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u抓过他的牌一看,大笑:“这屋里坐的全是冠军,你的运气要被我们吸光了!”
“抽惩罚牌!”
“单人还是双人?国王。”
双人惩罚基本都是带点暧昧的动作,很适合在直播的时候玩效果。
但梁路连连摇头:“单人,单人。”
说完他看了眼开始狂刷【铁暗恋】的弹幕,又小心看了看郁思白,发现他已经在抽惩罚牌的时候,目光黯淡了几分。
郁思白抽了两张牌,二选一。
翻开第一张,众人就哄笑出声——罚酒一杯。
在座的谁不知道他的酒量,毕竟被灌倒遗弃路边的那次,他还是借宿ICG的。
郁思白翻开第二张,几乎是看清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把牌扣了回去。
“选第一张。”他毫不犹豫。
“不是,什么牌啊吓成这样?”
“没看清,只看到个什么微信置顶……”
pupu说着,还没伸手拿牌,郁思白就把那张插回了牌堆,然后把自己的杯子往中间一推。
“谁给我满上?”
pupu惊呆了:“你悠着点儿,干嘛,要跟我们一块回去睡基地?那得跟我挤一张床……”
“我,我睡训练室。小白哥睡我床也行。”梁路说到一半,被pupu敲了一下脑袋。
“我这正劝人呢,添什么乱。”pupu咬牙,“他不能喝。”
郁思白用胳膊拐了好友一下,摇头:“最近水逆,得喝一杯你们的庆功酒沾沾喜气了……而且我后来也有自己练酒量的,你们看着吧。”
“等等等等!”梁路忽然说,“我作弊的,我刚刚发牌不小心看到了小白哥的牌,故意点的他,我重说。”
坐在他左手边的队友把他脖子一挎,狞笑:“害人是吧?你也喝!”
梁路无有不应:“我喝两杯,我替他喝!”
“真不用……”郁思白无奈。
薛简看出他是真想喝,拦了一下梁路,笑道:“想喝就喝,res你把你家地址告我,等会儿安排人给你送回去。”
这下,终于没人再拦着了。
啤酒倒进玻璃杯,pupu刻意给他少倒了点,郁思白端起来,避着镜头摘了半边口罩,一扬杯子,干脆地闷了。
玻璃杯咔哒一声落在桌面,郁思白重新把口罩戴好,压了压帽檐,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他,不由失笑。
“没感觉啊,我说了练过酒量的。”他啧了一声,“看不起谁呢,再喝三杯都行。”
薛简笑他:“得了吧你……你要是能喝三杯还能走路,我把你卡神摇来接你回家!”
“真的?”郁思白刚松手,立刻又抓住杯子,那架势,仿佛只要薛简点头,他就能立刻再闷两杯。
pupu立刻正色:“说归说闹归闹,别拿他卡神开玩笑。”
薛简本来就是玩笑话,连忙摆手:“假的假的。我可没那么大面子……你还行不,真的不晕?”
“不晕。”郁思白目光清醒,口齿清晰,把手里那张罚酒牌往牌堆一丢,潇洒道。
“继续。”
办公室内,季闻则摘了眼镜,指腹捏了捏眉心。
十点多。
该说什么,幸好他临时赶回来了吗?
季闻则失笑。
原本没想这么早就对卢近仁动手的,但既然郁思白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掉。
窗外灯光和夜色在沉默里交织,季闻则向后靠进椅背里,随手拿过从钱翀手里留下的、郁思白改过的那几张图,反复看了很久。
“季总,卢近仁走了。”杨孟越敲门进来,把新打印好的文件放到桌上,季闻则垂眸扫过。
【郁思白……代理总监……】
拿起钢笔,季闻则翻到最后一页,刚签了个季字,笔尖忽然顿住。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张写着微信号、和一个季字的纸条。
段骋雪说……被扔了。
“季总?”杨孟越出声。
季闻则停笔,合上笔盖:“周一再说吧,总要先问问他的想法。”
杨孟越张了张嘴,掩住疑惑的神色,只应下来,然后上前把文件收好放进碎纸机,接着道。
“季总,十点五十左右,您要代替季董开个短会。”
季闻则正打算下班,整理袖口的动作闻言顿住:“……她那里不是白天吗?怎么让我去。”
杨孟越面露难色:“这……”
显然是不清楚。
季闻则无奈颔首:“知道了,你下班吧。”
“好的季总。”杨孟越扬起笑容,很快收拾好文件,轻轻扣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季闻则抬腕看了眼时间,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去。
没人敢相信,季总一个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竟然顺手打开了J站直播。
往前推几天,季闻则也想不到。
他刚点进主页,这个原本充满【Execut2】的地方,置顶上赫然换了个名字。
【今天跟着蹭户外[开心]指路:ICG-pupu正在直播】
季闻则不太明显地抬了下眉,顺着点进去。
“死了——!都!要!爱——”
几乎有实质性杀伤力的嗓音,瞬间从听筒里炸出来,季闻则立刻把音量调到最小,点了全屏,才看清画面里的情况。
大概是为了直播,KTV里灯光还算明亮,季闻则目光从这群人脸上略过,除了教练ketya是他当年并肩过的熟面孔,其余的年轻人,每个都很陌生。
看Respit2直播的时候,虽然地图和英雄也都是新的,但大约是小主播节目效果太好,让他没空去感受想些别的。
现在耳边只有鬼哭狼嚎声,季闻则按下心头腾起的不耐,没退出去。
他发了条醒目留言,很快,身为直播间主人的圆脸青年靠过来,念道。
“谢谢404老板的sc!‘看看res’……res喝趴了,不能近看啊,远远给你们扫一眼。”
季闻则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薛简就是这样照顾人的?
紧接着,镜头晃了两下,再稳定下来,拍向了包厢的另一个角落。
季闻则抄起手机,给薛简拨了个电话过去,可对面薛老板正沉浸在自己的歌喉中,压根没接。
直播镜头里,熟悉的浅色衬衫,今天下午和他擦肩而过的深咖色风衣被叠放在手边,身上披着的,变成了ICG不知道谁的队服。
郁思白口罩拉到下巴,头歪到旁边男生肩上,像是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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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发现自己一杯啤酒下肚却毫无反应的时候,郁思白是真的以为,自己的酒量随着年龄也多少涨了点。
众人见他清醒,不幸被罚第二杯的时候就没再拦,过了一会儿,郁思白只觉得有些过于兴奋的微醺,于是主动喝了第三杯。
几乎杯子刚放到桌面,郁思白就心道不好。
醉意以一种压根不符合酒精代谢规律的、过分有冲击力的形式涌了上来,没过多久,他就开始目光发直。
梁路感觉到旁边的人不太自在地动了动,关切道:“小白哥,怎么了?”
“……闷。”郁思白低声说着,手摸索着就要去扯自己的口罩。
“诶卧槽祖宗,干嘛呢!”
pupu靠近镜头的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手晃了晃他肩膀,了然。
“醉了这是……小路,带你白哥到边上去,别一会儿让他自己把马甲作掉了。”
梁路愣了下,然后立刻嗯嗯着起身,扶住郁思白之后,被胳膊环着的重量惊了一下。
“没事……只是一点微醺,能走。”郁思白压根没吃他的力,拍拍他肩膀自己往角落的沙发去,虽然挪动的速度略慢,但行进路线还算笔直。
可即使他再三表示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梁路还是没走,执意道:“小白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角落比玩闹的人群中心要安静一些,他一边低声问询,一边听到pupu谢礼物的声音。
“谢谢404老板的sc……看看res?”
真的是……很受欢迎啊。
梁路感慨着侧头,就看见郁思白终于趁人不备,一把将口罩拽到下巴下面。黑色口罩把原本就称得上精致的脸型收得更小。
梁路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不能近看啊,远远给你们扫一眼。”
pupu的声音传来,梁路立刻回过神来,来不及思考,反手脱了自己的队服就罩到郁思白头上。
但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遮遮掩掩的事儿,衣服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后只落在了郁思白肩头,脸上是半点没遮住。他这一套动作,反倒像故意吸引视线似的。
“哈哈哈没事儿的小路。”pupu看懂他失败的动作,笑道,“我手机像素没那么好,看不清的。”
“哦哦……好。”梁路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弄巧成拙的尴尬散了一点,又看了看身边的青年,想了想,抬手拉高队服遮到脖子,全当给他盖被子了。
“干什么……我没有要睡觉。”郁思白摆了摆手,眼睛却是半闭着的,声音也多少有些含糊。
他眼镜都歪到鼻梁下面,梁路直接帮他摘下来,劝道:“小白哥,你真的喝醉了。”
郁思白眉头一皱:“我才喝了几杯……不可能。”
“三杯。”梁路说。
“三杯……三杯?!”
忽然意识到什么,郁思白顿时坐直,睁开眼睛,伸出胳膊往天花板一指,大声道。
“让薛老板把……把卡神给我叫来!”
薛简虽然也喝了不少,但和他比起来完全神志清醒,好笑道。
“你喊吧,叫破喉咙你卡神也不会来救你的。”
pupu也举着麦克,露出桀桀的笑容。
薛简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却不知被郁思白听成了什么,他看向人群的目光愣了愣,上一秒还神采奕奕,下一秒,指着天花板的胳膊忽然垂落下来,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垂下视线。
梁路靠过去,只含糊听见了几句嘟囔。
“别再灌我酒了,我喝不了,我……”
他忽然提了口气,无比清晰的四个字在梁路耳边炸响。
“我要辞职!”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偏偏音响里还播放着不知谁点的《乐意效劳》。
薛简被逗笑了,闻言,顿时兴奋探头:“你要辞职?好啊好啊!res你辞职来我这!”
“要我说,当年就该把你跟蒲璞一块儿给抓到队里来,说不定你现在也是冠军教练组了——”
郁思白眨眨眼,嘿嘿笑了一声,抬高声音应和。
“好啊——”他跟唱山歌似的,“再来一次,我一定要亲口许冠军愿望,我要……让……卡……”
他的措辞越来越颠三倒四,直至语言能力彻底被梦境吞噬,整个人就这样混混沌沌闭上了眼睛,被自己一句话,带回了很多年前的夏天。
他和蒲璞认识的比在场所有人都早。
因为直播需要,郁思白怕打扰到室友,赚到一点余钱之后,选择在校外租房。也是那时候,意外结识了同样要合租的娃娃脸青年。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刚刚崭露头角的主播,一个是才进二队、没有宿舍的年轻选手,两个囊中羞涩的男生一拍即合,一块儿租了个单间——郁思白晚上直播,pupu白天补觉。
就这样一直到他大学毕业那年,两人又几乎同时迎来命运转折。
郁思白拿到了设计院的offer,新单位和住址一个城南一个城北;pupu也收到了ICG的试训通知,即将远赴沪市。
搬走前,他跟pupu说,你一定会拿到冠军的。到时候我给你设计最漂亮的荣誉陈列室!
pupu也说:你也会设计出最好看的房子,成为设计大师!
意气风发的少年挥手作别。
只是,手在眼前挥过之后,郁思白的视线里,场景忽然变成了公司茶水间低矮的天花板。
戴着耳机的左耳里,是夺冠现场的兴奋呐喊,右耳却传来走马灯一样的声音。
“你只是个设计助理,现在要学会的是听从和高效执行。”设计院的老师把他自由发挥的修改方案丢进碎纸机。
“郁设计,我相信你的才华能在庭季得到充分展现,违约金我们来付。”合作过一次的钱远新笑着向他递出橄榄枝。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得暴躁——
“郁思白!挖你是看中你的效率,别在公司给我整什么慢工出细活,再有下次我看你也别干了!”
最后的最后,是个温和带笑的声音。
“季闻则,今天起担任总经理职务……郁组长,我很看好你。”
……不。
他在梦里拒绝得坚定。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
郁思白猛地挥拳出去,砸在那张辨不清面容、但模糊写着“领导”二字的脸上。
领导像瓷器一样炸了个粉碎。
整个梦境也随之回溯到最初,回到他和pupu分道扬镳的时候。
他愣了一下,甩手撕掉手里的入职合同,在pupu震惊的视线里说。
“我要去ICG。”
去Execut2曾经待过的ICG,当不了选手就当教练,当不了教练就当分析师……
“我要亲自,为他的队伍拿下那个他没能拿到的冠军。”
然后捧着冠军奖杯,见他一面。
告诉他谢谢你,还有……
还有……
“他这是梦见什么了?”
打完牌的薛简起身走两圈醒酒,蹲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
“会不会是……想吐啊。”梁路挠头。
薛简愣了愣。
三杯啤酒对他们来说是不算什么,但对res这种一瓶盖酒量……
他嘶了一声,忽然有点苦恼,嘟囔:“地址还没说呢……”
角落确实比正中安静一些,薛简直到这会儿,才隐隐约约听到从自己裤兜传来的消息提示音。
他半蹲着掏出手机,解锁一看,吓得直接啪叽坐到了地上。
——那个八百年联系不上的活祖宗季闻则,给他播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发了十几条微信。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知道他酒量不好还喝成这样?]
[过量饮酒会出事你不知道?]
[他喝了多少]
[薛简]
[接电话]
最后一条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五分钟到]
你过来……不是你谁啊?把我兄弟吐出来!
薛简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不是,这人前几天不还对Respit2拒不见面吗?这是怎么了?看直播发现小主播长得惊为天人,顿时坠入爱河?
薛简坐在地上,脑子嗡嗡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包厢门被突然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几乎同一时间,下意识止住了声音。
走廊的灯光比室内更亮,男人逆光站着,看得出身量高大肩背有型,黑口罩、银丝框镜、一身戗驳领长大衣,和鬼哭狼嚎的众人格格不入。
房间里被按下消音键,只剩下仿佛只为他奏响的鼓点。
“打扰了。”他礼貌开口,语气温和,声音却像冻了一层冰碴。
“我来接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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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pu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娃娃脸扬起疑惑的笑容:“你是……”
男人没说话,往前一步看向薛简,这一侧头,却让原本正在点歌的教练ketya一愣。
ketya高鼻梁深眼眶,胡子比头发蓬松,是个典型的欧洲面孔,来cn七、八年,已经学会了亚洲蹲。
他揉了揉眼睛,迟疑着刚要张嘴,男人却已经绕过地上的几个烟头,长腿一迈,直往角落而去。
见薛简没开口赶人,pupu也就没拦,只问:“薛老板,这是你找来送res回家的吗?”这么帅?哪儿找的 ……
角落里,薛简还懵着,心里苦水吐不出来,心道我哪儿有那么大面子。
薛简一咬牙:“不……”
“嗯。”几乎同时,季闻则颔首,低声应了一句。
他站到沙发前,垂眸看了眼早睡得不知身在何处的郁思白,转而看向扶着他肩膀的梁路,神情被遮在口罩下,声音却是温和含笑的。
“把他给我吧。”
梁路下意识就听从,刚一松手,忽然皱了下眉头,觉得不对。
他挺直脊背,立刻重新扶住郁思白肩膀,道:“我跟你一块送。”
“等一下……等一下!”薛简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站起,一拉这祖宗胳膊两步走到墙边。
刚站定,季闻则就挑了下眉,看得薛简后颈一凉,微醺的大脑彻底清醒了。
“你等等。”他双手下压,冷静半晌,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睡得安详的青年,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季闻则,压低声音问。
“怎么回事儿啊?”
“这话该我问你吧。”季闻则单手揣兜往边上一靠,肩膀抵在墙上,微微低头抬眼看他,“这么劝酒,不怕把人劝出事儿?”
薛简解释:“祖宗!我知道你对喝多这事儿……比较注意,但他真没喝多少!”
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表情里颇有点讨理的意思。
季闻则瞥了眼:“三瓶盖?”
“你他……”薛简额角一跳,“三杯!三杯啤的而已!”
季闻则只那么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你难道觉得不多?
薛简一时语塞,又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了,一撇嘴道:“ ……也是,我的锅。”
季闻则颔首。
“行了。人我带走,下次……”他顿了一下,“你们应该不是特别常聚吧。”
薛简点头:“平时大家都忙,作息也对不上,能一块儿打个游戏都费劲……不是,你又知道了?”
“猜的。否则他不会喝这么多。”季闻则淡淡。
每天都见的顶头上司一瓶盖都不给,很久不见的网友狂饮三大杯——这就是他们郁总监,简直太合理了。
口罩下的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季闻则低头将袖口稍挽起两寸,却听薛简说。
“但一码归一码,我也不能让你带他走啊。”薛简皱眉,“你以什么身份带人?带哪儿去啊?你就是他男神、是Execut2也不行啊。季闻则我跟你说,我可不干那拉皮条的事儿,你也别在我这儿犯浑……”
季闻则轻啧一声,侧头,朝那边挑了挑下巴。
“他叫郁思白,庭季设计部设计一组组长,我是他老板,碰巧,刷到了你们的直播间。”
他停顿两秒,似乎在欣赏薛简的表情,又悠悠道,“他下班没打卡,现在还算他的工作时间……这个理由可以吗?薛老板?”
薛简完全懵在原地,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找回声音。
“那、那他刚刚说要辞职的话……你也听到了?”
季闻则轻飘飘一个“嗯”字,把他汗都砸下来了,立刻道。
“我先说好啊,说要挖他的意思,只是安安稳稳在他后面做个默默无闻的接盘侠……”他顶着那张渣男脸,从未如此正经发誓。
“他什么时候辞职我什么时候接盘。绝对!没有要跟你杠的意思啊。”
“醉话而已,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玩笑话说什么。”季闻则笑。
终于弄清前因后果,也避免了引火烧身,薛简松了口气,眼珠一转道:“所以,res就是那个你当时看简历就特别欣赏的设计师?嘿嘿,我们res真是走哪儿都人见人爱。”
季闻则没接茬。想到晚上从卢近仁和钱翀那听到的话,心道那可不见得。
“不早了,回头再聊吧,我还有事。”
他说完便转身过去,目光一扫,弯腰捏起被梁路放在桌上、不怎么显眼的眼镜,又把叠好的风衣挂在臂弯,没有伸手去扶人,直起身,垂眸对梁路道:“不是要送他下去么?”
他和薛简说话声音不大,又在角落,没人敢上前偷听个只字片语。只是在他动作的时候,视线又齐刷刷投来。
“让他送吧,信得过。”薛简道。
pupu放了心,热情道:“那麻烦你啦,帅哥。”
梁路愣了下,连忙起身,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去、去哪儿……”郁思白被这么一折腾,有点儿从梦里将醒未醒,说话带着些大舌头地问。
梁路胳膊用了点劲把他撑住,说:“小白哥,薛老板叫了人送你回去。”
郁思白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像上数学课的时候,只能挣扎道:“我……不走。”
刚刚看他时头都没低的男人忽然微微俯身,侧头,带着些许调笑说。
“你下班没打卡,回去打了卡才能领加班费。”
“啊……”走廊那串橙红浅粉的霓虹灯影正落在他脸上,郁思白闭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卸了力道,重重点头,“好,好。”
季闻则莞尔。
两人左右护送着三杯啤酒醉鬼进了电梯。
梁路借着轿厢的镜面花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男人好一会儿,忽然问。
“你是他同事吗?”
男人垂眸又看了他一眼,声音仍旧温和,坦言:“我是他老板。”
“……哈?”梁路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你你你就是那个——”他猛地住嘴。
好险……差一点就在小白哥老板面前,把他骂老板的事儿捅出去了啊啊。幸好自己反应快。
对方身份一出,梁路心里那点古怪的防备感立马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矮了对方一截的感觉。
他指尖搓搓衣摆,问:“您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好心吗?”
季闻则轻笑一声,耐心道:“当然不是。”
梁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郁思白往自己这边拉了半寸。可对方又实在表现得太过坦然,让他理智上根本没法多想。
“薛简是我朋友。”季闻则说。
他没多解释,也没说什么因果关系,但梁路想了一下,还是了然。
原来是看在薛老板的面子上。
饶是对男人的身份有了预期,看到地库里那辆价格不菲的车时,梁路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现在他只是拿到国内联赛的冠军,得等他成为世界冠军的时候,一整年的商务费,可能才堪堪够买下一辆……
“你知道他家住址吗?”
梁路被提问回神,摇头:“不知道……”
“那你回去吧。”季闻则含笑,“我来送就好——你知道的,这也是他的隐私。”
梁路怔愣,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把郁思白安顿在副驾安顿好后,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季闻则绕到驾驶座坐进去,却没有启动车子。
他摘了口罩放好,顺带侧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又安详睡过去、显然缺觉缺得厉害的青年,失笑。
“让你早下班都没用么……”
收回视线,他在前面架了个平板,整理衣领袖口,挂上耳机调试片刻,连进会议。
不早不晚,恰好十点五十整。
“抱歉,我是临时接到会议通知,只能在这里跟大家见面了。”季闻则含笑开口。
他的英文流畅,但并不是教科书式的标准英音,更像是在其他欧洲国家长住过,带着些不易分辨的地域差异。
坐在副驾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肩膀歪着,失去了支撑,眼看就要软趴趴倒下来。
季闻则仍然看着屏幕,口中交流没停,曲腕抬手。
半秒后,青年的头抵在了他右手手背上,触感奇特,半边是帽子,半边是蓬软的头发。
就这么抵了片刻,季闻则才反手用了个巧劲,把郁总监聪明的脑袋重新放回了头枕凹陷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往过看一眼。
因而也没有看到,被重新安顿好的青年,在帽檐的遮掩下,悄悄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懒倦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酒精和困意带来的迷茫,渐渐的,变成呆滞。
车内除了男人开会的声音,就只剩空调内循环的底噪,理智只醒了一半的郁思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我,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在老板车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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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爪]
理论上应该快v了,能力上尽量肝入v万字,身体上像沉睡的丈夫,精神上给予美好祝愿(人话翻译:病没好,啥时候写完万字啥时候v[爆哭])
郁思白有点恍惚。
他刚醒来的时候,听到耳边老板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开例会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现在……还不如是例会啊!
他借着帽檐的遮挡,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环视四周。越看、越是心凉。
熟悉的出厂设置款内饰,熟悉的老板的声音,熟悉的冷水味道香薰——
昨天晚上刚坐过的位置,今天又坐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想逃。
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郁思白一点都不敢动——主要是,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说点什么话。
退一万步讲,他就不能趁着老板在开会,开门就跑溜之大吉吗,周一再见面的时候就说是的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额角还突突的跳,酒精在他血液里压根没怎么代谢似的,连带着长期睡眠不足的困劲儿,把神志搅和得不甚清醒。
他努力开动脑筋,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半梦半醒听到的话里,理清了思绪。
大约是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他轻而易举被三杯啤酒弄出了醉倒的效果。其实并没醉得多狠,只是困劲儿突然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喝之前,薛简说会找人送他回去……所以这就是薛简叫来的人?
这是招了个鬼吧!
郁思白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季闻则是薛简叫来的朋友——八成就是他吹牛的时候总提到的,那个继承家业的发小。
跟朋友聚会被老板抓走这种事,原来是会真实发生的吗?
幸好他喝多了可以装死……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喝多,季闻则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