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快被这些无休止的猜测逼疯了。
“喂，沈曦，一起去冲个澡呗？体育馆浴室还挺干净的。”周子轩从地上爬起来，热情地邀请。赵强和李锐也附和着往浴室方向走。
沈明晞擦汗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拒绝：“不用，我回宿舍洗。”
“啊？回去还得走那么远，多难受啊。”周子轩不解。
顾淮之的心也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沈明晞身上。这是又一次的界限划分吗？还是……
“不习惯公共浴室。”沈明晞的理由简洁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淡。她拿起自己的东西，“我先走了。”
再次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周子轩挠挠头，看向顾淮之：“顾哥，你这室友……洁癖啊？”
顾淮之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个消失在体育馆门口的背影，眼神深邃难辨。不习惯公共浴室……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回宿舍的路上，顾淮之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纤细的腰，汗湿布料下模糊的勒痕，还有沈曦拒绝时那过于迅速和坚定的态度。
疑点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想起沈曦从不和他们一起洗澡、换衣服总是避开人、说话时刻意压低的声音、过于细腻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
之前被他强行忽略或找借口解释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跳失速的方向。
如果……如果沈曦不是男生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的宿舍。推开门的瞬间，他的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沈明晞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身上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睡裤，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整个人散发着温热湿润的水汽和干净的皂角清香。看到气喘吁吁、眼神灼灼的顾淮之，她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拿着毛巾继续擦头发。
顾淮之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因为刚沐浴过，她的脸颊带着自然的红晕，脖颈修长，喉结……似乎真的不太明显。宽松的睡衣遮掩了所有曲线，但那种清冽又带着一丝柔软的气质，在氤氲的水汽中，与他认知中的“男生”产生了微妙的重叠与偏离。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她因为抬手擦头发而微微绷紧的胸前睡衣布料上。那里……似乎是平坦的。证据似乎又指向了另一边。
顾淮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决定再试探一次。他走到自己桌前，拿起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递过去，语气尽量自然：“给你带的。”
这次，他紧紧盯着沈明晞的眼睛和动作。
沈明晞擦头发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瓶饮料，依旧是那句：“谢谢，不用。”
拒绝，还是拒绝。
但就在她视线扫过饮料瓶的瞬间，顾淮之捕捉到了一丝极快闪过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冷漠，而是一种……类似于警惕的东西？
而且，她因为刚洗完澡，没戴眼镜。那双眼睛，清澈见底，眼睫毛因为水汽而显得格外纤长浓密，眼尾天然带着的微红此刻更加明显。
这真的是一双属于男生的眼睛吗？
顾淮之的心跳如擂鼓。他几乎可以确定，沈曦身上一定藏着秘密。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秘密。
他没有再坚持，收回手，状似随意地将饮料放在自己桌上，转身打开电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澜。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和两人各怀心思的呼吸声。
顾淮之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身后那个模糊的身影，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他需要证据。
一个确凿的、能揭开所有谜底的证据。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按捺住所有冲动，不能打草惊蛇。
这场无声的较量，从球场的试探，到此刻心照不宣的猜疑，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
水痕已现，真相，似乎就在那层薄薄的迷雾之后，触手可及。

接下来的几天，顾淮之表现得异常“正常”。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找话题，也不再进行那些笨拙的试探。在宿舍里，他要么戴着耳机打游戏，要么处理一些看似是公司文件的邮件，偶尔和沈明晞的交流也只限于“训练时间”、“交作业”这类必要事项。
这种突如其来的“冷却”，反而让沈明晞更加警惕。
她了解顾淮之，以他那纨绔子弟的张扬性格和最近反常的“热情”，绝不可能突然变得如此安分守己。这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
果然，细心的她很快发现了顾淮之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观察”。
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带着侵略性，而是变得更加隐蔽和频繁。在她低头看书时，在她弯腰系鞋带时，在她伸手拿高处的东西不经意露出一小截腰腹时……她总能感觉到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像羽毛轻轻扫过，带着审视和探究。
他甚至开始留意她的生活习惯。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无香型），她的护肤品简单到只有哪几样，她换洗衣服的频率……这些细节，都被他默默收在眼里。
沈明晞不动声色，内心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顾淮之的怀疑没有消失，而是升级了，变得更加棘手。
她必须更加谨慎。
束胸布缠得更紧，哪怕呼吸都有些困难；说话时刻意将声线压得更低沉；行为举止更加刻意地模仿男生的不拘小节；甚至在顾淮之偶尔“不小心”将衣物掉在她附近时，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脚踢开，绝不亲手去碰。
一场无声的博弈在303宿舍悄然上演。
这天下午，沈明晞收到一个快递，是她在网上购买的几本专业书籍和……新的、透气性更好的束胸布。后者被她巧妙地藏在书籍中间。
她抱着快递箱回到宿舍时，顾淮之正靠在椅子上假寐，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一眼。
“买的什么？”他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扫过那个普通的纸箱。
“书。”沈明晞言简意赅，将箱子放在自己书桌下，准备等顾淮之不在时再拆。
顾淮之没再追问，重新闭上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刚才分明看到，纸箱侧面的物流信息里，夹杂着一个不太起眼的、某知名运动内衣品牌的缩写LOGO。虽然和书籍混在一起发货很正常，但结合他之前的怀疑，这个细节无疑又增加了一分砝码。
他几乎有七成把握了。
但这种把握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反而带来一种更深的混乱和……隐隐的期待。
如果沈曦真的是女生，那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她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还是单纯的巧合？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
同时，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意识到的窃喜，也开始悄然滋生——如果沈曦是女生，那他所有的“不正常”就都变得“正常”了。他不必再怀疑自己的性向，不必再陷入自我认知的泥沼。
这个可能性，像黑暗中的一束光，让他看到了解脱的出口。
但他还需要最后一步，来证实这一切。
机会很快来了。
校篮球联赛的小组抽签仪式在下周一举行。作为队长，顾淮之需要和沈明晞一起去体育部办公室抽签。
周一早上，沈明晞起得稍晚了一些，匆匆洗漱后，发现顾淮之已经准备好了，正靠在门边等她。
“快点，要迟到了。”他催促道，眼神在她因为匆忙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沈明晞抓起书包，跟着他往外走。
体育部办公室在行政楼的三楼。两人一前一后上楼，顾淮之走在前面，步速不快不慢。
就在走到二楼转角平台时，一个抱着高高一大摞作业本的学生突然从旁边教室冲出来，眼看就要撞到沈明晞！
“小心！”顾淮之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揽住沈明晞的肩膀，将她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哗啦——”作业本散落一地。
那个学生连声道歉。
而顾淮之却僵住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将沈明晞紧紧搂在怀里。手掌隔着薄薄的夏季衣料，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肩膀的骨骼，以及……胸前那不同寻常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
虽然只是一刹那，沈明晞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用力推开了他，力道之大，让顾淮之都踉跄了一下。
“没事吧？”顾淮之稳住身形，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沈明晞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但立刻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只是眼神冷得像冰。她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眼镜，避开他的视线，弯腰去帮那个学生捡作业本，声音听不出情绪：“没事。走吧，要迟到了。”
她刻意忽略了刚才那个拥抱，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顾淮之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瞬间苍白的脸，看到了她推开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更感受到了那确凿无疑的、属于女性的柔软触感。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看着沈明晞故作镇定捡拾作业本的背影，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和泛红的耳尖，心里那片一直笼罩的迷雾，骤然散开。
他应该叫她——
你骗得我好苦。
顾淮之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欺骗的恼怒，有真相大白的释然，有得知对方是女生的隐秘狂喜，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他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沉、带着点势在必得的笑容。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这一次，他手握底牌。

第11章 新的游戏规则
去体育部办公室抽签的整个过程，顾淮之都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愉悦。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用探究的目光审视沈明晞，反而恢复了些许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纨绔姿态，只是在偶尔看向她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于胸的笑意，像是猎人终于锁定了猎物踪迹的从容。
沈明晞则全程紧绷。那个意外的拥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顾淮之手掌的温度和力道，还有他那一刻骤然变得深沉的眼神，都让她心惊肉跳。她不确定他到底察觉了多少，但他此刻反常的平静，比之前的直接试探更让她不安。
抽签结果不错，他们队伍避开了几个难缠的对手，分在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小组。
“运气不错。”走出行政楼，顾淮之随口点评，目光落在沈明晞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上，“看来冠军奖金离我们不远了。”
沈明晞没有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他身边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顾淮之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因为快步行走而微微晃动的短发，看着她刻意挺直却难掩一丝僵硬的脊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原来，心动从来无关性别，只关乎那个人是谁。
原来，让他纠结、烦躁、甚至自我怀疑的根源，只是一个精心伪装的谎言。
而现在，谎言被他戳穿了一角。
回到宿舍，沈明晞立刻拿起书本，准备去图书馆，显然不想和他单独待在密闭空间里。
“等等。”顾淮之叫住了她。
沈明晞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冷淡：“还有事？”
顾淮之走到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却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他看着她微微绷紧的后颈，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戏谑：“刚才……在楼梯口，谢谢了啊。”
他刻意模糊了感谢的内容，是谢她帮忙捡作业本，还是谢那个意外的拥抱？
沈明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握着书本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不客气。”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顾淮之看着那扇还在轻微震动的门，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不再是之前烦躁无奈的笑，而是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愉悦的笑。
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打开电脑，却完全没有处理事务的心情。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抱住沈明晞的那一瞬间，那清晰的、柔软的触感，以及她惊慌推开他时，那双冷冽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怜惜与强烈占有欲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莽撞地试探了。既然知道了她的秘密，这场游戏就该由他来制定新的规则。
他要让她自己，一步步地，在他面前露出破绽。
他要让她知道，欺骗他顾淮之的代价。
当然，还有……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下午的训练，顾淮之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和沈明晞打着配合，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当沈明晞跑出空位，他会精准地将球传到她手中，在她投进后，他会毫不吝啬地给出赞许的目光，甚至偶尔会“无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或后背，动作自然，停留的时间却比正常的队友鼓励要长那么零点几秒。
每一次触碰，沈明晞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肌肉瞬间紧绷，然后迅速拉开距离，用冰冷的眼神警告他。
但这警告在顾淮之看来，更像是虚张声势。他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乐趣，享受着看她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模样。
“顾哥，你今天心情很好？”周子轩凑过来，小声问。他总觉得今天顾淮之和沈曦之间的气场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顾淮之挑眉，接过周子轩递过来的水，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不远处正在独自练习投篮的沈明晞。汗水沿着“他”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
“嗯，”他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是挺好的。”
发现了这么有趣的秘密，心情怎么能不好？
训练结束，沈明晞照例第一个离开。
顾淮之没有像以前那样目送她的背影，而是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他翻出了之前让手下人发来的、关于“沈曦”的简单资料——来自南方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是中学教师，成绩优异，背景干净得……近乎完美。
现在看来，这份资料显然是精心伪造的。
能做到这种程度，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顾淮之眼神沉了沉，但随即又释然。不管她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目的，现在，她都只是他的室友——一个被他抓住了小尾巴的、有趣的小骗子。
他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沈明晞，我们慢慢玩。
看看是你伪装得更久，还是我……先让你心甘情愿地，摘下所有的面具。

沈明晞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
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顾淮之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还有楼梯间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带来的触感，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那种了然的、带着戏谑和掌控意味的眼神，绝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普通的意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带着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沈明晞，越是这样时候越不能慌。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放着另一部手机——属于“沈明晞”的手机。
刚开机，一连串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大部分来自一个备注为“沈明珩”的联系人。
「晞晞，在那边怎么样？钱够不够用？有没有被人欺负？」
「爸嘴上不说，昨天还问我你学校地址，估计是想偷偷去看你。」
「妈让你注意身体，别为了那破赌约把身体搞垮了。」
最后一条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看着哥哥那看似不耐烦实则充满关心的唠叨，沈明晞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鼻尖甚至有点发酸。但她很快把这点软弱压了下去，回复道：
「活着。没露馅（大概）。钱够。别吵。」
几乎是秒回。
沈明珩：「『大概』是什么意思？！谁怀疑你了？是不是那个叫顾淮之的小子？我查过他，顾氏那个纨绔继承人，你离他远点！」
沈明晞心里一咯噔。她哥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不能把实情告诉沈明珩，以她哥护短的性子，说不定明天就能杀到A大来，那她的赌约就全完了。
沈明珩：「你最好说的是真的。需要帮忙就说，别硬撑。赌约输了不丢人，回家哥养你。」
沈明晞看着最后那句话，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但回复的语气依旧强硬：「等你什么时候能独立搞定董事会那帮老古董，再来跟我说这种话吧。挂了。」
结束和哥哥的对话，她又点开了家庭群。妈妈分享了几张家里花园新开的花的照片，爸爸转发了一条关于A市天气变化的新闻，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温暖的牵挂从屏幕那端传递过来，成为了她此刻最大的支撑和动力。
她不能输。不仅仅是为了和哥哥的赌气，更是要向所有人证明，她沈明晞，凭借自己，同样可以活得精彩。
而顾淮之，就是她证明之路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变数。
她必须想办法稳住他。
硬碰硬显然不行，顾淮之不是李锐那种头脑简单的类型，他敏锐、聪明，而且现在看来，耐心十足。否认和逃避只会更加印证他的猜测。
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沈明晞冷静地分析着。顾淮之既然没有立刻揭穿她，反而开始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说明他暂时并不想打破现状，或者说，他另有图谋。
那么，她或许可以表现得更加“正常”，甚至偶尔流露出一些符合她伪装身份的、属于“男生”的、不易察觉的“破绽”，来混淆他的判断。
比如，在下次他再“无意”触碰时，她可以表现得稍微自然一点，或者用男生之间常见的、略带粗鲁的方式回应过去？
这个想法让她胃里一阵不适，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短发、平胸、眼神冷冽的“少年”，深吸一口气。
“沈曦，”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你可以的。”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沈明晞心头一紧，迅速调整好表情，走到门后，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顾淮之那带着几分慵懒磁性的声音：“我。忘带钥匙了。”
沈明晞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顾淮之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高端甜品店logo的纸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毫无攻击性的笑容：“路过，顺便带了点吃的。尝尝？”
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她的脸，仿佛之前的一切试探和那个意外的拥抱都从未发生。
沈明晞看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心里警铃大作。
新的回合，开始了。
而她，别无选择，只能迎战。

校篮球联赛小组赛正式拉开帷幕。
顾淮之他们队伍被安排在周一晚上，对阵的是人文学院的队伍。对方技术不错，但身体对抗上明显弱了一筹。
比赛开始前，更衣室里的气氛还算轻松。
周子轩一边换鞋一边叽叽喳喳：“人文学院啊，听说他们队里有个校草候选人？啧，可惜遇到了我们顾哥和沈学霸，颜值和实力双重碾压！”
赵强和李锐在做着热身，肌肉贲张，跃跃欲试。
顾淮之靠在储物柜上，目光却落在角落里默默系鞋带的沈明晞身上。她今天依旧穿着宽松的队服，低着头，碎发遮住了部分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抿起的唇。
“紧张？”顾淮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不高，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
沈明晞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没抬头，声音平淡无波：“不至于。”
顾淮之轻笑一声，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放心，有我在。”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暧昧的挑衅。沈明晞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瞪向他，带着清晰的警告。
顾淮之却像是没看到，自然地伸手，仿佛想帮她整理一下歪掉的护腕。
沈明晞反应极快地缩回手，避开了他的触碰，站起身：“该上场了。”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顾淮之嘴角的弧度加深。逗弄这只浑身是刺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小猫，成了他近期最大的乐趣。
比赛正式开始。
正如赛前预料，实力差距明显。顾淮之的队伍在攻防两端都占据了绝对优势。顾淮之本人更是状态神勇，突破、分球、投篮，无所不能，引得场边观战的女生们阵阵尖叫。
沈明晞则依旧是那个冷静的组织核心。她很少强行出手，更多的是通过精准的传球和跑位，盘活全队。她的存在，让整个队伍的进攻变得井井有条。
一次精彩的配合：顾淮之吸引包夹后，将球分给底角的沈明晞，沈明晞接球作势欲投，骗起防守人后，一个击地传球，精准地塞给了空切篮下的李锐，李锐轻松得分。
“好球！”连李锐都忍不住吼了一声，看向沈明晞的眼神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佩服。
沈明晞只是微微点头，迅速回防。
顾淮之跑过她身边，低声笑道：“传得漂亮，‘兄弟’。”
他刻意加重了“兄弟”两个字，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
沈明晞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薄红。
中场休息时，比分已经拉开很大。周子轩兴奋地嚷嚷着晚上要去庆祝。
沈明晞独自坐在长椅末端，拿着水瓶小口喝水，尽量避免与顾淮之视线接触。
顾淮之接过周子轩递来的毛巾，却没有擦汗，反而走到沈明晞面前，将毛巾递过去，语气自然：“擦擦？”
他的举动引得周子轩和赵强他们都看了过来，眼神有些诧异。顾哥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还是对沈曦这个冷面学霸？
众目睽睽之下，沈明晞如果再次拒绝，反而显得可疑。她顿了一秒，伸手接过毛巾，低声道：“谢谢。”
然后，她拿着毛巾，却没有擦脸，只是随意地搭在脖子上，避开了直接接触。
顾淮之将她这细微的抗拒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手臂“不经意”地挨着她的手臂。
夏季单薄的队服布料根本无法阻隔体温。沈明晞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立刻往旁边挪开了一些。
顾淮之仿佛毫无所觉，拿起自己的水喝了一口，目光投向赛场，嘴角却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下半场比赛几乎成了垃圾时间。顾淮之打得更加放松，甚至玩起了花式运球，引得场边惊呼不断。
在一次快攻中，他过掉最后一名防守队员，面前只剩下空篮。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以一个潇洒的扣篮或上篮结束战斗时，他却突然减速，回头，将球传给了紧跟其后、无人防守的沈明晞。
这个传球出乎所有人意料。
沈明晞也愣了一下，但身体的本能让她接住球，轻松打板命中。
进球后，她看向顾淮之，眼神里带着不解。
顾淮之跑回来，与她击掌相庆，手掌相触的瞬间，他微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松开，桃花眼弯起，带着点促狭：“让你也出出风头，‘室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明晞耳中。
室友。又一个被刻意强调的词语。
沈明晞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是在用这种方式，一步步地瓦解她的防线，提醒她，他掌握着她的秘密。
最终，比赛毫无悬念地大胜。
队员们都很兴奋，周子张罗着要去聚餐。
“你们去吧，”沈明晞率先开口，语气依旧冷淡，“我累了，回宿舍。”
她需要独处，需要远离顾淮之那无处不在的、带着压迫感的试探。
顾淮之这次没有阻拦，只是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也好，好好休息。毕竟……联赛还长着呢。”
沈明晞没有回应，转身离开喧闹的球场。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顾淮之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但他和沈明晞之间，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他知道她在强撑，在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伪装。
而他，并不急于揭穿。
他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她为自己纠结、挣扎，却又不得不依赖他（在球场上）的样子。
猎物已经入网，收网的那一刻，需要耐心。
顾淮之收回目光，对周子轩他们懒洋洋地笑了笑：“走吧，庆祝去，我请客。”

第14章 父亲的电话
庆祝的喧嚣散去，顾淮之回到宿舍时已近午夜。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却清明依旧。
宿舍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沈明晞已经睡下，面朝墙壁，呼吸平稳，像是早已进入梦乡。
顾淮之放轻动作，简单洗漱后，坐在书桌前，并没有立刻休息。
比赛的兴奋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白天被刻意压下的、关于家族事务的思虑。
就在他准备关灯休息时，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父亲。
顾淮之眉头瞬间蹙紧。顾擎天很少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尤其是在他明确表示今晚有比赛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