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5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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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醒了吧这是!”
“问题是为什么这儿会有熊?这不科学!”
“不科学的事儿也不差这一头熊了。”
“是一座熊。”
窦露刚说完话,狗熊发出咆哮,前肢放下,穿过树林,向他们疾跑而来,顷刻间,地震山摇。
脚下地皮颤动,恐惧伴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而加重。
两人同时往后退,林梦之一时间手足无措,直接躺在地上,“听说装死有用。”
“我去这种时候你相信听说?!”窦露一脚把林梦之踹了起来,“给老娘打!”
说着,她攥紧半米长的锋利砍刀,迎面冲了上去。
刀具承载着使用者的异能,她还没有狗熊的一条腿高,挥刀砍上去,亢一声,刀片上出现几个豁口,她手腕被震得剧痛,抬眼,熊掌庞大的阴影近在咫尺。
一道炙热的火焰席卷而来,火舌舔着狗熊胸膛上去,炼出低温火焰分支,卷着窦露的腰把她丢到了安全地带。
见着猎物遁逃,狗熊朝着林梦之长啸,加速奔向他。
高耸如山的大家伙,它的等级不低,林梦之一面不由自主得双腿打摆一面硬着头皮凝出一面火网,火网熊熊燃烧,在狗熊冲上来的那一瞬间,马上将对方包裹。
狗熊用两只爪子和尖齿撕咬着火网,通红的眼睛垂涎又仇恨地盯着对面的人类。
异能不断地在消耗能量,火星一颗颗坠落,四周积雪被烤得淅淅沥沥融化成水。
一道撕裂声,狗熊两只爪子朝左右一扯,火网被一分为二。
可就在它即将要彻底撕开网面时,窦露五指合拢,网面被修复,林梦之用更强劲的火焰灼烧着狗熊。
直到空气中泛起一股焦糊的味道,变异狗熊的毛发终于被点燃了。
窦露维系着火网,喘着粗气,“这么好的毛,烧了太可惜了吧!”
她舍不得就这么把这么好的一身肉和一身毛烧成焦炭,落在不远处的砍刀重新回到她的手里,异能修复好刀刃后,她再次冲了上去。
她身体一跃,离地几米,横挥出几乎榨干全身能量的一刀,弧形的刀锋离刃,径直往上,扫在狗熊壮硕的颈颈项正中。
结果不明,窦露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狗熊的咆哮声和对火网的撕咬慢慢停了下来,它发出呼噜呼噜的的粗喘。
窦露看了半天,才知道那声音好像不是从狗熊嘴里发出的,而是从它脖子里面。
还在疑惑,狗熊的脖子忽然破开,哗啦——鲜血喷溅,地面上的窦露被腥热的血液浇了满身。
林梦之连捞都没来得及捞。
直至狗熊仰倒落地,晕晕乎乎的窦露爬起来坐着,浑身稀里哗啦地淌血,她摊开双手,看见自己被血染得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林梦之在确定狗熊没有气息之后,用绳子的一头拴上它的大腿,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腰上,然后用火索卷起地上血淋淋的窦露,拎在半空抖了抖,抖去多余的血,将人背到了背上。
背上人,拴上熊,林梦之往前迈了一步,他脸上和脖子上青筋暴起,迈出去的腿始终落不了地,最后两人一块摔在了地上。
这变异狗熊也太他妈重了!
林梦之再次爬起来,重复上一次的操作,这次他成功迈出步伐并且踩实地面,大颗汗水沿着颈项滚落,窦露身上的鲜血也顺着他的肢体往下流,狗熊死死往后拽着他的腰,每走一步,他都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咯吱咯吱响。
这一遭过后,他的腰力一定是队内最强。
晚饭后,乌珩已经派X出去了两回,但都没有带回林梦之和谢崇宜的消息。
乌珩刚要跟薛慎出门去找,一阵重物在地面上艰难摩擦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先看见的是那雪地里巨大的一座黑影,接着才是拖着黑影一步要走上半天的那两坨人。
薛屺坐着轮椅被沈涉推到门口,他张大嘴,“他们俩是搬了座山回来吗?”
“那好像不是山,是熊。”应流泉说道。
沈涉叹息,“难为他们了,这头熊的体重应该在3吨左右。”
乌珩已经大步朝他们走去。
薛慎举起笔记本,翻到林梦之那一页,提笔写下:体能max。
林梦之看见乌珩,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他哀嚎一声,背着窦露一齐趴在雪地里。
藤蔓先一步到达,只是簌簌几声直接从林梦之身边掠过,狗熊身体内的内容物很快被掏食了个精光,重量得以减轻。
乌珩弯腰将林梦之托起来,沾了一手已经凝固的血块,“受伤了?”
林梦之摇摇头,把窦露往上背了背,“被狗熊喷的。”
“……”
“你先送她回去,让陈医生给她看看。”乌珩说完,朝着林梦之身后的狗熊走去,虞美人早就已经开始自行切割起来,X不知何时悄然降落在一旁,环视四周后,低头撕下一大块肉进嘴里。
林梦之的身影走远后,乌珩站在狗熊旁边,他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即使对方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依旧能给站在它旁边的人以震撼。
乌珩还没见过狗熊,他也没有去过动物园,正欲抬手摸摸狗熊耳朵时,一条藤蔓突然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高高举起,同时,一条柔软的粉白色肉带连接着这团东西。
X跳起来就要张嘴去咬。
乌珩一藤鞭将它抽开,藤蔓拎着从狗熊肚子里掏出来的这团肉举到主人眼前。
眼前这一团,表面还包裹着一层雪白的筋膜,湿哒哒黏糊糊,甚至还在冒热乎气儿。
忽然,筋膜里面的东西动了动,它似乎在里面挣扎了起来。
乌珩把它放下来,割开了外面那层韧性十足的筋膜,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熊,说小,那也是与旁边的大狗熊相比,实际上它的体型已经能与正常的成年狗熊相比拟。
它还没有睁开眼睛,嘴里无意识发出的叫喊声十分微弱,身上的毛也湿淋淋的,散发出一股不太好闻的腥气。
乌珩这才反应过来旁边那只大的是一只母熊。
反应过来后,他朝小熊伸出手,他决定吃掉对方。
但是,乌珩的手才刚伸过去,碰到它,它蹬弹的四肢就将他的手掌整个紧紧抱住。
它嗅了嗅,柔软的舌头舔着乌珩的手,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面容昳丽孤郁的少年蹙起眉,随手从旁边撕下两块肉塞进嘴里,大口嚼烂咽下去后,他朝已经在打饱嗝的大鸟看去。
X把小熊带了回去。
这下,可把众人忙坏了。
“窦露和林梦之是它的杀母仇人,它如今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在未来的某一日,手刃仇人,为母复仇!”薛屺被小熊追得满屋子跑,给轮椅的轮胎都搓出了残影,“该死的,它怎么就睁开了眼睛?”
薛屺喘吁吁,迫不得已,用蛛丝将小熊捆在了柱子上。
阮丝莲打来了热水,“我帮它把身上的羊水擦一下。”
应流泉戴上眼镜,摸着小熊已经发育成熟的四肢,甚至还有已经长出来的牙齿,说道:“别给它吃的,等会直接放归。”
薛慎也点头赞成。
薛屺却疑惑,“难道它真的会复仇?”
沈涉:“不是复仇,狗熊是野兽,又不是宠物,更何况还是变异母熊的幼崽,它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熊,要是养着它,它日渐长大,对我们来说只能是麻烦,对它也没有好处,而不给吃的是为了不影响它自己主动去捕猎。”
“可是它还小呢,奶都没吃上一口——”
薛屺刚说完,小熊就朝着他张大嘴咆哮了两声,两排牙齿看起来简直可以直接把他们所有人的脑袋一咬一爆汁。
沈涉拍了下薛屺的后脑勺,“现在你还觉得它有吃奶的必要吗?”
“……”
小熊讨厌薛屺,因为薛屺把它绑了起来。
它明显很喜欢阮丝莲和应流泉,前者给它擦毛毛,后者将它抚摸得很舒适。
擦完身上的脏污,阮丝莲累得扶墙,她让林梦之去给小熊烘干,免得感冒了,毕竟刚出生。
“唔唔好。”林梦之一边狂吸着面条,一边伸手给小熊烘毛。
小熊被突然出现的火焰吓得唧唧嗷嗷叫,林梦之咽下面条,心里其实有些闷闷的,怀孕和带崽的母熊是大众都知道的暴躁易怒,虽然是母熊先发起的攻击,可熊家毕竟是孕妇。
所以一将它的毛烘干,林梦之就让薛屺放开了它。
小熊登时便开启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但薛屺躲在沈涉和薛慎的背后,它靠近不了,就只能盯着林梦之追。
林梦之端着面碗被撵得屁滚尿流,他坐上靠着墙的木梯最上方,从上往下,“话说,阿珩怎么没吃了你呢?他最爱吃你这种跑起来有劲的。”
小熊听不懂,但站在原地冥思。
停顿了半分钟,它开始扶着木梯往上爬,不太灵活的后肢颤颤巍巍踩上去。
林梦之:“哎哟喂,你还会爬梯子呢,不得了不得了,你妈胎教做得真好。”
林梦之跳下楼梯,小熊马上也跟着跳下楼梯,只不过它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它反应迅速,爬起来,嗷嗷着再次去追捕林梦之。
几趟追逐战下来,小熊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动作也灵活了许多,成长速度和领悟力惊人。
其他人纷纷避让,看热闹,在小熊四条腿从面前捣腾过去的时候还能顺手撸上一把。
林梦之遛着它在房子里跑了十几圈,他还没到需要停下来休息的地步,小熊却瘫倒在了火坑旁边,它大口喘气,毛绒绒的肚子上上下下不停欺负,棕黄色的眼睛却还在滴溜溜转。
这下,就算林梦之倚靠着它坐下来,它也没有了反应。
阮丝莲摸了摸小熊的脑袋,“对了,乌珩呢?”
应流泉拉开门朝外瞧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院墙上的乌珩。
少年背对着他们,面朝广袤无垠的雪林,身下藤蔓攀了满墙,吸食着地气。
“坐那上面干嘛?”林梦之也从门缝中看见了,他扯着嗓子,“阿珩,进屋!外面冷!!”
沈平安靠着墙角,“在等班长吧。”
林梦之恍然,“我们差点把谢崇宜忘了!”
薛慎:“是只有你忘了。”
乌珩没有反应,他坐在院墙上方,看着早上谢崇宜离开的方向。
对方跟应流泉是一组,但应流泉却早早地就回来了。
谢崇宜说要给他带吃的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谢崇宜做过承诺,他不会放过那头小熊。
“等谢崇宜做什么……”林梦之咕哝着抱住了小熊,“要操心也应该是应老师操心吧,应老师可是你们老师。”
从始至终没有都没有为人师表过的应流泉摘下眼镜,并着腿,用衣角局促地擦拭着镜片。
火坑里的木柴添了好几次,打哈欠的人越来越多。
窦露醒过来,吃了几只肉馅多多的煎饼,喝了几大碗野菜肉片汤,她吃完了,小熊也正好从外面雪地里翻出来两块狼肉填了肚子回来,一人一熊面对面。
“啊!!!!!!!”
阮丝莲告诉了她这是乌珩从母熊肚子里掏出来的幼崽。
此时,小熊正躺在地上,用两只前肢玩着她的鞋带子。
窦露脸色一变,捂住嘴,跑到外面把才吃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吐完后的女生又跑进了屋,砰砰砰,她动静极大地跑回了楼上,砰,门也用力关上了。
林梦之脸上的吊儿郎当收敛不少,他跟窦露毕竟天天混在一起,他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她应该是接受不了自己杀的是一只怀着孕的熊。”
应流泉这时候想要为人师表,展开了“教育教学”,他手指捻着衣袖,低声道:“我们得学会接纳这个世界,旧文明已经不复存在,新文明在等待探索,我……”
“应老师,”阮丝莲偏头打断应流泉,偏头看着他,眼中火光闪烁,“您现在别说话,好么?”
应流泉梗得满脸通红,他无措地去看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老实巴交的沈平安,试图求助,对方却不看他,反而是他害怕的学生之一薛慎正看着他。
“应老师,托您的福,我们又有点想死了。”
“我上去看看她,大家都早些休息,晚安。”阮丝莲走时,还不忘握了握小熊伸过来的爪子。
“我也睡了。”沈平安站起来。
“哥,我们也去睡咯。”薛屺说着,朝沈涉伸出手。
都走了,就还剩林梦之跟熊呆一块儿,薛慎问他,“你做什么?”
“我等阿珩。”林梦之指指院子外面。
“那你够得等了,毕竟他等的人不是你。”薛慎耸耸肩,离开了客厅。
地上有毛垫子,林梦之虽然口中说着等,但当周围的人走空后,他甚至都没能坚持三分钟便倒在了垫子上,跟着小熊躺在一起睡过去了。
乌珩一直在聆听着屋内的对话,直至人声减弱为零,他所身处的天地彻底寂静下来。
他算了下时间,现在应该是零点左右。
在脚下这一处村子,他们也待了快一个月了。
他没有挨饿受冻,没有被欺负,但是也没有吃上谢崇宜的肉,他仅仅只是吃到了一次谢崇宜的嘴巴。
吃又吃不到,打又打不过。
乌珩双手撑在身体的左右,仰头看着天,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最后百思不得其解。
谢崇宜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明月当空,林间雾凇如白玉,天地相接,放眼过去,无一杂色。
一个黑点出现在山脚下。
乌珩看见,立马就从墙头上跳了下去,他站在原地,凝望过去。
谢崇宜手里拎了头鹿,鹿还是活的,只是被打晕了,鹿的下半身拖在地上,皮毛油光水滑,四肢粗劲,通身上下没有一处瑕疵。
此时无风无雪,谢崇宜睫毛上和面皮上黏着的几块白霜是从树林里带出来的,俊美冷冽的脸上有一层淡薄的倦色。
乌珩一眼看见他,他也一眼看见了乌珩。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乌珩心底一层不知从何而来的憋闷翻涌,他往前走了两步,想也不想,挥手,绿浪直接朝谢崇宜席卷而去。
谢崇宜眯眼,扔下雄鹿,挡住攻击的同时,数根藤蔓被他攥成了一捆。
乌珩本来就只是烦躁不安才随手一甩,他三分力都没有使出。
可谢崇宜却在对面攥着他的藤蔓一拽,他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被拖到了谢崇宜跟前。
乌珩速度迅捷如游蛇,回神的瞬间,从谢崇宜手中挣脱,一拳朝对方肚子打去。
谢崇宜也恼了,他攥紧乌珩手腕,朝旁边一拧,制住对方,不给对方再动手的机会。
他出门一天,翻了几座山才找到一只漂亮食物,见上面第一时间不是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而是先揍上他一拳头?
但再怎么恼,他也不至于还手,他要是还了手,这朋友就没得做了。
尤其是,乌珩明显情绪失控了。
在察觉乌珩情绪失控后,谢崇宜心底窜上来一丝隐秘又存在感极强的不适。
可他没心情思考怎么去抹消那种陌生的不适感。眼下,他只想抱抱乌珩。
四周藤蔓疯狂窜出,在雪地里抽出漫天雪花,积雪下的泥地都被砸了几个巨坑,身后院墙更是直接被穿了几个大窟窿,但没有一根落在谢崇宜的身上。
乌珩就只是在发脾气而已。
谢崇宜一直等乌珩自己停下来。
乌珩一停下来,弯腰拾起雄鹿转身就走,纤细淡薄的背影,透露出一股绝不回头的决绝。
少年拖着鹿,坐在了林梦之对面。
林梦之跟小熊都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小熊看见食物,动了动鼻子,马上就要爬过去,林梦之看出发小神色不虞,一把按住了小熊,蒙住它的口鼻和眼睛,“小孩子早睡早起。”
这头笨熊要是敢在这时候去抢乌珩的吃的,无异于虎口夺食,林梦之毫不怀疑乌珩会把这只幼崽捅得稀巴烂。
“你不等谢崇宜啦?”
林梦之刚问完,谢崇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关上门,慢条斯理地摘手套和帽子,又脱掉了外套,然后才坐到火边。
“怎么还没休息?”谢崇宜笑意盈盈地问林梦之。
林梦之被谢崇宜笑得头皮发紧,他抬起手掌,在半空中挡住谢崇宜下半张脸,没有了上扬的嘴角,男生的一双眼睛像两把锋利漆黑的刀刃,没有半点笑意不说,还全是肃杀的寒意。
发生什么事儿了?两个人看起来怎么都像是死了爹妈的?
但林梦之现在拖熊带熊,也没法站起来就跑,他只能硬着头皮应答,“本来已经睡了,但你们刚刚在外面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就……”
谢崇宜不像平时那样有耐心,他坦言,“嗯,我不对。”
“……”
“咯吱”“咔滋”
乌珩已经在一旁鲜血淋漓地吃了起来,他抱着一只鹿腿,面无表情,神色阴郁,低头一口就能撕下一大块肉。
谢崇宜目光从林梦之身上移走,托腮注视着乌珩。
林梦之这才觉得那种威圧散去不少。
他有些佩服乌珩了。
被谢崇宜这么盯着还能吃得下去。
林梦之有意缓解气氛,“班长,阿珩等了你一晚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话一出口,谢崇宜呼吸就一顿,他再次看向林梦之,“等我,一晚上?”
不知怎的,林梦之觉得谢崇宜这会儿给他的感觉要比刚才要友好了一些。
他连忙点头,也忘了自己跟乌珩才是天下第一好,嘴很快地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到现在最少也等了你五六个小时。”
林梦之本来还以为他跟谢崇宜会就此开始热闹地聊起来,可没想到,谢崇宜只是似笑非笑地回应了一句“是吗”,然后就不再接他的话茬了。
乌珩垂着眸,血红的水顺着指缝流到手背,最后在凸起的腕骨那儿凝成水柱滴落在地,血水已经在他脚下累积成了一大滩。
嚼碎动物骨头对他来说似乎轻而易举,嘎吱嘎吱,咀嚼净肉时是唾液与鲜肉搅动的咕咕唧唧,没有规律,但不疾不徐,眼神纯净得宛如初生——因为只有食物,别的什么也放不进眼里了。
就连鹿头上的耳朵都被他撕下来,塞进嘴里,嘎嘣嘎嘣。
林梦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有些想尿。
于是他拖着流哈喇子的小熊就往楼上跑。
林梦之走后半天,谢崇宜倾身,扯了扯乌珩手肘。
乌珩垂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全神贯注地嚼嚼嚼。
“我道歉,我不该让你挨饿,让你等那么久。”谢崇宜清楚乌珩跟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尤其是在对饥饿的感受上。
大本营的大家还都健在,没有缺胳膊少腿,已经是对方极力忍耐的结果。
乌珩腮帮子鼓着,半只还翘在嘴外面,他摇摇头。
谢崇宜拾起一根木棍,戳乌珩鼓得像圆球的腮帮,“但是我好歹也是给你弄吃的去了,你见面就打我,是不是也应该道歉?”
乌珩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抱歉”。
谢崇宜笑起来,“你认错这么快,敷衍我?”
乌珩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咽干净,正视谢崇宜,眸子漆黑明亮,嗓音沙哑柔软,“你一直没回来,我担心。”
他想,他是担心,担心谢崇宜被除了他以外的更厉害强大的生物吃掉。

“是吗?”谢崇宜扬起嘴角,眼底也噙着一丝笑。
乌珩“嗯”了声,"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低温天气,大部分动物都会选择冬眠,食物匮乏,出来活动的生物如果不是变异生物,基本都饿得瘦骨嶙峋,我转了好几个山头,才找到它。”谢崇宜伸长腿,语气松弛冷淡。
乌珩举着一根骨头,一段一段地嚼碎,“你不行。”
谢崇宜不惯着他,“那你去?”
乌珩摇摇头,“我不去。”
谢崇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没再说话。
周遭只剩下了乌珩进食时发出的声音,他吃东西很大口,牙关早已经突破了人类能够具有的咬合力,一口下去,雄鹿的腿骨就能直接断开。
雄鹿体重刨去内脏和头骨,剩下的少说也还有两百来公斤,乌珩一开始便将它从腹部剖开,一分为二,脖子连着脑袋放到一边,但耳朵被先揪下来吃掉了,然后他将四条腿拆卸下来,四条覆满了肌肉皮脂的鹿腿,被不到20分钟就吃净,接着吃躯干部分,然后是一整块胸口肉。
最后,只见他染满了血水的手指捏住一块微翘的肉,丢出去几米远,虞美人连忙跑去捡了吃了。
谢崇宜:“那是什么?”
“屁股。”乌珩回答完,去厨房找水洗了手漱了口,回来后,他站在谢崇宜身后,“我要睡了。”
谢崇宜指着墙边的鹿头和它的长脖子,“那个不吃?”
“我已经刷牙了。”乌珩皱皱眉,藤蔓从他袖管里滑了下来。
它只去了一根,藤稍探进雄鹿的眼眶,在它的头颅内穿来游去一番之后,白森森的骨头一块一块地显露。
这点东西,虞美人舔食干净连半分钟都不需要。
谢崇宜身后的脚步声从无到有又到无,他知道乌珩肯定是上楼睡觉去了。
他托着腮,看着面前取暖的柴火逐渐虚弱下去。
与室外的冰天雪地相比,室内这一小捧火焰,显得尤为珍贵和温暖。
但谢崇宜隐约感知到,带给他暖意的不是眼前的火堆。
因为他不久前还在室外,在冰棱悬顶的丛林,朔风凛凛的山巅,穿行其中之时,他不仅没觉得寒意刺骨,反而还觉得有趣——他好像从未为人如此奔走过,哪怕是最不堪忍受的那两年,他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火堆彻底熄灭后,谢崇宜又继续坐了会儿才上楼。
他脚步在途径乌珩房间时,莫名一顿,接着他悄然推开身侧紧闭的房间门。
不算大的床铺上,一头熊,一只鸟,中间挤着一个人。
而且躺在熊鸟之间的人还是林梦之。
谢崇宜眯眼找了一圈,才看见睡在墙角的乌珩。
幸好对方还不算笨,身下垫了张毛绒绒的狼皮子,身上也盖着一张。
谢崇宜保持着手握在门把手的姿势好一会儿,门缝合了又开,开了又合,无声好几个来回后,他影子在房间内拉长,身形在乌珩旁边下蹲。
“乌珩?”
乌珩吃饱了就困,睡哪里他无所谓,以前在家的时候,他睡楼梯间也能睡得很好。
乍然被人叫醒,他也只是微抬了一下眼睛,接着就往皮子里面缩。
谢崇宜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走的时候,男生抬腿,动作散漫地将半敞的门一踢。
房间门吱呀一声,彻底打开,阳台的风徐徐灌满房间,睡梦中的熊鸟人一齐哆嗦了一下。
一夜无梦。
年纪最大也是起得最早的是沈涉的母亲纪泽兰,她每日清晨都会在阳台上神色庄重地仔仔细细擦拭一遍沈涉的琴,并且,她也着急去南宿。琴身需要抛光蜡,琴弓需要松香,这里没有条件提供她需要的东西。
“呀!雪化了好多!”她的惊呼使房子内走出了好几个人。
站在阳台上,他们放眼之处,雪林泛着一层耀眼的金色,埋藏在积雪底下多日的植被与树冠经过一夜后,逐渐暴露,它们没有枯萎之势,青翠旺盛,而屋檐下面则是大块大块化下去的雪水。
啪的一声,一大块体积骇人的积雪从屋檐上滑落。
“怎么还是这么冷?”薛屺趴在窗户上看了会儿,又缩回到了被子里。
“雪化的时候最冷了。”阮丝莲眼神迷茫,“我去做早餐,你们再睡会儿。”
众人睡回笼觉,越睡越热。
阮丝莲做饭,汗水从细密的薄汗变成了大粒大粒的汗珠,一开始她还没有什么感觉,但逐渐,身上都被汗水打湿了,她只能脱了外套,但后背又被身后窗外的太阳照得刺痛,她转身欲将百叶窗合上,手指碰到拉绳的那一瞬间,她瞳孔紧缩。
她拉上窗户,关上旁边的门并且反锁,接着疾步跑到旁边的房间,检查了一楼全部的窗户与通往室外的门,悉数上锁后,她跑到二楼。
一只展开双翼的大型鸟类正从上方朝阳台俯冲而来。
阮丝莲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几乎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砰——滑门与门框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将门反锁后,她往后退了两步,变异鸟用锋利的蹼爪疯狂抓挠着门,羽翼不停扇动。
而它的身后,耀目日光,青山绿林,万物复苏,世界已然从冰封的世界中完全苏醒。
确定对方无法进来之后,阮丝莲挨着拍门,又快速想要去检查三楼。
刚踏至转角,她脚步就猛然僵住,改为缓慢地无声地往上走,她的目标只为关上几步之外的门——二楼的楼梯通向顶楼天台,但顶楼上面其实还有一个杂物间,他们之前去那个杂物间里转过一圈,为了寻找物资,但里面其实就只有一些被淘汰下来的农具和破沙发桌椅——此时,阮丝莲的视野,对面杂物间里面的生物挨挨挤挤,不断蠕动,她不敢断定那是什么东西,因为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有可能。
在没有被它们发现的情况下,阮丝莲关上门,正当她转身要往下走的时候,她头顶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戳了一下。
她抬起头,从黑蛇口中吐出来的蛇信子恰好舔到她的眉心,成人腕粗的蛇尾挂在它的三角形脑袋旁边。
阮丝莲手指攥紧了扶手,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动,可不管动与不动,死亡都已经近在眼前。
一道开门声却在这一刻忽然响起。
黑蛇的眼神骤然转变为戒备,它缠在房梁上的身躯快速滑动。
但谢崇宜的速度比它快得多,它的头像西瓜一样爆开,却只溅了少量的几丝血到墙与楼梯上,蛇头滚落,蛇身软软地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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