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遗传了父亲罗塔的身材,才十几岁的姑娘,身高已有一米八八,比骆孤云还高出两公分。只从小就有些口吃,“月”说不明白总说成“叶”,本该叫镶月先生,或镶月叔叔,复杂了更叫不过来,大家也就由着她唤叶儿。当初离开美国的时候,小雪还小,留在了美国接受教育,由孙牧的夫人照料。大雪人高马大,干活爽快利落,待萧镶月像琼花一样细心周到,便带在了身边贴身服侍。闲时骆孤云还教她几套拳脚功夫,一般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雪越急越说不明白,干脆将骆孤云拽下车,拉着他往操场跑去。
操场上黑压压围了不少人,十几个警察站在前排。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人男子,胁持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学生,手持尖刀,抵在女孩脖子上,盘坐在操场中央,与警察对峙。
骆孤云急道:“月儿呢?”“在......在楼上......”大雪答。
一口气冲上教学楼,教室里空空如也,学生们都去操场看绑匪了,哪里有月儿的影子?才想起月儿的院长办公室在旁边行政楼的顶层,大雪说的可能是那个楼上。蹬蹬蹬跑过去,果然看见月儿好端端的在里面,黛丝夫人,学校的几个副院长,还有一众师生围在身边,这才松了口气。迅速思考应对策略:这情形,一个狙击手就可搞定,若瑞典警察没这能耐,自己上也行,只是免不了血溅校园。
萧镶月见到他,如见救星,哀求道:“那人要见的是我!云哥哥,你就让月儿去会会他罢!”黛丝夫人忙道:“月儿不可!你有晕血症,那绑匪就算伤不到你,万一发狂乱砍乱杀可怎么办!”
骆孤云思忖那劫匪手里就一把尖刀,就
算突然发狂,有自己在身旁,当也能确保月儿无虞,不会让他看到半点血腥。若不让月儿去,直接将人击毙,只怕将来在心中又是一个结......当即牵着他下楼。
俩人拨开人群,在离绑匪数米远站定。谁料那男子见了萧镶月,竟像孩子般哭了起来,喃喃道:“是你,果然是你,和唱片上一模一样!你......你为何要戳我的心窝子......”警察趁其不备,一把夺过人质,将其制服在地。
劫持学生的络腮胡是个越狱的逃犯。逃亡途中偶然在大街上听到一家铺子播放着一首曲子,不知怎的,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静静地听完......想起自己遥远的家乡,魂牵梦绕的亲人,年少时曾有过的美好的时光,而今沦落至此,有家归不得,过着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日子,生活无望,前途一片灰暗......竟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完便去问店家这曲子是何人所作?店家有些鄙夷地上下打量着他,拿过一张唱片封套,骄傲地道:“莫非你连瑞典皇家音乐学院的小查莱德先生都不知道?连这都没听过?”
逃犯在监狱里关了七八年之久,自然是不知道也没听过。看着封套上萧镶月风度翩翩的肖像,大吃一惊......这不是十多年前从上海一起坐船到瑞典的那个东方少年吗?虽成熟了些,那模样可一点没变......
原来这人当年曾从上海偷渡到瑞典,刚好与萧镶月同船。身无分文,幸亏萧镶月与小秦常到五等仓分发食物,才得以果腹,因此对他印象极深......心想反正这东躲西藏的日子也受够了,就去会会他,就算被抓回去,也不枉出来这一遭。费尽艰辛从南美洲到欧洲,终于来到音乐学院门口,发现安保极严,根本进不去。逃犯越狱都不在话下,学院的围墙自是难不倒他。于是便翻墙进入,逮到人就问小查莱德先生在哪里?经常有粉丝骚扰萧镶月,自然是没人告诉他。逃犯情急之下,便劫持了一个学生,带到操场上,放话要小查莱德来见他,否则就杀了这个学生。
斯德哥尔摩治安极好,很少有犯罪事件,整个校园都惊动了,警察也快速来到了现场。黛丝夫人离得近,听说后也立马赶了来。萧镶月知道学生被劫持,自是着急,当即就要去操场。黛丝夫人哪肯让他去,与师生们一起将他拦着。又赶紧打电话给城堡那边,秘书说骆孤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就让大雪去校门口候着,给他报讯。
校园绑匪事件第二天便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据说那逃犯在南美洲杀了人,被判终身监禁。才服刑七八年,就越狱逃了出来。偷偷上了一艘开往欧洲的邮轮,在海上漂了几个月,终于抵达欧洲。又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瑞典,为的就是想要亲眼见见皇家音乐学院的小查莱德先生。这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各大媒体添油加醋地报道,把逃犯被警察治服,匍匐在地的图片描述为向小查莱德先生下跪。受先生音乐的感召,甘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见先生的惊人魅力......
远在台湾的易水和香港的易寒都打来电话问绑匪事件怎么回事。还责怪骆孤云,月儿有事,怎不第一时间告诉大家?倒让哥哥们从媒体上才得知。
“当初三弟带月儿出国,为的就是月儿的安全。既然国外也不保险,还不如与月儿回台湾。台湾虽小,好歹是咱自己的地盘!”电话那头,易水大声道。
骆孤云回道:“比起其它,那八年间的音律对月儿才是最致命的。杰弗逊博士的实验室一直在持续研究,没有结果之前,咱还是得尽量避一避。”
“那绑匪是什么来头可调查清楚了?”易水又道。
这些年弟兄几人利用庞大财力,建立起的强大情报网络,堪比美国中央情报局。竟敢跑到学校劫持人质,若遭绑架的是月儿如何得了!出事后第一时间,骆孤云就遣人将那绑匪的来头调查了个底朝天。
那人叫兰博,南非人,当年曾与萧镶月从上海同船。十年前在南美杀了一个白人富豪,一直被关押在阿根廷的一所监狱里。
骆孤云看了一眼在旁笑意盈盈听着俩人讲话的萧镶月,冷哼一声:“管他什么来头,胆敢劫持学生,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易寒来电,先问月儿情绪可好,有没有受到绑匪事件的影响......萧镶月笑答:“二哥放心,云哥哥在身边,月儿再好没有了。”易寒又道:“这些媒体也太离谱了,差点没把月儿说成神!好在呢都是一边倒的溢美之词,不好呢又将引得世人对月儿疯狂追逐!回头得多买下几家媒体,专门纠正那些不实的言论,凡是对月儿不利的报道,一律封杀。”
骆孤云调笑道:“易二爷是愈发霸气了,月儿有两个哥哥罩着,三弟只剩下煮饭的份了。”
“月底中秋了,二哥和二嫂早几日带着两个侄儿子过来,黛丝姐姐准备了好些达拉木马,要送给孩子们呢!”萧镶月道。
这些年弟兄几人虽天各一方,逢年过节亦是必团聚的。发誓不受情爱牵绊之苦的易寒,可能也是厌倦了万花丛中过的生活,到香港后,便与一个年轻貌美的电影明星结了婚。婚后开启了造娃模式,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易寒道:“你嫂子又怀上了,刚查出来,还不太稳定。这回怕是坐不了越洋飞机了,二哥带着两个侄儿子过来......”萧镶月惊喜道:“那太好了!二哥也别来了,照顾嫂子要紧!回头让孙大哥给二嫂开个方子,调养一下身体。”
骆孤云在一旁道:“孙大哥肯定也从媒体上看到新闻了,一会儿我给孙大哥去个电话,以免他担心。”
“孙大哥......孙大哥这会儿可能在从纽约飞往吉隆坡的飞机上。”易寒有些吞吞吐吐,“月儿既没事......二哥这里有一件不幸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前些年易寒将十几家制药厂迁往南洋,总部设在了新加坡。秦晓夫妻俩也于四九年前夕去了新加坡,全面负责医药集团的管理。昨日乘坐小型飞机前往马来西亚山区视察药材种植基地时,飞机失事,夫妻俩双双遇难。年仅八岁的秦岭成了孤儿。
与易寒聊得热络的萧镶月笑容僵在脸上,跌坐在沙发,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月儿千万别太难过......本来孙大哥的意思是等他处理完小秦的后事,把秦岭带回美国后再慢慢告诉你们此事......”易寒道。
萧镶月留学那几年,只有秦晓陪在身边,俩人感情深厚,突然间说没就没了,着实让他难以接受。神情恍惚地坐在沙发上,半晌没说话。
骆孤云心疼万分,吩咐大雪赶紧去熬些安神解郁的汤药。将人搂在怀里,柔声道:“月儿心里难受,可哭,可喊,万不可自己憋着......”
......
“那年冬天得了肺炎,小秦一刻不离地守着我,将云哥哥的信一封封地读给月儿听......”静默良久,萧镶月回抱着骆孤云,将头埋在他胸口,幽幽地道。
“查莱德先生刚走那阵,月儿在墓前一坐就是一天,小秦站在身后,一站也是一天,我不吃东西,他也不吃......”
“虾肉馄饨除了云哥哥,就数小秦做的好吃了。他将云哥哥的虾肉馄饨学了八分像,月儿一没胃口,就做给我吃......”
“月儿发脾气,责怪小秦不该把不好的事情告诉云哥哥,小秦哭了,月儿也哭了,最后我俩抱头痛哭......”
......
一整晚,萧镶月回忆着那些年与小秦的种种过往,骆孤云静静听着,不时轻抚怀里的人,间或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面颊、额头、耳垂上。
夜深了。萧镶月低声道:“查莱德先生也是极喜欢小秦的,如今不在了,月儿想去和他说一声。”骆孤云道:“应该的。咱们早些歇息,睡个好觉。明早哥哥陪你去。”将人打横抱起,回了卧室。
次日早上骆孤云没有去晨练。守着萧镶月起床,看他神色如常,才放心些。用过早餐,将昨晚大雪熬的汤药温了一碗给他喝下。已至白露时节,斯德哥尔摩早晚更加寒凉,瞧着他今日穿的素雅衬衫稍嫌单薄,临出门前,又拿了件羊绒外套搭在手臂上。
查莱德先生的墓地俩人是常去的。沿着一条幽僻小径,走到学院西南侧的一道小铁门,再出去约莫二三里路就到了。常常是或献上一束花,或什么都不做,散着步去,又散着步回。
出得门来,天气果然有些寒意,骆孤云将外套披在萧镶月身上,伸手揽住他的腰 ,将他拢向自己。俩人边走边闲闲说着话。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萧镶月像是在自言自语。
骆孤云扑哧一笑:“月儿这脑袋里面又在想些什么?”
“月儿恐怕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总是能心想事成......以前月儿和小秦住在查莱德先生院子的时候,想着若有一天能和云哥哥一起住在里面该多好!查莱德先生刚去世那阵子,我和小秦天天走在这条小径上,想着若有一天云哥哥能陪月儿走在这路上该有多好,如今都成为现实了......”萧镶月晶亮的眸子看向他,悠悠然道。
“如此说来,哥哥上辈子定是拯救了整个宇宙......”骆孤云笑道,“打仗时最大的心愿便是想,若有一天可以岁月安然,和月儿晨昏相伴,三餐一日,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该有多好!如今都成为现实了......”
“嗯,月儿时常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美好得不太真实。”萧镶月道。
一路聊着,已到了西南侧的小铁门。从此门出去两三里便是查莱德先生的家族墓园。墓园从外面大路也可到,只是要多绕十几公里。
这道门平常是不开的,只供内部使用。看门的老头埃里是一个聋哑人,年近九旬,从十几岁开始就在这里守门,已守了七十余载。远远见着萧镶月与骆孤云走来,咧着嘴笑了。佝偻着身子,哆哆嗦嗦掏出钥匙,来给他们开门。
大雪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来,老远就大喊:“将军!叶......叶儿!不能......不能去......墓地!”
这两天校园绑匪事件传得甚嚣尘上,各路媒体都想采访萧镶月,无奈根本见不到人。不知哪里的小道消息说镶月先生经常去查莱德先生的墓园,竟有大批媒体和粉丝守侯在那边,希望运气好,能碰到人。黛丝夫人知道墓地有人蹲守的消息,一大早就赶紧打电话来通知他们,可巧俩人已出门。大雪接了电话便赶紧追出来,幸亏俩人走得慢,刚好在要出铁门前追了上来。
萧镶月拥着埃里老人,在他面颊上亲吻了一下,用手语告诉他不用开门。老人咧嘴笑着,使劲点头表示懂了,目送三人往回走去。
小小的院落挤满了人。
瑞典皇家音乐学院建校一百多年,还从没有发生过学生在校园遭受绑架这等事情。虽未造成伤亡,着实吓坏了大家。
瑞典国王也惊动了,派了威里森亲王前来慰问。艾克也带着欧洲音乐理事会的几个代表,从巴黎回到瑞典,专程前往音乐学院看望萧镶月和师生们。黛丝夫人听说他们已去了墓地,不放心亲自赶了过来。刚好在校门口遇到亲王和艾克一行,便一起来到了查莱德先生的院子。
萧镶月见着这么多老朋友,自是开心。骆孤云连忙招呼大家坐下,吩咐大雪奉上今年新采的碧螺春招待客人。
威里森亲王是瑞典国王阿道夫的弟弟,贝娜公主的舅舅。与萧镶月、黛丝夫人、艾克都是相熟的。一坐下便道:“前阵子我出访意大利,马里奥总统设宴招待我们,席间正事没聊几句。个个都是小查莱德先生的乐迷,争相打听先生的各种事情,连他平常喜欢吃些什么都好奇,我都快成镶月的代言人了......”
“这几年排队报考我们音乐学院的学生,快把门槛给挤爆了!都是冲着小查莱德先生来的,个个都说若能做他的学生,挤破头也值了!”陪同亲王的音乐学院副院长约翰道。
艾克感叹:“查莱德先生去世前,曾写信给我,希望镶月将来能继承他的衣钵,出任院长。当时我还想着此事无望,没想到骆将军还真陪着镶月来了,一呆就是这许多年......镶月果然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以一已之力,让咱们学院成为了世人眼中最令人向往的音乐殿堂......”
“我认为学院不应该再让小查莱德先生授课了,上课太耗精力!应当让他专心创作,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欧洲音乐理事会的一位代表彼得道。
黛丝夫人慈爱地看着萧镶月:“新闻上说,那逃犯是听了月儿的曲子,才万里迢迢来到瑞典的。不知是哪首曲子?竟有那么大的魔力?”
萧镶月浅浅笑着:“镶月做的曲子太多,也不知他听到的是哪一首......”又蹙眉道:“只是总感觉那人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骆孤云先前是怕他觉着因自己导致学生遭到劫持,心里过意不去,才没告诉他实情。见他苦苦思索的样子,生怕又想得头疼了,赶紧将那人的来龙去脉说予他听。萧镶月张大嘴巴,惊呼一声:“哦!原来是他!我知道他听到的是哪首曲子了!”
众人齐齐望向他。
骆孤云忙道:“月儿别急,慢慢说。”递上盅西洋参熬制的红茶,
萧镶月抿了一口,回忆道:“那年我们坐船从上海到斯德哥尔摩,兰博也在船上。他从非洲来,偷渡到上海是为了寻仇。谁知千辛万苦来到上海,那仇家已经去南美了。只得将在上海码头卖苦力挣来的全部银钱,买了张底层仓的船票,上了我们那艘船,打算在德国汉堡港下,然后再坐船去南美洲。我和小秦看他身无分文,很是可怜,便时常接济些食物给他。熟了以后他告诉我们,他与族人世代生活在南非一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只因那地块下面有珍贵的矿藏,被一个白人富豪看上了,要赶走他们,然后开挖矿藏。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自然是不愿意。白人富豪就勾结当地政府,屠杀了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几十个族人。只他一人逃了出来,发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为家人和族人报仇......”
萧镶月继续道:“兰博和我们说,他的家乡有一种植物,叫凤凰草,也叫不死草。生命力极强,是世界上唯一能够死而复生的植物。镶月同情他的遭遇,特别是当他提起家乡和亲人的时候,那种两眼放光的神情,很让人动容。当时便有了那首《故乡的凤凰草》的旋律。后来我又加入了蓝调元素,和爵士乐相结合,收录在前两年发行的一张爵士乐专辑中。”
黛丝夫人疑惑道:“那是个粗人,能听懂月儿的音乐?”
艾克道:“怎么不能?音乐是世界的语言,人类的情感都是相通的。世人疯狂迷恋月儿的音乐,便是它总能直击灵魂,引起人的强烈共鸣!有道是,初听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说的便是这个意思了......”
“嗯,那曲子在旁人听来可能就是优美动听。在他听来,感触肯定不一样!难怪他一见我,就说为何要戳他的心窝子......”萧镶月点头道。
趁大家伙聊得热络,威里森亲王赶紧把骆孤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骆将军,我今日领了这个差事,是专门来找您的。”
瑞士盛产铁矿。这两年有一家叫做摩恩的财团,成了瑞士铁矿的第一大贸易商。亲王手上也有品质上乘的铁矿,正愁销路,十分想与这家公司做交易。打听到集团总部设在曼哈顿,专程飞到纽约,谁知纽约的负责人说他自己也做不得主,老板是亚洲人,常在香港或新加坡。
亲王道:“我又带着随从飞到香港,托了无数门路,才见到一个人称易二爷的东方人。据说那易二爷十分倨傲,轻易不见外人。听中间人传话知道我的身份后,才在维多利亚港的海上皇宫请我们吃了顿饭。席间他笑我们舍近求远,正主就在眼皮子底下竟不得知。我才知道绕了大半个地球,原来将军才是这幕后真正的控制人......”
骆孤云笑道:“陛下既亲自开口,这事好说。我打个电话予他们交待一下即可......只是我家月儿爱去查莱德先生的墓园,是否请亲王把墓园管控起来,禁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入。哦,最好连通往墓园的那条路也设几个岗哨......”
威里森亲王没想到费劲了大半年的事几秒钟就成了。大喜过望:“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颁布法令,查莱德先生墓园周围十公里设为禁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众人聊得畅快,不觉已至晌午。黛丝夫人热情道:“中午大家就在学校食堂用点简餐。难得今日人到得整齐,晚上我们在庄园开派对,大伙儿好好聚聚。”
大雪拎着个食盒到萧镶月面前,揭开盖子:“叶儿......该用午饭了。”
学院有集体食堂,中午师生们都是在食堂用餐。骆孤云生怕萧镶月吃到不合适的东西,午餐都是提前备好,每日由大雪给他送去的,平常一日三餐都是准点。今日到点了,大雪也顾不得人多,将食盒拿了出来。
食盒里米饭只
有一小勺,却是香气扑鼻,乃是产自北美的冰湖松针米,营养价值极高。配着五六样精致的菜式:鳕鱼剁成泥,加入胡萝卜粒,做成小丸子,红白相映,好看又易消化。几块肥瘦相间的神户牛肉,浇上特制的料汁,肉香四溢。新鲜的百合炒野生河虾,松茸烩鸡柳,后院自种的鲜嫩青笋切丝炒......另有一碟白白的嫩肉,搭配几块翠绿的西芹,煞是好看。黛丝夫人指着问:“这是什么?”骆孤云道:“那是蛙腿肉,月儿的最爱。只是这新鲜的蛙腿难得,都是用冰块保鲜从亚洲空运过来的。”
威里森亲王感叹:“镶月这日常的食物比我们皇宫的宴会还要讲究。”骆孤云笑道:“月儿先天身体有损,只能靠后天调理,饮食上自是要精细些。”端起一盅颜色清亮,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汤递过去:“月儿先喝口汤暖暖胃再用饭罢。”
黛丝夫人好奇:“这又是什么汤?”骆孤云道:“这是用花胶芡实炖的老鸭汤,花胶的胶质已融进汤里,鸭肉和药渣都不要,只喝汤。最是益肝补肾。”又指着旁边一盘甜点:“月儿爱吃甜食,这甜点用的是新鲜的茯苓山药磨成浆,参入枇杷熬成的果酱,没有加糖,只是微微甜,不会太腻。可以健脾消食,清咽利嗓。”
众人对这食盒啧啧称叹。骆孤云又道:“月儿喜欢在学校食堂和大家一起用餐,只是他体质敏感,很多食物不能吃。学院本想专门请个厨师,负责他的饮食。他最不愿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才想到送食盒这个法子。”
艾克感叹:“我从二十年前初见镶月,便知将军对他饮食之用心,这么多年过去,用心更甚,实在令人感佩。”
萧镶月不好意思道:“今早耽搁了时间,课程都调到了下午。镶月得赶紧去教室,就先用饭了。”
“月儿一大早累到现在,要不下午的课就告个假罢?”骆孤云皱眉。萧镶月着急:“学生们都等着呢!怎能轻易耽搁?”威里森亲王拉着他:“你就让镶月去吧,咱哥俩再好好聊聊。”
午后黛丝夫人回庄园准备晚宴。骆孤云将萧镶月送到教学楼后,带着威里森亲王和艾克一行去了郊外的城堡。
当年萧镶月留学时,在写给骆孤云的信中曾提到,与同学们一起参观了一座著名的建筑,叫做霍姆城堡,里面有着东方图案装饰的中国馆,他很喜欢。俩人决定来瑞典之前,骆孤云就买下了这座占地数英亩的古堡。城堡古朴庄重,华丽优雅,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杰作。
威里森亲王前些年呆在国外的时侯多,这是第一次随骆孤云来到霍姆城堡。着实惊讶:“早几年听说这城堡被一位神秘人买下,兄长一直不告诉我究竟为何人所有,原来竟被骆将军收入囊中!”
骆孤云笑道:“是我让国王陛下不要对外宣扬的。城堡在月儿名下,毕竟月儿名气太盛,还是低调些好。”
亲王不解:“这霍姆城堡是我祖父阿道夫一世所建,乃我瑞典的国宝级建筑,兄长怎会轻易给你?”骆孤云道:“你们瑞典国缺什么?”亲王道:“我瑞典自然资源丰富,只是地处高纬,缺乏石油......哦!将军用石油与兄长做了交易!”骆孤云笑道:“正是。我们在中东和俄罗斯远东都有油田,品质极佳。每年约可解决瑞典三分之一的用油。”
霍姆城堡有数百名工作人员。一部分是当年随骆孤云与萧镶月一起出国的秘书侍卫等。伍秘书已六十出头,老成持重,负责总理城堡的事务。方秘书前些年与另一位秘书小姐结了婚,夫妇俩都在机要处。侍卫队三十余人,还是由伍方担任队长。到瑞典后,易寒又陆陆续续从世界各地抽调了些得力人手过来,与分布在全球的各个产业版块对接。另有近百人的专家智囊团,均是金融、科技、电子、生物、制造业等各领域最顶级的人才,有好些都是耳熟能详,常见诸于报端的,专门负责为骆孤云提供决策支持。各部门各司其职,高效运转,俨然一个庞大严密的中央指挥枢纽。
众人在墙上挂着华丽壁毯,高高的穹顶上布满精美雕塑的会客厅坐下。
威里森亲王叹为观止:“将军你这跺跺脚,华尔街都得震一震......”骆孤云谦逊道:“以前只知行军打仗,很多新的东西都需要学习。月儿如此优秀,我若不努力,该被他嫌弃了......”
方秘书捂着嘴笑:“自从来到瑞典,咱们将军就常把要被嫌弃的话挂在嘴边!谁敢嫌弃将军!再说了,镶月先生又怎会嫌弃于您?”
骆孤云大笑道:“有点危机感总是好的!以前月儿想和我并肩,如今我也得向他看齐,总不能靠他的薪水养着嘛!”
威里森亲王感叹:“将军明明拥有滔天权势,泼天富贵,可以呼风唤雨。却甘愿守在查莱德先生的小院,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罢......”
艾克大笑道:“亲王也成中国通了!这句点评真真恰当!我是了解将军的,在他眼里,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家的月儿大!”
骆孤云抬起腕表,看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月儿该下课了。陛下与艾克先生先去黛丝夫人那边,我去接上人便过来。”
已近黄昏,音乐学院门口依然有好些媒体和粉丝守候。
骆孤云驱车进入,见此情景,心想看来呆会儿得让月儿坐在后座,拉上窗帘。否则即便开车快速通过,那镁光灯一闪,拍着张模糊的照片,明天也得是头条!想想着实有些心烦......月儿的才情和光芒到哪里都掩藏不住!眼目下的情形,仿佛是十多年前从李庄初到上海的重演,只不过那时在国内,尚可躲到国外清净。而今月儿盛名满天下,难不成躲到月球上去?
自从知道萧镶月肺部血管先天畸形,他把烟也戒了。停好车,骆孤云倚着前保险杠,双手抱在胸前,眺望着教学楼的方向。这么多年,每当看见月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喊着云哥哥,脚步轻快地向他跑来的时候,他都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快要溢出胸膛的幸福感,让人沉醉,人世间的美好莫过于此......
“云哥哥!”正出神间,萧镶月已下楼,加快脚步奔向他。
俩人牵手正欲上车,一个微胖的女士从行政楼那边过来,老远就喊:“镶月先生等一等!我正要上楼去找先生,差点就错过了!”
女士名叫苏珊,是萧镶月的院长助理,负责帮他处理一些日常杂务。
“先生下午在上着课,就没有打扰您,”苏珊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急急道:“埃里老人今天下午在他的小屋平静地离世了。临终前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先生。”萧镶月吃了一惊:“早上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就离世了......”
骆孤云接过信封,牵着他道:“月儿先上车再说。”
俩人上了后座。打开信封,这是一摞画稿,每一张画上的场景都一样,画的是音乐学院西南侧铁门前的那条小径,只人物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