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环by初禾/初禾二
初禾/初禾二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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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迁这才回过神,脱口而出,“啊?好。”
尹莫笑道:“好?这是你说的。”
岳迁一头雾水,尹莫把锅放在餐桌上,又去端别的菜,打开电饭煲舀饭,都忙活完了,岳迁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做,赶紧去拿筷子。
“哎,您别动,您坐着,哪能劳累您啊。”尹莫一把将岳迁按在椅子上,迅速将围裙一摘,对叠,围在他胸口。
岳迁:“这是?”
尹莫在碗里夹满菜,在桌沿上一坐,喂到岳迁嘴边,“口水兜啊。”
岳迁一把将围裙扯掉,“什么毛病?”
尹莫委屈地说:“是谁说要喂才吃?还是警察呢,说话没个信。”
岳迁接过嘴边的牛肉,七嚼八嚼吞下去,大爷似的指挥,“再来一口,要裹着菜的。”
“爷,小的伺候得怎么样?”一桌子饭菜消灭大半,尹莫欠嗖嗖地问。
岳迁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块钱,“爷给你的赏金。”
尹莫笑道:“都要破产了,还爷。”
之后的两天,岳迁继续去积案队打坐,尹莫继续当街溜子,岳迁没因为钢琴的事贸然调查林腾辛,注意力更多放在谢家。尹莫提出想去朔原市,也许在殡仪馆,会找到什么线索。但岳迁不放心尹莫一个人去,而他现在也走不开,一时间就这么僵着了。好在尹莫也不是非去不可,拿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家当小白脸也挺好。
但尹莫这小白脸没当多久,就被宁秦找上门了。
这天,尹莫在外溜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市局接岳迁下班。经过一个烘焙店时,还进去买了一口袋漂亮的糕点,当做明天的早餐,那烘焙店搞活动,满赠是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
尹莫看到岳迁出来,冲岳迁招手,还扬了扬手里的玫瑰,但岳迁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插上一人,盯着他,盯着他的玫瑰,言辞不善,“给岳迁的?”
他还没回答,正在思考这人是谁,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那人居然一把夺过他的玫瑰。
“宁总!”岳迁跑来。
哦,是岳迁的舅舅,宁秦。尹莫想起来了。
宁秦一副霸总的派头,行为也很霸总,当街抢小情侣玫瑰花这种事,一般人可做不出来。尹莫飞快打量宁秦,都说外甥像舅舅,岳迁和宁秦在五官上是有点像,但宁秦轮廓柔和很多,眼神却有种故意凹出来的凌厉。
好装啊。尹莫腹诽。
“宁总,你怎么来了?”宁秦和尹莫狭路相逢,岳迁头都大了。
宁秦视线在尹莫和岳迁两边来回一转,冷言道:“我不来,不就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了吗?这么廉价的玫瑰,一个好意思送,一个好意思收。”
岳迁唇角抽了下,偷看尹莫,尹莫却完全没生气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观察宁秦。
“他是谁?”宁秦看着岳迁。
“他……”岳迁这个“他”拖了老长,尹莫索性打岔,“都送玫瑰了还能是谁?”
尹莫朝宁秦点头致意,却显得趾高气扬,“当然是岳警官的男朋友。”
宁秦脸色更沉了,岳迁脑子里不断冒出“男朋友”,心道薛锦简直在放屁,什么纸人就是他,纸人是尹莫做的,纸人装着的是尹莫的灵魂,一天天的,就知道男朋友男朋友!
“乖舅!”岳迁赶紧将宁秦拉到一旁,“我单位门口,给我点面子!来来来,上车,我慢慢跟你说。”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宁秦更生气,“你也知道这是你单位门口!我问你,你现在在哪个单位?”
岳迁懵了,“市局啊。”
“市局积案队!”宁秦说:“上次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老老实实在积案队待着,不去碰那些危险的案子,不查谢围案!”
岳迁心里嘶了一声,他把这茬给忘了。
尹莫跟过来,“宁总,还是换个地方聊吧,我准备了晚饭,要不,今晚和我们一起吃?”
岳迁简直想大呼救命,尹莫居然邀请宁秦回家吃晚饭?他这个舅舅,说话最气人了,他真的很担心他们在饭桌上打起来。
经过市局门口的人多了起来,宁秦上车,岳迁要去尹莫车上,宁秦说:“过来!”
岳迁只得冲尹莫眨眼,上了宁秦的车。尹莫在前面开,宁秦跟在后面。岳迁找话说:“宁总,你最近不忙啊?今天没应酬?”
“谢围案,你是非要查?”宁秦问。
岳迁沉默了会儿,“夏临给你说的吧?”
“你别管谁说的。”
“除了他,还能是谁?夏临喜欢夸张,你别老信他,我就是对这案子好奇,打听了下。你不了解我们查案的流程,谢围案是悬案,真要查,那得往上打报告,成立调查组,哪是我一个人查?你不信去问薛锦,他也感兴趣,他也在打听。”
宁秦不说话,岳迁见他表情缓和下来,又说:“真的。夏临自己没搞清楚。”
“我看夏临清楚得很。”宁秦突然来了句,“那个尹莫是你男朋友,夏临总没说错吧?”
岳迁没忍住,“啧——”
“啧什么啧?”宁秦说:“尹莫这个人,品性不端。”
岳迁不乐意了,“怎么就品性不端了?宁总,你和他又没接触过,这么武断就下结论?”
宁秦皱眉,“说他一句你就不乐意了?”
岳迁不吭声。
宁秦哼了声,“霖霖介绍给你相亲的是他哥,尹年,他连嫂子都不放过,还不是品行不端?”
岳迁几乎将脸贴在玻璃上,他也是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170章 版本之子(23)
岳迁花了一小时跟宁秦解释,他没有和尹年相亲,他也不是尹莫的嫂子。宁秦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要不是尹莫在厨房吆喝“开饭了”,宁秦还会继续和岳迁掰扯品性不端的问题。
尹莫炖了一锅番茄牛腩,做了条无刺酸菜鱼,另有一盘炒青菜,一盘蘸水豆腐。宁秦在饭桌边巡视一圈,眼中渐渐流露出诧异。
“你……会做饭?”宁秦打量尹莫。
尹莫忙活半天,脸上脖子上挂着汗水,撩起围裙擦了擦,“宁总,我一回来就待在厨房,你又不是没看见。”
“坐坐坐!吃吃吃!”岳迁赶紧将一碗饭摆在宁秦面前,把他按到座位上,“先来点酸菜鱼还是牛腩?”
宁秦白他一眼,“我自己来。”说着,矜持地夹了一筷子炒青菜。
岳迁和尹莫四目相对,尹莫做了个鬼脸。
“宁总,老吃菜怎么行?”岳迁一勺子番茄牛腩扣在宁秦碗里,“补充点蛋白质!”
宁秦眼里有些责备,但没说话,安静地吃起来。
尹莫倒是懒得招呼这尊大佛,埋头干饭。
宁秦细嚼慢咽,似乎正在细细品尝。岳迁一样吃了点,余光忍不住瞥向尹莫。这些菜都很家常,要说特别美味吧,那也不至于,但工作一天后能吃上这么一顿,还是挺有幸福感的。
如果宁秦不在的话。
看宁秦已经吃完了番茄牛腩,岳迁又一勺子酸菜鱼扣上去,“舅,自己家吃饭,别客气啊!”
“吃你的。”宁秦皱起眉,但对这顿饭菜似乎相当满意。
岳迁手快,一瞧见宁秦碗里空了,就挥舞勺子,不间断地往他碗里舀这舀那,宁秦楞是没空说点什么。最后,当岳迁舀起豆腐准备砸他碗里时,他沉默地移开了碗。
“吃饱了啊?”岳迁顺势将豆腐砸在尹莫碗里,笑眯眯地说:“我们家的晚饭还行吧?”
宁秦看看尹莫,“你会做饭?”
“要生活,总得会点。”尹莫装腔作势,“我觉得做饭这些家务不是什么负担,反而是种修行。”
岳迁险些笑场,还修行呢,你就是想炫耀。
宁秦却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也许是吃了顿确实很合口味的饭,他对尹莫没有一开始的敌意了,话也多了些,但岳迁听着听着,发现不对劲起来。
宁秦:“你是尹家最小的孩子吧?尹家现在的生意,都是你大哥二哥在管?”
尹莫点头,“他们对我没有抱太大期望,所以我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宁秦皱着眉,不太认同,“你为什么想做白事?你在国外学艺术,怎么都和白事不搭边吧?”
“艺术只是一种工具,我小时候跟着长辈听戏唱戏,在戏里对生死多了一份了解,这可能是我对白事感兴趣的契机。”尹莫娓娓道来,“现在的人畏惧死亡,所以才认为做白事的人晦气,但每个人最后的归宿都是死亡,非要说晦气,那每个人都是晦气的。”
不是,怎么吃完饭开始查户口讨论哲学了?岳迁拼命朝尹莫递眼色,但尹莫只是看了他一眼,不接。
宁秦倒是没有被尹莫的话冒犯到,他思索片刻,又道:“你和岳迁,是怎么认识的?”
“宁总!”岳迁忍不住喊道。
宁秦朝他抬了抬手,那眼神里的嫌弃很直白,仿佛还拿他当没长大的小孩看待。
“我和岳警官有缘。”尹莫笑起来,“其实我们在很多年以前就认识了,岳警官那时还是重案队的新人,在社区做科普活动,我是他的第一个志愿者。”
宁秦听得挑起眉,“还有这种事。”
“说起来,我选择这个职业,也有岳警官的影响在。”尹莫说:“我那时正在迷茫中,我学艺术,却不知道艺术能带给我什么,带给我周围的人什么。但和岳警官在一块儿,我被他感染了。”
尹莫抬起头,与岳迁对视,“我觉得我可能想像他一样,做点真正有意义,而且能让我平静下来的事。”
宁秦摇头,“我不明白。”
尹莫笑了笑,“我刚才说了,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岳警官的工作,是给那些被害死的人找到真相,找回公道。我,是为普通逝去的人,画一个稍微圆满的句号——即便他们本来的人生也许不那么圆满,至少在死亡的一刻,一切都扯平了。”
屋里一时陷入安静,岳迁心里给尹莫鼓掌,好哇你小子,真会说。
片刻,宁秦点点头,“你菜做得不错。”
尹莫微笑,“谢谢宁总夸奖。”
宁秦饭也吃了,户口也查了,天色已晚,起身准备告辞。岳迁立即说:“我送你!”
宁秦不善道:“想我走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岳迁故意将脸一垮,“我不送你,你又有话说,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怎么都是你有理!”
岳迁嗓门大,这一喊,尹莫也听到了,宁秦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么还这么不成熟?”
“你最成熟!你还跟我吵架!”
“……”
舅甥俩互相指责,来到车边,宁秦叹了口气,对岳迁很是没办法,“行了,回去吧。”
岳迁和颜悦色,“这下放心了吧?尹莫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人。”
宁秦虽然承认尹莫的饭,但还没完全接受尹莫这个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小男孩跟着外面的小子跑了,再心宽的人不免都会有些怅然,何况宁秦跟心宽这种词从来就不搭调。
宁秦正要上车,忽然停下来,脸色沉了下去,“你也大了,找什么样的人,我想管也管不着,管多了还招人烦。但谢围的案子,就算你烦我,我也要说,别再查下去,你一定要查,我也有办法让你查不了。”
岳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装得很乖巧,“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跟你解释好几回了吗?悬案需不需要再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顶多就是好奇,看看过去的调查资料。”
宁秦此时显得毫无条件可讲,“资料也不准看!”
岳迁心想这你可管不着,嘴上道:“行行行,不看,我就在积案队上班当个闲人,下班和楼上那位谈恋爱。”
宁秦眉脚抽了抽,关上车门。
岳迁笑着挥手,“宁总,慢点开车啊。”
尹莫麻利地收拾好了锅碗瓢盆,岳迁回来时,他正要去扔垃圾,岳迁和他一块儿,又一次下楼。扔完垃圾,两人也没立即回家,在路灯下散步。
“你这个舅舅,是不是小时候霸总电视剧看多了?”尹莫揶揄道。
岳迁笑起来,“你刚才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
尹莫说:“那不敢,等会儿他生气了,棒打鸳鸯,非要你当我嫂子怎么办?”
岳迁一听嫂子就头大,“你再嫂子嫂子,我要嫂子ptsd了!”
尹莫直乐。
岳迁一肘子撞过去,“你还有不敢的?我看你刚才挺会说。”
“那都是投其所好。”
“噢?”
“你舅舅有点装,这倒不是贬义。对付装的人,要比他更装,装到位了,他就会觉得,哎这小子配得上我的宝贝外甥。”
岳迁嗤了声,“这么懂他?对了,今天那俩硬菜什么时候学的?”
“就上回躲你家时,没事干,跟老岳学的啊。”尹莫说:“要不是土泥鳅不好买,我今天给你舅焖个土泥鳅。”
提起老岳,岳迁有点惆怅,穿回来之后,他最牵挂的就是老岳,林腾辛这个麻烦一天不解除,他就一天不能安心。但刚才宁秦又一次警告他,不能查谢围案,宁秦在南合市的关系网极深,他要背着宁秦调查谢围案,有点不现实。
刚才宁秦的态度,细想之下还有些古怪。
谢围案太诡异了没错,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不是没有参与过更凶险的案子,宁秦虽然很不愿意他出生入死,但到底没有过多干预他自己选择的路。这么对比起来,宁秦排斥他调查谢围案就显得突兀。
谢围是宁秦年少时的好友,这份感情延续至今,谢围早已被很多人遗忘,宁秦和昔日的乐队成员还会在谢围生日时去探望。这样的情感,宁秦难道不希望谢围案早日真相大白吗?
除非宁秦早就知道真相。
宁秦和谢围案有关?岳迁不由得皱起眉。
他思考得太专注,尹莫喊了两声,他才听到,“啊?”
“想什么脸皱成这样?”尹莫说:“哪来的皱巴小老鼠?”
“你才老鼠。”岳迁踢了尹莫一脚,说起自己刚才想的事。
“想听我的想法吗?”尹莫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岳迁催促,“快说!”
尹莫正色,“但我的想法不是很顺耳,我这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不会受到情感上的干扰。”
岳迁眼神暗了暗,认真地点头。
“你说过,谢围案发生的时候,宁秦和谢围的乐队早就解散了,谢围混娱乐圈,和中学同学基本没有交集,所以调查的重点不在学校。宁秦,还有乐队其他人只是简单接受了问询,很快被排除嫌疑。”尹莫说:“但调查持续半年,那些被重点调查的人,没有一个是凶手,当时的专案组甚至没有给凶手做出一个犯罪画像来。那有很大的可能,凶手其实在调查之初,就被遗漏了。”
岳迁下意识道:“不可能,案发时宁秦根本不在南合市。”
“真的吗?”尹莫说:“以前的侦查条件,其实不能完全证实这一点,你是刑警,你比我更清楚。”
岳迁心跳加快,尹莫说得有一定道理。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潜意识里在逃避。
“宁秦是个商人,而且是精明的商人,这类人的理智远远多过感性。”尹莫看向岳迁,“他那点感性,应该都放在你身上了。”
“所以?”
“所以在我看来,他对一个死去那么多年,死之前就已经疏远的年少时的朋友,至今还怀有比较深的感情,这不是很正常。”
岳迁想找到反驳的理由,“那天去缅怀谢围的不止他,还有两个人,都是他们的乐队成员,而且似乎是其他人约他去。”
尹莫说:“是吗?那你可以问问另外两个人。”
岳迁抿着唇,这话他没法问,宁秦对他调查谢围案那么抗拒,一旦他去问,宁秦马上就会知道。
尹莫拍了拍岳迁的肩膀,“你也别太紧张,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情况,还有一种可能性更大的情况是,宁秦并不是凶手,和谢围的死关系也不大,但是他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警察都不知道的情况,他不能说出来,而一旦他不说,谢围案就没有侦破的一天。因此他对这个过去的好友心怀愧疚,他放不下,才会在这么多年后,还惦记着谢围。”
岳迁有些茫然,“他为什么知道?他知道什么?”
尹莫摇头,“这我就不可能知道了,但有一点比较明确,他知道的事,对你会产生影响,所以不管怎样,他也不愿意你参与调查。”
岳迁沉默下来。尹莫等了会儿,“这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岳迁低语,“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尹莫叹了口气,“其实我尝试过召唤谢围的灵魂,但很遗憾,他死去太久,而且灵魂很可能早就被驱散了,我看不到他。”
岳迁眼里的光很快坚定起来,“既然如此,谢围案更是非查不可了,谢围和‘这边’的林腾辛有某种关系,谢围案的真相又可能牵扯到我,牵扯到宁秦。”
“你也别着急,至少做做样子给宁秦看,我们也趁这段时间,再了解了解他。”尹莫说:“我看你对你这个舅舅,其实也没多少了解。”
旁观者清,尹莫这么一说,岳迁才意识到,他虽然与宁秦互为最亲近的人,对他而言,宁秦比他早逝的父母更重要,但深想起来,从他高中毕业后,宁秦似乎就从他的人生里淡出了,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代表家长的符号。
他不再是追在舅舅身后的小屁孩,他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大学期间很少回家,放假也只是回来住几天就走,他知道宁秦的生意越做越大,知道宁秦在感情上一直没什么着落,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羽翼丰满,重案队需要他,整个城市需要他,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案子上,只有当知道宁秦可能有危险时,他会立即赶到宁秦身边,其余的小事,已经不在他的关心范畴中。最忙的时候,他有半年多没有和宁秦见过面。朝夕相处的人都有互相隐瞒的一面,更何况他们这对奔走在不同轨迹上的舅甥。
“我……”岳迁想着宁秦,忽然感到一种陌生。
因为宁秦,岳迁有些心神不宁,积案队开会,一半时间他都在走神,同事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这重案队调来的人就是没办法在积案队待得长久,早晚是要调回去的。
下午,岳迁收到尹莫的消息,两个字:[救命!]
岳迁吓一跳,立即打过去,响了半天,尹莫压得很低的声音才传来。
“出什么事了?”岳迁忙问:“你在哪里?”
尹莫说:“我被尹年抓到了,他带了一车东西来,还跟我谈心!”
岳迁松口气,“他是你哥,想谈心你就跟他谈啊。”
“我很多事情记不得,谈什么谈?装神经病吗我?”
“记不起来你就说受失踪那段时间影响。”岳迁看看时间,“我等会儿就回来。”
“我努力撑着!”
岳迁赶回家时,尹年正拉着尹莫回忆小时候,尹莫坐牢似的,笑容都快僵了。岳迁觉得好笑,“尹先生,送这么多东西来?”
客厅摆了不少吃的用的,有一些还是情侣用品,看得出对尹莫平安回来这件事,尹年很高兴。
“不多,都用得着。”尹年拿出一个名贵盒子,“我今天主要是把这块玉拿过来。”
盒子打开,一块雕刻精美的玉坠放在里面。岳迁好奇道:“这是?”
尹莫也看着玉坠,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睛倏然睁大。
尹年怀念地说:“这是尹末刚出生那会儿,妈跟高人求来的,成套,还有一对手镯,一对能拆开的脚环。你以前很喜欢。”尹年将盒子递给尹莫。
接过盒子的瞬间,尹莫毫无征兆地颤了下,尹年没注意到,但岳迁发现了。
岳迁以眼神询问,尹莫却没有反应,丢了魂儿似的看着挂坠。
“大哥说妈偏心,都是她的孩子,但她只给你求来这套据说是开了光的玉。”尹年说,“其实妈是有点偏心,但那也是因为她生你时遭了罪,你也跟着身体不好,她怕你夭折,才去求玉保你平安。”
尹莫几乎没有听,岳迁有些担忧,既想知道尹莫和玉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又不好当着尹年的面问,想了想,只得说:“手镯和脚环被尹莫收起来了?”
尹年摇摇头,有些苦恼,“不知道哪去了,好像很早之前就找不到了。尹末,你想得起吗?”
尹莫抓着盒子,声音很沉,“带着打球,摔坏了。”
“你看看。”尹年对岳迁无奈笑笑,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摔坏了。不过摔坏也好,它一定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给你挡了灾。”
尹年继续说,剩下的这个挂坠,是他这次回父母家找了半天才找到的,他隐约记得尹末后来没戴挂坠了,似乎一直放在母亲房间的抽屉里,一通翻找,果然找到了。
“物归原主,这次不能再丢了啊,你要记得,这是妈的心意。”尹年语重心长地说。
送完东西,兄弟情也联络得差不多了,尹年要走,岳迁留他吃饭,回头看尹莫,尹莫自从看到挂坠,情绪就很不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反应。
尹年说:“不吃了,我晚上还有事。”
送走尹年,岳迁立即来到尹莫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然抬起头,眼眶竟是红了。
岳迁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想妈妈?也对,尹莫本来就是尹末,想妈妈也是正常的。
尹莫突然站起来,抱紧岳迁,拿着盒子的手用力到颤抖。
岳迁觉得他太不对劲了,正想再问,忽然听见他说:“我知道为什么只有尹末能做纸人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新放了一个预收,《入冬》,是个市井爱情故事,不长,感兴趣可以收藏噢!

第171章 版本之子(24)
“什么意思?”岳迁拉着尹莫坐下,看了看他一直抱着的盒子,“和玉有关?”
尹莫再次将盒子打开,试图把玉拿出来,可他情绪激动,两次都没能拿好。
“我来。”岳迁条件反射伸出手,但碰到盒子时犹豫了,这是尹母给尹莫求来的,尹莫对它反应这么大,必然在这玉上寄托了浓烈的感情。“我可以拿吗?”
尹莫看着岳迁的眼睛,将盒子放在岳迁手上,说了句岳迁听不懂的话,“这本来就是你。”
岳迁诧异,“是我?”
尹莫说:“你把它拿起来。”
岳迁照做,下意识对着光看了看。他对玉石珠宝了解不多,先入为主认为以尹家的财力,尹母送给尹莫的玉,一定相当贵重。玉本身不算通透,整体呈青灰色,雕刻的线条很精美。这到底算不算好玉,岳迁不确定,他更在意的是尹莫刚才的话。
“这不是整块玉。”尹莫指着玉的侧面,“这里有条缝。”
缝非常细微,不仔细瞧的话,难以发现。岳迁试着去掰了下,玉纹丝不动。在他的认知里,玉得是完整的,才值钱,裂开的玉不仅原本的美感被破坏,寓意也并不好。尹母怎么会将它送给尹莫?还是说,这条缝是后来被尹莫弄出来的?
“一开始就有。”尹莫说:“手镯,脚环也是一样,是被拼接起来的,只是没有人会无聊到去打开它们。”
岳迁说:“你打开了?这到底和纸人有什么关系?”
尹莫凝视岳迁片刻,眼中有犹豫,“我……不知道该怎跟你说。”
“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说就完了吗?”岳迁急了,“钓着我好玩?”
尹莫眼中没有丝毫玩闹的意思,他从岳迁手里将玉拿过来,轻轻在掌心摸索,“岳迁,玉里面装着的,是你的骨灰。”
岳迁耳边一阵乱响,他严重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骨灰?怎么可能?
“‘上一轮’,我在医院醒过来时,你已经火化了,我连去送你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尹莫低着头,过往的记忆犹如被暴雨冲散的泥土,在灰黑色的天幕下一点点涌现。
“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你没看到,所有人都没看到。我……”尹莫停下来,缓了片刻,“我去你的墓,把水泥和封土撬开了,从里面,挖了一小瓶骨灰出来。”
岳迁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在“上一轮”死得很惨,早就成了冰冷的骨灰,他也曾看到尹莫在自己的墓碑前痛不欲生,但是当尹莫提及挖他的骨灰时,他还是感到一种离奇的恐慌。
尹莫抬起头,再次看着岳迁的眼睛,“你害怕了吗?”
岳迁没有思考就摇头,“不,我只是……”
“你还是害怕。”尹莫苦笑,“你总说我是个变.态,但你没有看到我最变.态的时候。”
尹莫抱着头,小幅度地捶着,声音喑哑,“我没有办法,我失去你了,我接受不了,为什么我一个人还活着?为什么他们烧掉你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我……”
“好了,好了!”岳迁抱住尹莫,拍着他的背,“我还活着,我好好在你身边,我们谁都没死!尹莫,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脏是不是跳得很厉害?”他抓着尹莫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肌肤相触,是熟悉的体温,是让人安心的气息,尹莫终于平静下来,靠在岳迁肩膀上,“我将你的骨灰藏了起来,没有很多,只有一小瓶,我有时把它带在身上。”
“后来呢?骨灰和玉有什么关系?”岳迁问。
尹莫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最后一次去见你时,它就挂在我胸口。”
岳迁汗都出来了。从他身体里爆发的,那或许是世界意志的力量,给了他与尹莫重开的机会,而尹莫被卷入的瞬间,带着他的骨灰。
这……意味着什么?
“它跟着我来了。”尹莫说,这一套号称高人开过光的玉,是他还在襁褓里时,尹母就已经求来,放在家里。他记事后,看到它们,就有奇怪的感觉,尚且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那种感觉代表什么,他只是很喜欢玉,戴上就会很开心。见他喜欢,尹母也很欣慰,觉得这玉虽然没有多少价值,但也许真如高人所言,与他相合,能够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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