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gi,我来给你测智商。”
松田阵平把手机的摄像头打开,镜头对准萩原研二,
“一加一等于几?”
萩原研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伸出食指与中指。
“噢,那并联电路图怎么画?”
正在忙碌的城野医生:……
站在门口的降谷零:……
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似乎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正在使坏,做出苦思的表情。
“啊,你难道这个都忘记了。”
松田阵平说得很为难,萩原研二慢慢蹙起眉头,神色更加认真,就像是小时候跟在萩原叔叔身后努力尝试听懂复杂的机械构造似的。
松田阵平故意调笑的神情淡去,转为另一种少见的柔和。
“hagi,我开玩笑的。”
萩原研二盯了他一会,也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反正不再思考了。
周围的医生一个个离开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降谷零。
降谷零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张脸,主动走了过来。
“他是……”
松田阵平想也不想就要对萩原研二介绍,但是还没说完就被降谷零抬手打断。
他这才注意到,降谷零神情沉肃眼神冷凝,哪有半点看见萩原研二醒来的喜悦。
“哪边出事了?不应该,我全都已经安排下去了,连他那边都有人盯着,你担心什……”
回答他的是展开的手机页面。
屏幕上闪着盈盈的光,而相册界面是松田阵平看过却从未放在心上的萩原研二的诊断报告。
松田阵平所有要说的话都胎死腹中,只能听见金发青年冷淡的声音:
“松田,为什么要隐瞒萩原之前的真实情况?”
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松田阵平的兴奋被浇灭,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恢复了。”
但降谷零杵在那,
“按照诊断报告,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恢复,就算是恢复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从接近脑死亡到完全苏醒,这根本不合理。”
“可他已经醒了,现在hagi就在你面前!”
“那你不觉得萩原研二恢复得有些蹊跷吗?他到底是真的正常恢复,还是你利用了某种非正常的手段?为什么食品加工厂那边的‘活动’刚结束,萩原就好转了?”
“……我等下和你解释。”
平日里,松田阵平都还算稳得住。但唯独现在,萩原研二醒来的时候,他没办法耐着性子接下任何质疑。
可是此刻的降谷零尤其咄咄逼人,他声音冷酷得像是醒来的萩原研二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甚至没多往萩原研二的方向看一眼。
“就现在解释。”
“降谷零!”
“那你要再等到什么时候?”降谷零猛然提高声音,“等你再想一想,再挣扎一会儿,再下定决心付出一次代价,让萩原研二立刻恢复?”
“那有什么不好?!你不希望他早点醒来吗!”
松田阵平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吓出一身冷汗,发热的大脑骤然冷静下来。
“……”
“……我们出去聊。”
松田阵平站起身,但对上萩原研二的疑惑目光,又忍不住停下。
降谷零注意到这一幕,心又沉了一层。
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似有所觉,转起头望了过来,眼里依然一片陌生,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真的只是大脑受损导致记忆缺失和智力尚未恢复吗?
真的是……萩原研二吗?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一起出去,然后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你怎么会这么想?”
松田阵平错愕极了。
他刚刚向降谷零承认了萩原研二的恢复和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有关,本以为降谷零会质疑他利用玩家们完成什么仪式——很多轻小说或者漫画的剧情都是这样。
但降谷零问都没问,反而怀疑起萩原研二的真实性?
“要不你去检查一下hagi的DNA或者指纹?头发,或者血样?警视厅那边应该也有记录。”
“我说的不是这种……”降谷零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我都同意你去检查了。”
松田阵平觉得他莫名其妙,而降谷零同样感觉到极深的悚然。
他后退半步,声音都有些迷茫了,
“萩原当时在爆炸现场窒息昏迷,是你亲眼看着他送进医院的,之后每次转院,你都全程陪同,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后,你也每个月都会过来。这种情况下,你最有资格直接反驳我才对,但你没有。”
松田阵平想都没想过他的意思是现在醒来的不是萩原研二,却对他检查萩原研二本人是真是假适应良好。
“……你检查过,对不对?”
“你为什么会去检查萩原研二是真是假?”
降谷零的思维已经被拆解成零碎,全凭本能在一句句推理,他盯着松田阵平,从来没这么希望从松田阵平脸上看见愤怒。他甚至希望松田阵平一拳打过来,说他在污蔑,说他疑心病重,随便骂什么都行。
这样降谷零就能知道自己猜错了,就能顺着松田阵平的话道歉,把这件事揭过。
但松田阵平脸上只有被戳破的僵硬不安。
松田阵平检查过。
他悄悄取过萩原研二的头发,拓印过萩原研二的指纹,甚至解开萩原研二的衣服确认萩原研二身上的胎记。
一切都验证无误了,他还是会从监控中观察过萩原千速或萩原父母来探望萩原研二的录像,确认他们同样没觉得自己的血缘亲人有任何异样。
死而复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松田阵平不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怎么能放下心。所以当降谷零怀疑,松田阵平惊讶之后,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解决办法。
但降谷零何其敏锐。
几年的卧底生涯,让那个过去根本听不懂言外之意的警校第一学会把每一句话都掰开了揉碎了仔细揣摩。
于是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松田阵平的言外之意,和背后可怕的真相。
降谷零既然已经想到这一步, 那想到更多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松田阵平紧张地飞快扫了两眼游戏光屏,结果发现上面并没有像是当初诸伏景光故意诱导八朔真司一样,发出一连串的警告弹窗。
他不放心地又打开游戏化进度, 一个月结算一次的游戏化进度也没有突然莫名其妙的倒退。
风平浪静。简直蹊跷。
可松田阵平的神情还是放松了些许。
他短暂的表情变化被降谷零捕捉。
“你在和Administrator交流?”
松田阵平想了想,发现确实差不多。“算是吧, 嗯……你现在都知道什么?”
他料定两人还要再聊一会, 于是在房间里拽了个带滚轮的椅子正要往降谷零那边一推, 就听见降谷零说:
“我本来只推测时间倒流过, 现在看来, 萩原研二或许死过一次……”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松田阵平差点连人带凳子翻倒。
“……你承认了?”降谷零愣了愣。
“这有什么不承认的。之前是不好说,你们都自己猜到了, 也没被……被禁止。”
和降谷零想的不太一样, 他本以为松田阵平会更难以启齿一点,可松田阵平此刻的姿态十分坦荡。虽有惊讶,但不多,像是早预料到有这一天似的。
“而萩原, 他四年前……牺牲。”卷发男人扯了扯嘴角,像是痛苦,又像是觉得荒诞,“就因为那个炸弹犯。”
降谷零心中一颤, 立刻想起了那个让萩原研二成功避开爆炸的电话。
不, 不对, 如果松田阵平在那时候就已经回来,他不可能只救萩原研二一个人, 放任其他人牺牲。
“……时间倒流不能回到那么远吗?”
“那太难了。”
纸居圭介说游戏和世界融合,除了最初就设定的两个道具以外,再没有办法设定新的时间回溯道具。
“时间倒流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它最后的受益人其实只有我。如果不是遇到了他们,侥幸时间回溯,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
不可能活下来……降谷零早有预料,还是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渡鸦当初到底对松田阵平做了什么?
卷发男人却不诉苦,轻描淡写地将这一页翻过。
“当然,我知道他们给在你眼里大概很麻烦,其实我也觉得是,他们可太会给人添乱了。不过他们还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我刚听说他们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会更……混乱更无所顾忌一点。”
或许松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亲昵。
降谷零察觉了,这次却没有对他泼冷水。因为他也想感谢他们。
谢谢他们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对他深陷困境的朋友伸出援手。
但是他还没忘记刚才的问题。
“所以救下萩原研二的人实际上是 Administrator,而你知道萩原本应该已经牺牲,不敢相信他活了下来所以一次次的检查萩原研二是真是假。”
松田阵平微微怔住,“对。”
管理员是他,松田阵平也是他,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句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再往后的事情你差不多就知道了,我引导他们做的这些事,差不多算是在消耗他们的精力,也是在……”
“在完成Administrator的要求。”
松田阵平组织语言,降谷零却已经点了出来,
“Administrator能治疗已经毫无意识的萩原,但相应地,你需要通过这些‘活动’掌控住那些人。”
“……”听起来倒是大差不差了,但是如果要这么认下,Administrator这个身份岂不是越来越黑,马上就能进监狱了。
“其实不全是。”
松田阵平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推锅对象,“其实渡鸦首领这几年悄悄更换过一次,只是连渡鸦内部都无人知道。实际上他才成为渡鸦首领没多久。”
其实这话不算错,非要说的话,上一任首领应该是纸居圭介才对。反正纸居圭介将来大概也不会上线了,就帮他多背几个锅吧。这样一想,松田阵平连话都说的自然多了。
“让萩原恢复的方法、还有之前的一切研究,其实都和上一任渡鸦首领有关,但已经他死了。Administrator……算是我选的,不过我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具体是用了什么办法时间倒流,又为什么能管理渡鸦,抱歉,你就当做我有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特殊之处吧。”
而降谷零已经完全理解了。
早在上辈子重生之前,松田阵平就因为。某些特殊之处被上一任渡鸦首领盯上,接着或许失去了人身自由,或许遭遇了某些……研究。
就在生命的最后时间,松田策反了渡鸦首领手下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仓辻速水等人的帮助。
仓辻速水他们并非人类,可能都拥有特殊的能力和不死的意识,在他们的帮助下,松田利用上任渡鸦首领的研究回到了过去。
但是,正如松田阵平所说,这是不可复制的奇迹,因此时间也无法太过精确。松田阵平回来时,已经过了能救下萩原研二的时间。
可即使如此,萩原研二还是因为Administrator活了下来。 Administrator或许也是从这时候进入了松田阵平的视线。
接着,松田阵平故意露出不同之处,引起渡鸦的注意……或许还有组织,因为昨天纸居圭介几乎明示,是组织和渡鸦同时盯上了松田阵平,但是松田阵平选择了渡鸦。
因为过于了解渡鸦内部的情况,又暗中联系了上辈子策反过的仓辻速水等人……松田只用了一个月,就轻易地控制了渡鸦内部,帮渡鸦换了首领。
听上去简直太轻易了,好像谁都能做到似的。
但是降谷零稍微一想就能想象得到松田阵平上辈子和刚刚重生时的举步维艰,
“抱歉。”
“啊?”
“之前……没能帮你。”
“怎么会?你们帮忙也太多了吧?”
“我说的是时间倒流之前,你遇险的时候。”
降谷零想不出松田阵平是怎么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一点点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一定是无人帮助,否则松田阵平不会半个字不提。
“……我说,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大家各自都有事情要忙,难不成还能随时盯着对方?我该说你太容易操心,还是控制欲太强?”
卷发男人的态度如此自然,随意,还带着点调侃。
……假如降谷零没有注意到他短暂的失神、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回避,和下意识想要用右手握住左手的动作。
萩原研二正在努力消化信息量巨大的对话和这个玄幻的世界。
刚才从混混沌沌中醒来的时候, 萩原研二什么也不记得,脑子也不在线。
他听医生的话做出各种动作——实际上没完全听懂——直到穿黑西装的卷发男人走了进来。
萩原研二慢吞吞抬头。
萩原研二被一张英俊的脸捕获了。
好帅气。
好好看。
想要他和我做朋友。
萩原研二再回过神,就看见卷发男人轻轻皱眉, 周围人表情和肢体随之僵硬,有个戴金边眼镜的医生似乎想说话, 又不太敢。
噢, 眼镜, 原来那个叫眼镜。
随着他的思考, 杂七杂八的知识逐渐从脑海中涌出, 萩原研二毫不在意地随便推到一边,继续专心致志思考眼前。
卷发好像有点凶。
我还要想办法和他交朋友吗。
萩原研二谨慎了一秒, 在看见卷发男人的侧脸时再次倒戈。
我就要他当我的好朋友!
那我就有一个超酷超好看的好朋友了。
我要带他回家向爸爸妈妈和姐姐炫耀!
从自我介绍开始。
被取笑了。
被取笑了。
天塌了。难道他就是最新款的笨蛋吗?这要怎么交朋友。
另外一个金发小麦色皮肤非常有特点的俊美青年走来, 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什么。
这个也好看,萩原研二也想要。
然后卷发站起来,很不舍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他和金发走了。
萩原研二:?
笨蛋怎么了?笨蛋不能交朋友吗?!
萩原研二想说话, 想拽住他们,但是思维和身体像是各有各的程序,除了简单的动作和完全不费力的重复表达,其他的都统统失灵。
他心急如焚时, 身体忽然一轻, 视野中的画面也拔高了些许。
萩原研二站在病房的地面上, 若有所思地回头,看见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半长发青年。
呆呆傻傻的。
唉, 怪不得没人愿意和你玩。
萩原研二惆怅,伸手去捏自己的脸,结果手穿透身体。
更惆怅了。
他这算什么, 灵魂出窍吗?
笨蛋的专属技能?
萩原研二穿过墙,走出去,看见正在说话的卷发和金发。
他们的名字是……松田阵平和降谷零?
零散而跳跃的思维终于逐渐收束,半长发青年倚着门,缓慢理清了现状。
他是萩原研二,一个刚奇迹苏醒的植物人。
好消息,他好像不用找松田阵平做朋友了,松田阵平本来就是他的好朋友。
坏消息,他好像本来活不了了,松田阵平为了救他付出了很大代价。
更坏的消息,松田阵平是重生的,上辈子被一个叫做渡鸦的势力害得很惨。
比更坏稍微好一点的消息,松田阵平成功控制了渡鸦。
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萩原研二的灵魂都沉重了几分,和降谷零一起,将目光落在松田阵平的左手上。
降谷零只是一扫而过,他却仗着松田阵平发现不了,弯下腰仔细观察。
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掌心微带薄茧,没有显眼的疤痕,也没有不自然的修复痕迹,没有任何的异样。
上辈子受过伤吗?
“你的左手受过伤?时间倒流之前?”降谷零问出来了。
“……你可真行,盯着它看干什么。”松田阵平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兜里,“根本算不上受伤,当场就好了。行了,能告诉你的我已经都说了,渡鸦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能总想着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在转移话题。
开始回避交流了。
萩原研二轻易读懂了松田阵平的肢体语言。
他有些担忧地思索了一会,然后忽然发现这两人的气氛变得僵硬。
吵架了,说了什么?
萩原研二努力思考。
是那句‘他真的可信吗?’还是‘醒来的真的是他吗’?
这两句好像指的不是一个人,后一句是我,前一句是那个……
Admin、Administrator?小阵平选出来的渡鸦新首领?
小降谷怀疑他骗了小阵平?
萩原研二好像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了。
这俩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接着不欢而散,萩原研二看松田阵平转身回到病房,立刻先穿墙回去。
降谷零站在外面,最终轻轻按了按眉心。
刚才松田阵平在走廊中挣扎犹豫又最终做了什么表情,让他想到了赌桌上的赌徒。
而赌博最可怕的不是一直输,而是赢过。
松田阵平已经成功了不止一次了了。
他得到了仓辻速水等人的协助,掌控了渡鸦,又成功让萩原研二从接近脑死亡到恢复意识迹象。
但每一件事情都不能细想。
仓辻速水等人对松田阵平持续而不正常的迷恋,渡鸦首领居心不明的顺从……难道偏偏就到萩原研二这里,没有任何的异样吗?
他担心松田阵平在一次次的成功中逐渐模糊边界,看似清醒,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走在歧路上。
理智和情感在打架,脑子里一边说相信松田的判断能力,另一边却举出超重量级的砝码。
毕竟是萩原研二。
偏偏是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烦躁地坐在萩原研二的病床上。
而萩原研二一靠近自己的身体,智力就飞速的流失,他原地转了一圈,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身体,先并排和松田阵平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听松田阵平说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的想法完全没道理。”
“说什么意识不是你……我又不蠢,总不可能认不出来你是真是假吧。”
松田阵平说着,和病床上的半长发青年对视。
半长发青年的目光依然清澈,清澈得如同一片空白。
他心头生出些许不安,“……hagi?”
下一秒,半长发青年慢吞吞点了点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松田阵平心神骤然一松。
“我真是……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吓着了。我先通知千速姐、萩原叔叔萩原阿姨还有我老爸。算了,先通知千速姐吧,今天太晚了,我怕他们大半夜赶过来。”
松田阵平恶劣地揉了揉萩原研二的脸,然后生出来一个坏主意。
萩原千速收到了一张带兔子耳朵的萩原研二的照片。
萩原千速连夜赶来东京。
第二天一早,萩原父母和松田父亲同时得到消息,而松田还专门安排了渡鸦装作明立流国际医院的人过去接送,最迟一个半小时就到医院。
城野医生只睡了四个小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两眼一黑。
他绝望地从床上坐起来,给同样住在医院的宫野志保打了个电话。
“宫野医生。”
“您说。”电话那头的女声稚嫩而清醒。
“年轻就是好,这么早还能这么精神。”
宫野志保:“?”
“宫野医生,你年轻有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是我最看好的同事。等松田阁下允许我退休了,我想推荐你做下一任院长。”
年轻有为的未来院长、十五岁的宫野医生看了一眼天色和墙上的钟表,
“城野院长,您再睡一会儿吧。”
“但今天恰好有位非常重要的病人家属来访。”
“……我替您接待。是哪一位病人,我能查到他的病例吗?”
“……”
“城野医生?”
“宫野医生,医院的每一位医生都能替你证明,你经验丰富,而且长期负责这位病人,你还是我最看好的未来院长,而且你的博士学位也能打消一切质疑。”
宫野志保觉得很不妙。
“……到底是哪一位病人?”
“萩原研二。”
“他昨天已经醒了,智力和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彻底苏醒。”
“之前的治疗方案和后续康复方案……你编一下。”
一小时后。
松田阵平被敲门声惊醒,打开病房门,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女孩。
“我……”
宫野志保,前代号成员雪莉,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冷静地说,
“我是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我来看一下萩原研二的情况。”
第165章
宫野志保很客气, 表现出的态度完全是医生对病人家属的态度,因为病房里不止有渡鸦的这位松田阁下,还有萩原研二的姐姐萩原千速。
据城野医生说, 这位在交通课任职的女警和萩原家的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松田阵平的另一重身份。
而松田阁下大概是根本不知道是她过来, 明显愣了一下, 才侧开身。
“宫野医生, 请进。”
“谢谢……松田先生。”
宫野志保十分不自在。
——估计渡鸦的人也不敢从容接受被松田阵平亲自开门请进来的待遇。
这时, 躺在沙发上的萩原千速才醒转,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胧中看见一个高挑的卷发男人。
“嗯?阵平?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研二……阵平?你怎么在?”
萩原千速陡然清醒, 坐了起来,直直看向病床的方向。
半长发青年安稳的睡着,双目紧闭和往常毫无区别。
萩原千速怔了怔,忽然眼前递来一杯温水, 她下意识接过,顺着持杯的手往上看。
卷发男人没穿着那许久没变的黑色西装外套,白衬衫皱皱巴巴,还沾了一点浅色的污渍。
萩原千速坐在这, 还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
萩原千速一下子想起来了。
昨晚她骑摩托车直接从神奈川过来, 还没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是时间太晚, 她本以为萩原研二已经休息,结果推开门, 却看见已经昏迷四年的弟弟居然坐了起来,倚着床头,脸上神采奕奕。
萩原千速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咬住唇,好悬没落下泪,却发现半长发青年又低着头,双手把玩着……那是什么?
是半个柠檬。
柠檬放在病床的边桌上,柠檬里面插着两块不太规则的锌片和铜片,两个金属片都连着导线,两根导线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小灯泡的上汇聚,组成一个完整的简易电路。
萩原研二笨拙地把柠檬里的铜片拔出来,灯泡熄灭。
萩原研二又笨拙地将铜片插回半个柠檬里,灯泡亮起。
而松田阵平,他满脸生无可恋地坐在一边,双手灵活地将铜片和锌片用纸巾卷在一起制作简易电池。
萩原千速:……有种十几年前推开弟弟卧室门的感觉。
这两个人今年是二十六岁还是六岁?
大概只有一个人是二十六岁吧。
因为松田阵平看到她,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萩原研二已经开口了,他语速很慢,但咬字清晰。
“电路,串联。”
松田阵平转向萩原研二,熟练地回答:“你拿的这个就是。”
“并联,坏了。”
“……是被你自己玩坏的,别催,我不是正在给你做新的。”
然后萩原千速才得知,松田阵平刚才故意取笑萩原研二,结果导致萩原研二对电路莫名执念,反复念叨。松田阵平无可奈何,说又说不通,最后只能现做一个让萩原研二玩。
完全同情不起来。
萩原千速只想看戏,甚至还进一步挑三拣四:“要玩的话,就好好找一套小学生的教具啊,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
“我盯着呢。这不是太晚了吗?我就随便拆了点。”松田阵平无精打采地说。
触发关键词,萩原千速猛一个激灵 。她迅速打量一圈房间里面造价极高的各种医疗仪器,确认没有哪个变得残缺不全之后才松了口气,安心地坐在萩原研二的身边。
她正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自我介绍,却没想到,据说因为脑损伤失忆的萩原研二居然记得她。一看见她,那双淡紫色的下垂眼就泛起惊喜的光,然后自然而然地喊出了姐姐。
萩原千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结果就成为了第二个陪玩。一直到凌晨四点多,萩原研二精力不济地睡着,他们已经换了十来个柠檬,榨了三四杯柠檬汁。
萩原千速看见垃圾桶了柠檬的残骸。
好的,不是梦。
她的弟弟真的醒了,虽然大脑上还有一些小状况,但是能一起来就开始给人找麻烦……实在是太好了。
萩原千速就在这种庆幸的心态中看见了萩原研二的主治医师。
萩原千速:“……”
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
宫野志保打好了腹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质疑,但只等来了萩原千速真诚的夸赞。
交流的过程远比宫野志保想的更简单更轻松,不光萩原千速,连萩原家的人都同样好说话。
即使宫野志保听出他们话里偶尔有探寻她过去履历的意思,但是竟然也生不出任何不满或局促,反倒有种“这本来就是病人家属该问的”“他明明在肯定我”“我多说一些一定会缓解她担忧的心情”的奇妙感觉。
到松田阵平换了身衣服回来,宫野志保才猛然从那种过于亲切放松的氛围中挣脱,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