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5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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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闻言顿时垮下脸来,撇着嘴道:“自然是约了人。否则谁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他赤足踢了踢地上的黄沙,一脸嫌弃。
“约了谁?”铁横秋横他一眼。
簪星抿了抿唇,眼神飘忽,半晌才低声道:“约了月尊……”
铁横秋闻言,“眺法眼”中所见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闪现。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上心头,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凌厉起来。
簪星见铁横秋不高兴,连忙说道:“其实,我是有事约他的,我把千机锦的秘籍拓印了一本出来,原本是想交给他的……”
“原本是想……”铁横秋琢磨这几个字,“你是说,你没有把拓本交给他?”

千机锦的秘法典籍就藏在疆万寿的书房内。
而疆万寿,根本不看书,书房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摆设。
因此,此处的守备形同虚设,簪星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入其中。他不仅轻松得手,甚至还有余暇施展法术,将整部秘法完整拓印了一份,可谓是天衣无缝。
正午时分,簪星怀揣着秘法拓本,如约来到雁飞道。
如果月薄之来了,就证明他的确很想知道千机锦的使用方式。
簪星便有自信用和这个秘法当作筹码,拉近和月薄之的关系。
然而……
簪星左等右等,竟然都没有等到月薄之。
他便知道自己失算了,月薄之根本不在乎千机锦。
簪星胸中郁结着一团挫败的怒火,正无处宣泄时,恰巧瞥见铁横秋的身影。
于是,他故意出言相激,想借铁横秋之手发泄心中愤懑。
谁曾想,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簪星缓缓自怀中取出那本册子:“的确是没能交到他的手上。”
铁横秋怔怔看着那本册子,心中掠过之前用“眺法眼”看到的一切:簪星拿着册子挑逗月薄之,直至二人十指紧扣……
当然,他的确没看到月薄之收下秘法。
只是……
铁横秋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月薄之为何不收?”
簪星垂眸望着脚下流动的黄沙,赤足轻轻拨弄沙粒,低声道:“其实这样才正常吧。”
“是吗?”铁横秋一怔。
眼前这个长发少年比铁横秋矮了半头,此刻正微微仰起下巴与他对视:“薄之哥哥说是为了千机锦而来的,说实话,我和父亲都觉得很诧异。”
“为什么?”铁横秋喉头发紧,“你们难道不知,月薄之的病情……”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化作一声叹息,“以他现在的状况,寻续命之法不是理所当然么?”
簪星微微摇头:“你不了解他……薄之哥哥那样的人,怎会执着于‘活’呢?”
铁横秋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月薄之不执着于活。
铁横秋当然早就有所觉察了。
让铁横秋心中腾起一股火的,是簪星那句“你不了解他”。
刚刚压下去的妒火再度中烧。
铁横秋盯着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狠狠掐住那纤细的脖颈,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
究竟谁,才是真正不懂月薄之的那个人!
在魔域腥风血雨中长大的少年,对杀意有着幼兽般的敏锐。
簪星瞬间捕捉到铁横秋周身暴涨的戾气,眉眼立即软化下来,露出温顺的笑意:“当然,哥哥,你才是配站在月尊身边的那个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簪星突如其来的示弱让铁横秋一怔。
他下意识按住心口,回想刚才心头翻涌的杀气陌生得令他心惊:这股失控的躁动,简直不像是他自己。
他眯起眼睛,想到:是因为魔域的浊气作祟吗?
难怪宗门戒律森严,明令禁止弟子擅入魔域。即便特许进入,也必须在七日之内折返。
他原以为只是防范魔修侵袭,却不想,这弥漫四野的浊气,竟能蚀人心智至此。
铁横秋斜睨着簪星,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还真认我做大哥了?”
簪星立刻摆出一副赤诚模样,双手比划着:“当然,从此你做大,我做小,你穿大红,我穿粉红,你吃红烧肉,我吃粉蒸肉……”
眼见着簪星越说越没谱,铁横秋赶紧打断:“这些虚的就别提了,你真服我的话,不如先把这秘法交予我保管?”
簪星眉眼弯弯,笑得纯良无害。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一抹精明的眸光转瞬即逝。
铁横秋勾唇:果然,这家伙只是装乖骗人,肚子里的坏水可多得很。
这种伎俩,我能看不出来吗?
我可是老熟了。
铁横秋冷道:“果然是满嘴谎话!”
簪星忙摆手道:“不是我不给你呀,只是我答应了先给薄之哥哥的,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那好办,”铁横秋伸手,“你给我,我替你转交。”
簪星闻言一笑:“这也可以。”
没想到簪星这么爽快,铁横秋一顿,反而疑心有诈。
却见簪星晃了晃手中秘籍:“您收了我的敬意,便是认了我做小的咯?”
“什么收了敬意就是认了做小……”铁横秋手上一哆嗦,说得跟话本里小妾给大老婆敬媳妇茶似的。
这么一看,这本秘籍还有点儿烫手了。
铁横秋冷一拂袖:“既然你非得讨价还价,那就是心不诚,我也懒得要你的了。”
“别嘛。”簪星赤足轻点,在流沙上踏出几朵飞花,身形灵巧地一转,已将秘籍稳稳送入铁横秋怀中,“哥哥拿好,可别叫父亲发现了。哥哥武功虽高,但在父亲面前,恐怕也是难讨得好去。”
其实不用簪星说,铁横秋也知道自己和疆万寿的差距。
他下意识按住怀中秘籍,不自觉地朝对方颔首。
铁横秋扑了一脸风尘,回到了长生城客舍。
想着自己满身黄沙蝎毒的,入屋之前,还捻了一个除尘诀,让自己干干净净地进门。
推门而入,却见月薄之正执卷而读,衣袂垂落如流水,一派闲适之态。
铁横秋进来,月薄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卷。
“薄之……”铁横秋小声唤了他一句。
月薄之这才缓缓抬眸,幽深的眼睛望过来:“上哪儿去了?”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铁横秋心头一紧。
铁横秋头皮发麻,千机锦的密卷在怀中变得沉甸甸的。
他闭了闭眼睛,还是选择了隐瞒:“起来的时候,没见着您,我就出门乱逛了一下。”
“只是这样?”月薄之将书卷轻扣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铁横秋的头垂得更低了:“是的。”
铁横秋低垂着头,视线只能落在自己的靴尖上。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如游丝般沿着月薄之的衣摆向上攀爬,最终停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素来喜欢看月薄之的手,从云袖探出的玉白指尖,让人想起“云无心而出岫”这般意境。
然而,此刻铁横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月薄之和簪星十指紧扣的画面。
他脑中嗡然一响,妒忌如火花四溅,将理智烧得寸寸成灰。
他猛然往前一步。
这一步踏碎了往日的敬畏与分寸。
他生平第一次未经允许便贸然近月尊的身。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仅靠近,他更是猛然出手,摸上了月薄之的手。
既然簪星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他这么怒骂般的让自己大胆。
学着在“眺法眼”里所见的那样,他胆大包天地伸出五指,恬不知耻地一根根挤入对方的指缝。
指腹相触的瞬间,他心跳如擂,却仍固执地继续推进……直至十指严丝合缝地交缠在一起,再难分离。
铁横秋怔怔地望着两人交缠的十指,心头涌起一阵餍足的喜悦。
可这快意还未及蔓延,便被一盆冰水浇透——
我究竟在做什么?
恐惧后知后觉地爬上脊背,他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反客为主地扣得更紧。
月薄之的掌心如铁箍般将他牢牢锁住,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这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刚刚孤注一掷般的靠近,更像是某种自投罗网。
铁横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
月薄之的眼神出乎他的意料。既非预料中的震怒,亦非往日的疏离淡漠。
那张如玉的面容依旧看不出情绪,可铁横秋却莫名读出了一丝……愉悦?
铁横秋闭了闭眼睛:是我自作多情吗?
铁横秋只觉额间滚烫,连耳尖都烧了起来。
月薄之摩挲着他的指节,慢条斯理道:“小五,这是在做什么?”
来到魔域之后,这还是月薄之第一次亲昵地唤他的小名儿。
铁横秋胸口如擂鼓:“我……我只是……”
他不知该说什么,嗫嚅地补充:“情不自禁了。”
“情不自禁?”月薄之轻笑一声。
铁横秋继续道:“冒犯了您,还望恕罪。”
“你这记性……”月薄之的指尖不轻不重地碾过他的指骨,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你忘了你是我选中的道侣,如此行事,怎能说是‘冒犯’?应当可以说是……”
话音戛然而止,月薄之难得地显出一丝词穷的困扰。
大概这样的亲密关系对他而言也是很陌生的东西。
铁横秋小心接口道:“是……侍奉吗?”
“嗯,这么说也可以。”月薄之也不费神去想了,“你侍奉我,是天经地义的。”
铁横秋却仍想起月薄之和簪星那一幕:所以,簪星那样挑逗,在月薄之而言也是天经地义的“侍奉”,所以他才不拒绝吗?
铁横秋心头猛地一沉,月薄之那日的话语犹在耳畔:“细想来,我若要选一个道侣,也未必要你这样的”……
所谓亲选,不过是一时之选;所谓一时之选,当然不会是唯一之选。
铁横秋被妒忌焚烧着心灵。
纵使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此刻眼中却仍泄出一线扭曲的情愫。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裹挟着爱意与痛楚,在眼底疯狂翻涌。
就算是泄露了一丝丝,也会被月薄之捕捉得到。
毕竟,没有人比月薄之更熟悉这种情感。
月薄之望着铁横秋眼中翻涌的暗潮,恍惚间,像是溺水时漂来一根浮木。
他本能地伸手去抓——
指尖触到的却不是木头。
那是另一个正在下坠的自己。
又或者……那是水鬼,化作美人的模样,要来将他拖向更黑暗的深处?
或许本就没有分别。
既然都是沉溺了,获救无望……
不如一起化作两株的水草,任凭暗流将彼此缠绕得更紧。
月薄之收拢五指,将铁横秋的手紧紧扣住,观赏般的看着铁横秋变得越来越幽暗的眼神。
这般亲昵的相扣,让铁横秋心底生出一丝不敢确认的期冀。
铁横秋鼓起勇气,哑声问他:“薄之,你要道侣,未必要我这样的,是吗?”

月薄之当时不过是气话,现在早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听到铁横秋这么问,月薄之只当荒谬好笑,他月薄之难道是什么来者不拒、水性杨花之人吗?
月薄之眉梢微挑,指尖在他掌心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你觉得呢?”
这样带着轻笑的反问,听在铁横秋的耳里,无疑是一种嘲讽。
铁横秋垂下眼眸:“能被薄之选中,是我之幸。”
是我之幸。
却不独是我之幸。
月薄之却也是这么想的:能被我喜欢,当然是一件幸事。
可你看着却不怎么珍惜。
毕竟,对你有意的,也不独只有我一人。
想到这个,月薄之也是心绪难平,捏紧了铁横秋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你既知道这是幸事,也谨记要惜福。”
铁横秋心中一动:他果然对我不满意。
正是因此,他才将目光投向他人吗?
铁横秋眼珠转动,强压着心头不忿,用委屈的状态问他:“我自然是惜福的。”
“是么?”月薄之神色淡淡看着他,目光却带着侵略性,“但你就没主动跟我示过一次好。”
“怎么会没有?”铁横秋简直觉得自己被诬陷了。
他对月薄之还不够殷勤谄媚吗?怎么会从来没有示好?
小到给他端茶剥莲子,大到替他夺宝挡刀子……
这些……都不作数吗?
铁横秋瞳孔剧颤,简直难以置信!
月薄之对他的震惊恍若未觉,只是用目光描摹着铁横秋颤抖的嘴唇:“你好久没有向我证明你的真心了。”
“证……证明?”铁横秋愣住了:什么诚意?
他抓住这个关键词,脑中迅速搜索过去,很快定格在刚回百丈峰的对话。
仔细想来,当时情景和现在也颇为相似:
“真叫人失望。”月薄之当时也是这样似笑非笑,“这些年你那些眼神、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原来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是假的!”
“你要如何自证?”
“自证?”
“嗯,口说无凭。”
“这种事情……如何证明?”
“吻我。”
与那时如出一辙,月薄之只是静默地凝视着铁横秋,身形未动分毫。他不催促,亦不闪避,就这般从容地坐在原地。
但是,谁都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倔傲的等待姿态。
他不主动索求,并非他不想要。
而是他等待被供奉。
就像是,能让他说出这么几个字,已经是他纠结多时,最大程度的纡尊降贵了。
语气带着神明施舍恩泽的傲慢,眼神却藏着几分旁人难察的……近乎卑微的期待。
是信徒祈望神恩?
还是神明更需要香火?
或许谁都说不清。
铁横秋倒是当局者迷,在他眼中,对方始终如那遥不可及的清冷月光,令人不敢亵渎。
他呼吸微微一滞,小心翼翼地把身体靠近了月薄之一些。
他仰起脸,嘴唇不自觉地轻颤,既怕自己会错了意,又怕错过难得的亲近机会。
月薄之依然纹丝未动,只是握着铁横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
感受到这细微的回应,铁横秋心尖一颤,终于鼓起勇气,闭着眼吻了上去。
铁横秋的唇轻轻贴上那微凉的柔软,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他不敢睁眼,生怕看见月薄之眼中的拒绝或嘲讽。
可预想中的推开并未到来。
反而在唇间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回应。
铁横秋脑中嗡鸣:所以,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说我没有“示好”,是说我没有……
怎么回事?怎么把这个说得比我日日殷勤端茶送水、生死关头替他挡刀都更重要似的?
铁横秋心头纷乱,只敢这般小心翼翼地贴着,如同朝圣者虔诚地触碰神明的衣角。
下一刻,他就感到嘴唇传来一阵疼痛。
月薄之咬着他的唇边,声音因此变得模糊,但也足以让铁横秋听清:“怎么,在这时候也能分神?”
铁横秋还未来得及辩解,后脑便被那只熟悉微凉的手扣住。
月薄之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将这个犹疑的吻彻底撕咬成一场掠夺。
铁横秋身体发软,倒在充满冷香的怀抱里。
月薄之的雪白裘衣顺势裹住他的身子,带着主人特有的体温与气息。
铁横秋觉得暖融融的。
被这份暖意醺得头脑发昏,铁横秋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将月薄之扑倒在雪裘之上。
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他无法办到的事情。
以他的修为,就算全力一击也未必能撼动月薄之分毫。
却没想到,月薄之竟然是一碰就倒。
当月薄之像片轻飘飘的雪般倒在榻上时,铁横秋诧异了一瞬,甚至都有些发懵。
他呆跪在榻边,眼神茫然又无措,像只不小心掉进米缸的耗子,对着铺天盖地的喷香白米竟不知从何下口。
而月薄之慵懒地倚在软榻间,则像一只在晒太阳的白猫,尾尖似有若无地勾着人的手腕,等人主动上前,为他梳理那一身矜贵的皮毛。
而铁横秋,和很多第一次摸猫的人差不多,既被那一身莹润如雪勾得心痒,却又有些畏惧猫儿天生锐利的爪牙。
铁横秋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他望着月薄之半阖的灰眸,眼底流转的慵懒光华比任何珍宝都令人目眩。
“你想做什么?”月薄之挑眉看着铁横秋。
铁横秋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却被月薄之拉住。
月薄之修长的手指不容抗拒地挤进他的指缝,就像方才他胆大妄为时那样。只是此刻,主动权已全然易主。
铁横秋能清晰感受到那修长的手指是如何一寸寸侵入自己的指缝,直至十指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连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
月薄之骤然收拢五指,其力度之大,让铁横秋觉得自己的指骨都要被这力道烙上对方的形状。
铁横秋的脸腾的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看着铁横秋的模样,月薄之轻声说:“可怜见儿的,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是我弄疼你了吗?”
铁横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那你欢喜吗?”月薄之的力度加重了。
铁横秋仰起脸,眼角发红,却仍保持笑意:“欢喜……”
“嗯,”月薄之忽然低头,玉雕般的鼻梁擦过他的脸颊,“我也……”
未尽之语消融在相贴的唇间。
铁横秋还未来得及分辨其中含义,呼吸便骤然被掠夺。
这次是月薄之,主动衔住了铁横秋的嘴唇。
铁横秋知道自己是高兴的,却又忍不住发抖。
月薄之的吻带着生涩的侵略性,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取咽喉,毫无风月场中的缠绵意味。
他近乎粗暴地撬开铁横秋的唇齿,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更像在撕咬、吞食。
铁横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进犯激得眼角沁泪,却甘之如饴地仰首承受。
月薄之的指尖死死扣着他的后颈,像是要将他钉在原地,不容半分退缩。
“呜呜……”铁横秋终于忍不住轻哼出声。
月薄之稍稍退开:“果然疼了?”
好像是在嫌弃他,可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了几分,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方才扣得太紧的位置。
铁横秋红着眼圈猛地摇头:“我很好。”
话虽如此,但嘴巴和眼角都泛着可怜又湿润的红色。
月薄之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贴近。
虽仍带着青涩男人的莽撞,却不再像最初那般粗鲁。他生硬地调整着力度,像是头一次学着收敛利爪的大猫,笨拙地尝试着温柔。
二人裹着雪氅,只是这样亲吻着。
铁横秋情潮翻涌,自然想更进一步,但未经允许,自然也不敢的。
他便只是窝在雪氅里,任月薄之玩弄他的呼吸。
而月薄之似乎也沉醉于这般单纯的亲昵,只是不知疲倦地与他耳鬓厮磨,像在雪山里取暖的小兽一般,不为风月,只为本能地贴近温暖。
氅衣下的温度渐渐升高,铁横秋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月薄之腰侧的衣料。
他的喘息越发急促紊乱,却仍克制着不敢妄动,双股直打颤。
月薄之似是察觉了他的焦灼,忽然退开半寸,垂眸看他:“我的好小五,这是怎么了?”
铁横秋整张脸烧得通红,睫毛慌乱地颤动着:“没什么……我只是……欢喜……”
月薄之像是诱导他一般,问:“欢喜什么?”
“我……”铁横秋咬咬唇,“薄之与我亲近,我便欢喜。”
“你流汗了。”月薄之的指尖轻轻掠过铁横秋汗湿的额角,用指腹将那缕黏在颊边的发丝挑起,而后顺着鬓角缓缓梳理,“是热了吗?”
“嗯……是有一点儿……”铁横秋别过脸去,却正好将泛红的耳廓送到月薄之指尖。
月薄之替他理鬓的手顺势下滑,用指节蹭了蹭他发烫的耳垂:“既如此,起来罢。”
铁横秋慌忙支起身子,雪氅滑落的瞬间,凉风拂过肌肤,稍稍驱散了些许燥意。
事实上,月薄之感到的热意,比铁横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别过脸去,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将那一丝难得的失态尽数掩去:我可不学那种不矜持的野汉子。
铁横秋也拿不准月薄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真是头疼。
铁横秋无意识地揪着氅衣边缘,只觉进退失据。
月薄之抬手轻揉太阳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既出了些汗,叫人来打水,各自洗一洗罢。”
铁横秋捕捉到“各自洗一洗”这句话,就知道没戏了。
他垂下眼帘:“是的。”
他走出门去,从客舍外唤来一个魔侍,让备上浴桶。
魔侍待铁横秋没好气:“你们正道修士就是麻烦,还要洗澡,还要浴桶?旁边林子里不就有条河吗?”
铁横秋被他噎得一股脾气上来。
无名火烧心,他不再收敛气息,冷笑一声,青玉剑已经架在魔侍颈侧:“一炷香时间,要没有浴桶,就用你的骨头现箍一个。”
不过片刻,一个崭新的檀木浴桶便被恭恭敬敬地抬了进来。
把魔侍打发了后,铁横秋对月薄之道:“浴汤已备妥,请您先用。”
月薄之扫了眼屋内孤零零的浴桶,眉梢微挑:“先用?你的意思是……”
“您用完,我再用是一样的。”铁横秋一脸老实。
但其实,想到能和月薄之共用浴桶,即便只是一先一后,铁横秋也有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兴奋。
当然这是不可以说的。
月薄之却用袖子掩唇咳了咳:“我沐浴所费需时,你还是另寻他处梳洗罢。”
铁横秋一怔:月薄之不愿意和我用一个浴桶。
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
刚才明明都快把我的舌头吃下去了,现在却嫌我用他用过的浴桶了。
铁横秋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涩意,答道:“我明白了。”
说罢,他便走出了客舍。
他也不打算再威胁魔侍给他一个浴桶,他也没那么讲究,索性就按魔侍说的,找条河泡一会儿冷却冷却得了。
夜风穿林而过,挟着几分料峭寒意。
铁横秋并不完全脱光,便只是解了外袍踏入溪水,被激得打了个寒颤。
冰凉的河水漫过胸膛,倒是正好浇熄心头那股无名火。
他草草泡了一会儿冷水,正要上岸,忽觉身后树影诡谲一荡。
青玉剑瞬间在手,他转身望去,目光落在水底,却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是你……”
铁横秋手腕一软。
汤雪的身影像一缕悠游的水藻,在水底无声游过。
月光穿透他因为水湿而半透明的白衣,将轮廓洇成模糊的晕影,让每一道肌肉的轮廓都呈现出既柔且刚的奇异质感。
铁横秋僵在原地,青玉剑尖悬着的水珠不堪重负,“叮”的一声坠入溪面。
那滴水在月光下划出银线,击碎如镜的水面,荡开的涟漪层层叠叠,在汤雪冷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纹。
他的面容随着水波微微扭曲,却愈发显得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像是沉在溪底的两枚黑曜石,正透过晃荡的水面直直望来。

层层涟漪中,那张熟悉的脸庞正从水下缓缓浮现。
月光描摹着他柔和的眉峰,轻阖的睫羽上还沾着细碎水珠,像是晨露缀在兰叶,顺着他的下颌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摄人心魄的诡异之美,令铁横秋本能地后退半步。
可就在下一瞬——
水中的汤雪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修长的十指痉挛般抓向水面,如玉的面容因窒息而泛起病态的潮红。原本飘逸的长发此刻如同水草般纠缠着他挣扎的躯体,在月光下划出凌乱的银弧。
“嗬……嗬……”
破碎的喘息声从水下传来,汤雪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正绝望地望向铁横秋。
铁横秋的警惕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先于思绪做出了反应,右手已经探入冰冷的溪水。指尖触到汤雪手腕的刹那,铁横秋恍惚觉得抓住了月光——那么凉,那么滑,仿佛随时会从指缝间溜走。
“抓紧我!”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喊声在夜色中炸开,另一只手已经本能地环住汤雪的腰身。
可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天旋地转。
铁横秋惊觉自己反被一股大力拖拽入水,汤雪湿冷的手臂如藤蔓般绞上他的腰际,力道大得惊人。
“汤雪——”
话未说完,冰冷的溪水瞬间灌入鼻腔。
铁横秋全身肌肉骤然绷紧,本能地屏住呼吸。
感应到主人陷入困境,青玉剑清越铮鸣,只要铁横秋一个念头,剑锋就能斩断汤雪纠缠的手臂。
却在此刻,汤雪贴近他耳畔,呼出的气息竟比溪水还要冰凉:“救救我……”
铁横秋浑身一僵。
他看见汤雪半睁的眼中水光潋滟,猝然不忍下手。
铁横秋运转真元,在水中传音问道:“汤雪?是你?你……不是已经……”
汤雪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发丝在水中缓缓浮动:“是啊,我成了水鬼。”
“你在胡说什么……”铁横秋下意识不敢相信,但看着此刻情形,又觉得不好说了。
汤雪他抬手轻抚过自己泛着青灰的面容,惨然一笑。
铁横秋抿了抿唇:“你是说……你成了鬼修?”
“但即便成了鬼,也可能魂飞魄散。”汤雪的声音在水中幽幽荡开,“你救救我……”
“说什么?”铁横秋问。
“月尊不能容我。”汤雪发丝在水中如墨晕染。
铁横秋只觉一道惊雷劈在心头,声音都变了调:“你是说……是月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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