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段怀英的车子正飞快地驶离,车尾灯在晨光里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路口。
楚颂的心脏猛地一沉。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在他下定决心要好好谈谈的时候,段怀英走了。
他不知道段怀英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昨晚哭了一夜,纠结了一夜,最后还是被丢下了。
“算了。”他低声对自己说,声音里全是悲伤。
他转身回到客房,收拾好背包,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肖老师,我走了。”
肖清和从电脑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这么早,而是你根本就没睡啊,怎么?想通了?”
“嗯。”楚颂点了点头,是想通了,他声音沙哑,“我回我自己家了,打扰你了。”
“你也知道打扰啊?”肖清和知道自己不好多问,“哎,你等一会儿。”
他走出来,递给他一把折叠伞:“一会儿可能会下雨,你拿着吧,下次来我家的时候记得还我。”
楚颂接过伞,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出了肖清和家。
楚颂回到自己家小区时,小区里一片宁静,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在散步和一些穿着运动装的年轻人在跑步。
他刚走到楼下门口,就看到楼下奶奶提着菜篮子从菜市场回来。
“这不是小楚吗,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说在朋友家住吗?”奶奶笑着问,“你对象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楚颂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王奶奶说的是段怀英。
他刚想解释,奶奶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男对象可真贴心,上个月你家那事儿,还是他跑前跑后帮你找装修队,抽空还来盯着工人干活,还经常来帮你收拾东西,怕你住得不舒服。”
楚颂以为漏水的事是装修公司直接处理的,没想到段怀英一直在盯着。
“还有啊,前几天我小孙女病了,家里没人,还是你男朋友找他助理送我们去医院,叫万什么来着?哎呀,忙前忙后帮着挂号拿药呢,后来还给我们送回来了,比亲孙子还贴心。”
奶奶越说越起劲,“这一片儿的街坊谁不夸他啊,说小楚找了个好对象,人帅,心细,对你又好。”
楚颂的眼眶有点红。
他想起之前回家时,看到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新的家具,新的书架,还换了新的地板,后来他问段怀英,段怀英只说“装修队弄的”。
居然还帮助他的邻居,干这种助人为乐的事。
这些小事,段怀英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默默地做着,润物细无声。
他跟奶奶说了声“谢谢”,转身走进楼。
打开家门,家里很干净,显然至少每周都有人打扫,几乎看不见什么灰尘,比他上次来看好像又多了些东西。
冰箱上贴了个纸条,写着这里面放了不同类型的水,保质期会长一点,蔬菜就别放了,想吃段怀英来做。
楚颂看着那张便签纸,眼泪掉了下来。
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毯子。
他其实早上就不生气了,只是拉不下脸。段怀英对他的好,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段怀英处理完段明远的烂摊子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段明远挪用段氏公款投资海外项目,亏了十几个亿,还被媒体曝光了,公司股价大跌,董事会吵着要他给说法。
给个说法,只怕是段明远借着这事给他找麻烦呢。
他刚把事情暂时压下去,就立刻开车往肖清和家赶。
路上堵车,他急得要命,不断看手机,生怕楚颂又走了。
车停在肖清和家楼下,他快步跑上楼。
“楚颂早上就走了。”肖清和一脸淡定。
“走了?去哪了?”段怀英的声音带着点慌乱。
“应该是回他自己家了,听他念叨了一句,”肖清和补充,“他早上看到你走了,挺生气的。”
段怀英的心脏沉了下去,他转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给楚颂打电话,还是关机。
他开车往楚颂家赶,脑子里全是楚颂生气的样子。他怕楚颂真的不理他了,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解释了。
车停在楚颂家小区门口,他快步跑进楼道,走到楚颂家门口,刚想敲门,又怕楚颂不开。
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给楚颂发了条微信:“颂颂,我在你家门口,我有话跟你说。”
等了几分钟,没人回复。他又发了一条:“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开门,我跟你解释。”
还是没人回复。
他急了,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颂颂,开门好不好?”
门里没动静,别是出事了?
他又敲了敲:“颂颂,开开门好吗,早上是我不对,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不该走的,没跟你说清楚是我的问题,你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楚颂的声音,带着点警惕:“谁啊?”
“是我,段怀英。”段怀英的声音软了下来,“颂颂,开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
门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楚颂的脸露出来,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你来做什么。”楚颂的声音很冷,还追到他家来了。
段怀英没说话,顺着那个缝隙一用力挤了进去,一把抱住楚颂,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缝儿。
“颂颂,早上公司出了点事,不是故意想丢下你的。”
楚颂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抱着。
“你放开我。”楚颂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段怀英没放,反而更用力了些:“不能放,我一放开,你就又要离开了。”
他低头:“颂颂,别生气了好吗,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就这样丢下你。”
他推了推段怀英的肩膀,段怀英松开他,低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愧疚和不安,这些曾经根本是不属于他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
楚颂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隐隐软和了几分。
段怀英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住了楚颂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楚颂愣了一下,想推开他,却被段怀英按住了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段怀英的吻带着侵略性,让人完全摸不到章法,楚颂的呼吸渐渐被掠夺,身体也软了下来,只能靠在段怀英的怀里,任由他吻着。
吻持续很久,段怀英的手顺着楚颂的后颈轻轻摩挲着,带着点安抚的力道。
楚颂从一开始的推拒,到后面的默默承受,脸颊贴在段怀英的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段怀英吻了很久,才慢慢退开,鼻尖抵着楚颂的,呼吸急促:“颂颂,我爱你的,不会害你的。”
楚颂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和坚定,点了点头:“嗯。”
段怀英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抱住楚颂,紧紧地:“颂颂,谢谢你。”
“但你要答应我,”楚颂的声音带着点委屈,“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别瞒着我,别丢下我。”
“我答应你。”段怀英的声音带着点坚定,“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再也不丢下你了。”
楚颂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这次不是委屈,是安心。
客厅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段怀英抱着楚颂坐在沙发上,楚颂坐在他腿上。
轻轻拍着楚颂的背,像在哄小孩。
两人很默契地没提之前的事情。
楚颂:“你昨天晚上……冷不冷啊?”
段怀英:“你说呢,快感冒了。”
楚颂嘴上说着:“活该,冻死你。”然后起身去翻医药箱,看有没有感冒药。
口是心非就是如此。
他低头,在楚颂的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柔得像月光:“颂颂,跟我回家好不好。”
楚颂摇摇头:“我现在突然觉得这里挺好的。”
“那好,”他继续道,“那我住过来。”
早上一醒,段怀英就打了两个喷嚏。
楚颂翻医药箱的手顿了顿, 回头白了段怀英一眼:“谁让你昨晚死撑着不回去的?”
嘴上硬气, 却还是拿出体温计塞给他, “赶紧量, 真感冒了别往我跟前凑啊, 我可不想被传染。”
段怀英乖乖夹着体温计,目光却黏在楚颂身上没移开。
楚颂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没睡醒似的,睡衣是可爱的小鸭子,带一个大大的帽兜,拖鞋也是毛茸茸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
看着人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找感冒药,段怀英心里的空落感一点点被填满。
“别找了,我没感冒。”
段怀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把人拽到沙发旁边,抱着坐他腿上,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逗你玩儿的, 想让你多关心我两句。”
楚颂挣了挣没挣开, 气鼓鼓地在他腿上用力颠了两下:“幼稚鬼。”
段怀英低笑, 把人搂得更紧:“怕你还在生气。”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以后我住这儿陪你,好不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逼着你回别墅。”
楚颂气鼓鼓地:“我家我当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了,难不成你还绑我回去?”
“是,你家。”段怀英自然是顺着他。
楚颂没说话,只是在他肩头蹭了蹭下巴,就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几天,段怀英把公司的事全挪到了家里。
视频会议开得频繁,却总会在楚颂起身倒水时暂停,隔着屏幕跟董事们说“稍等,我这边有点事”。
会在楚颂画画累了时,递一杯牛奶,顺便帮他按按胳膊按按肩膀。
楚颂打哈欠时,把人抱到沙发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电脑放在茶几上,一边看PPT汇报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礼拜五的下午,楚颂趴在地毯上翻画集,翻到第三遍时终于忍不住叹气:“天天待在家里,我快长蘑菇了。”
段怀英这几天哪儿也不去,自己去哪儿他都要跟着,就跟怕他一个成年人出门就会丢了似的。
段怀英正在改文件,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凑到他身边:“想出去?”
“嗯,想去买新的颜料,画笔,顺便逛逛。”楚颂抬头,眼睛亮闪闪的。
段怀英想了想:“甜颂今天有个小沙龙,是一个香水品牌的合作活动,缺个帮忙招呼客人的。”
“你要不要去?就当玩儿,不用干活。”
“你的甜品店?”楚颂挑眉,饶有兴趣,“真的吗,我去合适吗?”
“当然。”
上次他和鱿鱼老师在那儿谈事儿的时候,就看见店里一层有不少客人,当时就觉得挺有趣的,想多观察一会儿,可惜时间没来得及。
提起鱿鱼老师,昨天晚上还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明天一起讨论一下画稿。
段怀英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他当然知道,砚秋当天还跟他打了“小报告”,消息一条接一条——
“老板,楚先生已经来店里了,那位尤郁老师等他有一会儿了。”
“他们聊得特别开心,尤郁老师还夸楚先生的画!”
即便如此,段怀英还是很好地保持了稳定的情绪:“那正好,熟门熟路。”
段怀英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换件衣服,我们走吧。”
“你也去?”
段怀英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想也知道了,他这几天处处跟着自己,他的地盘,更不会脱离他的视线了。
甜颂的招牌擦得倍儿亮,看样子刚搞过大扫除。
推开门就是淡淡的奶油香。
段怀英刚踏进门,砚秋就迎上来,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眼神却飞快地在他和段怀英之间转了一圈:“boss,您来了。”
接着就是对着楚颂:“楚先生也来啦!”
砚秋的声音透着点藏不住的兴奋,“不知道您要来,但是时间很巧了,今天搞活动,我们烤了新口味的焦糖布丁,放凉了正好吃。”
收银台后的店员也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擦杯子的布,眼睛亮晶晶的:“楚颂老师好!上次您落下的小发绳,我给您收在抽屉里了,等下给您拿!”
楚颂愣了愣,才想起上周走得急,把束发的黑绳落在了窗边的桌子上。
他头发不算短,画画的时候挡眼睛,就会绑个小揪揪。
他走过去接过发绳,笑着说:“谢谢你们,还特意帮我收着。”
“应该的应该的!”店员小姑娘连忙摆手,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砚秋,嘴型无声地说:“好好磕!”
砚秋也用口型回他:“偷偷磕就行了别被发现!”
段怀英看向砚秋:“忙你们的,带他来玩会儿。”
楚颂:“那不行,大家都忙着,我来都来了,当闲人?”
段怀英:“来真的?”
楚颂:“当然!”
段怀英点点头,把挂在墙上的崭新的备用围裙递过来:“穿上试试。”
楚颂接过围裙系上,长短刚好,系上腰间的带子,一把小腰纤细极了,还真有点儿店员的味道了。
砚秋凑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楚先生,您别紧张,等下客人来了,您就负责把甜品端到桌上就行,其他的复杂的都让我们的人来。”
楚颂忍不住笑了,这哪是让他来帮忙,分明是把他也当客人伺候。
沙龙在下午两点开始,客人陆续进来,大多是附近的中产阶级以上的上班族,好巧不巧,有两个是楚颂的粉丝,看到他时眼睛都亮了。
“可颂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穿短裙的女生惊讶地捂住嘴,悄悄拉了拉同伴的袖子:“看看看!奶油可颂!”
“我来帮忙的。”楚颂指了指围裙,“你要点什么?我来帮你下单。”
“您一定是来体验生活的吧?我要一份芒果慕斯!麻烦可颂老师了!”女生兴奋地说。
等楚颂转身去拿甜品时,赶紧掏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我在甜颂碰到楚颂老师了!他居然在帮忙!啊啊啊我最喜欢的太太啊,我人生圆满了!”
砚秋在柜台后打包甜品,偷偷瞄了眼段怀英——老板正站在柜台旁边,看似在看甜品菜单,目光却一直追着楚颂的身影,楚颂给客人递甜品时笑了一下,老板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砚秋赶紧碰了碰店员,朝段怀英的方向努了努嘴,店员立刻心领神会,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张背影,发进店员的小群里,配文:“我宣布我的cp就是最甜的,而且一定szd!szd!!”
活动进行到一半,楚颂靠在柜台边歇脚,手里拿着砚秋递来的温水。
段怀英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焦糖布丁,递到他嘴边:“尝尝,据说味道很好。”
楚颂张嘴吃到满满一大口,焦糖的微苦混着奶香味,刚好合口味。
他嚼着布丁,没注意嘴角沾到了一点,段怀英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都是你的。”
段怀英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
楚颂看到周围都在看他,连忙低下头喝水掩饰,没看到身后几个小店员激动得攥紧了拳头,嘴型同步无声地喊——“擦嘴了!”“用手指擦的啊!”
甜颂开的时间不短了,一位熟客跟砚秋打招呼:“砚秋店长,今天给我留蓝莓慕斯了没?带不回去老婆又要跟我闹。”
砚秋:“当然了,记着呢。”
“嘿,还得是你!”他看到一旁的段怀英,“这位是?”
砚秋:“啊,那是我们老板。”
客人:“哇,你们老板这么帅啊!”
楚颂端着盘子回来,段怀英顺手接过:“行了,差不多了,坐下休息会儿。”
客人看向楚颂,楚颂点头,回了个友好的微笑。
“啊,那这位就是你们老板娘了吧!”
“……”
楚颂也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段怀英,对方刚好也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认真,他没反驳,甚至轻轻“嗯”了一声。
你真敢答应啊!?
活动结束时已经傍晚了,店员们收拾东西,楚颂也帮忙擦了两张桌子。
砚秋:“楚先生,下次您常来呀!我们都欢迎您!您来了生意都更好了,我让师傅天天给您做新甜品!”
“对呀对呀!”店员们也凑过来,“我给您留最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樱花树!”虽然没樱花了,那也是樱花树!
楚颂笑着点头:“好,谢谢你们,下次我来买画材,顺便过来。”
走出甜颂,晚风带着点凉意,段怀英自然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楚颂肩上。
“今天玩得开心吗?”段怀英问。
“嗯,挺开心的。”楚颂点头,“他们都很可爱,但是……刚才我好像看到他们在拍我们?”
段怀英若无其事:“他们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想拍张照留着。”
“是吗?”
“是。”
回到家,段怀英拿出手机,给砚秋发了条消息:“今天表现不错,每人加五百。”
砚秋秒回:“谢谢老板~老板和楚颂老师要一直好好的呀!”
只要两人一直在一起,老板就心情好,老板心情好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段怀英把手机递给楚颂看,楚颂伸手捶了他一下:“段怀英,你以后别跟店员说些有的没的,他们好像都有点误会了……”
“我说什么了。”给员工发钱犯法吗?
这可真是冤枉他了。
是店员们太敏锐,怪不得他。
“误会什么?”
段怀英低头,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声音很轻,“你是说……他们误会我喜欢你吗。”
“那他们没误会,我就是喜欢。”
第38章
楚颂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发了半小时呆, 一双手悬在键盘上,最终只敲出“相遇”两个字就卡住了。
他要写的现实题材的文章里,不能像从前一样只有梦幻感就好,写来写去都感觉两个主角的初遇总少了点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又卡了?”段怀英端着温好的牛奶走过来, 放在他手边, 视线扫过屏幕上的两个字, “想不出就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楚颂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我都换了八百个思路了, 但凡能写出来我早写出来了!”
段怀英低头看了他的屏幕一会儿, 眼神对上楚颂的:“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
“一中。”
啊?你要带我回高中学校啊?
楚颂意动,自从毕业他还没有再回去看过呢。抬眼看段怀英, 眉头皱着:“今天是工作日又不是开放日,学生都上课呢,怎么进?”咱俩,这也不像学生吧?
段怀英:“去年给学校捐了栋艺术楼和阅览室。”
“……”
跟你们这种有钱人拼了。
段怀英:“而且,我们也算是校友。”
楚颂扯了扯嘴角。
段怀英是当年的年级第一,后来出国读的也是顶尖的学院,说是“杰出校友”当之无愧。
可他自己当年是上课偷吃零食、下课翻墙买烤红薯的“好学生”, 主任的办公室他闭着眼都能找到,哪好意思提“校友”二字。
“你还行,我就算了吧, 主任见了我能气得头发都长出来。”楚颂往后靠在椅背上, 有点泄气。
“不会。”段怀英拉着他站起来, “我捐楼了。”
所以这又和你捐楼有什么关系?一定要这样说出来反复刺激我吗?
段怀英:“看在我是投资人的份儿上, 他们不会对我家属怎么样。”
“……”谁是你家属。
楚颂左看右看,都觉得段怀英穿这样去学校会被人当成猴儿看。
“不成,等着,我给你找件衣服。”
他在段怀英的衣柜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可算是翻出来一套深灰色反光的运动套装, 段怀英之前夜跑的时候穿的。
“这还差不多,”他看着衣服满意地点点头朝段怀英身上比量:“你那什么高定西装也没这便宜喽嗦的衣服好看啊。”
“你喜欢,这样的?”
楚颂:“对啊,这多好,不贵,舒服。”
“好。”
段怀英默默记下了,但他没跟楚颂说,这套衣服八万六。
车子停在市一中校门口时,门卫室里的吴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不知道哪天的报纸。
“哎!学校不让进车,别堵在门口儿!”听到滴滴两声喇叭,吴大爷放下报纸探出头来细看:“哎呀,这不是小段吗?你可有日子没来了!”
“大爷,身体还好吗?”段怀英递过去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给您老带的。”
“好着呢!”吴大爷接过茶叶,“嗨嗨,你说这事儿闹的,你这回回来都破费!”
目光落在楚颂身上:“旁边儿这个又是谁啊?”打量了几秒突然一拍大腿,“这不是楚颂吗?当年总翻后墙出去买糖葫芦的那个!”
楚颂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挠了挠头:“大爷,您还记得我啊……”这么不光彩的事儿还能流芳千古了。
“怎么不记得?”吴大爷笑着按开电动栏杆,“当年你俩一个总翻墙,一个总独来独往人惧鬼怕的,你们年级主任天天在我这儿念叨你们的事儿。”
被人惦记着真不是什么好事。
吴大爷:“开到后面停车场去就行哈,还是走旁边那条小路。”
走进学校里,原本的教学楼已经粉刷了不知道几遍,如今窗明几净的。
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
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口号声此起彼伏,恍惚间和七八年前的记忆重叠。
也多亏当年段怀英在家里是那样的境遇,否则这样满处都是平头百姓的学校,他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来的。
楚颂下意识往五楼看——那是他们当年的教室,靠窗的位置,曾是他和段怀英的座位。
“走这边。”段怀英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比他的手更热。
刚走到二楼走廊,就听到教室里传来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首先,我在这里放一个P!”
几个女生上课摸鱼的时候看窗外,看到两人时眼睛都亮了,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还互相推搡着小声议论:“我去!你快看那个男的!给我帅没了!”
“旁边那个也好看!眼睛好大好漂亮!”
讲台上的老师听到骚动,不耐烦地转过身:“都看什么呢?注意力集中!看这儿看黑板!他俩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情侣关系吧!?
老师看清窗外的段怀英时,手里的粉笔“啪”地掉在讲台上,“段怀英?你怎么来了?”
不是,老师,您认识啊?
段怀英点了点头,声音依旧简洁:“周老师,好久不见。”
周老师是他们当年的数学班主任,班里这两个人,她可是印象深刻。
她快步走到教室门口,上下打量着两人,眼神里满是惊讶:“楚小颂,你怎么也在这儿?”段怀英之前捐献的时候回来过,也见过面,但跟楚颂,这么些年头一次再见。
楚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老班儿您容颜依旧啊~”
周老师:“去,没正形儿。”
刚要说什么别的,下课铃响了。
学生们涌出来围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周老师笑着摆摆手:“别围着了,让你们这俩学长喘口气儿。”
周老师往出走,三人走到走廊尽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呢?”
楚颂愣了一下,刚开口说了个“我们”就被段怀英打断了。
段怀英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楚颂的手,举起来给周老师看了看。
周老师一看就懂了,笑着拍了拍段怀英的肩膀:“当年你成绩好,楚小颂虽然皮,但也好歹能过得去,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他只要别影响你就好,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像现在这样,真好。”
跟着周老师回到当年的教室,里面已经空了。
楚颂走到靠窗的最后一排座位坐下,手指抚过桌面——这里还留着他当年刻下的小涂鸦,许是后来有别的孩子用过,被岁月磨得浅了,却还能看清轮廓。
段怀英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目光落在桌洞里,像是在找什么。
“想吃蛋糕吗。”段怀英笑着看他。
楚颂愣了愣,瞬间想起高二上学期的那节数学课——那天他偷偷在桌洞里藏了块蛋糕,趁周老师转身写板书时猛咬了一大口,结果被蛋糕噎得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
全班同学都笑了,他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旁边的段怀英递过来一瓶拧开了的水,什么也没说。
“谢谢!大好人!”
那是他和段怀英第一次说话。
在此之前,他们同桌半个月,段怀英从不跟他搭话,课桌中间划着一道无形的“三八线”,他的书不小心越界,段怀英也会默默推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那一块地方,用楚颂当年的话说——亮得都反光。
“你怎么还记得啊……”
“记得。”段怀英的语气很淡,却带着点认真,“你当时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嘴硬说是‘因为蛋糕太好吃了感动得哭了’。”
楚颂忍不住笑了,他怎么这种理由都想得出来。
那时候段怀英的洁癖和强迫症严重得令人发指。
班里有人背后议论段怀英“有病”,他听了当场就炸了,揪着那人的衣领说“你了解他吗?乱嚼什么舌根!心理扭曲才会看谁都不顺眼”,都是年纪轻轻的,当然忍不下这口气,两人打了一顿,他没怎么样,对方却挂了彩。
“那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楚颂问,“我差点跟人打起来。”算了,不是差点儿。
“没必要。”段怀英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他打不过你,我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