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遇白操着一口地道的粤语说出了这句台词,并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这句台词出自《花样年华》, 裴知凛以前看过,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去观看,总是能得出不同的感?悟和见解。
他完全没想到,蔺遇白会复刻出这种场景。
裴知凛站在?岸上,蔺遇白则立在?船上, 清冽的江风在?两人之间?的罅隙徐徐穿了过去,仿佛钩织成一条雪白的哈达。
青年深黑色的发丝在?鬓角正?在?飘摇,浮跃于?河面上的鎏金水色倒映在?他狭长的眼底,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股明眸善睐的气质。
裴知凛看到了他眸底的波光粼粼,呼吸不由自主一滞。
蔺遇白的眼底仿佛藏着一个小钩子,弥足诱人,仿佛能够勾走他的魂儿似的。
“我同你走。”裴知凛把手搭了上去,紧紧握住了蔺遇白的手。
蔺遇白弯着眉眼,轻轻把裴知凛拉上了Swan Boat。
航船在?平静的河面上缓缓前行。
周围是古老?拙扑的建筑和绚烂的橘红秋叶,航船游乎其间?,宛如置身于?一幅油画中。
裴知凛将蔺遇白摁在?怀里,两人看着天边被染成瑰丽的橘紫色,感?觉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蔺遇白在?航船上看到了独属于?剑桥市的日落。
暮色浸染剑河,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流动?的夕阳为不远处的礼拜堂的尖顶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水天相衔之处,天际极是瑰丽,仿佛是上苍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胭脂水粉,曼妙的色彩铺展开去,显得流光溢彩,是夺人的耀眼。
河岸中心碎金摇曳,流云被点燃成橘红与?绛紫,缓缓沉入紫霞色的柔波。水面倒影从炽烈渐变为朦胧的紫灰色,最?后?一道光晕在?桥墩的弧线上停留片刻,随后?悄然隐入不远处垂柳的剪影之中。
这样的日落让蔺遇白为之流泪。
很久之前,他也为这样的美景流过泪。
犹记得那是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
如此震撼的火烧云,仿佛直击胸腔,让他心律加速。
蔺遇白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裴知凛给他递来了一张纸巾。
蔺遇白有些失态了,他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
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充满了憧憬、向往和感?性。
他热爱一切美丽易逝的事物。
愿意为它们献上眼泪。
除了在?Swan Boat游玩,他们还如最?普通的情侣一般,在?岸上街角的咖啡店分享一块红丝绒蛋糕,在?著名的哈佛Coop书店里翻阅书籍,蔺遇白还特?地买了一套哈佛文创送给裴知凛,让他带回?国?送给裴识澜。
裴知凛静静看着这些文创产品,弯了弯眉眼,笑着说了声好。
接下来几日,蔺遇白又带着裴知凛游逛了好几处好玩的地方。
然而,日子像是打飞脚似的飞了过去,很快就到了分别这一天。
其实,蔺遇白心中装着一件事,他一直都很想做,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这么?一直拖延着拖延着,终于?到了分别这一天,他觉得不能够再拖延下去了。
等到了分别的这一天,他亲自送裴知凛到国?际机场。
裴知凛本来不需要蔺遇白去送的,但蔺遇白坚持要送。
时而久之,裴知凛就嗅出了一丝端倪。
如今,两人正在机场。
裴知凛深深地望着蔺遇白,忽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蔺遇白的心思被裴知凛猜透了。
他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蔺遇白眨巴着眼,望了裴知凛一眼,坦诚道:“的确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一抹凝色从裴知凛的眸心渐渐浮了起来,他纳罕又好奇,道:“什么?礼物?”
蔺遇白双手背在?身后?,努了努下颔,示意:“先把眼睛闭上吧。”
于?是乎,裴知凛就阖拢上了双眸。
他感?觉到蔺遇白执起了自己的一只手,将一个凉丝丝的、有点硬但细、类似于?指环的圆圈之物,轻轻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过了好一会儿。
只听蔺遇白轻声说道:“可以睁开眼儿了。”
在?昏稠的光影之中,裴知凛微微睁开了双眸。
当他的视线静缓地落在?左手无名指上时,只一眼,整个人就愣怔住了。
这真的是一枚戒指,指环的中间?位置镶嵌着一个小小的蓝宝石。
正?戒指的背面錾刻着一串英文字母:LYB&PZL
LYB是蔺遇白,PZL是裴知凛,上面是两人的名字缩写。
“你怎么?——”
河畔的风有一些凉意,天候开始降温了,但裴知凛的心膛完全是一片滚热,他丝毫不觉得冷,每一口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他想说出什么?话来,但嘴唇上覆下了一抹极致的柔软,这一抹柔软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原来是蔺遇白踮起足尖,深深亲吻了他一口。
这一个温柔的吻,跟着戴在?无名指上的指环,一起融化在?了他的身体?里。
裴知凛的心间?上,一霎地掠过一阵绵长麻酥的痒意。
“裴知凛。”吻毕,蔺遇白稍稍退开了一步的距离,郑重其事地唤了他一声。
“嗯,我在?。”
蔺遇白许是有一些紧张,眼尾蘸染了一抹淡淡薄薄的绯色,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枚戒指是我专门给你定?制的,刚好你今天要离开,时机也成熟了,我想要送给你。”
裴知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蔺遇白要送给他一枚刚好符合他尺寸的戒指,他知晓戒指意味着什么?吗?
裴知凛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着蔺遇白的答案。
蔺遇白道:“我想用这枚戒指跟你求婚。”
裴知凛没有听错。
蔺遇白说了求婚。
这两个字,俨同磐石一般,砸在?了深潭般的空气之中,一举掀起了万丈狂澜。
裴知凛从未想过蔺遇白会主动?跟他提出求婚。
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之前他提出想跟蔺遇白一毕业就结婚的想法,蔺遇白一直在?各种推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就选择尊重他的想法。
现在?,蔺遇白居然跟他求婚了。
裴知凛当场就愣怔住了。
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这一切也太突然了,
裴知凛原本打算等蔺遇白毕业就跟他求婚,但现在?时间?完全提前了。
蔺遇白捧掬着裴知凛戴戒指的那只手,把他不疾不徐地拉到自己的面前。
“你之前在?提结婚的事,我也一直在?考虑当中。”
蔺遇白道,“其实,我考虑的时间?比我预想当中的要短。我喜欢你,裴知凛,我远比我预想当中的要喜欢你,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蔺遇白在?柔软的草地上单膝跪下,仰起头来,直视着少年:“裴知凛,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求婚这件事,本该是由裴知凛来做的,现在?倒翻天罡了,被求婚的人,反倒是裴知凛。
裴知凛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紧,因是攥力过紧,指节上泛散着根根青筋,这些筋络以大开大阖之势一径地朝胳膊上延伸而去,隐没在?了袖口深邃处。
这些青筋皆是兴奋所致,每一根都是亢奋与?勃发的象征。
裴知凛的心脏仿佛成了一座深谷,无数名为「兴奋」的蝴蝶贴着他的心脏瓣膜疾飞而去。
裴知凛撇开了头,以手掩着脸,轻声道了一句:“笨蛋。”
忽然被骂了一句笨蛋的蔺遇白,人有些懵。
裴知凛怎么?骂他呀?
但在?下一息,裴知凛继续道:“顺序都搞反了,哪有人先送戒指,再求婚的?”
蔺遇白的确是把顺序都搞反了。
求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与?冲动?的,就跟领证去结婚一样。
当他鼓足勇气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着把戒指送出去,并戴在?裴知凛的手上,等自己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跟裴知凛求婚。
蔺遇白太紧张了,一时之间?也就搞反了顺序。
他怕时间?不够用,怕赶不及在?裴知凛离开的时候,将求婚戒指送给他。
不过没关系,航班还未正?式起飞,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所以搞反了顺序——唔!”
蔺遇白还未真正?解释完,裴知凛倏然俯身倾前,吮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们在?一片人潮海海里拥吻。
裴知凛用那一只戴着戒指的手,细细摩挲着蔺遇白的耳朵根儿。感?受到金属饰物的碰撞,那一股凉意让蔺遇白忍不住缩了一缩脖颈,并嘤|咛了一声。
过了许久,裴知凛才眷恋不舍地松开了他,喘息着说道:“我愿意,蔺遇白。”
犹嫌第一句话说不明白,裴知凛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的,蔺遇白。我也想跟你结婚。”
话至尾捎,少年的嗓音哽咽了起来。
蔺遇白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抬起眼,看了少年一眼,歪着脑袋道:“裴知凛,你哭啦?”
裴知凛撇过脸去:“才没有哭呢。”
“还说没有哭,眼睛都红了。”
“……那只是有沙子进到了眼睛里罢了。”
“机场这么?干净,哪里来的沙子啊!”
“……反正?,不准你看我。”
裴知凛抬手将蔺遇白的眼蒙了住,不让他继续看自己。
蔺遇白原本敞亮的视野里倏然变得一片漆黑。
蔺遇白淡淡地笑了开来,“好了啦,我不看你。”
裴知凛用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眼睛,等到眼睛不再湿涩之后?,他才放下了遮挡住蔺遇白眼睛的手。
蔺遇白睁大了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瞅着裴知凛的眼睛看,发现他眼眶,尤其是眶周的位置,还是有一些湿红的痕迹。
蔺遇白本来想要拿纸巾替裴知凛擦掉泪痕的,但转念一想,到底没有这样做。
他行前了一步,踮起脚尖,捧掬住裴知凛的脸,舔了一下裴知凛的眼角和眼周的位置。
裴知凛愣怔在?原地,紧接着,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黯沉:“蔺遇白,你……”
蔺遇白退开一步,牵了牵裴知凛的手:“这是求婚戒指,终生?有效,等你读完大学,我们就结婚。”
现在?是轮到蔺遇白等裴知凛了。
这样说,或多或少有点倒翻天罡的意思了,但在?今时今刻的光景之中,裴知凛选择欣然接受。
他答应了蔺遇白的求婚。
戴上了戒指之后?,蔺遇白便是道:“现在?,你就是我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就不能继续再喜欢别人了,知道吗?”
裴知凛闻罢,一阵失笑:“宝宝,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
“什么??”
裴知凛捏了捏蔺遇白的面颊,道:“这里有不少人觊觎着你,都喜欢着你,我真怕你被他们抢走。”
蔺遇白:“……”
蔺遇白捏起一个小拳头,捶打了裴知凛一下:“是我向你求婚诶,我内心坚定?如磐石,怎么?可能会被其他人抢走!”
真是的。
裴知凛闻罢,一阵失笑,抬手摸了摸蔺遇白的脑袋:“开玩笑而已。”
蔺遇白乜斜了裴知凛一眼,淡哼了一声,这时候听到航班提示的声音。这才敦促了一下裴知凛:“快去吧。别耽误了。”
裴知凛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他捧掬起蔺遇白的面颊,在?他的嘴唇上亲吻了一口,随后?道:“那我就上飞机了。”
蔺遇白点了点头,目送裴知凛进入了候机厅。
眼看裴知凛又要进入候机厅了,然而,没过一会儿,裴知凛忽然踅回?来,大步走到蔺遇白面前。
蔺遇白还未真正?反应过来,裴知凛直截了当地捧起他的脸,亲吻了下去。
蔺遇白感?受到一抹温软的触感?覆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他感?觉像是春夜里的一抹樱花瓣落了下来。
一股绵长久远的暖意蔓延了过来。
是他的春夜到了。
就这样,两人又开始了异地恋的生?活,但因为蔺遇白送给了裴知凛一枚蓝宝石戒指,当做是求婚信物,裴知凛就没有再去追究蔺遇白之前忘接电话这种事儿了。
裴知凛回?到过后?,第一个发现他手上戴了戒指的人是孟轲。
孟轲一脸姨母笑,道:“竟然是婚戒诶,凛哥!你飞去一趟,原来是跑去跟蔺学长结婚了?”
裴知凛淡掀眼睑,不温不凉地乜斜了对方一眼。
少年的视线仿佛有千斤般沉重,压得孟轲庶几是喘不过气来。
孟轲打了个哈哈,道:“难道不是吗?”
裴知凛没有说话,只是将修长的手指徐徐伸到了阳光之下,鎏金色的日色穿过校园林荫道的梧桐树的罅隙,筛落下一抹薄薄的斑驳辉光,这一抹辉光穿过他无名指上所戴着的蓝宝石戒指,宝石切割完好的棱面上反射出流光溢彩般的湛蓝色光辉。
裴知凛越看这一枚蓝宝石钻戒,就越是喜欢。
他把手伸到了孟轲面前:“戒指好看吗?”
孟轲做了个捂眼的动?作:“好看,非常好看!那戒指的光泽快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了!”
裴知凛这才说道,“这是蔺遇白送给我的求婚戒指。”
孟轲微微愕住:“蔺学长送给你的?”
裴知凛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他其实心里有一些小小的骄傲的,那嘴角都快翘到天灵盖去了,脸上仿佛写着“怎么?着,很羡慕我吧?”这样一句话。
裴知凛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孟轲的确是羡慕的。
蒋循和孟轲虽然交往了一年,也一起同居过一段时间?,但两人远远还没有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孟轲其实有想跟蒋循结婚的打算,但蒋循那边一直觉得孟轲年龄还很小,难免会犯冲动?的错误,所以一直就没有同意。蒋循为此苦恼揪心不已。从前他根本没有结婚的念头,一心享受花花世界,但自从跟蒋循在?一起后?,他心中只剩下了成家的念头了,偏偏蒋循不如他的意。
对比起来,裴知凛和蔺遇白的进度就快了很多,蔺遇白都已经给裴知凛送去求婚戒戒指了。
没准等裴知凛一毕业,两人就能够结婚了。
孟轲对此很是羡慕,甚至一度红了眼眶。
裴知凛颇感?自豪,现在?他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既然蔺遇白已经送给了他一枚戒指,那么?他也应该投桃报李般送回?一个。
他找了国?内最?顶级的珠宝设计师设计了一枚同款的蓝宝石戒指,也在?戒指的内圈錾刻上了一行字:LYB&PZL。
裴知凛是这样计划的,他打算等蔺遇白在?MIT完成交换生?学业之后?,暑假回?国?时,就亲手将这一枚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裴知凛并没有把送戒指的事告诉给蔺遇白,他打算给蔺遇白一个惊喜。
几天后?,两人打视频通话。
彼此相互嘘寒问暖好一阵后?,蔺遇白道:“明早要跟霍普金斯教授进山去做数据采集,可能要去三天,那边的信号估计很差,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联系不到我担心。”
“进山?”一抹凝色浮掠过裴知凛的眼角,现在?美丽国?明显进入了冬令时,剑桥市也踏入了漫天大雪的时节。
他凝声问道:“你们是去哪座山?安全措施都检查过了吗?”
“就是马萨诸塞州州内的一座雪山,常规科研任务,别紧张啦。”蔺遇白笑眼弯弯,镜头晃了晃,似乎想让他放心,“防寒装备,补给、卫星电话都准备齐全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野外作业,放心好啦!”
不知为何,裴知凛仍然还是不放心,但看着蔺遇白这样笃定?的表情,他原本摇摇欲坠般不安的心,这才舒缓了几许。
“好,宝宝,一切以安全为重,随时找机会联系我。”
“知道啦,等我回?来。”
蔺遇白对着镜头挥挥手。
青年的笑容在?屏幕光晕下显得格外温暖,驱散了裴知凛心头些许的不安。
翌日,剑桥市上空的天穹灰蒙蒙的,仿佛想要下雨,但瓢泼的雪花已经率先落下来了。
蔺遇白随着霍普金斯教授和几名同系的同学,乘车前往马萨诸塞州境内被积雪覆盖的山区。
车辆驶离剑桥市,窗外的景色逐渐被皑皑白雪取代?。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预定?的研究区域——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坡扎营,蔺遇白和其他同学一起顶着寒风,架设仪器和帐篷。
科研的工作注定?是有些艰难的,蔺遇白素来深晓这一点,笔记本电脑在?低温下运行迟缓,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即使早已全副武装,刺骨的寒意依旧穿透层层衣物。
长时间?工作之下,蔺遇白的手指已有了冻僵之势,但他仍然坚持记录数据。
蔺遇白专心工作,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说:“山上的风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偶尔也会想起裴知凛的叮嘱,只盼工作任务顺利,早日回?到栖所。
偏偏一个小时后?,地面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蔺遇白太阳穴突突直跳,停住了动?作,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到帐篷之外霍普金斯焦灼的声音,道:“快撤离!山上有雪崩!”
竟然是雪崩!
与?诸同时。
裴知凛刚结束了一场裴氏公司的线上会议,回?到别墅。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消息,想来是山上信号已然中断。
他打开笔电准备处理邮件,浏览器首页弹出了一条突发新闻推送,只一眼,裴知凛微微顿住——
《突发!麻省理工学院科研小队于?马萨诸塞州内雪山遭遇雪崩,恐有人员被困,救援紧急进行中》
裴知凛的心脏有一瞬地骤停。
他点开链接,报道内容确认了霍普金斯教授的名字和事发区域,与?蔺遇白昨日告诉给他的信息完全吻合!
裴知凛下意识就给蔺遇白打了一个电话。
无人接听。
打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一个最?坏的念头猝然浮上了裴知凛的心头——
蔺遇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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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掉马第四十九天】
《阿甘正传》有一句台词, 是这样说的:“Life was like a box chocolates.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
人?生就像是一盒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块会是哪种。
现在,裴知凛就吃到了一块口感?极是苦涩的巧克力, 一块名为“灾厄”的巧克力。
他倏然站起,椅子与地板摩擦擦出吱呀的声响。他不信邪似的,一直在给蔺遇白打电话,听筒里只?重复着一句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的提示。
裴知凛又开始着手联系所有可能在剑桥市与马萨诸塞州提供消息的人?,得到的回复都?很模棱两可, 那些线人?也不确定蔺遇白的下?落,更不确定他是否一定还活着。
偌大的书房里,只?余下?裴知凛沉重的呼吸声。
他的心脏一直在疯狂地跳动, 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持续地滴血。
窗外那些树木扶疏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裴知凛一直在牢牢地盯着新闻配图上那漫天风雪和那些被风雪吞噬的帐篷残骸。
少年的视线仿佛要穿过这一幅渗透着绝望的影像, 找到那一个?他为之视若生命的人?。
他准备送出去的那一枚蓝宝石戒指,现在还躺在铺着天鹅绒的戒指盒里。
戒指是循照着蔺遇白无名指的尺寸订做的, 戒指的内侧錾刻着“LYB&PZL”这一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裴知凛原本?想?要等着蔺遇白在麻省理工学院读完这一年书,待他回国之后?,就将戒指送给他。
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 蔺遇白完全失联了。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 裴知凛生平头一遭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万蚁噬心”的滋味。
大脑在瞬间的空白之后?,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他必须立刻去马萨诸塞州, 亲自?将蔺遇白找回来。
他要带他回家。
裴知凛让坤叔查询最快飞往马萨诸塞州的航班,同?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出发?。
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裴昀荣打来的。
“新闻我们都?看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是准备去美国吗?你?不准胡来!”裴昀荣一如既往的威严,这一回声音里有了明显的急迫与担忧。
紧接着, 罗岚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来:“小凛,你?要听爸爸的话,那边太危险了,雪崩之后?很可能还有次生灾害,救援有专业的人?员,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罗岚顿了顿,凝重道:“万一你?再出点什么事,可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我必须去。”裴知凛截断了双亲的话。
裴昀荣和罗岚听罢,微微一愣,大儿子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蔺遇白在等我。”裴知凛说完,“我要带他回家。”
这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被裴知凛的态度震慑住了。
他们明白了,此时此刻,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撼动裴知凛心中固有的念头。
任何劝阻都?无法动摇他分毫。
罗岚没?有说话。
裴昀荣也没?有说话。
晌久,裴昀荣终于道:“好吧,我们知道阻拦不了你?,但你?现在只?要记着一件事,那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
这是父子俩生平头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也是第一次达成了一种共识。
挂了电话,裴知凛连夜登上了最快一班飞往马萨诸塞州国际机场的航班。
坤叔实在放心不下?,就跟着裴知凛一块去。
漫长?的长?途飞行之中,裴知凛滴水未进,整个?人?像一张绷到极致的长?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坤叔见状,很是担忧,“少爷,您总得吃点什么,才能保持充沛的体力去找人?。如果被蔺同?学看到您这副样子,想?必也会很担心的。”
听到这句话,裴知凛长?期游离在外的神魄适才归拢,低敛下?去的眼珠子稍微动了一下?。
他说了一声“好”。
凭借在美丽国积攒下?来的人?脉,裴知凛抵达后?,立刻联系联系上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当地向导约翰。
约翰是个?高壮的男人?,了解到具体的情况后?,凝重地点了点头:“雪山那边的情况的确很糟,路很难走,而且局势也不稳定。裴,你?确定要去?”
“带路吧。”裴知凛淡声道。
半个?小时后?,他们驱车赶到最近的接收伤员的医院。
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气息,走廊里挤满了哭天喊地的家属和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裴知凛一个?个?病房、一张张病床的搜寻探赜,结果,竟是遍寻无获。
没?有。
哪里都?没?有蔺遇白。
他心中隐隐焦灼起来。
他期盼着下?一息能够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又恐惧于可能要面对的未知的结果。
询问了医护人?员,得到的只?是不确定的摇头,就连救护出来的名单也是残缺不全的。
希望俨同?风中的残烛,一点点地熄灭。
裴知凛心内某一簇火光,也跟着熄灭了半截,心仿佛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海之底——那是一种连绝望都?感?觉不到的、彻底的虚无。
“名单不全,那就意味着可能还有人?在事故现场——”约翰低声提醒道。
这句话更像是一柄钝刀,凌迟着裴知凛的理智。
他转身离开医院,要求约翰立刻带他去事故现场。
约翰忽然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了。
他不想?带裴知凛去事故现场,那里太危险了,局面动荡,随时可能还会发?生雪崩坍塌事故。
但看到少年坚定的眼神、清冷强大的气场,约翰的拒词,再也道不出口。
约翰带裴知凛去了雪山山麓处。
雪崩现场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的废墟。
皑皑积雪被长?龙般的救援队伍搅得混乱不堪,裸露出的岩石和断木带着狰狞的痕迹。
寒风呼啸,卷起雪沫,抽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救援工作仍然进行,但节奏已不似最初那般急促。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种压抑的氛围,这种压抑就像是漂浮在帝都?天穹上空的雾霾那般让人?绝望。
裴知凛长?伫在原地,扫过每一个?被抬出的担架。
没?有,还是没?有!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险些崩断。
裴知凛阔步穿过安全防线,走入一片尚未被重点挖掘的事故区域,徒手开始挖掘积雪。
少年的手指很快被懂得通红。麻木。
一些坚硬的冰碴划破了少年的手指,渗出的血珠顺着手指滑落下?去,滴答滴答染红了白雪。
裴知凛觉知不到痛苦似的,只?是一直保持着挖雪的动作。
约翰见状打算去阻止裴知凛这样干下?去,却被坤叔阻止。坤叔痛心疾首道:“就让少爷这么去吧。”
然而,裴知凛这般的举止,终究是引来了救援人?员的注意。
“先生!请你?冷静!这里很危险!”
“先生,请退到安全区域!我们的救援队在进行专业搜救!”
维持秩序的警员试图上前拉住裴知凛,但竟是无济于事。
裴知凛说:“蔺遇白就在下?面,他还在等我。”
少年的面容偏执,甚至渗透出一丝绝望,俨同?一头失去伴侣的孤狼。
见者无不动容,却无法放任他这样危险的行为。
就在几个?人?再度上前,准备强行将裴知凛带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