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你让他死了。
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稻草人嗤了一声，他又不是那个世界的乔纳森·克莱恩。他抓起那张纸条，在手心里攥成一团。
一小团黑猫无声地跟着人移动。
它伸出七条小短腿，肉垫悄悄踩过地面，没发出任何声音。人停住，它也停住；人往前走，它就继续在阴影里前行，好像一片附着在地面上的黑色影子。
直到人喊它。
“小面包。”
“喵！”
人向它伸出手，小黑猫顿时精神起来，顺着手臂一溜烟攀上人的肩膀，咪咪喵喵叫了几声，迫不及待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人的脸，竖起的尾巴弯成了小月亮。
一小团软软的黑色生物亲昵地黏在赛里斯的肩膀上，随着赛里斯走路时的动作晃来晃去，又滑溜溜地从一侧的肩膀流到另一侧。
“喵~喵~”
“嗯，我们走吧。”
赛里斯正在想回骑士世界的事。
在康斯坦丁向他提议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选项，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潜在危险远大于收益的选择：入侵系统的小丑病毒就来源于那个世界，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解决的方案——系统不能，魔法不能，科技暂且也不能，蝙蝠侠都不能。
虽然恐惧毒素是一种可行的方案，但那只是可能，布鲁斯能依靠它对抗小丑，不代表赛里斯一定也能。更何况按照模拟记录里“找回恐惧，就是找回记忆”的说法……康斯坦丁说的对，找回恐惧与记忆未必是好事。
除此之外，还有个十分简单的原因：第二次进入同一个模拟世界时，无法再获得点数。他需要点数。
系统列表里还有几个他需要但一直没能兑换的成就，比如前几次模拟时得到的【医学】、【领袖Lv.2】、【挑战者Lv.1】、【对敌分析】、【血战】……还有【命运藩篱】和一直没能升级的【守法公民Lv.4】。
【守法公民】是个可升级的成就，赋予的是避开义警、警察或者其他人行动的技巧和经验，为了挑战盘踞于暗处的猫头鹰议会、耳目众多的刺客联盟以及擅长隐藏的环状实验室，他需要这个。
他想为一直沉睡的奥利维娅报仇。
他想为林妮娅、简、弗雷德和过去的约翰报仇。
他救不了上东区的人。他只能做这个。
“……”
如果那天他没有回诊所、不跟乔斯琳对峙……或者，放弃奥利维娅的话，结果会有所改变吗？
“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他低声自语。
“喵？喵……”小面包拿肉垫戳戳他的脸，发现他完全没有反应，也蔫了下去。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
漆黑的夜晚里风雨大作，将阿卡姆走廊的窗户吹得吱呀连响，幸好只有非隔离区才存在能打开的窗户，不然罪犯们一个冲刺就能撞进雨里变成自由跳跃的落汤鸡。从雨水横流的窗面往外看，斯普兰河对面一片漆黑，那里原本是灯火通明的上东区，哥谭最热闹的地区之一，永远有着加不完班的牛马和开party的罪犯，但现在不是了。
那里又黑又冷，死寂无比，别说万家灯火了，连几个活人都没有。因为哥谭政府还没将那些黑色的泡沫清理完毕，准确来说是环保组织认为他们的清扫工作没达到安全标准，发起了抗议活动，导致重建工作暂时延后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场事故导致上东区地面下陷，水流汇集，涌入裂开的地面，让其他区域没有了被淹没的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更远处，漆黑的风雨里有一道裂缝，仿佛画布撕裂一样横亘在天空上的裂隙，它与这场大雨格格不入，好像处在不同的维度，无论狂风怎么号叫、雷霆如何怒吼，它都纹丝不动。
从那天起，它就在那里了。它渐渐扩大，将裂痕的触角伸向天空。
悄无声息，无人发觉。
除了他。
他一直能看到。
只有他能看到。
他站在走廊的窗前，对着那道世界的裂痕驻足停望，许久才收回视线，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云层中亮起了一点光。
那是蝙蝠灯穿透乌云，照亮一片夜空的光。
布鲁斯。
被冷意浸透的胸腔里终于生出了几分暖意，他仿佛松了口气，想，还好，只要布鲁斯——只要蝙蝠侠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重新迈出脚步，沿着走廊前行。
就在他要离开走廊的时候，有个声音喊他。
“晚上好，小赛里斯。”
声音来源于走廊的一侧，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他转过头，准确分辨出声音的来源，将视线投过去，看到碧绿色的藤蔓顺着门缝蜿蜒生长，然后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小面包在一瞬间弓起背，做出很凶的模样，又在看清毒藤女的时候放松下来。它扒拉开攀爬到它面前的植物，喵了一下，钻进了赛里斯的大衣。
赛里斯看向正坐在房间里的毒藤女，或者说帕米拉·莉莲·艾斯利，过去住在马尔凯达公寓的学生。
“晚上好，艾斯利小姐。”他礼貌地打招呼。
毒藤女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小赛里斯，发生了什么？”
“很明显吗？”赛里斯问。
“至少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变化还没这么大。”毒藤女没动，但植物们顺着赛里斯的衣角往上攀爬。
她看着赛里斯毫不遮掩的面孔，以及那件旧大衣，意有所指地问：“你不怕他们记住你的脸了？”
“没必要。”赛里斯回答。
他和艾斯利小姐的上次见面……还是斯莱德来哥谭的时候。反派们从阿卡姆越狱，搞了个哥谭反派勋章和聚会，而他跟斯莱德去了，作为“黑羊”。
那时候他用兜帽挡住了脸，除了克莱恩医生、艾斯利小姐、弗洛伊德先生、克里尔先生、小丑和随时可能刷新在任何地方的火柴·马龙，应该没有认出他的人。因为他还有工作，还有家，还有可能会被波及的亲人和朋友，所以他不能暴露，不能将危险带给其他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已经离开了韦恩企业，以韦恩的拉仇恨能力也不缺他这点；现在他也没有了需要担心的人，有的死了，有的是义警，有的不记得他……这是好事。
安妮在韦恩慈善机构的运作下换了个身份和名字，被人收养，或许以后不会再跟他有关系了。那很好。
所以——
记住他的脸又怎么样？现在是他们该害怕他。
毒藤女从年轻人那张平静的脸上读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与她一分钟前的猜测完全不同，小赛里斯并没有把阿卡姆的危险当一回事，甚至毫不在意，那份压在他灵魂上的沉重负担与反派们的注视全然无关。
这有点像……好吧，有点像他们的老朋友蝙蝠侠。但她可不希望哥谭出现第二个蝙蝠侠。
“那么，”赛里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艾斯利小姐？”
总不能是问他能不能帮忙越狱的，赛里斯想，阿卡姆最危险的那几个罪犯都有大闹一场趁机越狱的能力，相对脾气好、容易配合的毒藤女也能。他们一般不这么做是因为通常情况下他们刚到门口就会遇到义警，单单逃出去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们付不起代价，而且那样根本做不了什么事。
“当然——上次被送回阿卡姆前，有几个小可爱被我忘在窗台上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她们吗？”毒藤女问。
“……植物？”
“蓝绣球。雨太大了，她们没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毒藤女回答。
赛里斯就知道是植物。
哥谭的反派各有各的特点，成为毒藤女的艾斯利小姐的特点是含人量极低，含植物量极高，而她对植物和人类的看重程度跟她自己的“构成成分”成正比。
她以前当然不是这样，赛里斯还记得她住在那座公寓的时候，帕米拉·莉莲·艾斯利是个很友好的人，她偶尔会帮邻居的忙，还会给他带书、植物书签和太平洋落日枫的照片。只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赛里斯注视着毒藤女，却难以再从她身上找到他认识的艾斯利小姐的影子，只有那张脸——好吧，她的脸也没那么像过去，他们只是清楚彼此是谁。
最后他放弃了寻找过去，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她们挪到房子里，但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照看她们。”
毒藤女欣然同意。她给了赛里斯房子的地址，那是毒藤女上次越狱后停留的位置，一座街角的老房子，就在乔尔丹诺植物园附近。赛里斯回忆了一下，发现那距离马尔凯达公寓并不远。
不过比起这些，他有个问题想问。
“为什么找我帮忙？我记得你没那么信任人类。”
即使他们认识，那也是太久以前的事，艾薇（Ivy）早已不再拥有属于艾斯利的一切。
毒藤女忍不住笑出声。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小赛里斯——你以为，你还是人类？”
“Still（还）……”赛里斯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人类的那部分在我这很受欢迎，很受众生之绿（THE GREEN）的欢迎。”毒藤女悠悠地说。
赛里斯跟她对视，得到了女人一个懒洋洋的、坦然的笑。
很久，他问：“如果我不是人类，那是什么？”
毒藤女回答：“这种专业的问题不该问我，我只能说，你可以去问问蝙蝠侠？他总是知道一切。”
不，蝙蝠侠不知道。不然蝙蝠侠早就找来了。
赛里斯在心里叹气，脸上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他跟毒藤女告别，从大衣的口袋里扯出了植物藤蔓，抖掉孢子，跟小面包一起离开了阿卡姆疯人院。
他没带伞，但在临时关押区打晕了个想趁大雨逃走的罪犯，借走了对方的伞，走入雨中。
大雨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
他把伞柄拿得很随意，雨顺着伞骨蜿蜒而下，斜吹入骨的风夹杂着雨丝侵入衣领，将脖颈浸得冰凉。
反正无需为他人打伞了。
反正也没有人为他打伞。
他一路踏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在地面的积水里前行，如同幽灵般慢慢走过长桥、路过阿帕罗公园、穿过小巷，远远看到一扇窗下被打湿的蓝绣球。
那是街边的两层小楼，楼下是花店，但已经关门许久了。
赛里斯收起伞，站在雨中，稍微判断了附近的地形……然后一手抓住墙面上的凸起，轻而易举地翻上了窗台。他撬开窗，把几盆花挪到里侧，就这么复原，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这房子倒是不怕人盗窃，里面乱七八糟，像是逃难者带走了所有之前的东西，连家具都没有，只剩空荡荡的墙壁和被撕了一半的韦恩海报。
有声音隔着楼板隐约传来。
“那批货……”
“别等了，他们不会来了……”
“……蝙蝠侠还在哥谭……”
“……乔尔丹诺植物园……”
赛里斯坐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有几个罪犯——十一个人——正策划着一场交易，交易的地点在乔尔丹诺植物园。然而大雨导致他们的“货”出了一点问题，八成到不了了，可买家已经到了。
买家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双面人的手下，罪犯们绞尽脑汁拖延了两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炸毁植物园，假装出了事故，哭爹喊娘跟双面人再拖几天，到时候偷偷搞一批新货顶上。
眼下他们正在商量怎么炸、什么时候炸、有限的炸药应该用在什么地方，以及蝙蝠侠来了怎么办。
艾斯利小姐肯定不乐意看到这个，赛里斯倚着窗户想，所以这就是艾斯利小姐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不能直说？
看来不能。
他跳下窗台，不需要做决定，也无心探究这件事的深层意义——反正下面只是群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也花不了他几分钟时间。
他下楼。
十五秒后，一群罪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而赛里斯正随手拿起一部手机来报警。
罪犯颤抖地抬起手，深深吸气，艰难地说：“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外地的……蝙蝠侠是不会……放过你的……”
赛里斯刚拨出号码，看也不看就精准踩中了这个罪犯的脊背，说：“我是哥谭人。”
哥谭人？
不可能！哥谭根本没有你这号人！我们哥谭的罪犯就没有你这么朴素的，义警也没有！你没有面具没有披风没有油彩没有关键武器你甚至没有点神经病！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哥谭反派的？！
“你是谁的手下？”
罪犯喘了口气，好险，没被踩晕过去，刚才那一下他以为自己要下去见老韦恩了。
他铆足了劲，声嘶力竭地说：“听着，我们是给双面人干活的，不管你是谁的手下，你老大都完了！”
虽然他们其实只是一群做中间商的小喽啰，但四舍五入也是给双面人干活的！真的！
罪犯说完，发现那个穿着大衣的青年终于有了点反应——照常报警，挂断电话，抬头，用一双蓝玻璃般的眼睛看过来。
大衣上带着潮湿的雨气，以及夜的厚重。
“我是……黑面具的手下吧，我跟黑面具有仇。你记得告诉双面人，让他去找黑面具算账。”
赛里斯俯身抓起罪犯的衣领，把人扔向一侧的墙面，罪犯的脑袋跟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只听到咚的一声重响，最后一个吵吵嚷嚷的罪犯终于昏了过去。
他直起身，说：“正好他俩都在阿卡姆，很近。”
不但很近，还住过对门呢。
赛里斯往地上扫了一眼，确定GCPD来之前这群小混混都醒不了，就准备离开，但他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你好？”
那是个纤细的、很低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而且带着几分怯懦和紧张。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回应，又小心地敲了敲门，说：“我是来送货的，查尔斯先生的货……接头暗号是‘蝙蝠侠宇宙第一’。”
赛里斯打开门。
外面是漆黑的天色、狂风、乌云，雨点密密麻麻地砸在街道上，将路灯的倒影打得粉碎。就在这糟糕的天气里，有个提着黑色手提箱的金发女孩正站在门口，看到赛里斯以及他脚下的罪犯们……她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赛里斯记得——他最近的记忆有点多，但他见过这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卡洛琳？”
“……”
提姆·德雷克哽住。
他——呃，首先他是在跟踪赛里斯，但他不是来找赛里斯的，事实上他在跟踪人的时候发现了一群罪犯，他们因为要不要去送货而起了内讧，提姆将罪犯们解决后，找到他们的下家，假装送货的人来敲门，正好他现在的伪装是个普通的学生，一看就像是容易被威胁来送货的那种……他准备开门看清楚情况就解决里面的人，但真正看清的时候，他默默地收回了这个念头。
这个他好像，打不过。
是的，打不过——提姆·德雷克心情复杂地想，他可能真打不过现在的赛里斯·希尔。
“对，我是……卡洛琳，卡洛琳·希尔。”
他小幅度地往后挪动脚步，但他身后就是台阶，那太明显了；而且他刚有一点动作，赛里斯就注意到了，明明他们脚下一片漆黑，周围还全是哗哗的雨声，几乎能掩盖所有细微的声音。
“送货？”赛里斯问。
“是的，我来送货。”提姆尴尬得脚趾扣地。
他听到通讯里搅局者问他的声音了，斯蒂芬妮说的甚至是“嗨，亲爱的前男友，你在干什么？”，提姆刚听了一句就飞快地切断了通讯——求你了斯蒂芬，至少别在这个时候！
他开始艰难地扯谎：“我需要还债，有位叫查尔斯的好心先生给了我一份工作，他请我帮忙，送一份文件到这里……”
提姆说到这里卡了一下，毕竟他这番说辞换谁都不会相信，赛里斯已经把里面的人打了，而他自己，敲门的时候说的是“送货”，完啦！提姆·德雷克，这真是你今年扯得最烂的一次谎！
可赛里斯没拆穿他。
赛里斯只是说：“给我吧。”
他接过了卡洛琳的手提箱，对女孩说跟我来，问清了债款的数额，为她还清了债务，又给了她一笔钱。
“这是别人赠予我的，我已经用不到了。也许它能给你一点帮助。去上学吧。”
他把伞留给了卡洛琳，步入雨中。
作者有话说：
关于反派们：
小反派（挣扎）：可他有超人的披风！我发誓，那1000%是超人的正版披风，我见过！
反派们（冷酷）：大都会来的卧底？拖下去，你没有待在阿卡姆的资格！我们这里只欢迎蝙蝠侠的对手！

那笔钱是布鲁斯给的, 这么做多少有点借花献佛了。
但他需要钱是因为奥利维娅，现在奥利维娅已经不在了，他也不缺钱了——他随时可以搞到，不管是合法的还是哥谭的（illegal）。当他驻足的时候, 他才发觉, 他已经离过去的他很远了。
赛里斯。他想。你敢看你的来时路吗？
路灯在他脚下照出三道影子, 深浅不一的人影落入水面, 从街角消失。
好在布鲁斯不会介意他把那笔钱用来帮助别人，他了解布鲁斯，布鲁斯也……布鲁斯可能没那么了解现在的他，但他们仍然达成了一种默契。
他停下脚步，从商店橱窗的反光里看向身后。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寂静的街道和瓢泼大雨，但——
“乌姆。”
他叫出了名字。
长靴落地，水花飞溅，雨中有个身影飞快显现。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穿着刺客联盟的斗篷, 在赛里斯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面前。斗篷并不防水，被雨淋湿的布料勾勒出她强劲有力的肌肉轮廓。
乌姆没扣上兜帽。她有张更具亚洲人特征的脸, 颧骨突出, 线条圆润, 漆黑的发丝在雨里湿漉漉地垂着, 贴在她肤色略深的脖颈上，唯独那双绿松石一样的眼睛透着锋利的冷光。
“瑞安大人。”
乌姆在距离赛里斯一米远的位置停下, 这比上次要近些——因为下雨。再远就难以听清楚声音了。
她低着头，等待赛里斯先开口。
赛里斯自二十分钟前就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了。他刚离开阿卡姆，就有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而且不止一位。
可那不是哥谭的义警, 他的兄弟姐妹和父亲还不至于那么不谨慎……大概吧，也有可能是他现在过于敏锐，对其他人隐藏能力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还有，既然乌姆在，那米泽尔……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没看到米泽尔的身影，但这无妨。
赛里斯收回视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莫里·米泽尔。”
然后米泽尔就从建筑后面飘出来了，还在嘀咕他明明躲得很好，赛里斯是怎么发现的。
赛里斯：并没有发现，只是了解你。
他跟米泽尔认识已经四年了，知道米泽尔就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缺少戒心，别说他了，随便来个人诈一下米泽尔都能中招，并且屡试不爽。
他打量了一下乌姆和米泽尔，看到两个人都完好无损（没缺胳膊少腿），问：“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我上次说过心跳停止二十分钟内是正常的了吧。”
乌姆和米泽尔对视一眼。
乌姆飞快地拿出一份用防水袋装好的文件，塞向赛里斯：“瑞安大人，我是来把这个交给你——”
她语速飞快，但话还没说完，米泽尔就一个俯冲过来，想抢那份文件！乌姆早有预判，抱着文件就地一个翻滚，长发卷起水花，她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米泽尔的动作！
米泽尔恼火地说：“所以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和你们坏蛋联盟那个老板肯定没安好心！”好气啊，欺负他不会透视是吧！要是他能透视，至于跟这个女人纠缠这么久吗？
乌姆的语气依旧一板一眼、公事公办：“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是瑞安大人派遣我去做的工作。”
米泽尔瞪着她看，但因为赛里斯在而没法出手。
这个坏蛋联盟的刺客姐极其会躲，滑不留手，他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到，而且她专往人群里躲，米泽尔又不想暴露自己氪星人的身份，竟然被她跑到了赛里斯面前。
米泽尔：（气鼓鼓）
他转向赛里斯，问赛里斯：“赛里斯，你真找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赛里斯迟疑了一下。
他让乌姆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拿他和莫里的DNA去做亲子鉴定……而且关于这个，他已经在其他世界得到了答案，这个世界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他并不急。看乌姆的表情，很好，事情跟他想的一样。
他有儿子了。
乌姆说：“不是见不得人。”
米泽尔大声反驳她：“那为什么不能给我——”
乌姆继续说：“只是见不得你。”
米泽尔：？
干什么啊！他假装转向赛里斯，却在下一秒猛地落地，掀起一片水花，然后一把抓住了乌姆手里的文件袋！乌姆的反应速度很快，但还是差点被拽走文件，幸好她一直牢牢把文件袋抓住了！
他们两个角力了几秒，都不想把文件给撕了，最后乌姆喊：“快放手！你看了会后悔的！”
米泽尔也喊：“我不！我可是赛里斯最好的兄弟，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乌姆有点恼了：“说实话你怎么还不信了？前面那是地狱！地狱啊！”
赛里斯：“……”
他沉默，捂着脸叹气，最后摆摆手说：乌姆，给他看吧，他迟早要面对的。
乌姆立刻放开手。
既然瑞安大人发话了，她没必要继续坚持，毕竟这是瑞安大人和儿子的家事……哎，可算是把这玩意儿给出手了。她在心里松了口气，下次她必须尽快找到瑞安大人，不然这也太折腾人了。
米泽尔得意洋洋地抢过那份文件，一把抽出来，在乌姆的侧目和赛里斯的注视下，看了一眼。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又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惊慌失措地把那几张纸正过来倒过去看，在反复确认了内容后，他终于抱着脑袋尖叫。
“这是什么？！不对，赛里斯，那天你要我的头发就是为了这——这是——”
“咱俩的父子证明。”赛里斯言简意赅地回答。
“都说了是地狱。”乌姆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她想，瑞安大人的儿子是没什么坏心思，但也没什么心眼，有时候让人觉得很麻烦。只有长期和平的国家才会出现这样天真的人……乌姆本来想这么说的，但这里是哥谭，刺客联盟需要消灭的目标、世界的罪恶之源，那还是当莫里·米泽尔自己特别吧。
“可是——”
米泽尔在半空中团成一团、挣扎、迷茫，他攥着那几张已经被淋湿一半的纸，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的？”
虽然这份报告上只写了姓氏，但看看吧，我们的希尔先生和米泽尔先生——很显然，他们两个是【父子关系】，货真价实！艾萨克医院以名誉担保！
救命！父子！我和谁是父子关系？
和赛里斯！和赛里斯啊！
米泽尔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现在的脑子一团乱，好像有一群氪星人正在追杀他，其中最凶神恶煞的那个康纳正把双手做成喇叭状对他大喊“是父子！是父子！你们是父子啊！”。
他恍惚地晃晃赛里斯，听到赛里斯回答的声音：“这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制造我的人在实验室留存了样本，而它被纳入了其他基因实验的范畴。”
这是赛里斯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他自己就是基因实验的产物，在他被奥利维娅带走后，猫头鹰法庭或者环状实验室有可能尝试复制或者再培养过他，而那些样本最终被共享给了大都会的某个实验室——斯特拉姆博士的实验室。（*见129章）
米泽尔还在宕机。
赛里斯把米泽尔从半空中拽下来，半氪星人在迷茫中晃晃悠悠地落地，那几张纸浸没在水里，被打湿成一片，顺着水流进入了下水道，很快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莫里——莫里·米泽尔。”
赛里斯又喊了两声，莫里才回过神来，他还是恍惚的、迷茫的，在晃了晃脑袋变得稍微清醒后，他忽然扑上来，对着赛里斯的脸仔细端详，然后严肃地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能是我当爹？”
“因为你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哥谭了。”
“……”
米泽尔蔫蔫地蹲到地上思考人生。
我兄弟变爹了我兄弟变爹了我兄弟变爹了我未来男朋友变爹了我兄弟变爹了……很久，他才扯了扯赛里斯的衣服，说赛里斯，我们现在不是兄弟了，变成父子了。
赛里斯说嗯。
米泽尔嘀嘀咕咕，忽然摊开手脚，就这么坐在地上，仰头看天，说了一句话。
雨声太大，赛里斯没能听清，只听到几个模糊的单词。他问：“什么？”
就在他要弯下腰去安慰米泽尔说“好吧这影响不了什么、我们还是兄弟”的时候，米泽尔站起来，一把揽住赛里斯的肩膀，大声说：“那不是更好吗？赛里斯，你再也甩不开我了。”
他眼神发亮，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
米泽尔本来是要纠结的，但刚才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亏啊莫里完全不亏，你知道赛里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责任感超强的，你是舍友的时候他都能跑去黑门监狱找你，那现在呢？你们两个可是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啊！他是不会扔下你的！
如果会，那你就去找他软磨硬泡！
至于男朋友的事嘛……米泽尔轻快地略过了这个问题，他俩都是人造人，管这干嘛，该头疼的是超人！超人，你和蝙蝠侠的儿子有个儿子啦！哈哈！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