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因为这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究竟是他产生了幻觉还是——
察觉到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售货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舔了舔嘴，兴奋地朝着他的方向四肢并用快速爬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能够随意进入他隐蔽的巢穴，明明他已经封闭好了，但既然他落入了自己的捕食范围，他也不介意再多吃一个人！
林和沉往后退了一步。
在售货员扑过来的时候，他一侧身，对方收不住力道撞到了饮料贩卖机上。
现在该怎么办。
即使对方撞在了坚硬的铁制品上，也只是迟缓了一下，就立刻爬了起来。
这足以得出结论。
普通的物理攻击伤害不了对方，甚至可能连擦破皮都不会。
只是，他身上有那么多眼球是有道理的。既是特色、也很可能是弱点。
林和沉的视线落到了超市的角落。
那里放置着灭火器。
或许他可以使用这个。
他趁售货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着角落冲去，一把抓起了灭火器，刚转过身，就迎面对上了贴近他的售货员。
对方极为享受一笑。
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可怜猎物，不慌不忙地看林和沉的手在身后摩挲。
“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下一秒，林和沉毫不犹豫地开了灭火器。
粉末立刻喷涌而出。
售货员的双眼、指节上的眼球全都被覆盖，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我的眼睛！！你——你这个恶心的人类！！”
他的前肢拼命地抓挠脸，想要把覆盖在身上的粉末弄掉，结果只是把眼球抠破了，流出了恶心的脓液。
林和沉趁机从被他堵住的角落离开，想要离开超市。
正在他碰到门的时候，一股恶毒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售货员已然转过身，残余的眼球全都看向了他的位置，流着血的样子像是地狱来的恶鬼。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你等着，我会找到你的家里，把你的所有家人全都——”
声音骤然而止。
他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了浓浓的恐惧。
“手、手上……”
林和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道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他放在超市门的手上。
是他的手……？
他的手做了什么吗？
手指没有任何特别之处，除了因为长期打字所以有些薄茧，唯一引人注目的是——
顾莫则送给他的腕表。
他在朋友圈和花一起发过的。
虽然一看就不是他能负担的价格，但在对方期许的目光里，他还是很懂地戴上了。
而售货员看的就是这个。
“你……你为什么有这个？”
很难相信有人嘴唇能颤抖、哆嗦成这个样子，好像四肢要劈叉了，“该不会，是恋人送的吧？”
正要逃走，听见“恋人”这个词语的林和沉：“……”
究竟为什么话题跳得这么快。
从怪物的口中说出“恋人”这个形容，难道不觉得很违和吗？
顾莫则不是他的“恋人”。
这个词语太重了。
严格来说，应该是“包养”关系。
但“包养”这个词语总归不太光彩，要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反驳。
所以林和沉只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这似乎是压倒售货员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方面容骤然扭曲，“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任由自己维持一个极为难堪的姿势。
“我完了。”
对方又哭又笑，崩溃了，“我真是白长那么多眼睛了！”
“你长得那么好看，一眼就知道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点！”
“……”林和沉，“谢谢。”
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直接不管不顾地逃跑，但对方这个诡异的反应让他心底产生了困惑。
所以他不但没动，而且还问出口了——
“你认识送我腕表的人？”他道，“你不是人类，那你为什么会认识他？难道他——”
对方呆住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惧、慌乱和悔恨。
“不认识！我们不认识！”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否认，连忙说道：“我是人类，他也是，哈哈，都是开玩笑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怪物呢？”
开玩笑，如果现在他可能是会死！
但如果让眼前的人类产生了质疑，他很有可能生不如死！
林和沉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比正常人长至少一米的四肢，爬行的姿态，指关节上闪烁的眼球，以及化脓恶臭的身体。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对方：“……”
对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和沉：“那你解释一下。”
“其实我是生了病才会这样！”售货员连忙说道，“我、我基因变异了。我从一出生就只能四肢行走，可能是因为得了软骨症。于是我经常锻炼，所以肢体就变得比其他人都长了，这绝对是努力的结果！这些眼球、眼球也是生病了……你知道的，我因为这个很自卑，所以我以为你歧视我，才会那么生气。”
这……也算说得过去。
林和沉大脑逐渐放空。
他以前也见过奇形怪状的人。
在这个时代，有病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他在广告业工作久了，有丰富的面对公众审查的经验，能够做出不会被大众反感的作品，面对不同的事务本该更有包容性才对。
见林和沉有些松动，售货员面色一喜。
“那你怎么会认识送我腕表的人？”
售货员的笑容僵在了脸色。可以感觉到他的大脑正在极速风暴。
“那是、那是因为——他是我的大恩人，是他帮助了我。”
林和沉：“就像是……你在医药公司认识的他？”
“嗯嗯。”售货员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吃了他研发的药才好的，您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他！”
或许是为了让林和沉相信他说的话，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才还瘫着，这可真是医学奇迹啊！
林和沉：“……”
这么厉害，医学专业还能连休果然是有理由的。
“我明白了。”林和沉道，“我会和他说的，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
售货员不由屏住了呼吸。
“冰冻汤圆在哪个冰柜？”
售货员：“……”
十分钟后。
林和沉终于买好了需要的食材。
但在他准备结账的时候，售货员死活不愿意要他的钱，并说这是为了感谢，所以他没有用上顾莫则给他的黑卡。
带着满满的食物，林和沉打车回到了别墅，瘫倒在了沙发上。
说实话。
今天他有点累了。
大概是因为他经常坐在办公室，很少运动的缘故，所以今天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就觉得身体有些受不住。
他侧过身，从沙发旁边的箱子里扒拉出来了自己的便签本和笔。
【需要锻炼。】
这是他刚想到的，新写下的内容。
林和沉不想自己还没辞职几天，就因为增加活动量嘎嘣一下死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视线在手里的便签上略过。
【清空购物车】
【体验一次蹦极（或者其他极限活动）】
【现场听一次音乐剧】
最后一行。
【需要锻炼。】
这都是他前几天临时计划的，他的想法是在接下来的时间挨个完成。
以前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享受生活，现在开始他要做完想做的所有事，而不受其他任何人的影响。
总之，先完成清空购物车吧。
绑定的黑卡终于派上了用场。
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购物之后，林和沉放下手机，满意地将第一行【清空购物车】划掉了。
现在，就应该履行义务了。
希望自己能在顾莫则回来之前就准备好晚饭。
林和沉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了厨房，刚把水烧开，就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一声门铃声。
他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五点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他打开门，没想到却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顾莫则俯下身，紧紧地抱着他。
他的头发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闷闷地，说道：“我知道还没到五点。但忍不住了，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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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和沉预想的一样，对方的身形完全可以将他笼罩。
做为一个成年男人，被完全压制在对方身上，足以让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林和沉控制自己，让身体变得放松下来，任由对方亲密地抱住自己。
这个拥抱没能持续多久。
正在林和沉犹豫要不要抬起手，把手放在对方的后劲上的时候，从厨房突然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哦。对了。
他刚才在煮开水。
本来想要在对方回来之前煮好汤圆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前半个小时回来了。
这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伸出手，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顾莫则虽然顺势移开了身体，但下一秒又立刻贴了过来，想要继续抱他，整个人像是有什么肌肤渴求症。
林和沉躲开了。
顾莫则抿了抿唇，不抱他了。
但与之相对应地的是，他的嘴唇落到了他的脸颊上，眼睛上、鼻梁上，就像下了一场小雨。
有点痒。还有点黏糊。
“想你了。”对方又闷闷地说。
不是……
这种诡异的新婚甜蜜感是怎么回事。
对方难道喜欢这个相处模式？
这么会演。
当初没说需要演技啊。
但比起这个，林和沉更担心自己刚买的锅，如果烧坏了他的计划就派不上用场了。
“为什么不回复一样的话？”
眼见顾莫则又要抱他，林和沉不打算继续磨蹭，干脆一把推开对方：“我给你准备了晚饭。在厨房里。我现在要去继续做饭。”
靠过来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你……特地准备了晚饭？”他轻声说。
林和沉：“嗯。”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眼前的人顿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眼底的阴沉一扫而空，几乎称得上是雀跃。
“所以，你是专门来门口等我回家的吗？”
林和沉：“……”
不。是因为你按了门铃，忘了吗？
但顾莫则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一脸欣喜地去了客厅，拉开椅子坐下，看着仍站在走廊的林和沉。
“我等你做好饭。”他说。
林和沉：“嗯。”
他走向了厨房。
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的时间显示只过了五分钟。
感觉拥抱的时间很漫长，但好在实际并没有，所以他新买的锅还有挽救的余地。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新买的冰冻汤圆。
是黑芝麻馅的。
他将冰冻汤圆小心地丢进了沸水里，转过身准备找勺子，结果对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的顾莫则的视线。
他心脏加速了一秒。
对方刚才不是还在客厅吗？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顾莫则：“我想了一下，我不应该坐在那里等，我应该帮你做饭，这才是正常恋人的做法。”
“不用。”
林和沉立刻拒绝。
他不想和不熟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太久。
作为豪华别墅，厨房的空间却有些狭窄。
可能是因为住在别墅区的人基本上不会做饭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考虑到同时容纳太多的人。
“为什么？”顾莫则问。
林和沉遇到过太多难缠的甲方，很容易就能给出一个对方想听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独自给你准备。”他说，“不行吗？”
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因为顾莫则没有继续站在他身后，而是回到了客厅。
没有无关的干扰，林和沉终于能集中精力做饭了。
不……说是做饭，也太给自己面子了。
只是把冻好的汤圆煮化了而已。
他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关掉了火，把汤圆舀进了碗里，准备把自己准备的食物端到客厅去。
刚出厨房，他就对上了顾莫则极为期待的眼神：“……”
可能要让对方失望了，这不是什么五星级大厨展示时间。
林和沉放下碗。
汤圆没有在沸水上浮起来，而是沉在碗底。
这……是不是煮好了意思？关火的时候他很确定，但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这很好。”下一刻，顾莫则兴奋的话打消了他的迟疑，“我很喜欢。谢谢。”
他去了厨房，又把自己的那一份汤圆端了过来。
过来的时候拿上了筷子。
他递给顾莫则。
后者站起来，过来拿，但拿到筷子的时候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俯下身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他的头发。
林和沉愣在原地。
“谢谢。”顾莫则贴着他低声说，“我真的很喜欢。”
对方声音低沉悦耳，林和沉的耳根不由有些发麻。
顾莫则道谢了两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研发出了什么新菜系。
这情绪价值给的太足了，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被包的人。
林和沉镇定自若。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以自然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耳根，很高兴对方没注意到他心跳加速的声音。
见对方吃了起来，他也拿起筷子，准备戳一下汤圆。
但第一下，竟然没有戳穿。
林和沉：？
等一下。
他又用筷子戳了一下。使劲了一些。
这下筷子终于戳穿了。
他松了一口气。
但就在看清的那一刻——
晴天霹雳。
里面的芯明明白白在说，汤圆根本没有熟。
林和沉陷入了恐慌，立刻抬起头看向了餐桌对面的人，扑过去，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等一下——”
他阻止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莫则神色自然，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
这疑惑的态度太自然了。
自然到林和沉以为自己和他吃的不是一份饭。
林和沉：“……”
林和沉：“没事了。”
他缓缓坐了回去。
他陷入了沉思，盯着顾莫则。
察觉到他专注的视线，对方的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一点也没在意客厅里诡异的气氛。
林和沉没放过这个愉快的细节。
他的脑海里闪回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对方在车里若无其事地吃了花，好像这是多正常的事。
“怎么样？”他试探地问。
“你做的我都喜欢。”
如果不是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林和沉会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深情，好像说的全都是真的。
这很显然了。
顾莫则要么有异食癖，要么味觉失灵。
而且对方大概率在掩盖这件事，不想让他知道。
起码要看破不说破。
林和沉决定默默地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严格来说，这算是他的工作失误，不再纠结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等吃完饭后，林和沉原本打算去洗碗，但顾莫则却也坚持提出要自己做，所以他也没有理由阻止。
顾莫则离开。
而他独自坐在客厅，听着从厨房传来的水龙头声。
可能是因为房间过于寂静，所以水流声越来越大，让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睡觉前要洗澡。
洗完澡之后，他们就要去床上睡觉了。
这是第一天晚上。
他们到底是要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分开睡？
别墅有很多房间，在林和沉来之前，对方就已经布置好了这里，说不定进度没有那么快，这些房间里有一间是他的客房。
还是只有一个主卧，里面摆着大床？
林和沉开始后悔了。
自己应该在对方回来之前探索一下别墅，这样起码有万全的准备，不至于陷入被动。
他强忍住拿出旁边的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不同情况的行动方式的冲动。
明天他一定要把别墅都弄清楚。
这样才能杜绝此类情况发生。
他真的很不喜欢陷入被动。
他希望一切情况都是自己知道、自己能控制的……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林和沉吓了一跳，走神被打断。
他猛地抬起头，顾莫则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眉头皱起，双手撑在他的脸侧，目光在他的脸上紧紧地搜寻着什么。
见他没有回答，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脸颊，抬得更高，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没什么。”
林和沉委婉地说，“只是你……走路应该有一点声音才好。你觉得呢？”
闻言，顾莫则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
片刻后，他说：“我知道了。”
在林和沉疑惑的目光里，他收回撑在他身侧的手，回到了厨房，然后——当着他的面重新走了过来。
这一次脚步声很明显。
绝对不会再出现让人吓了一跳的情况。
“这样？”顾莫则试探地道。
非常知错能改。
“……”
到底谁才是甲方。
对方态度这么配合，搞得林和沉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在第一天和他睡在一起了。
他决定换个更合适的方式去表达他的意思。
“我有点认床。”他顿了一下，说，“我不想睡觉的时候打扰你，我们可以暂时……分开睡吗？”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
林和沉：？
别墅明明有那么大。
“也只有一张床。”顾莫则说，“我们不用分开睡。”
语气很明确。
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一刻，和谐的假象被撕裂。
林和沉终于还是意识到了两人的身份差距。
虽然顾莫则此前都表现的很好说话。
但不管怎么样，这段关系都是对方的一言堂，没有他太多拒绝的余地。
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既然如此。
他也不再拒绝，而是迅速开启大脑风暴。
今晚他们必须睡一起了。
林和沉突然感觉非常、非常地懊悔。
他怎么就只买了吃的？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超市买点床上用品了。
而且他到底应该在床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配合对方装作是恋人？还是新婚夫夫？
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在接受对方的包养请求之前，他就应该多了解这方面的知识，而不是选择打开手机把想要的东西全都添加到购物车。
他已经在反思了。
但下一刻——
顾莫则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不用分开睡，因为我不睡觉。我从来没有睡过觉，只用站在你床边看你睡就好了。”
林和沉的大脑停止了转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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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在意自己在顾莫则眼里的形象。
因此他特地睡得很板正，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位置，标准到可以就地摆在教科书上。
这没有任何帮助。
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马上就可以拉出去火化了。
又过了几分钟。
他放弃了装模作样，身体翻来覆去，想要尝试快速入睡的方法。
但事实证明，如果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你，这个想法就行不通了。
林和沉：“……”
林和沉：“你真的不需要睡吗。”
“不需要。”
对方有问必答。
“那你平时怎么度过的晚上。”
“忘了。”
林和沉：“……”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不想在侥幸真的睡着后，不小心睁开眼，就被床边看着自己的人吓死。
这才是他辞职的第一天。
“你还是上床睡觉吧。”
“可以吗？”顾莫则低沉道。
卧室没有开灯。
虽然室内有窗户，但别墅区外的路灯也是熄灭的，所以他实际看不清对方现在具体的位置。
“嗯。”他说，“可以。”
得到许可，脚步声才在黑暗里响起。
林和沉眯起眼睛，依旧看不清楚，但通过脚步声传来的位置，可以判断出对方刚才一直站在他的另一边。
他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林和沉不得不再次庆幸，自己之前说了“希望你走路有声音”这句话，否则他肯定会在对方毫无征兆地拉起自己手的时候尖叫出声。
手心一片温热，触觉柔软。
一定是顾莫则将自己的脸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好。”
顾莫则对着他的手腕放低了声音。
短促的热气落在了他的脉搏上。
林和沉的心脏骤停了一秒，但他还是记得说：“不睡觉，就只用，只用躺在我身边就好。”
顾莫则放下了他的手。
他能感觉到对方移动，床的另一边沉了下来。
他们躺在一起了。
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
虽然顾莫则的身体没有靠过来，但他再次抓住了他放在床单上的手，轻轻撩拨着，玩着他的手指，就好像和他肢体接触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
林和沉对自己反复暗示了好几遍，这是甲方，然后才终于让身体从僵硬状态恢复过来。
卧室太安静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手指也逐渐熟悉了被触碰的感觉，他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口渴的感觉击中了林和沉。
他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迫近清晨，蝉鸣声刺耳。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麻木，稍微了使了一点力，却发现遇到了阻碍。
手指被拉着。
和另外一个人十指紧扣。
林和沉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有一段关系”的人了。
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有那么难克服。
他轻轻地抽出手。
对方没反应。
说是不用睡觉，但实际还是会睡着的吗？
林和沉开始觉得有些好笑了。
他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
顾莫则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林和沉：“……”
他笑不出来了。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
胸口也没有随着他的视线，而重新奇迹般地起伏起来。
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他伸出手，颤抖着贴在了对方的胸口位置。
没有心跳。
他停顿了一秒，移动手指，放在了对方的鼻底。
没有呼吸。
真的，没有呼吸。
顾莫则，死了。
有人死了。
而且就死在他身旁。
林和沉大脑急速转动。
对方难道有什么急性病？
不太像，毕竟对方就是医药公司的研究人员，如果真有这么严重的病一定会告诉他。
还是说对方误食了什么东西，引发了他的病？
林和沉想起来，是自己准备了晚饭。
…………不是吧。
不会吧。
不要啊！
他不知道自己会害死人。
心脏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林和沉很想打开窗户123跳了。
工作几年后，他现在变得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需要过几秒大脑才能接受事实。
但最后还是责任心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了一口气，解开两人交扣的手，急速地转过身想要拿起手机拨打120，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
林和沉：“……”
他默默地放下手机，转回身。
顾莫则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没死吗？”
顾莫则只是看他。
闻言，他的眼底有一丝疑惑。
仿佛在说，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林和沉：“……”
林和沉：“其实我刚才问的是，你没事吗……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反应？”
他刚才可是又测了胸口心跳，又探了鼻息的。
他不相信对方没有察觉到这些动静。
但就算这样，对方还是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
难道在故意耍他吗。
林和沉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
顾莫则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你要给我早安吻。”
这是一点小心机。
所以……才会在装睡。
“不是吗？”他问。
林和沉：“……”
他发觉自己可能是因为上班太久了，思维变得有点太恶毒了，才会下意识把人往坏处想。
但这还是解释不了一件事。
他问：“你怎么没有呼吸？人类都需要呼吸。”
“呼吸——”
顾莫则重复了一遍，看向了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和沉刻意当着他的面呼吸了三次。
这是在讽刺。
每个职场人都懂。
然而，顾莫则面不改色道：“我学会了。谢谢你。我以后会记得呼吸的。”
林和沉：“…………”
几分钟后。
林和沉因为自己发现尸体而加速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下来。
他终于可以抽出空来，反思自己刚才的做法。
或许别人就是喜欢憋气呢？就是喜欢不呼吸呢？物种多样性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是他反应过度了。
他完全没必要管别人的私人癖好。
好在根据他的观察，身为甲方的顾莫则没有生气的迹象。
反而，有点高兴？
但为了以防万一，林和沉还是道：“你说的没错，我之前确实是准备给你一个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