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环by初禾/初禾二
初禾/初禾二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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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刘珍虹那屋子就是很奇怪啊。”
“她一个老女人,能干啥?她啊,也是可怜,被逼疯了,才吃那些东西。”
岳迁忙问:“谁逼她吃鲫鱼?”
“哎,她的命啊。”
在岳迁的追问下,老岳终于倒出一二。刘珍虹吃鲫鱼这事,村里上了年纪的、总去买菜的人都知道。她其实也就最近两年才开始吃,起初是每周都去买几条,用姜葱正常煎炒熬汤,后来她不买姜葱了,一个人将鱼摊子上的鲫鱼包圆。
村子里有孩子吃了鲫鱼聪明的说法,岳迁每次从警校回来,老岳都给他熬鲫鱼汤,可自从刘珍虹包圆鲫鱼后,老岳和其他村民就很难买到鲫鱼了。
刘珍虹疯疯癫癫,有几个大姐实在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买那么多鲫鱼,她只说吃,大姐又问,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她就不乐意回答了。
后来,老岳又看到她买泥鳅和鱼泡鱼蛋,别人买泥鳅都要求老板将里面的蛋剔除,她却专门选肥大的,蛋多得快把肚皮撑破的。
老岳跟大姐们聊天,她们分析,刘珍虹可能是想要孩子想得发疯,所以才专门吃这些。
岳迁胃里再次不适,眼前浮现刘珍虹家中整面墙的女人照片,还有观音像。她一心求子,那么那座观音像是送子观音?她回到嘉枝村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可怜啊。”老岳摇摇头,“刘珍虹虽然是个疯子,但她对年轻女孩不错的,可能把她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吧。”
岳迁带着满脑子疑问睡过去,一早起来立即冲去邱家,多年如一日的骂声从院里传来。他听了会儿,柳阑珊没有回来。
身后传来车辆驶近的声音,岳迁一看,陈随正从车上下来,依旧面容严肃。
“陈所,早上好啊!”岳迁笑着打招呼。
陈随打量他片刻,“你在这儿干什么?”
“帮着找人啊。”岳迁问:“陈所,柳阑珊有消息了吗?”
陈随说:“我需要向你汇报?”
“哪里哪里!当然是我向你汇报。”岳迁说着从兜里摸出个砂糖橘,“吃啵?”
陈随自然不接,“昨天你和尹莫说了些什么?”
“我正要向你汇报呢!”岳迁拿出派出所发的笔记本,还没打开,就被陈随抽了去。但陈随只看了两眼,就蹙眉问:“这写的都是什么?”
“医生的处方,秘不外传。”岳迁拿回笔记本,“字写得差,得我自己看。”
听岳迁提到惠平村、李福海,陈随脸色愈加难看,“你前晚也去了李福海的白事?”
“我也就去看热闹,柳阑珊不同啊。”岳迁趁机问:“陈所,这李福海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我怎么听什么说法都有?”
陈随问:“你都听到些什么?”
岳迁一五一十回答,还提了一嘴派出所为什么不参与调查,观察着陈随的反应,陈随冷笑一声,“够不上。”
这时,邱金贝闻声跑了出来,面颊浮肿,显然没有睡好觉,“陈所,陈所,阑珊她还是没找到啊!这怎么办啊!”
邱金贝说,他把邱家和汪家住得近的亲戚都发动了起来,附近的野外都找过了,一点踪影都没有,他还问了柳阑珊以前的同事、关系好的网友,没人知道柳阑珊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岳迁昨天觉得他有所隐瞒,今天看他这反应,他似乎真心实意担心柳阑珊。那么他隐瞒的是什么?
“你问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有联系柳阑珊的父母?”陈随冷眼看着邱金贝。
邱金贝一愣,张着嘴巴,却没发出声来。
“为什么?”陈随逼近,“柳阑珊失踪,你不应该第一时间就联系她的至亲吗?”
“我,我……”邱金贝退到墙边,“我想等找到了,再,再……”
“你有把握找到?”
邱金贝急忙拿出手机,半晌,手臂却垂下去,“我不敢说啊!”
陈随道:“不必说了,我已经通知他们,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岳迁在邱金贝脸上看到慌张和害怕,汪秋花听说“亲家”要来,拍了邱金贝一把,“你抖啥?你不是说阑珊的爸妈很喜欢你吗?”
“我……”邱金贝无措,“妈,你就别说了!”
岳迁溜进院子,邱金贝三个姐姐看了看他,不愿意说话。
陈随带着民警在村里走访,在尹家门口停了不短的时间,但尹莫不在。临近中午,柳阑珊的父母柳诚、罗曼云到了。
罗曼云双眼通红下车,二话不说扇了邱金贝一巴掌,“人贩子!你把我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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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日更了,不更的话会在前一章的作话里提前说。

第9章 归乡者(09)
一声“人贩子”,仿佛一道警钟,让岳迁和陈随的神经顿时都绷了起来。岳迁视线射向邱金贝,只见邱金贝像是被打懵了,双目圆瞪,愣着没有反应。
汪秋花反应过来,大喊着冲向罗曼云,双手并用将她从自己儿子面前推开,抓扯罗曼云的头发和衣服,“你凭什么打我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罗曼云虽然先动手,但不是擅长厮打的人,这一下根本招架不住,要不是柳诚赶紧上前帮忙,她此时已经摔倒在地任汪秋花捶打。
邱建和邱家其他亲戚从院里跑出来,将柳诚罗曼云围住,互相指责。岳迁扫过这群人,邱金贝没有上前拦汪秋花,他的三个姐姐从凳子上站起来,嗑瓜子看戏,邱二妹脸上甚至挂上一抹嘲讽的微笑。
陈随分开两拨人,严肃道:“别打了,大家都是来解决问题。有话好好说。”
罗曼云双目赤红,指着邱金贝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你,你,你把我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邱金贝这次不懵了,“阿姨,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怎么可能是人贩子?阑珊不见了,我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发动我认识的人到处找她,昨晚我一宿没睡,半夜还在山里面!陈所,还有其他警察都可以给我作证!”
“你在演戏!”罗曼云边说边哭,“你以为阑珊没有跟我们说吗?她跟你在一起根本不是谈恋爱,是赚钱!你骗了她,你还想狡辩?”
“我,我……”邱金贝瞳孔缩小,一时吐不出完整的话来。
汪秋花抓住他的手臂,“她什么意思?柳阑珊不是你媳妇吗?怎么又没谈恋爱?你说话啊,跟个木头似的,她都骂你人贩子了!”
“妈!你能不能不要吵!”邱金贝受不了了,用力将汪秋花推开。
岳迁跟在他身后,“金贝哥,别走啊。”
邱金贝恶语相向,“滚!”
“我这是为你好。”岳迁说:“没看见陈所正在和柳阑珊她爹妈说话?你这时候跑了,陈所怎么看你?不是坐实了你是个人贩子?”
邱金贝停下脚步,脸上的肌肉抽动,眼神躲闪,是心虚的表情。岳迁琢磨,难道这事儿真的牵扯到了人口贩卖?
岳迁参与大大小小的人口贩卖案,邱金贝的反应像干脏活的马仔。但也有矛盾的地方——昨天邱金贝确实在努力找柳阑珊,也确实担心她的安危。
岳迁往后看了眼,陈随似乎已经将罗曼云安抚好了,正要去警车上做问询。岳迁想了想,朝邱金贝挑眉,“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别落在后面,我呢,跟陈所说几句好话。”
邱金贝沉默,似是在挣扎。岳迁故意晾他,“行,那你好好想想吧,我去打听一下消息,回头再来找你,别跑啊,跑了真没好果子吃。”
邱金贝没搭理,岳迁走了一半,看见他蹲在墙边抽烟。他跑肯定跑不掉,这会儿来了五个民警,眼睛都盯着他。
岳迁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边搓手边说,“冷死我了,还是里面暖和!”
他一进来,车里立即安静,陈随、罗曼云,还有一位民警都看着他。陈随不悦道:“谁让你进来?下去!”
岳迁赶紧冲着罗曼云说:“阿姨,你好,昨天是我报的警,我也是警察,从小生活在这一片儿,搜索也参与了,我真的很想帮你找回柳阑珊。”
他这皮囊天生容易讨长辈欢心,罗曼云一听他也是警察,连忙说:“谢谢你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我们阑珊吗?”
“认识认识,她还给我拍了一些照片。”岳迁说:“我们肯定竭尽全力寻找阑珊。”
陈随冷眼看着岳迁,心里有些气,但权衡一番,放弃将他赶下去。罗曼云上车后,情绪一直很亢奋,听不进去问题,只一个劲地说邱家全家都是人贩子,他并不擅长安抚这样的家属。而岳迁一进来,几句话的工夫,就让罗曼云平静了不少,罗曼云似乎很愿意和岳迁交流。
陈随叹了口气,朝岳迁递眼色,岳迁心领神会,真诚地看着罗曼云,“阿姨,现在我们要问一些问题,你别紧张,就跟平时聊天一样。”
“好,好。”
岳迁又看陈随,小弟角色扮演得毫无破绽,“是这样的,这几天我跟柳阑珊遇到过几次,看到他和邱金贝关系很好,她亲口跟我说,她和邱金贝是情侣,春节来邱家见长辈,商量结婚的事。你怎么说……邱金贝是人贩子?”
“我们阑珊不可能和那种人结婚!我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吗?”罗曼云眼中全是懊悔,“当初得知邱金贝大学都没读过时,我和她爸就该强硬阻止她!”
罗曼云说,柳阑珊从小成绩就很一般,她和柳诚不像其他家长那样望女成凤,只希望她平安健康长大,以后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行。
柳阑珊和他们很亲,以前做什么事,一家人都是有商有量的。但大学读了一年后,柳阑珊不愿意在家里住了,说是别的女生都独立了,她还跟着爸妈,这样永远都长不大。毕业后,柳阑珊更是因为没能在家乡永宾市找到合适的工作,说要到南合市打拼。
罗曼云不愿意她离开,劝说了她好几回,她向来听话,但自从从家里搬出去,就越来越有主见,离开永宾市的态度也很坚决。相持一段时间后,罗曼云和柳诚只好由着她去南合市。
说到这,罗曼云很后悔,温馨的家庭就是从柳阑珊想要独立时开始疏远,柳阑珊不再和他们无话不谈,渐渐有了新的天地,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柳阑珊念的大学和专业都很一般,辗转找到的模特工作在罗曼云看来不大上得来台面。两口子自我安慰,这好歹也是一份工作,女儿算是安顿下来了。
去年,罗曼云在永宾市给柳阑珊物色了个男朋友,一来柳阑珊也到了该考虑婚嫁的年纪,二来男朋友在永宾市的话,柳阑珊也会回来。可刚给柳阑珊一说,柳阑珊就拒绝。
罗曼云非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阑珊,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在罗曼云的一再追问下,柳阑珊承认,交了个叫邱金贝的男朋友。罗曼云当即提出去南合市见见这位未来女婿,柳阑珊却以时机太不成熟为由说再等等。
半个月后,罗曼云实在忍不住,拉上柳诚,悄悄来到南合市。这次见面却非常不愉快。他们先是得知邱金贝只是一个电话销售,底薪极低,虽说有可能拿到1万,但大多数时候也就不到4000块。这种工作在罗曼云眼中跟电信诈骗没什么区别。
更糟糕的是,邱金贝高中都没读完,从农村出来,家里还有三个姐姐。这是罗曼云最不能忍受的,一个农村家庭为了生儿子,前面生了三个女儿,可见女儿在家中根本没有地位,柳阑珊嫁过去有什么好日子过?
罗曼云苦口婆心,柳阑珊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强调自己和邱金贝是真爱,过年还要和邱金贝去见公婆。罗曼云气得住院,柳阑珊照顾了她一周,终于跟她说出心里话,“妈,你别担心,我和邱金贝其实不是真的在谈恋爱,我们是同事关系。模特的工作根本赚不到钱,还容易被揩油,我和他创业,做起来的话能赚大钱。”
罗曼云忙问是什么工作,柳阑珊却不说了,只是态度坚决地请母亲相信她,不要插手她的决定。
维系一段感情,离不开双方的妥协,亲情也是一样的道理。罗曼云大病一场后也想通了一些,柳阑珊现在大了,不再是小棉袄,已经与她推心置腹,如果她再不让步,只会将女儿推得更远。
得到柳阑珊绝对不会和邱金贝谈恋爱的保证后,罗曼云放下一半心,另一半又悬起来,生怕柳阑珊会被骗,落入他们这样的家庭应付不了的骗局。她开始关注针对年轻女性的诈骗新闻,每每看到有人被骗,都会忧心忡忡,难以入眠。
“我们好不容易有了阑珊,怎么就让她给人骗了!我后悔啊!”罗曼云捶胸顿足。
罗曼云提供的这些线索比柳阑珊莫名失踪更蹊跷,客观来说,她的怀疑不无道理,邱金贝的特征确实符合底层诈骗者的画像。但岳迁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
柳阑珊在柳家这种宽松的环境中长大,父母都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她却好像给了自己很多压力,先是要从家庭独立出来,然后离开家乡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辞掉了,为的仅是和邱金贝赚钱。
以她搬出去住为节点,她和父母的关系疏远了,她也不再是罗曼云口中的乖乖女小棉袄。那么,是分开让他们变淡,还有在分开之前就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促使柳阑珊选择离开?
问询差不多已经结束,岳迁忽然问:“阿姨,你刚才说,你们好不容易才有了柳阑珊,你和叔叔……”
陈随诧异地看了看岳迁。
罗曼云张嘴,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她别开眼,含糊其辞,“哪家的孩子,都来得不容易。”
“你认识李福海吗?”岳迁又问。
听到这个名字,陈随眉心深拧,罗曼云则是满脸茫然,“这是谁?”
看来罗曼云对他毫无印象。岳迁思索片刻,没有告诉她柳阑珊可能出现在此人的白事上。
女警将罗曼云接走,安抚一番,接着接受问询的是柳诚。柳诚提供的情况和妻子类似,只是他的情感比妻子克制很多。陈随提到岳迁最后问罗曼云的两个问题,柳诚显然也不认识李福海,对柳阑珊的来之不易则陷入沉默,最后只道:“是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将她找回来。”
岳迁提前下车,看到邱金贝正向这边张望,心里有了数,陈随一出来,他就说:“陈所,邱金贝在找你。”
邱金贝走得很慢,似乎还在犹豫,“陈,陈所。”说着,他不由得看岳迁,仿佛希望岳迁帮帮他。
岳迁又穿上狐假虎威的外衣,“金贝哥,你这回可得好好交待啊,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陈随警告地看他一眼。
“我说,我都交待。”邱金贝急切道:“但我真不是什么人贩子,这都是柳阑珊的主意!”
邱金贝昨天说他和柳阑珊是在写字楼的食堂认识,互相有好感,这不假。柳阑珊主动跟他搭话时,他还以为自己桃花运终于来了,即将摆脱母胎solo。
柳阑珊漂亮,身材又好,说话从不冷场。他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和美女聊天总是会脸红,但柳阑珊很会开玩笑,该温柔的时候又很温柔,和她相处,他觉得很舒服。
可也是接触得久了,他明白自己和柳阑珊不可能谈恋爱,柳阑珊家庭比他好得多,虽然工作不怎么样,但有父母的支持。他家里三个姐姐,别说柳阑珊了,就连村里的一般女人都娶不到。
知道柳阑珊对自己没那意思,邱金贝渐渐放开,跟柳阑珊聊到家庭,忍不住抱怨。他也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在三个姐姐身上吸血,但是他自己要出生的吗?
从懂事开始,他便努力对她们好,她们却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将从父母处受的气转嫁到他身上。柳阑珊是独生女,按理说很难感同身受,但倾听也是一种本事,每次述说完,他都会好受一些。
后来,柳阑珊向他提出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我们的工作继续做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要不要和我一起创业?我想过了,你的家庭很适合拍短视频。”
邱金贝起初很懵,柳阑珊跟他解释,现在短视频流量很大,但能不能赚钱,要看赛道选得对不对,他们可以假装情侣,漂亮的城市女孩非要嫁到农村,天天受气却因为太爱男方,被男方家庭洗脑,不肯离开。
邱金贝惊讶极了,“这怎么行?我会被骂死!”
“被骂才有流量,现在这个时代,流量就是钱。”柳阑珊循循善诱,说他那超雄妈、窝囊爸,三个啃老姐姐就是天生的卖点,好好利用,很快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
邱金贝打开两人共用视频号的后台,“我们每天都会被骂,但骂的人越多,进账就越多,阑珊的选择是对的。陈所,你们相信我,我真是只是为了赚钱,阑珊不见了不关我的事,我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想把她找回来!”
岳迁看了看流量转化的报酬,不多,最近几天平均一天300多块,考虑到这笔钱需要两个人来分,就更少了。若说邱金贝为了分账动手,这太牵强,他们的收入在增加,这时柳阑珊不见了,对邱金贝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邱金贝哆哆嗦嗦回到家中,汪秋花追着他问柳阑珊今后还给不给邱家当媳妇,邱金贝终于爆发,“妈,你有病是不是?别来烦我了,生在这种家庭,我娶个鸡毛老婆!”
汪秋花抓着扫把,怔怔地站在院子里,半天没有动弹。
岳迁状似无所事事地踢着石头,实则脑子飞快转动,想得入神,没听见陈随叫自己,人都走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啊,陈所,有事?”
陈随总是皱着眉,没有舒心的时候,“上车。”
“咦?”
“你不是很会问吗?回派出所做个笔录。”
“啊?”
柳阑珊依旧没有消息,村里却再次传起尹莫会诅咒人的谣言。嘴碎的村民说,尹莫诅咒了柳阑珊,柳阑珊才会失踪。谣言有鼻子有眼,有人拍着胸脯说自己亲耳听到的。
尹家会邪术,家里有脏东西的事,早就是村民们的共识,本来传传也就罢了,但此时是春节,外出打拼的人带回自己的小孩、伴侣,这些外来者对传言相当感兴趣,尤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
下午,城里的村里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这次不去炸粪塘了,商量的是去“鬼屋”探险。
村里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不敢靠近尹家,但又十分好奇,城里来的却不信邪,以周家的大孙子为首,非要趁着夜黑风高去一探究竟。
“谁敢跟我一起?”大孙子站在桌子上大喊。
三五个城里孩子举手,和大孙子有矛盾的王学佳不屑地哼了哼。
大孙子瞪着他,“不敢是孙子。”
王学佳唾了口,转身就走。孩子们起哄,最终有九个小孩加入夜探“鬼屋”的队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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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归乡者(10)
警车在乡野小道上颠簸,岳迁嬉皮笑脸看着陈随,“陈所,我没犯什么事吧?”
陈随白他一眼,不搭理,他继续问,陈随被问得烦了,“到所里再说!”
岳迁头一次来嘉枝镇派出所,这派出所很不起眼,藏在一片商铺中,周围的街道都很老旧了,它的墙壁也掉了大片大片的墙灰。
车停下,岳迁坐在里面没下来,陈随走了几步,回头,“怎么,还要我扶你下车?”
“我这不是心有敬畏吗。”岳迁跟在陈随后面,走得慢,什么都要看一眼。
“敬畏?”陈随盯着他,“我看是畏惧吧。”
“不不不,就是敬畏,我一良民,还是警察,只有犯罪分子才会畏惧。”岳迁挺直腰杆。
到了所长办公室,陈随让岳迁坐下,打量片刻,忽然问:“你是谁?”
岳迁眉梢挑起,“我是岳迁啊,协警老岳的孙子,咱所的新人。”
陈随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观察他脸上一切细微的表情。
他看出我的问题了?岳迁也正观察着陈随,飞快将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梳理了一遍。陈随是正儿八经的刑警,虽然现在待在乡镇派出所,但侦查、审讯那一套绝对不差。
岳迁清楚自己在柳阑珊失踪后过于积极了,一个菜鸟民警再怎么摔坏了脑子也不至于突然变得灵活上进。可那又怎样?只要他咬定自己就是原主,旁人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岳迁故意气恼道:“陈所,我一直很尊敬你,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岳迁,那我是谁?”
陈随说:“你是岳迁,那你身上的嫌疑就更大了。”
“什么意思?”
“你和嘉枝村所有人关系都一般,邱金贝是你儿时的大哥,长大后很瞧不起你。不止他,村里小孩都能在你身上踢上几脚,要不是老岳养着你,逼你上警校,你有现在?就算当上民警,我看你也是在混日子,怎么柳阑珊一丢,你突然就热心起来了?”
岳迁心中不慌,面上却慌给陈随看,“你,你想说柳阑珊失踪是因为我?原因呢?我认都不认识她,要不是在家养病,我可能连接触她的机会都没有,我动机在哪里?”
陈随一时也想不到最关键的动机,“行了,你别叫唤。”
“陈所,你不该这么怀疑我!”岳迁义正言辞。
陈随问:“1月22号晚上你去惠平村干什么?”
岳迁说:“我不是早就解释了吗?我看烟花时听说有白事,谁都可以去蹭吃的,还有戏看,我就去了。”
“你遇到柳阑珊了吗?”
“没有啊!哎不是,陈所,你到底什么意思?柳阑珊也去了李福海的白事,这还是我排查出来的!你拿这来审我?”
陈随不理会他的焦躁,问得很快,“你没有遇到她,又为什么相信她真的在?”
岳迁很清醒,“尹莫跟我说的啊,不是你让我好好问他吗!”
陈随眯起眼,“你和尹莫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对你还挺熟络。”
这话其实不必陈随说,岳迁自己也感觉得到,但陈随的怀疑完全走偏了,尹莫有问题,不代表他也有问题,尹莫对他更像是逗弄一个玩意儿。
这么一想,岳迁有些挫败感,他堂堂市局门面,穿个什么不好,非穿个菜鸟新人,发挥都不好发挥!
“我是真心想出点力。”岳迁委屈道:“自私点说也是为了自己,我不想这么混下去了,我爷年纪大了,不可能守我一辈子。我读书不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我想干好了出人头地,今后调到市里去,让我爷也享点福。”
陈随听得有些不自在了,“好了,不说这些。今天你为什么跟罗曼云提到李福海?”
岳迁抹把脸,“尹莫不是说她去了李福海白事吗?她城里来的,总不会像我一样喜欢贪小便宜,去蹭吃蹭喝吧?万一她不见了和李福海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岳迁哼唧两声,不满道:“我问过你李福海是怎么回事,你不愿意说。”
“如果尹莫没有说谎,那柳阑珊突然出现在惠平村,可能真和李福海有关。”陈随面色凝重。
岳迁这次不问了,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陈随说:“这次带你来,除了了解你本人的情况,还有件事。”
“啊?”
“你不是想知道李福海的案子吗?跟我来。”
陈随办公室乱得像遭了贼,几乎找不到坐的地方,岳迁自己的办公室隔三差五就要整理一下,一来方便找资料,二来作为门面,办公室那也得是面子工程的一部分。
“李福海的案子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目前由市里重案队调查,不归我们管。”陈随边说边翻找记录,抬眼问:“你知道李福海这个人吗?”
岳迁摇头,“只听说是个什么厂长,挺有钱的。”
“做别针,在长字县开了个厂,规模不大,但对从惠平村走出去的人来说,确实算有钱了。”陈随丢给岳迁一份冗长的背景调查报告。
长字县在南合市北边,虽然同省,但和嘉枝镇、惠平村离得很远。李福海早年外出打拼,进过不少厂,有了积蓄后自己开了厂,生活蒸蒸日上。
别针虽然小,却有很多用途,尤其是这些年年轻人对装饰品的需求增多,单子源源不断地流进别针厂。
年初,李福海还在年会上喜气洋洋地展望未来,每个员工都收到了大礼包,对现状十分满意。
但回老家过年时,李福海却自杀了,时间是1月7号。
岳迁问:“真的是自杀?”
陈随拿出尸检报告,点头,“现场是我去出的,自杀这个事实无误,但他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用来自杀的工具太不寻常了。”
岳迁看一眼照片,猛地站起来,“这是……枪?”
“猎枪。”陈随右手比作枪,指向口腔,“他就这么在老家的仓库里结束了生命。”
岳迁沉默下来,难怪这案子会被上级接走,小小一个乡镇派出所很难应付。但陈随本就是市里的刑警,他一定非常渴望亲自查清李福海自杀的真相。
陈随看了岳迁一会儿,问:“有什么想法?”
“我脑子现在有,有点乱。”岳迁的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还没有理清思路,也需要在陈随面前维持摇摇欲坠的菜鸟人设。
陈随点点桌子,仿佛认定他能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那你好好想想,不急。”说完,陈随开门出去。
不是,这就走了?岳迁坐了半分钟,翻开陈随故意放在他面前的资料。
李福海62岁,离异,无子,前妻李倩子已经出国,目前联系不上。在李福海经商之前,李家在惠平村算过得不错的家庭,李父在镇里做零售生意,李福海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早期也做点小本买卖,别针厂做大后,李家人全都进了别针厂工作。
李福海的别针厂用了很多李家人,侄儿侄女在厂里就像他自己的子女。李家富起来后,还搞了个读书基金,帮助村里成绩好的孩子上高中、大学。总的来说,这是个有头脑,似乎也颇为善良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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