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师兄的神魂已然回到了他真正的战场——那副属于他的根骨之中,无论结果如何,这把剑对我?们来说?,使命已了。物归原主?,或者……物赠有缘人。”
陶鸿悦看着递到眼前的剑,那熟悉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结界微弱的光线下流转。
初见?这把剑时的莫名悸动再次涌上心头。
“谢谢。”陶鸿悦低声道,接过了那把剑。
“我?便先行离去了,如今师兄去了他的战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何云点点头,撤去了结界,身影带着一丝疲惫离开。
送走何云,室内只剩下陶鸿悦一人,以及手中这把沉寂的古剑。
之前那股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在?剑身失去卫灯神魂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晰地萦绕在?心头。
他摩挲着冰凉的剑柄,那篆体的“烈”字纹路硌着指腹。
“为什么呢?”陶鸿悦喃喃自语,目光困惑地流连在?剑身之上,“明明只是一把剑了,为什么感觉……更亲近了?我?却?也并非是剑修啊?”
他试图回忆自己当初向何云讨要这把剑时的冲动,却?只捕捉到一片模糊的直觉。
仿佛冥冥之中,这把剑与他,或者说?与他身边的某人,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神思?不由自主?地飘远,从烈阳山的建设,到温泉旅店的开业,再到柳长?珏的受伤闭关,卫灯的孤注一掷……
纷乱的思?绪如同缠绕的丝线,陶鸿悦却?无法理出一个线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沿着剑身的脉络,从护手处缓缓向下滑去,指尖感受着那看似光滑实则暗藏玄机的金属纹理。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陶鸿悦猛地回神,低头看去。
只见?左手食指指腹竟被剑锋边缘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殷红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
“嘶……”陶鸿悦皱眉,暗骂自己走神不小心。
如今他已是金丹修士,肉身强度远超凡人,寻常刀剑难伤,这剑锋竟如此锐利?
他心念一动,便要调用体内灵力,愈合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然而,就在?灵力即将触及伤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手中那柄沉寂的古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光芒炽烈如正午骄阳,瞬间充满了整个静室,刺得?陶鸿悦双目剧痛,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从剑身内部轰然爆发!
嗡——!
剑身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狂暴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
强大的力量挣脱了陶鸿悦的掌控,整把剑悬浮于半空,光芒万丈,剧烈抖动,剑尖直指陶鸿悦,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与……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饥渴与牵引!
“怎么回事?!”陶鸿悦心中警铃大作,惊骇莫名!
这绝不是卫灯残留的力量!这股力量更古老、更纯粹、更霸道!
他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那光芒和剑鸣锁定,竟有些?凝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
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带着决绝与不顾一切的气?势!
是秦烈!他显然在?门外就感应到了里面的情况!
“阿悦!”秦烈厉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看清那光芒中心是什么,他整个人猛地扑向陶鸿悦,用尽全力将他狠狠撞开,推向远离剑光的角落!
而他自己,则代替了陶鸿悦原本的位置,完全暴露在?了那狂暴的剑光与恐怖的吸力之下!
“阿烈——!!!”陶鸿悦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下一刻,他只觉眼前被那炽白的光芒彻底吞噬,视野中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空间拉扯感传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吸走!
光芒与嗡鸣声在?瞬间达到了顶峰,然后?戛然而止!
如同被掐灭的烛火,满室刺目的光芒骤然消失,那狂暴的剑鸣也归于死寂。
静室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陶鸿悦,以及,静静悬浮在?他面前,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变的那柄古朴长?剑。
剑身依旧流转着冷冽的光泽,那个“烈”字清晰可见?。
而秦烈……已然消失无踪。
陶鸿悦呆坐在?地上,手指上那细微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映衬着他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手,伸向那悬浮的剑,指尖却?在?距离剑身寸许的地方剧烈地颤抖起来,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阿烈?”
然无人应答,只有那把剑静静悬浮在?半空中,仿佛在?与陶鸿悦对视。
陶鸿悦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中一片冰凉。
如今这把剑失去了卫灯的神魂操控,理应只是个死物,方才何云将剑身交给他时也确实如此。
可现在?,这把剑却?又?如此……
难道,它摄去了秦烈的神魂?!
陶鸿悦的手指颤抖着, 几?乎握不住那?柄再次沉寂下来的古剑。
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那?阵狂暴能量席卷后的灼热感,以及秦烈最?后将?他推开时?,衣袂带起的微风。
“阿烈……”陶鸿悦喃喃低语, 声音嘶哑。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悬浮的剑, 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试图将?自身的灵力疯狂灌注进去, “出来!秦烈!你给?我出来!”
然而, 剑身冰冷, 毫无反应。
无论他注入多少灵力, 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连之前那?微弱的亲和感也消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异变只是一场幻觉。
“为什?么?……卫灯的神魂可以寄居其中?,那?是因为他只剩下了一缕神魂,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被吸进去?!”陶鸿悦额角青筋跳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几?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绝不能慌!秦烈还在里面等着他!
陶鸿悦沉默思索片刻,立刻掏出玉牒, 接连发出数道指令。
他先是以最?高权限紧急封锁了办公室及周边区域,然后处理了所有找他沟通的工作消息。最?后特意给?何云和师傅铁谛发了消息,约他们详谈。
做完这一切,陶鸿悦重新提起那?把古剑, 咬牙身影一闪, 便急速向?着铁谛的研究所遁去。
研究所内, 铁谛与何云早已在等候。
听完陶鸿悦的叙述,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把剑……
原本他们都以为,卫灯的神魂离去后, 这把剑也就变成了一个?空茫的载体,一把失去了灵魂的剑。
可听到?陶鸿悦的说法,两人神色又忍不住都凝重了起来。
再次仔细检查了那?把此刻看起来平平无趣的古剑,铁谛花白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何云站在一旁,面色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活人吸入剑中?……闻所未闻。”铁谛摇着头,手指一寸寸抚过剑身那?些古朴玄奥的纹路,“卫小?友的情况不同,他本就是残魂状态,与死物无异,方能侥幸寄居。秦小?子血气方刚,神魂完足,按常理绝无可能……”
他的手指忽然在一处极其细微、看似天然形成的纹理处停下,反复摩挲感知,眼中?渐渐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师傅,可是有什?么?发现?”陶鸿悦急声问道。
铁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一套精密的探测法器,对着那?处纹路仔细探查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这些纹路……老夫原本只以为是装饰或某种失传的锻造技法。但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一种古老至极的封印刻文!”
“封印?”陶鸿悦与何云异口同声。
“不错。”铁谛神色肃然,“而且并非简单的封印邪物或剑灵……这纹路的构建方式,隐隐指向?空间之秘。老夫怀疑,这剑身之内,恐怕并非单纯的容器,而是……封印着一方洞天!”
“洞天?”陶鸿悦眼睛猛地一亮,“您的意思是,阿烈可能被吸入了剑中?的洞天世界里?他其实没事,只是被困在了里面?”
“这只是最?乐观的猜测。”铁谛谨慎地说道,“即便真是洞天,其内是何光景,有无危险,皆是未知。且这封印之力极强,方才爆发后迅速沉寂,显然极不稳定?,强行从?外部破开,后果?难料。”
陶鸿悦盯着那?柄剑,眼神变幻不定?。片刻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坚定?:“我要进去。”
“不可!”铁谛和何云同时?出声反对。
“鸿悦,此事太过凶险!”铁谛语气急切,“洞天之说只是猜测,万一里面是绝地怎么?办?况且如何进去?方才那?是意外,我们根本无法掌控这剑的力量!”
“我知道方法。”陶鸿悦平静地道,抬起自己那?根刚刚被划伤、此刻已经愈合得只剩一道浅痕的手指,“我的血,是钥匙。上?次是意外,这次,我可以主?动试一试。”
“即便如此,也太过莽撞!”何云蹙眉劝道,“秦修士吉人天相,若真在洞天内,或许暂无性命之忧。我们应从?长计议,找到?更稳妥的方法……”
“何老师,师傅,”陶鸿悦打断他们,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等不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牒,递给?何云:“何老师,这玉牒里,是我对后续计划的一些安排和设想,包括万一……万一我或者阿烈出了意外,公司该如何运转,如何应对柳长珏,以及……‘流浪计划’的一些核心数据和人手安排。我本来就想找个?机会交给?你的,现在,只是提前了。”
何云接过玉牒,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她看着陶鸿悦,眼中?满是复杂:“你早就……”
“只是未雨绸缪。”陶鸿悦笑了笑,笑容轻松了些,却更显决心,“咱们干的毕竟是掉脑袋的买卖,总得留条后路,不是吗?”
他看向依旧满脸不赞同的铁谛和何云,忽然问道:“师傅,何老师,如果?今天被困在剑里的是师娘,或者……是卫修士,你们会怎么?做?会等吗?”
铁谛和何云瞬间哑然。
温絮是铁谛的道侣,相伴数百年,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卫灯于何云,更是超越生死的情感羁绊。
将?心比心,若至亲至爱之人身陷不明险地,每一刻都是煎熬,谁能安心等待?
看着两人沉默的神情,陶鸿悦轻声道:“看,你们也不会等的。所以,别劝我了。”
铁谛长长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用力抹了一把脸,再转回来时?,眼神已然变得坚定?:“罢了!老夫就知道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迟早得把心操碎!要去可以,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何云也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忧色,郑重道:“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陶鸿悦咧嘴一笑,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可是要带着阿烈一起回来,然后把这破剑熔了给?你们看呢!”
为防止再次爆发能量波及他人,铁谛带着陶鸿悦来到?研究所深处一间特意加固、布满了隔绝阵法的空房间。
铁谛反复检查了阵法,又塞给?陶鸿悦一大堆护身法宝和求救符箓,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到?门外,启动了所有防护阵法。
房间内,陶鸿悦深吸一口气,将?古剑置于房间中?央,以灵力使其悬停。
他不再犹豫,并指如刀,在原先的伤口处再次一划,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他将?指尖按在冰凉的剑身之上?,沿着那?些古老的封印刻文,缓缓涂抹。
鲜血触及剑身,仿佛被吸收一般,迅速渗入那?些纹路之中?,暗红的血线沿着玄奥的路径蜿蜒亮起,散发出微弱却诡异的光芒。
陶鸿悦能感觉到?,剑身开始微微发烫,一种熟悉的、空间扭曲前的悸动感再次传来。
他不再迟疑,全力运转体内金丹,将?精纯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
嗡——!
比之前更加炽烈却不失柔和的白色光芒猛然从?剑身爆发,瞬间将?陶鸿悦吞没!
强大的吸力传来,陶鸿悦没有抵抗,任由?那?股力量拉扯着自己的身体和神魂。
在意识被完全卷入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铁谛和何云在阵外焦急的呼喊,但他只是努力扯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
眼前白光刺目,空间转换的眩晕感猛烈袭来。
与此同时?,金仙套房内。
柳长珏盘膝坐在温泉池中?,周身灵气汹涌,面色却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痛苦。
他正全力运转功法,试图炼化灵台识海中?那?一道大能残魂。
正如他所料,不愧是上?古大能的残魂,实在是极难炼化,反抗之力远超想象,甚至……带着一种让他心惊的熟悉感和契合度,仿佛那?魂灵本就该属于这具身体!
“哼!不管你生前是何等通天人物,如今不过一缕残魂,也敢觊觎本座的肉身?痴心妄想!”
柳长珏心中?发狠,不断调动化神期的庞大灵力,冲击、磨灭着那?团顽强抵抗的神魂之光。
他以为这是夺舍与反夺舍的凶险较量,却不知,那?正在他识海中?与他激烈厮杀的,根本不是什?么?上?古大能,而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卫灯!
卫灯的神魂一进入这具身体,便与深埋于根骨之中?的那?一缕本源残魂产生了共鸣。
虽然他的修为远不如柳长珏,但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却是百分之百!此刻,他正凭借这份得天独厚的优势,以及满腔的仇恨与意志,艰难地与柳长珏争夺着控制权。
护法在一旁的陶志,起初还全神贯注,谨守岗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敏锐地察觉到?柳长珏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额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内部的争斗远比他预想的要艰难和凶险。
陶志的眼神微微闪烁起来,心中?那?些被压抑已久的隐秘的念头开始悄然滋生。
掌门似乎……遇到?了大麻烦?
若是……若是他此刻……
陶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柳长珏毫无防备的后心,呼吸渐渐变得有些粗重。
剑中?,不知何方洞天。
陶鸿悦猛地睁开眼,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迅速适应环境,警惕地打量四周。
下一刻,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广袤无垠的古老世界,天空是奇异的混沌色,远处山峦起伏,河流蜿蜒,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显得极不真实。
而最?令人骇然的,是矗立在这片天地正中?央的那?柄巨剑!
它大得像一座巍峨的山岳,剑尖直插云霄,剑柄没入大地,通体呈现出比外界那?柄剑更加古老、更加沧桑的暗金色泽,散发着一种亘古长存的磅礴气势与无可匹敌的锋锐之意。
仅仅是远远望着,都让人神魂悸动,心生敬畏。
“这……这就是剑中?洞天的真面目?”陶鸿悦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惊叹与困惑。
他尝试着散开神识,却发现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探查到?周围很小?的一片区域。
“阿烈!秦烈!你在哪里?!”陶鸿悦运起灵力,放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山川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心急如焚,选定?一个?方向?,开始快速搜寻。
这个?世界看似平静,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必须尽快找到?秦烈!
陶鸿悦加快脚步,朝着那?柄参天巨剑的方向?奔去。
直觉告诉他,若这洞天有什?么?核心奥秘,定?然与那?柄巨剑脱不开干系。
而秦烈,很可能就在那?里。
混沌天幕低垂, 仿佛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陶鸿悦朝着视野尽头那柄参天巨剑的方向疾驰,风声呼啸, 陶鸿悦却只觉得?自己的心音更胜,像有一把重锤敲在他的心头, 催促着他,牵引着他。
越是靠近, 那股源自灵魂的共鸣便越是强烈, 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那些混沌的雾气也不再?是静止的背景, 而?是有了生命般翻涌着,一层层向他包裹而?来。
就在这混沌的雾气之中,无数破碎而?古老的画面,伴随着一种仿佛来自天地本身的沉吟,强行撕裂了他的意识, 蛮横地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灵气浓郁至极。
然而?,这片本应是仙境乐土的地方, 此刻却充满了绝望与杀戮。
苍穹崩碎,仙宫倾塌。
无数修士在搏命厮杀,各种法?术与喷溅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种诡异而?凄厉的色彩。
灵气在疯狂地燃烧, 生命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地陨落, 大道规则都在哀鸣、崩殂。
他, 或者说,前世的陶鸿悦,就屹立于?这片毁灭战场的最中央。
一身白衣早已被不知谁人的鲜血浸染, 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唯有那双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与深沉的悲悯。
而?那个陶鸿悦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柄烈阳剑!
只是此刻的烈阳剑,与他记忆中残破的模样截然不同,剑身光芒万丈,吞吐不定的剑意直冲霄汉,仿佛要将这破碎的天穹也一并刺穿!
他与剑之间,气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柄为了斩破天地、涤荡污浊而?生的利剑。
他是上仙界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剑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被无形屏障封闭了太久的土地,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灭亡。灵气枯竭的速度远超补充,大道根基正在崩毁,曾经携手共参大道的修士,为了争夺那最后?一点维系生存的资源,已然抛弃了所有理智与情谊,陷入了疯狂的互相屠戮。
“这样下去……没有未来。”
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声如落叶般飘散在狂暴的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烈阳剑。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则感悟,连同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眷恋与期望,尽数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剑身之中。
烈阳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高亢嗡鸣,那声音清越而?悲壮,仿佛凤凰的啼血长?鸣!
剑光炽盛到了极致,驱散了周围的阴霾,仿佛化身为一轮太阳,带着重塑一切的意志,要将这污浊而?绝望的世界彻底焚毁,于?灰烬中寻求一线渺茫的新生!
“斩!”
一声厉喝,他挥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剑。
璀璨到耀目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一般撕裂了结界。
那屏障剧烈地震荡,最终,被硬生生斩开了一个通往下仙界的缺口……便是那胤琼门的灵泉了。
对?于?上仙界已算是枯竭的灵气,对?于?下仙界而?言,却如同降世的甘霖。
然而?,还不等陶鸿悦来得?及感到欣慰,结界破碎带来的恐怖反噬之力?,也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怒火,化作亿万钧的无形重压,同时降临,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与肉身之上。
力?量早已耗尽的他,再?也无法?抵挡分毫。
陶鸿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寸寸崩解,化为最细微的光点;神魂在片片碎裂,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深深地望了一眼手中那柄陪伴自己征战一生,此刻也光华渐黯的烈阳剑。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舍与执念,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灼烧着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不甘心……还想……再?看看这个……世界……
还想……握住……我的剑……
画面,戛然而?止。
陶鸿悦猛地回神,剧烈的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脸上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那股属于?前世的,悲壮决绝又不舍的复杂情绪,后?劲汹涌地翻腾上来,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陶鸿悦抬起头,目光穿透尚未完全散去的雾气,望向那柄散发出苍茫气息的参天巨剑。一种灵魂相融的感觉,强烈得?让他难以?自持。
“原来……这就是真相。”
“我……就是那个斩破屏障的人。这把烈阳剑,是我的……是我的半身……”
千年的时光流转,他神魂消散,坠入轮回,历经尘世浮沉。
而?烈阳剑,承载着他最后的执念与部分未曾磨灭的本源,坠落下仙界。
在漫长到足以让沧海桑田的岁月中,他的执念与剑的本源相互滋养,彼此守护,竟然奇迹般地渐渐孕育出了一个全新的、与他神魂同源,却又独立存在的意识。
那就是秦烈。
秦烈的存在,无形中成为了一个最坚固的锚点,跨越了时空与轮回的界限,遵循着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吸引,最终将他——陶鸿悦那些在轮回中逸散、漂泊的神魂碎片,重新牵引、聚合,带回了这个起始的世界,带回到了这柄剑的身边。
所有的疑惑,所有看似巧合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豁然开朗。
为什么他对?“烈阳”这个名字会有那种莫名的归属与熟悉感。
为什么他总会在关键时刻冒出一些超前的想法?和?直觉;
为什么秦烈从?初见?时就会对?他如此特殊,如此无条件地追随与守护,目光永远深沉而?专注;
为什么秦烈的血能修复烈阳剑的损伤,而?他的血,则是开启这剑中洞天的唯一钥匙……
因为这一切,本就源于?他。
感慨、震惊、释然……
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刷着陶鸿悦,最终汇聚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伸出手,悬停在剑身之前,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触摸着巨剑那冰冷而?粗糙的剑身。掌心与剑身相贴,那触感透过皮肤,一直熨帖到他灵魂最深处。
“阿烈……”陶鸿悦闭上眼,将所有杂念摒除,把全部的神识毫无保留地沉入剑身之中,顺着那灵魂共鸣传来的指引,发出了呼唤,“我来了,我来找你了。这一次,不会再?分开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这跨越了生死轮回的呼唤,沉寂的巨剑剑身,开始微微地震颤起来。
那震颤起初很轻微,继而?变得?稳定。
一阵低沉的剑鸣声,自剑身内部响起,如同久别重逢的哽咽,又似失而?复得?的欢欣。
紧接着,一道柔和?而?纯净的光芒,自巨剑靠近剑格处的某一点亮起。
陶鸿悦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便朝着那光芒指引的方向飞去。
穿过一层由?纯粹剑意凝结的光晕,周围的景象骤然清晰。
陶鸿悦来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仿佛是由?无尽的剑意构筑的领域。
而?在那片剑意最浓郁的地方,他看到了那个刻入灵魂的身影。
秦烈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双目紧闭,周身被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所笼罩。
那光晕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似乎他正在与整个剑中洞天进行着最深层次的融合。
感觉到陶鸿悦的靠近,秦烈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即,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仿佛承载了无数复杂难言的情。
但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沉淀了下来,化为了如往常那般,深沉而?温柔的凝视。
“鸿悦。”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都知道了?”
他问得?简洁,目光却紧紧捕捉着陶鸿悦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陶鸿悦飞至他的面前,与他平视,没有丝毫闪躲。
他点了点头,“嗯,都知道了。我是那个上古大能,你是我的剑,烈阳。”他顿了顿,忽然紧紧盯住秦烈的双眼,不容他回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哪怕不是全部?”
秦烈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摇头,低叹一声:“并非早就知道全部。只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灵魂深处就有一种模糊却无法?忽视的感觉,告诉我,你对?我而?言,是超越一切、定义我存在的特殊。那种吸引,源自本能,无法?抗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剑意光晕,“直到进入这里,剑中尘封的记忆与传承才完全向我敞开,让我明白了一切缘由?。我因你最后?的执念而?生,承载着你的部分本源,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你的半身,是因你而?存在的‘果’。”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虚空中微微停顿。
“知道了这样的真相……我这样的存在,你……会觉得?困扰吗?会……后?悔与我缔结道侣之契吗?毕竟……你曾是我的主人。不,往后?,你也永远都是我的主人。”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
“咳……”一番深情表白被秦烈却因主人这两?个字,莫名多出了几分情趣PLAY的味道,陶鸿悦忍的心思忍不住飘远了些许,又赶快扯回神思,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着秦烈这副等待审判的模样,再?想到他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陶鸿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主动伸出手,一把紧紧握住了秦烈那停在半空的手,十指坚定地穿插而?过,紧密相扣。
“困扰什么?后?悔什么?”陶鸿悦挑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与飞扬,“听着,秦烈。你是秦烈,前世是我的剑,如今是我的爱人!这一点,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不会变!”
他甚至还故意晃了晃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指尖在秦烈的指缝间轻轻搔刮了一下,带着点狡黠的意味眨了眨眼:“再?说,你现在可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是我的阿烈,是我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