝙蝠们的基地，当然这并不是位于韦恩庄园地下那个，而是一个临时的“总部”——她带着一身水和新的样本匆匆而来，从基地里找到她要的东西，又跑到提姆·德雷克面前。
她看向屏幕。
斯蒂芬妮大叫起来：“哦，不！阿尔弗雷德的车怎么还在哥谭？！”
已经回到这里有几分钟的达米安AKA罗宾沿着楼梯跳下来，说：“很显然，潘尼沃斯没把法洛斯带到应该带的地方，那个蠢货找不到父亲, 冲回了哥谭！潘尼沃斯没能拦住他！”
十岁小孩的语气显得暴躁而嘲讽，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提姆·德雷克头也不抬地说：“法洛斯肯定很欣慰你关心他, 恶魔崽子, 但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是谁违背蝙蝠侠的命令擅自去找稻草人？”
“别命令我！德雷克！”达米安看起来快要炸了。
斯蒂芬妮拦住这里最小只的义警, 说不不不，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现在我们得找到稻草人，抓到撒豆子一样满哥谭乱跑的罪犯们，还得找到阿尔弗雷德和法洛斯！天啊，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法洛斯布鲁斯就是蝙蝠侠, 让他别找了！
别反驳她说这不是告诉法洛斯的时机，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提姆一边寻找法洛斯的下落一边大喊：“因为法洛斯跳下车的时候‘阿卡姆骑士’就在附近，而且蝙蝠侠说他会解决这件事！而当时在去调查那几个新小丑的路上——路上！”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芭芭拉失联了、达米安差点出事了，斯蒂芬妮一边大叫一边问他在哪，至于迪克……夜翼人就不在哥谭！他也不在布鲁德海文，他和凯特都不在地球！
见鬼的！
提姆同时关注着五十个窗口，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马上就要烧坏了，但瑞安！瑞安还不知道在哪里！
天啊瑞安去找布鲁斯了，去找柔弱可怜丢在大雨里可能被任何罪犯一拳打倒的布鲁斯！提姆在心里绝望地想，是的，真小孩的瑞安确实很可爱，但瑞安！你睁开眼睛看看！布鲁斯他是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磅的健壮魁梧男人啊！
“都怪父亲在法洛斯面前装柔弱，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应该让他知情！”达米安也盯着蝙蝠电脑的屏幕，说。
父亲是他心中最伟岸的人不假，但这件事都是父亲的错！在来哥谭的两年里，达米安已经无数次见过布鲁斯·韦恩只是擦破点皮就去找法洛斯嘟嘟囔囔地说半天的场面了，哪怕父亲其实真的受了重伤，用一点小伤来掩盖真相，可法洛斯每次都那么担心！他那个仿佛眼瞎的蠢哥哥！
提姆迅速完成了他的五项清单，一边打开对蝙蝠侠的追踪，一边说：“得了吧恶魔崽子，现在还没到清算责任的时候，事实就是法洛斯去找布鲁斯了，现在他失踪了，就在哥谭！就在今天的哥谭！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哥谭最强大的那个人……我真的要嫉妒了！”
他最后一句话只是小声嘀咕，声音再轻不过，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达米安：“TT。德雷克到现在还在想他失败的告白。”
所有人都知道德雷克喜欢法洛斯，达米安当然也不例外。德雷克告白的时候他就蹲在墙头，父亲也在，格雷森也在，布朗没在但绝对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那一个，德雷克和布朗的关系好着呢！唯一没参与的是该隐，但法洛斯后来跟该隐聊了这个，他们两个才像是真正的兄弟姐妹！
达米安有点不甘心。比起他，法洛斯更愿意跟该隐谈心，当然他并不是对自己那个没什么能力也全然无害的兄长有什么期待，他只是觉得——那应该是他的！
那应该是他的兄弟，可法洛斯总是同等地爱他们所有人，并把他当唯一需要照顾的弟弟！达米安想到这里，偷偷磨了磨牙。
但就在这个时候，提姆·德雷克猛地站起来。
巨大屏幕的一个窗口里，蝙蝠侠的位置与一个红点渐渐分开。
“三门大桥——该死的，三门大桥已经升起来了，他们怎么还在那？！”
提姆在吸气，他深呼吸，抓起红罗宾的长棍就往外跑。那只有一种可能，布鲁斯的车坠下了三门大桥，他们遭到了阻击！蝙蝠侠还不回应他的通讯请求！蝙蝠侠在战斗！
不，他得出去，他得去找瑞安！
“德雷克！”达米安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试图拦住他，“这里还——”
“我的工作先交给阿尔弗雷德！我联系上阿尔弗雷德了，我必须去找瑞……找法洛斯和蝙蝠侠！他们一定遇到了阿卡姆骑士！”
提姆的解释并不是对达米安，而是对斯蒂芬妮，他对斯蒂芬妮说拦住罗宾，斯蒂芬妮问都没问就放下咖啡杯，说收到，于是罗宾被搅局者从背后抱住，他手上刚好没刀，一顿拳打脚踢。
“德雷克！”
可提姆已经冲出去了，临时总部的空气里只留下他的自言自语。
“……真是最坏的情况，骑士肯定会……”
“等等，”斯蒂芬妮冲门口大喊，“你认识那个骑士？你知道他？！”
提姆刚才说“骑士”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甚至好像在谈及一位认识多年的老友，而且他刚才一直在调查那台机器，对那个阿卡姆骑士的真实身份完全不上心！天！斯蒂芬妮发现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德雷克肯定知道更多！”达米安咬牙切齿、无比肯定地说。
“但我们得协助阿尔弗雷德，而且卡斯——”斯蒂芬妮说到一半，就收到了卡斯的通讯。
卡珊德拉·该隐AKA遗孤的声音与雨声一同响起：“我找到稻草人了。今晚很快就会结束。”
犹如黑夜的宣判。
斯蒂芬妮欢呼！
太好了！幸好我们人多！她放开达米安，说罗宾，我们走，去追红罗宾！这里交给卡斯和阿尔弗雷德！
红罗宾跑入接天暴雨中，寻找两个失踪的人的身影，他调用了一台蝙蝠车，按理来说他不能，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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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看，但他知道某个代理小提给他发了什么。
【提摩西】：你比以往都紧张。
【提摩西】：“阿卡姆骑士”是已经被记录过很多次的路线，你没必要太过干涉这条世界线的运行。如果干涉太多，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排斥出这个世界。
提姆熟练地上车，关闭了蝙蝠车的声音记录装置，说：“我知道，但这次不一样。”
【提摩西】：不一样在哪？
提姆说：“它太正常了——跟我们知道的世界线一样正常。”
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样的世界！瑞安在这个世界里是“普通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可这不代表瑞安对这个世界毫无影响——这里是哥谭！这里是蝙蝠侠的地盘！
在布鲁斯·韦恩多了一个儿子的情况下，世界线怎么可能毫无变化？
“一个‘标准’的世界线，比什么都可怕。”提姆将蝙蝠车的目的地设定为了三门大桥，对着外面的滂沱大雨，说。
【提摩西】：就好像有什么在操纵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