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攻他决定换个老婆by胡萝宝
胡萝宝  发于:2025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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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惊起草丛里的夜虫,窸窸窣窣的响动中,姜炎指尖轻轻捻过他发顶翘起的呆毛。
谢多树望着对方收回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触碰的位置。残留的体温像团小火苗,顺着发梢烧到耳根。
夜风卷着青草香拂过脸颊,他忽然偏头轻声呢喃:“不知不觉,我们都在?一起一年了。”
姜炎手臂微微用力,喉结上下滚动着应道:“嗯,眨眼就过去了。”
“明年,我们还来这?儿看星星好不好?”谢多树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要带超厚的毛毯,再架个烤架,把那?只抢我帽子的捣蛋鬼烤了!”尾音故意拖得恶狠狠,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姜炎低笑出声:“到时候你还能认出是哪只?”
“好像……确实有点难。”谢多树泄了气似的撇撇嘴,随即又眉眼弯弯,“不过我也就是吓唬吓唬它。”
“以?后?年年都来。”姜炎捏了捏他的耳尖,“明年,后?年,大后?年,只要你想。”
“只要我想?”
“只要你想。”
谢多树歪着脑袋,将姜炎的侧脸细细描摹了一遍又一遍,突然伸手戳了戳对方胸口:"拉钩,骗人是小狗。"
姜炎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郑重其事地勾住那?截纤细的小指:"拉钩。“
话音落下时,一簇流星猝不及防地划破夜幕,拖着长长的尾焰掠过草原上空。
谢多树正要惊呼,却被姜炎突然扣住后?脑勺。
远方传来浪潮般的惊呼,许愿声裹挟着夜风掠过广袤草原。
而帐篷里的世界却悄然静止。
唯有彼此交叠的心跳,一声胜过一声。

第100章
“嘶!冻死老子了?!来来来, 新鲜出炉的红薯,一人?一个?,别拿多了?。”裹着羽绒服的陈家宝踹开宿舍门。
室内的暖气扑面?而来,他刚缩着脖子要往里钻, 却在门槛处猛地刹住脚, “……我靠, 英子,你这是把垃圾站搬来了??”
放眼?望去,寝室里的场面?堪称惨烈。
几双球鞋东倒西歪地卡在衣柜边,行李箱和椅子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连唯一的过道都被?拆开的快递箱占满, 简直像遭了?贼。
而造成这片狼藉的罪魁祸首,正大剌剌地坐风暴中心的地面?上。
听到声音,那人?连忙抬头?,动作?时带乱了?发梢,几缕碎发垂在浓密的睫毛前轻颤。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 眼?尾自然?上挑。
外面?寒风呼啸,陈家宝裹着三层衣服还冻得直跺脚,这位倒好, 只穿一件单薄的米白色毛衣, 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程英长了?张老天爷追着喂饭的脸, 眼?尾天生带点钩子,平视时像含着三分?漫不经心,笑起?来时眼?波流转,摄人?心魄。军训时单凭一张侧脸照,就连续两周霸占F大表白墙头?条, 连虹城本地论坛都把“F大最帅新生”的词条推上了?热搜。
记得开学报到那天,陈家宝盯着这位被?捧为预备校草的室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脸精致得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可朝夕相处后他才?发现,“小仙男”这三个?字,除了?性别,没有一个?字跟程英这个?人?有半点关系。
人?前的程英,往那儿一站就是生人?勿近的高冷男神。
关起?宿舍门便立刻原形毕露,趿拉着人?字拖瘫在电竞椅上像滩软泥,左手抓着肥宅快乐水吨吨猛灌,右手疯狂敲击键盘,对着游戏界面?骂骂咧咧的样子,和普通大学生没半分?区别。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程英是个?gay,还是长了?个?恋爱脑的gay。
就像现在,看见他出现在门口之后,这人?瞬间从堆满杂物的小窝里弹射而起?,几乎是扑到他面?前,双手猛地攥住他的肩头?,同时剧烈摇晃起?来。
“宝哥宝哥!你总算回来了?!你有看到我的手链吗?”
陈家宝被?晃得眼?前直冒金星,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两个?包子差点吐出来,赶忙伸手抵住对方:“等会儿!你先把话说清楚,哪条手链?”
“黑色的,串着颗白珍珠的那条!”程英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你男朋友送的那条?”
程英两眼?放光地猛点头?。
“没瞧见,会不会是你随手放哪儿忘了??”
陈家宝话音刚落,程英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喃喃自语着“怎么会呢”,转身走回到杂乱的桌边,他扒拉开堆成小山的潮牌包装袋,指尖在课本与充电器之间疯狂翻找,“我每天都戴着的……昨天洗澡都没摘……”
陈家宝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晃了?晃手里还冒热气的纸袋:“我买了?刚出炉的烤红薯,还热乎着呢,吃点?”
程英瘫坐在电竞椅上,整个?人?有气无力:“没胃口。”
陈家宝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我放你桌上,等你找累了?垫垫肚子。”说着他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个?烤得流糖的红薯搁在程英的桌角,随后转身走到斜对面?的床下桌,又摸出个?热气腾腾的红薯递给正埋头?看书的室友柯普。
柯普头?也不抬地接过红薯,目光依旧黏在摊开的书上:“谢了?。”
陈家宝没回自己座位,而是斜倚在柯普的书桌边剥红薯皮。橙红的薯肉露出的瞬间,甜糯的香气便裹着热气在逼仄的寝室里氤氲开来。
他咬下一大口流心的红薯,抬眼?看见程英已经蜷在了?书桌下,牛仔裤膝盖处蹭着地板上的灰渍。
他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柯普:“他找多久了??”
柯普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镜,抬起?手腕,语气平淡:“从晚上七点十七分?开始,到现在整三小时。”
“找三个?小时还没找到?”
“嗯。”
陈家宝眉头?皱起?:“那多半不在寝室,搞不好丢外面?了?。要不还是让他别找了?,我看他也累够呛。”
柯普听了?这话,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镜片后的目光掠过桌底那个?弓着背的身影,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觉得我们谁能劝得住他?”顿了?顿又继续:“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手链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陈家宝抓了?抓头?发,喉结上下滚动着说不出话。
谁都知道程英把那条链子当?命根子护着。用黑色蜡绳编的手链,串着颗指甲盖大的仿珍珠,淘宝同款卖三十九块九,在程英眼里却比上万的金链子还金贵。
按理来说,恋人?赠送的礼物丢失,着急实属正常。可陈家宝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从九月开学到现在,整整四?个?月。程英往男朋友那儿寄的快递能堆成山,当?季新款的潮牌卫衣、限量款运动鞋、专柜断货的香水,件件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牌。
他们都知道程英不差钱,为喜欢的人花钱也无可厚非,只是除了?那条手链,他们从没见过程英的男友回赠过任何东西。
有次陈家宝没忍住提起?这茬,程英却垂着眼?替对方辩解,语气里满是疼惜:“他家里条件不好,这条手链说不定是他省了?好几天伙食费才?买的呢。”
陈家宝嘴张了?又张,终究没把话接下去。
他和程英虽然?只做了?短短四?个?月的室友,却早已在深夜卧谈与日常搭伙中处成了?兄弟。
对于好兄弟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友,他始终提不起?什么好感。除了?一直以来都是程英在单方面?送礼物之外,他也从没见对方主动联系过程英。甚至每次视频前,程英要对着镜子调整半小时发尾的弧度,那头?的人?却始终不肯点开摄像头?,屏幕那头?永远是固定的黑色背景。
“你不懂,他只是慢热。”程英总这样解释,“他以前有心理创伤,所以很难信任别人?。”说罢又开始刷购物软件,将?最新款的游戏机加入购物车,那是男朋友随口提过的生日礼物。
陈家宝确实不懂,他们的四?人?寝室如今只住着三人?,除了?程英这个?gay,他和柯普都是母胎单身,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更别提了?解同性恋人?的相处日常了?。他也不明白是不是所有同性恋的恋爱模式都如此令人?费解。
不过这些疑惑陈家宝也只敢在心底打转,有些话,他绝不敢当?着程英的面?说。
在程英眼?中,自己的恋人?是块无瑕的白玉。没送过像样的礼物,那是因为家境清寒。消息回得慢,必然?是学业太忙顾不上。哪怕视频时永远不开摄像头?,程英也能找出千百个?理由来圆:“他就是太害羞了?,跟我在一起?都紧张得不行呢。”
“算了?。”陈家宝一口咬下去,半个?红薯便下了?肚。他无奈地耸耸肩,“随他找去吧。”
瞧程英这架势,怕是不把这条链子翻出来,今晚能把寝室地板掀了?。
柯普没有搭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埋进书本之中。
陈家宝抻着脖子瞅了?眼?,忍不住咋舌:“都考完试了?还啃书呢?”
“预习明天给学生上课的内容。”
陈家宝伸手拿起?他手中的书,翻转一看,人?教版九年级上册英语课本。
“今天刚考完就接活儿,你可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柯普没有回应,只是不紧不慢地把被?弄乱的书本摆正。
陈家宝又问:“你带的那初中生听话不?我姑家那小子正叛逆呢,天天把脏话挂嘴边。”
“嗯。”
“看你这架势,寒假不打算回家了??”
“嗯。”
“赚了?钱记得请哥们儿吃饭啊。”
“嗯。”
“你除了?‘嗯’,就不会说点别的?”
“嗯。”
“哎,我都有点佩服英子了?。”
“嗯?”
“冷暴力真可怕。”
考完试的夜晚,本该是呼朋引伴下馆子搓一顿的美好时刻,但是程英和柯普一个?忙着找手链一个?忙着备课,陈家宝洗漱完后只得百无聊赖地瘫在床上打游戏。
也不知道到底厮杀了?多少局,手机里的音效渐渐模糊成嗡嗡的背景音。他眨了?眨发酸的眼?眶,接连打了?三个?哈欠,意识正裹着困意沉向深渊,突然?“笃笃”两声闷响敲在身旁的铁床护栏上。
他强撑着掀开床帘,只见一团黑影凑到近前,借着阳台透进来的灯光,才?看清是程英的脸。
程英先前眉宇间的焦灼已散得干净,此刻嘴角扬着压不住的笑意,明明刻意放低了?声线,还是难掩语气里的雀跃:“宝哥,跟你道个?别,我先撤了?。”
陈家宝困意正浓,脑子像灌了?铅,半晌才?迟钝地眨眼?:“手链找着了??”
“没找着。”
“没找着你乐啥?”陈家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不重要。”程英眉眼?弯弯,“刚才?我老婆给我发消息,说想我了?,我得立刻赶回去见他。”
“啊?”陈家宝猛地清醒大半,摸过枕边的手机一看,凌晨十二点整,“你现在走?高铁站早关门了?。”
“所以我不坐高铁,已经联系了?私家车,司机刚回消息,说十分?钟后在校门口候着。”
“不是,从这儿坐私家车到榕城得六七个?小时吧,你没事吧?就不能等明天早上坐高铁?”
“不行,他大半夜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明他现在特别需要我,我得快点回去。”
陈家宝抬手扶住额头?,喉间滚过一声叹息。他想说就算连夜赶路,抵达榕城也已经天亮了?,可望着好兄弟眼?底的迫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角度:“昨天不是约好了?明天咱仨出去吃椰子鸡吗?”
“所以我是专门来跟你道歉的。”程英抓了?抓头?发,“明天是吃不成了?,下学期开学,你点单我买单,哥们天天陪你吃。”
“可拉倒吧,天天吃你不嫌腻,我还怕尿酸高呢。”陈家宝摇摇头?,往栏杆上一靠,故意拖长语调,“去吧去吧,儿大不中留——”
话没说完,胳膊就挨了?记闷拳,打得他瞌睡彻底没了?。
他胳膊撑着铁栏杆,听见对床发出相同的吱呀声,柯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趴成了?同款姿势。
两人?像两尊守夜的石像,看着程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整洁的寝室中央裹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锁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的行李箱密码锁。
陈家宝出声:“路上别睡死了?,记得隔俩小时给我发个?定位。”
柯普接话:“司机电话存我这儿,你要不回消息,我就报警说你被?绑架了?。”
程英站在门框里,半边身子已探进走廊。他先是对着陈家宝比了?个?“OK”,又朝柯普晃了?晃手机。
当?铁门合上的刹那,寝室里的空气突然?沉了?下来。
陈家宝转头?时,正好撞上柯普的视线。
陈家宝:“还有救吗?”
柯普:“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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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英子开门 还有救

凌晨十二点的虹城沉入夜色, 沿街商铺大多已经关闭。
地处大学城中心地带的F大,周边娱乐场所原本不少,此刻仍有零星灯火亮着?,刚结束考试的学生?们正趁着?空档出来消遣, 然而像程英这样?深夜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身影终究是?寥寥无几。
虹城的冬夜带着?刺骨的寒意, 即便?裹着?厚重的长款羽绒服, 程英仍觉得?冷风一直顺着?衣摆缝隙往里钻。
他瑟缩着?坐进私家车后座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小伙子刚考完试回家?”前排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笑问。
“嗯。”程英颔首,指尖急切地摩挲着?手机,“师傅,能开?快点吗?我有点急。”
司机踩下油门?, 语气带着?几分稳妥:“夜里路滑,开?太快不安全,但我尽量赶。”
“谢谢您。”
“怎么这个点赶回去?家里有急事?”司机又随口追问了一句。
程英只含糊应了声“嗯”,便?不再接话。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 映出他上扬的唇角。
点开?微信,一个备注为“老婆”的对话框静静躺在列表顶端,点进两人的聊天界面, 23:49分的时间下, 一行灰色小字显示着?“撤回了一条消息”。
系统早已吞掉了具体内容,可程英记得?真切, 他那时刚好拿着?手机,也立刻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肖黎给?他发的是?「想你了」三个字。
两人从高三走到现在,恋爱快满一年。别说这样?露骨的表达,肖黎平日里连主动发消息都少见。
所以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程英连自己丢失的手链都忘了,他反复眨着?眼?,生?怕是?自己考试周熬出的幻觉。
直到下一秒,那行字迹就被系统吞回,只留下冰冷的撤回提示。
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起来。
「撤回了什么呀?」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婆我也想你,好想好想你![小狗委屈.jpg]」
然而敲出的三行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
程英盯着?屏幕上那只耷拉耳朵的小狗表情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掏空了一块,却又很快被另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
肖黎当初想去虹城上大学,填志愿时程英便?一门?心思跟着?他报了虹城的学校。
当时程英想的是?他俩就算不在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也不错,谁承想肖黎最?后滑档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而从此程英每个周末都要背着?双肩包挤上高铁,在车厢里数着?窗外倒退的树木。
单程五小时的车程,座椅硌得?背疼,可只要想到终点站有肖黎在,他就觉得?那些在路上颠簸的时光是?值得?的。
期末周连轴转的这段时间,程英连给?肖黎发消息都得?见缝插针,更别提跨越千里去见他。此刻划过手机日历,才惊觉两人竟已半个月没见面了。
肖黎从不轻易表露心意,而且他比自己早几天考完试,早已回到榕城的家中,却偏偏在自己考完试的当天发来这样?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消息发出来后又被撤回,但程英向来是?极易满足的人。哪怕只是?短到不能再短的三个字,也足以让他开?心很久。
‘肯定是?好久没见面,太想我了。’程英勾着?嘴角想。
他依照离开?前的承诺给?手机设了闹钟,每隔两小时就给?陈家宝和柯普发送定位。当第四个闹钟还差一小时响起时,车子终于缓缓停稳。
望见眼?前熟悉的建筑,他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利落地付了车钱,下车从后备箱拖出行李箱。
此刻是?清晨7:05,榕城的天色还没开?始泛白,狭窄的城中村却已经苏醒。
早餐摊的白雾裹着?肉香升腾,便?利店卷闸门?“哐当”拉起,收废品的吆喝与?垃圾车的金属碰撞声交织,混杂着?潮湿的腥气弥漫在逼仄的巷道里。
程英算准了肖黎的生?物钟,再过二十分钟,他便?该起床了。
于是?他没急着?给?对方发消息,而是?拐进街角熟悉的早餐铺,在店外搭起的简易棚下坐下,将行李箱推进木桌底,头也不抬地熟稔开?口:“花姐,一笼小笼包,两根油条,一杯热豆浆。”
“好嘞!”正在蒸笼前忙碌的中年女人应声抬头,看?清程英时先是?一愣,随即笑出眼?角的鱼尾纹,“哟,这不是?程英吗?多久没见了!”
“花姐好久不见,您看?着?更漂亮了。”
“净会说好听的。”花姐将装着小笼包的竹蒸笼推过来,目光落在他脚边的行李箱上,“刚从学校回来?”
“嗯,下了车就奔这儿来了。”
“连家都没回就来找肖黎啊?你俩这感?情还是?这么好。”
“那是?当然。”
程英夹起热腾腾的包子,望着?巷口那栋熟悉的楼房,指尖在桌沿轻轻叩出节拍,大概再过十八分钟,肖黎会被生?物钟唤醒,推开?窗时说不定能看见坐在楼下啃油条的自己。
花姐转身继续忙活,程英捏着?竹筷自顾自吃起来,眼?皮却时不时往巷口瞟。油条蘸着?豆浆咬下去的当口,每路过一个居民,他都要扬声打招呼。
“王大爷早,今儿?晨练这么早?”
“刘奶奶拎这么多菜,小心一点。”
“小军慢点跑,红领巾歪到后脑勺啦!”
从高三那年每天放学傍晚送肖黎回家起,他就把这城中村的石板路走成了自家后院。哪家窗台养着?多肉,哪户门?口拴着?黄狗,他比住了二十年的老街坊还清楚。
三两口扒完最?后一口包子,程英才惊觉十分钟不到就扫光了整桌吃食。见花姐正忙得?腾不开?手,便?主动接过零钱盒,帮着?给?顾客装袋找零。
没过一会儿?,竹帘忽地被掀开?,花姐一边擦着?额头上的面粉一边叮嘱程英:“帮我看?着?点啊,豆浆卖完了,我进去拿。”
她话音未落,门?外已经传来电动车的急刹声,几个赶着?上班的打工族快步围拢过来。
“好,您去吧。”程英头也不抬地答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将两个馒头塞进塑料袋递给?排在末尾的客人后开?始数起的零钱,硬币与?毛票在掌心窸窣作响,数到第三遍时,面前突然投下一团模糊的黑影。
一个熟悉的声线在热气腾腾的白雾里漾开?:“两个花卷,两杯豆浆。”
程英闻言数钱的手指一顿,他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惊愕的眼?眸里。
肖黎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头发睡得?乱糟糟,眼?下带着?点青黑,显然是?刚醒不久。
“程英?”他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睫毛轻微颤了颤。
“老婆!”程英把零钱往抽屉里一推,绕过油乎乎的木桌,长臂一伸就将人捞进怀里。
怀里的人僵了两秒,才慢慢抬手,轻轻攥住了他后背的羽绒服布料。
身后传来花姐端着?豆浆出来的脚步声,肖黎立刻往程英怀里缩了缩又挣了挣,程英刚把人松开?,就听见花姐的笑声传来:“肖黎你可算来了,程英这孩子在这儿?等你好久啦!”
程英立刻站直,像等着?投喂的大型犬似的望向肖黎,眼?睛里全是?“快夸我”的光亮。可肖黎却垂着?眸,只从喉咙里蹦出个“嗯”字,转而向花姐要豆浆:“花姐,一杯豆浆。”
“刚才不是?说要两杯吗?”程英挠了挠头,“另一杯是?……”
“刚才说错了。”肖黎接过装着?豆浆的纸杯,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要一杯。”
说完他转身就朝巷子里走,程英拖着?行李箱踉跄两步追上去,滚轮在青石板上磕磕绊绊。
“就吃这么点能饱吗?要不我再给?你买俩烧麦?”
肖黎没接话,只是?忽然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该在学校吗?”
“因为你昨晚发的消息啊。”程英紧跟着?肖黎刹住脚步,行李箱因惯性?撞在小腿上也没察觉,“我连夜坐车赶回来的,是?不是?特厉害?”
“昨天……”肖黎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
程英凑上前几乎要贴上他后背,声音里浸着?蜜:“你忘啦?你说‘想你了’呀!黎黎,你第一次这么跟我发消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赶紧压低声音,“我好高兴。”
“是?吗?”肖黎忽然加快脚步,运动鞋在地面上蹭出沙沙的响。
“嗯!”程英应了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后来怎么不回我消息?”
肖黎垂眸踢开?脚边一块碎石,石子骨碌碌滚进一旁的下水道,他的声线没什么波澜:“睡着?了。”
“是?这样?啊。”
程英没再追问,只顾着?跟他往居民楼钻。直到踏上年老失修的楼梯,他才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攥住肖黎的袖子:“你昨晚没回家吗?”
目光落向对方羽绒服敞口处时,他心里有些奇怪,肖黎衣柜里的衬衫永远用衣架撑得?笔挺,决计不会穿成这样?出门?。
“在家。”肖黎的肩膀僵了僵,“只是?衣服忘叠了。”
程英“哦”了一声,下意识去帮他理平衣领,指腹擦过他后颈时却顿住了。
那片苍白的皮肤上散着?几点红痕,像被细密的齿子啃噬过一般。

肖黎却侧过头反问:“什么什么?”
“就你后颈啊,怎么红成这样?”程英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将刚拍下的照片怼到他眼前。
肖黎垂眸盯着那块亮屏, 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 程英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只看见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羽绒服拉链头,指节泛白。
盯了两秒,肖黎猛地别过脸,冷不丁抛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衣服质量太差。”
“啊?”
“质量太差,领口磨的。”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程英愣了一下。
他确认了一下, 肖黎里?面穿的那件衬衫是?他上个月在大?学城某家网红设计师店买的,价格不算便宜,质量居然差成这样?
念头还?没?转完,肖黎忽然转过头:“盯着我不说话,难不成是?怀疑我在外面偷人?”
“啊?”程英吓得手机差点脱手, “怎么会!我刚才只是?在想……想给那家店差评!”他急得舌头打卷,生怕肖黎误会,伸手去拽对方袖子时, 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老婆我真没?那个意思, 你信我……”
肖黎没?接话,突然在楼梯拐角停下脚步。
他指着面前掉漆的铁门, 声线冷得像结了冰:“我到了,你回去吧。”
程英这才发现两人已?走到七楼。
他知?道?肖黎家里?没?人,对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我能进去待会儿吗?”他攥紧行李箱拉杆,小心翼翼地问。
肖黎没?应声,只是?转过身盯着他。
楼道?的声控灯恰在此时熄灭, 昏暗中程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那道?目光像扎在他身上,让他莫名?心虚起来,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讷讷地开口:“老婆你别生气嘛……”
“我没?生气。”
程英却不信。任谁被?恋人莫名?其?妙怀疑都会窝火,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背上了这口大?锅。
原本?想进门跟肖黎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的念头只好消散,他把行李箱转了个方向:“那我不进去了,你不生气就好。”
但?第一天回来就闹得不愉快,心里?总像缺了块。他搓了搓冻红的鼻尖,试探着问:“明天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吃完再给你买几件新?衬衫,这破衣服咱不穿了。”
说完他便紧张地盯着肖黎的侧脸,直到对方沉默两秒后轻轻点头,才松了口气。
道?过别后,他刚转身拖着行李箱踏上楼梯,肖黎却在身后叫住他:“程英。”
“嗯?”他立刻回头。
“之前跟你说的事,没?忘吧?”
程英盯着肖黎看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同学聚会嘛,后天晚上,没?忘。”
肖黎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还?要把秦胜叫来,班长?特意拜托的。”程英连忙补充,“我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保证忘不了。”
前阵子肖黎难得一次主动联系他,便是?告知?他班长?决定在这个寒假办一个同学聚会,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叫上秦胜。
程英有些不解,这才毕业几个月,哪来这么急的同学会?更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叫上秦胜。
可高中时班长?与肖黎的关系最是?要好,而肖黎的请求程英从不会拒绝。何况他和秦胜本?就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叫人这事对他而言也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一股凉风从楼梯间缝隙钻进来,吹得程英后颈发凉,他却忽然觉得肖黎眼底的寒意似乎淡了些。
只见对方终于点头:“谢了。”末了又补一句,“路上小心。”
得了心上人的叮嘱,程英喜得脚下发飘,哪还?顾得上其?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在自己拖着行李箱转身下楼时,身后那扇铁门打开的瞬间,一只手从门后伸出,熟稔地将肖黎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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