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5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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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思归这几句话,翻译过来不就是——
“虽然你被害了,但不是没死,算你福大命大,你自己偷着乐就算了!可不要追究别人责任啊小崽子!”
铁横秋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不甘,恭敬道:“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提点。”
云思归满意地点点头,从铁横秋的驯服里得到了高位者的安全感。
云思归决定打个巴掌赏个枣,于是语气缓和了几分,继续说道:“不过,你既然已经晋升为内门弟子,为师也不能亏待了你。你这次试炼中表现出的坚韧和机敏,确实值得嘉奖。”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册心法,递给铁横秋:“这是为师早年所得的一门功法,名为《云隐玄心诀》,虽不算顶尖,但对你目前的境界大有裨益。你且拿去好好参悟,若有不懂之处,随时可来问我。”
铁横秋接过册子:“多谢师尊厚爱,弟子定当勤加修炼,不负师尊期望。”
云思归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自盘算。他给铁横秋这门功法,既是为了安抚他,也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若是铁横秋表现出过多的欣喜或怀疑,云思归都会有所警惕。但铁横秋的反应恰到好处,既不失礼数,又显得沉稳,这让云思归更加放心。
“好了,你且好好休息。”云思归说完便离去。
铁横秋目送云思归,神色恭敬,直到房门关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淡。
他把册子随手放低拿来垫脚,然后抽出还没看完的那本《梅蕊族万人迷:百万仙君爱你妈》,继续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这话本讲的是月薄之他妈月罗浮的故事。
月罗浮是梅蕊族最后一个女神,据说是一个万人迷,什么仙尊魔尊大酒樽都爱她爱到疯癫。因为这传奇故事,市面上以月罗浮为主角的话本也多不胜数。
这本书另辟蹊径,从月罗浮儿子的视角讲述他妈万人迷的故事,角度新颖,情节离谱,转折狗血,三观不正,因此十分畅销。
铁横秋一边读一边拍大腿,骂道:什么破玩意儿,脑残剧情,太上头了!
一边骂一边看,一边看一边骂。
手不释卷了,属实是。
铁横秋把这话本看完,感觉智力都降低了几个境界。
这种脑子被按在地上摩擦而产生的怀疑人生同时又非常爽的感觉令他头昏脑胀。
近似爱情了。
所以,能比月薄之他妈的故事还上头的,就只有月薄之本人了。
铁横秋合上话本,侧躺在床上。
等着,等着。
朔日就到了。
那是铁横秋来主峰成为内门弟子的第十三个朔日。
也是铁横秋没有给月薄之送雪魄汤的第一个朔日。
朔日的月亮总是特别瘦。
铁横秋看着天上的朔月,心思也如上弦,紧绷难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膛。
十二个朔月夜,十二盅雪魄汤。
他总用体温煨着玉盅,任热气在胸前蒸出绯色的云。
月薄之的洞府前永远覆着霜,唯有他叩门时,能见到无瑕的雪地上多了痕迹——他留下的足印。
这痕迹,让他能自作多情地幻想,自己能在月薄之的眼底也留一个印。
他垂眸,心想:原本想看看,这十二个月能否让月薄之养成看见我的习惯。
尽管,真正被习惯束缚的,可能只有他自己。
铁横秋默默一叹。
他拿起案头冷透的茶,忽觉窗外黑影一闪而过。
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注意到这动静,便闪身而出,步履如电。
铁横秋的剑气割开夜雾,直刺黑影。
何处觅侧身让过,脸色不虞:“收起你的剑。”
鬼鬼祟祟的是何处觅,但当着人前,翘起脖子跟小天鹅似的也是他。
大概这种小天鹅一样的姿态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铁横秋这丑小鸭有时也颇为欣赏他这般模样——前提是这只小天鹅不再时不时地啄自己的羽毛。
铁横秋收剑入鞘,摆出习惯的老实人面孔:“原来是四师兄,月黑风高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何处觅越是心虚越是挺起胸膛:“来散步的。”
铁横秋:……大晚上的到我的房间附近散步?
莫不是意图往我茅坑里放鞭炮?
看到了铁横秋眼里的戒备,何处觅心情复杂。
他轻抿双唇,又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我刚从百丈峰回来没多久呢。”
“从百丈峰回来?”铁横秋眉头微挑,心中隐隐一动,“今天是你去了百丈峰给月尊送雪魄汤?”
何处觅点了点头,语气故作平淡,但忍不住带着邀功般的得意:“是啊,我帮你去送了。”
铁横秋听到这个“帮你”就觉得好笑:每人轮流承担的差事,因为我做了一年,就成了我的义务了。
他心中好笑,却也懒得争辩,还是维持老实小师弟的人设,拱手说道:“这可怎么好劳驾四师兄?”
何处觅听了这话,居然真的很受用:“也罢,横竖我也没事做。”
看着何处觅的表情,铁横秋都有些震撼:他还真觉得我要谢谢他。
而且他……还挺高兴的?
这个人怎么做到又阴毒又单纯的?
修仙界果然是卧龙凤雏,人才济济啊。
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坑埋八个坟。
铁横秋压下心里的疑惑,只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那今天月尊可有……可有提起我?”
别的时候,他那笨嘴拙舌的样子大多数是装的,但现在这略带羞涩的结巴,还真的是他本色演绎。
何处觅说:“他的确注意到今日送汤的人不是你了。”
这话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铁横秋的心,胸膛又要生出那熟悉的灼热红痕。
他极力掩饰眼中的狂喜,却无法控制心脏如擂鼓般的狂跳。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月尊他……他是怎么问的?”
何处觅眯起眼睛,看着铁横秋勾起的嘴角,有些惊讶:“这么高兴?你还真的想攀龙附凤?你这么主动争取去送药,就是想要巴结月尊?”
铁横秋听到“攀龙附凤”四个字就好笑。
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我们下等人是不配攀龙附凤,只配耗子打洞!
铁横秋面上不显,还是一脸老实,还带几分委屈:“我送了一年的汤药了,月尊跟我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够十句,也总没有什么好脸色。我哪儿能巴结得了他呢?我只是担心自己粗笨,是不是得罪他了。”
何处觅听了这番话,眉头微皱,目光中的怀疑渐渐消散,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倒也不必多想,月尊向来性子冷淡,对谁都是如此。”
铁横秋心想:对谁都是如此?那可不行。
我必须要他对我如痴如狂,恰如我对他一般。
何处觅继续道:“不过,你的确是有不周到的地方。”
这一句话,让铁横秋做作的表情,生出了真实的裂纹。
“我?我有什么不周到的?”铁横秋脑子嗡嗡的,“还请赐教。”
何处觅看铁横秋一脸懵的,也有些不忍:“今天我去送药的时候,月尊的确注意到来的人不一样了。他说‘这次送的汤,刚好不烫口了’。”
铁横秋闻言,整个人一怔,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何处觅看到铁横秋苍白的脸色,略感不忍,却还是继续道:“仿佛是嫌弃你之前送的药太烫口。”
铁横秋胸口那灼痛越发明显,却如同嘲讽:太……太烫了啊……
原来,他怀抱玉盅让汤药保暖,是自我满足的多此一举啊。
不,说“多此一举”还客气了……简直是无形中给人徒增负担。
然而,世上的单相思,不大多如是吗?

夜知闻匆匆赶来,恭敬行礼:“拜见尊上,不知有何吩咐?”
铁横秋沉声问道:“月薄之还要喝雪魄汤吗?”
夜知闻听到铁横秋想起这一茬,十分愉快,立即按照预设答道:“自然。不过今天的还没送去。”
铁横秋凝眉:“那还不送去?”
夜知闻抿了抿唇:让我送去?这不是送我去见阎王吗?
夜知闻说道:“您说过,要亲自送去,不得假手于人的。”
铁横秋对此并不意外,觉得这确实像是自己会做的事。
然而,他却迟疑了:“可是,月薄之会想见到我吗?”
夜知闻心里真是烦死了:为什么要让我演这一出?
我宁愿去深渊打叛徒然后背脊中七七四十九刀都不想加入这个狗血剧情!
夜知闻无奈,呵呵一笑,抬头对铁横秋说:“尊上,难道您真的打算把月尊送走,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真的不会舍不得吗?”
铁横秋闻言一怔:不会舍不得吗?
当然会。
好不容易摘下的月亮,自然想养在自己的池塘里。
铁横秋眉心微动。
看到铁横秋迟疑,夜知闻松一口气,又趁势说道:“尊上,您失忆了,说不定是天赐良机,可以让您和他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是这样吗?”铁横秋蹙眉。
夜知闻见机不可失,转身将装着雪魄汤的玉盅端了过来。
铁横秋看到这个玉盅就是一愣,这和他从前给月薄之送药时候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怎么……是这个……”铁横秋伸手,抚摸温润的玉盅壁,汤的热度传递到指尖,让他胸口曾经灼红的地方隐隐发烫。
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伸手接过玉盅,低声说道:“好,我亲自送去。”
夜知闻见状,如蒙大赦,喜不自胜,摸了摸后颈,如同在庆幸今天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他立马退到一旁,目送铁横秋转身朝月薄之的居所走去。
铁横秋走在幽暗的路上。
长路尽头,月薄之独居的阁楼亮着萤火般的灯光,如同在无声地告诉他:那里,是这黑暗之地中唯一可去之处。
望着那点火光,他下意识地将玉盅拢在怀里,汤的热度透过玉壁传递到胸膛。
他垂眸:会太烫口吗?
他停下脚步,轻轻掀开玉盅的盖子,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想让汤的温度稍稍降下来,但他又怕汤凉掉会失了药效。
心中纠结片刻,他最终还是将玉盅重新盖好,继续朝阁楼走去。
他心想:如今我也不是只有一碗汤药可以借花敬佛的贫穷剑修了。
若是月薄之嫌烫,便再为他吹凉一些;若是他嫌凉,便再为他重新熬制。
到了阁楼外,铁横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外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光晕,但门内无声。
他提了提气,声音清朗道:“月尊,是我,我能进来吗?”
依旧无人回应。
铁横秋心中有些懊恼,却又想到月薄之那冷淡的性子,不敢太过造次,生怕进一步惹恼了他。
他站在门外,犹豫片刻,又低声说道:“怕汤会凉了。”
门内依旧寂静无声,仿佛他的话语被夜色吞噬了一般。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那我把汤放在门口了?”
说罢,他弯下腰,将玉盅轻轻放在门前的石阶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半分。
就在他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像是被一阵风吹开的。
门缝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映照在铁横秋的脸上。
他愣了一下,脚步顿住,目光透过门缝望向屋内,却只见一片昏暗,看不清月薄之的身影。
他站在门外,轻声说道:“我进来了。”
他捧起雪魄汤,踏入屋内,手中的玉盅依旧温热,连带着他的心也暖了几分。
屋内一片静谧,唯有窗外的风声轻轻拂过。
铁横秋的目光在昏暗的屋内扫过,最终停留在窗边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月薄之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在意。
铁横秋站在原地一会儿,见月薄之没有反应,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低声道:“我看门开了,就自己进来了,没有冒犯您吧?”
月薄之依旧背对着他,语气慵懒:“魔尊说笑了,这是您的魔宫,区区一道门,如何能拦住您的贵步?”
铁横秋听到月薄之夹枪带棒的言谈,不以为忤,然而觉得很新鲜。
记忆中高高在上的月薄之,什么时候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还是带着这种愤恨的语气?
人一般只有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感到愤恨。
他,铁横秋,让强大如斯的月薄之感到无能为力了?
他……做到了?
难道,他真的成为独步天下的魔尊了?
他真的神功高强到可以把月薄之手拿把掐,按在床上坐上去了?
他这魔尊一屁股蹲下去,月尊也只能“太字朝天”,任其施为?
真的假的?
他微微挑眉,心中生出一丝探究的意味,目光落在月薄之的背影上,想从他那看似平静的姿态中读出更多的情绪。
铁横秋试探说道:“你不愿意见我,我却贸然闯入,岂不是惹你不快?”
月薄之闻言,手中的书卷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魔尊何时在意过这个?今日倒是稀奇。”
铁横秋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失忆了吧,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反倒学会了谨慎。”
月薄之终于转过身来,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魔尊今日来,究竟有何事?”
铁横秋将手中的玉盅轻轻放在桌上,低声道:“雪魄汤,给您送来了。”
月薄之倚着窗边,案上玉盅腾起袅袅热气,叫他眉眼里的神色朦胧。
铁横秋佯装出几分卑怯的样子,劝道:“您再生气,也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汤药还是要吃的。”
说着,铁横秋打开盖子,把玉盅移到月薄之跟前:“你要嫌热,也大可先晾一晾。”
月薄之目光垂落,划过铁横秋有些松动的领口,那儿隐隐露出灼痕。
月薄之故作不经意地收回目光,伸手捧起玉盅,啜饮一口。
铁横秋紧张地看着月薄之。
汤水入口的瞬间,月薄之的眉头蹙起,眼睫轻颤了一下。
铁横秋心头一紧,忙问道:“太烫了,是吗?”
月薄之神色淡然,语气平静:“正好。”
铁横秋微怔。
月薄之舌尖滚烫,吐出一句话:“正是我想要的温度。”

从前,铁横秋给月薄之送汤的时候,是爬山俩时辰,见面一句话。
他根本都来不及看月薄之饮汤,就被一句话打发走了。
也是因为这样,铁横秋送汤送了一年,都不知道原来月薄之嫌汤太热了。
而如今,月薄之却说温度刚刚好。
铁横秋也不理解,只当月薄之身体更弱了,因此要喝更热的汤。
他不禁更加小心地打量眼前的月薄之。
月薄之被他看着,好像感应不到他的目光一般,仍是自顾自地啜饮着汤,一口一口,缓慢地喝着。
铁横秋意识到:他是真怕烫的。
铁横秋张了张嘴,却见月薄之将最后一口汤咽下,薄唇烫出胭脂色。
铁横秋心中一动,可耻地想到:我好想亲他啊!
啊,我果然是个变态!
但考虑到现在月薄之浑身带刺,铁横秋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低头压抑着不合时宜的冲动。
同时,又埋怨自己居然丢失了那些重要的回忆。
虽然不能碰,但有回忆的话,也可以回去给自己那个什么一下嘛。
铁横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只空荡荡的汤盅上,愈发觉得气氛凝滞。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这些年,您的心症可好些了?”
是的,这位剑道天才天生却带着心症。
他长久居于积雪皑皑的百丈峰,饮着以寒玉髓熬制的雪魄汤,修炼着极霸道的功法。
但这些都没压住他胎里带来的心毒。
月薄之在年轻的时候,被誉为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却因为心毒的拖累,晋升化神之后便停留在瓶颈期,身体也越来越差,要长年幽居,足不出户。
听到铁横秋的问话,月薄之忽然轻笑,指尖抚过书卷边沿:“我被你幽禁折磨十年,你说呢?”
铁横秋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咳了咳,说:“我会尽力弥补你的。”
月薄之撇过头,不理他。
铁横秋也无话可说,只说“天色已晚,您身体不好,就早些安歇吧。”
月薄之拿起那卷书,仍放在手上,雪氅披身,窝在床边,像一只怕冷的雪白长毛猫。
铁横秋很想上去撸他两把,但又不太敢,只好退下。
待门关上了,月薄之才从窗户往外投出目光,看着两点灯笼在那个人身后拉出铁链一样长的黑影。
而他手中的那卷书,从始至终,未曾翻过一页。
铁横秋走在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人。
偶尔遇到一两个魔侍,一见到铁横秋,也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当即伏地行礼,把头埋得低低的,连和铁横秋对上眼都不敢。
铁横秋心想:看来我是一个很可怕的魔尊诶!
我一直以为我是平易近人的类型呢!
看来我入魔之后素质真的很低!
铁横秋有心找几个人聊聊天,探索一下情况,但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也是糟心。
就在他几乎放弃时,终于遇到一个愣头愣脑的魔侍,正呆呆地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低头,便与铁横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铁横秋心中一喜,立刻将他喊了起来。
铁横秋问道:“我是谁?”
魔侍:“猴赛雷?”
铁横秋:“我对你们好不好?”
魔侍:“你对我们烤猪脚?”
铁横秋:“……我来多少年?”
魔侍:“……也没多少钱?”
铁横秋:……这里还收撞聋的魔侍?
看来我这些年虽然素质很低,但还是未泯慈善公益之心的。
铁横秋看着这个眼神清澈的魔侍,心想:一个耳聋的在魔宫应该也很艰难,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铁横秋摆摆手:“没事儿了,你下去吧!”
魔侍立即:“好嘞!”
说完就小鸡快跑一样溜了。
铁横秋:……这下就不耳背了?
一个个对铁横秋避如蛇蝎,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铁横秋一边独自走回魔宫,一边自我检讨:我这十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渣!
连魔见了我都要掉头走!
回到了寝宫,夜知闻早在旁边等着了。
看到铁横秋回来,夜知闻忙上前来:“尊上回来了?”
铁横秋看着夜知闻,叹了口气:“只有你不怕我!”
夜知闻:…………
铁横秋又问他:“这十年里,我是不是很凶啊?”
夜知闻咳了咳,说:“魔域凶险,魔修大多性情暴戾,若无雷霆手段,难以镇压。尊上需树立威严,这是必然之事。”
铁横秋听了,沉默片刻,苦笑道:“话虽如此,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倒也觉得无趣。”
夜知闻微微一笑:“尊上若有心事,属下愿随时聆听。”
说罢,夜知闻给铁横秋奉茶。
铁横秋接过茶盏,轻啜一口,茶水的温度与味道都恰到好处,正是他习惯的口感。他心中不禁更加确信,夜知闻确实侍奉自己多年了。
而且,他确实对夜知闻颇有亲切感。
他拍拍椅子,说:“你也坐吧。”
夜知闻并未推辞,直接坐了下来,神情自然,显然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他隐隐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曾经发生过,甚至可能不止一次。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挺熟的啊。
铁横秋暗自思忖,自己失忆后一觉醒来,见到夜知闻时竟没有半点戒备心,反而觉得他格外亲切。
对于夜知闻说的话,他也愿意相信。
他心中不禁感慨:估计我们俩的关系,真的还不错吧。
铁横秋又说:“我到底是怎么把月薄之抓来的,你知道吗?”
“那个时候,卑职并不在场,不太清楚细节。”夜知闻答。
铁横秋皱了皱眉,继续追问了一些其他事情。然而,夜知闻虽然一一作答,但所言之事大多无关紧要,未能勾起铁横秋的任何记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夜知闻见状,低声安慰道:“尊上不必心急,记忆之事或许需要一些契机才能恢复。若有需要,属下愿随时为您效劳。”
“记忆的事情就算了,我的功力呢?”铁横秋说道,“按你说的,魔域要靠雷霆手段镇压的话,我没有雷霆,就只能首断了!”
夜知闻:……雷霆手段?雷霆首断?好烂的谐音双关。
夜知闻说:“尊上这个时候还能玩谐音双关,足见心胸之开阔,心智之坚定,实在令卑职敬佩不已!”
说着,夜知闻拿起茶杯:“卑职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千秋万载,福寿连绵!”
铁横秋:……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会拍这些不走心的马屁!
铁横秋咳了咳:“话虽如此,但魔域凶险,若无足够实力,终究难以安心。你可有办法助我尽快恢复?”
夜知闻沉吟片刻,答道:“属下已为尊上准备了一些灵药和功法,皆是针对您的情况精心挑选的。只要尊上按部就班地调养修炼,假以时日,定能重回巅峰。”
铁横秋闻言,神色稍缓,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信任:“好,那就依你所言。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夜知闻很快将准备好的灵药和功法恭敬地奉上。
铁横秋接过来仔细查看,发现这些灵药和功法确实都是针对自己的体质和需求精心挑选的,每一件都恰到好处,毫无多余。
他不禁满意点头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忠诚可靠的能人啊。”
夜知闻答:“尊赏谬赞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夜知闻心里却在想:这些功法药物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得安抚月薄之啊。
夜知闻摸了摸发凉的脖子,犹豫片刻,又低声问道:“只是,尊上打算怎么处置月薄之呢?”
听到他提起月薄之,铁横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叹气:“我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说着,铁横秋揉了揉额角:“我今天看他好像比从前还虚弱了。”
夜知闻连忙说:“尊上既然心疼他,就多多补偿他,多给他关心爱心,他一定会被感动的!”
“月薄之岂是能被关心爱心感动之人?”铁横秋没好气地瞥了夜知闻一眼。
夜知闻噎住:……这个可真是反驳不了。
铁横秋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远处,仿佛透过层层云雾,看到了那座孤寂的百丈峰。
他低声喃喃道:“他恨我,恨我幽禁他十年,恨我毁了他的骄傲。这样的恨意,又岂是几句关心、几份补偿能化解的?”
夜知闻站在铁横秋身后,默默听着,忍不住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尊上的意思是?”
铁横秋看着远处的月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握拳捶了捶桌子:“我要放他走,放他自由!”
“什么!你是要和他分了?”夜知闻震惊得几乎失声,眼睛瞪得老大。
“分了?”铁横秋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我们算在一起过吗?”
夜知闻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好歹也算是同居了十年,怎么不算呢?”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吧。”铁横秋语气无奈,带着一丝苦涩,“就当是,我要和他分了吧。”
听到铁横秋居然决定要和月薄之分手,夜知闻膝盖一软,吓得几乎当场要跪下来:“尊上三思啊!”
他又打算拿出那一套“你舍得吗”的说辞。
却没想到,铁横秋把手一挥,把心一横:“我心意已决!”
夜知闻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被铁横秋一个眼神制止。
铁横秋转过身,目光坚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强求不得。与其让他恨我一生,不如还他自由,也算是我对他最后的补偿。”
夜知闻心乱如麻,他知道,如果铁横秋真的跑去跟月薄之提分手,那可得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夜知闻也顾不得扮演忠诚下属尊敬尊上了。
他抓住铁横秋的臂膀,晃了晃:“哥们,你要不再想想呢!!!”
“不用再想了!”铁横秋一脸沉痛。
夜知闻嘴唇发干:“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说?”
铁横秋蹙眉:“我去说?我怎么去说?他根本不想见到我,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话虽如此,铁横秋真实想法却是:这里老觉得不太对劲,还是让我这个干将去探探路吧。
铁横秋最会表演老实人,便露出苦笑,满目苍茫地摇摇头,把手搭在夜知闻肩上,重重地拍了拍,“你如此可靠,还是你去吧。”
“……我、我去?!”夜知闻双眼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打发走了夜知闻后,铁横秋便打坐修炼。
铁横秋阖目将金丹含入口中,霎时四肢百骸涌起融融暖意。
趁着这股劲儿,他盘腿坐在雕满盘龙纹的鎏金宝座上,吐息一番,让真气在体内流转一个小周天。
座下传来细碎的灵力爆鸣,震得他灵台激荡。
——这就是魔尊宝座的力量吗?
这般天地至宝,原是他摸都摸不到的东西,现在却垫在他屁股底下。
这真的叫他很难想象。
毕竟,旧时记忆还历历在目——他蜷缩在主峰山脚的漏风茅屋里,裹着满是补丁的衾被,一枚一枚地数着为数不多的灵石,计算着应当用这些钱去吃饭穿衣,还是换一枚炼丹峰打折出售的过期灵药?
仅仅十年……
仅仅十年,他就拥有了这一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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