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前一秒刚放下平板接过沈穆递来的马克杯——杯子里是刚沏好的红茶,因为才吃过午饭,为了解腻,沈穆还额外给他添了两片熟柠檬浸在里头,热腾腾的茶香弥漫在这间充盈着温暖的房间里,熏得沈穆有点愣神。
“什么?”沈穆手指蜷着袖口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我…端先生…您是说…”
端凌曜正喝着茶,结果也不知道是柠檬加多了涩口还是觉得这句“端先生”刺耳,他把茶杯重新放回茶几上,舌头顶了顶侧颊口腔,等嘴里那股酸涩味褪去了,才问:
“怎么了?”
“哦…不是,”沈穆急忙摆手,又揪着毛茸茸的衣角,声音细如蚊哼,“这么冷的天…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呢?”
这句话刚问出口沈穆就后悔了,因为端凌曜不喜欢别人插嘴太多事,但好在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似笑非笑问:
“你觉得呢?”
沈穆被他盯得心头一紧,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挽起垂在额前的发丝,露出眉心的红痣。
端凌曜一挑眉。
沈穆瞅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问:“快过年了,是接您回家过年吗?”
端凌曜俯身端茶的手在空中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斟酌着回答:
“嗯……这么说也没错。”
沈穆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应了,心里膨胀的小心思顿时“啵”一声炸开,那些刚刚上升的希冀统统化作自己自作多情的证据,赤裸裸地嘲笑着他。
他一瞬间脸红到耳朵根,既尴尬又无措:“…那我去给您收拾行李。”
“不用,待会让周妈去收拾。”
沈穆一哽:“哦、好…好的。”
端凌曜又重新看回平板,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窗外的雪光照进屋内,映得Alpha俊美的侧颊格外不近人情,沈穆慢慢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装作拍去身上的灰尘的动作扶着肚子慢慢蹲下,坐在了壁炉周围的软毯沙发上。
他畏寒,即便穿这么厚手也还是冷,沈穆本想给自己也倒一杯红茶暖暖手,可又想到今天的红茶没有牛奶也没有蜂蜜,顿时又没了兴趣,而是支起膝盖,把手缩在袖口里。
窗外风雪呼啸而过,把紧闭的窗户拍得砰砰作响,壁炉里跳动的火舌把木柴翻来覆去烧透了,才听“啪嗒”一声炸开。沈穆抱着膝盖,静静望着那根化作黑炭的木柴,感觉自己也像这根木柴,一旦烧光了,就会成为灰尘被扫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Alpha的咬痕已经消失了。
但是他还有别的标记——沈穆忍不住悄悄碰了碰自己隆起的孕肚,可能是他太瘦了,也有可能是孩子另一个爸爸的体型太大,宝宝才五个月不到就能把他的肚子顶得很明显,摸起来很暖和。
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至少有了这个宝宝,他短时间可以不用担心端凌曜会把他当灰尘一样清理掉。
沈穆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想得入神,完全没发现背后沙发上的Alpha正望着他。
天气冷,Omega穿得很厚,毛茸茸的家居服裹着身体却丝毫不见臃肿,又因为有孕,不像之前那样瘦弱,从端凌曜的角度去看,能看到他搭在膝盖上微微溢出的脸颊肉和悄悄在衣服底下的小动作。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又阴转晴,又高兴了起来。
端凌曜仰头饮尽杯子里最后一滴茶水,还意犹未尽地咬住一片柠檬含进嘴里,柠檬的酸涩中和了红茶的甜,酝酿在舌尖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很放肆地打量着屋里另外一个人,一只十分漂亮的Omega,心里也知道自己漂亮,所以有时会耍些小聪明,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他的情绪很好懂,比如刚才故意露出的眉心痣,和那句拙劣的试探。
很可爱。
不过端凌曜还是不舍得看到他失落——他是个对自我认知很明确的人,对待伴侣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很封建,既然决定结婚,那么他就会履行好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让伴侣开心也是做丈夫的义务,端凌曜把柠檬片含得没味儿也没舍得吐出来,直到舌尖最后一丝涩意完全消失,才咽下柠檬片,说道:
“你要带什么回去直接和周妈说,在孩子出生之前估摸不会再来南城了。不用带孩子的东西,到那里重新买,主要是你的个人证件、停课证明和上次给你的复学通知书都带好,等孩子出生之后,把身体养好直接回去上学。”
端凌曜装作没听到Omega起身的声音,盯着屏幕上快要耗尽电量的提示,继续道:
“走之前和你父亲见个面,商量我们订婚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先订婚,毕竟你现在年龄还小,等你完成学业我们再结婚也不迟,不过这要看……唔。”
柔软的身体冷不丁扑了上来,端凌曜微微睁大双眼,身体立即作出反应,立马扔了平板张开手臂抱住这只Omega。
即便穿着厚厚的棉服,Omega的身体却依然是纤细的,依然轻而易举地就能被他圈进怀里。
端凌曜把沈穆抱在自己腿上坐好,衣服下快五个月的孕肚紧挨着他的小腹,他担心挤着沈穆难受,想稍微挪开一点,但沈穆却生怕被分开那样,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
“端先生……”
端凌曜听见了沈穆的呼唤,伴随着小小的抽泣和身体细微的战栗,很快濡湿他的肩头。
“……”
端凌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如果现在有人进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茫然,可能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任何人这样热烈的拥抱过,也不太理解沈穆突然爆发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好在他很快放松下来,停在空中的手缓慢而郑重地抚上Omega后背,不熟练地一下又一下地上下抚摸。
怀里的身体太软了,身上的香气又总是让他往别处想,端凌曜的思绪有点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但又觉得此时此刻他必须再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给沈穆打个预防针:
“我的母亲她……可能不会主动和你说话,那不代表她不喜欢你,只是她对谁都这样,你只要知道我喜……”
话说出口端凌曜忽然卡壳,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骤然“腾”地涌起一抹红色,怀里的Omega却在此时坐正了身体,扶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
Omega没有错过他窘迫的眼神,却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在乎,眉心那点朱砂痣如血滴般鲜红无比,那两片又长又卷的睫羽湿漉漉地垂下,他满怀爱意地注视着面前的Alpha,冲他笑:
“我也是。”
这抹笑容冲击力实在太大了,让端凌曜足足愣了十分钟,快要恢复正常运转的大脑直接被刺激到一片空白,某些夜间画面不受控制地逐一闪过眼前,而画面中的主人公柔软的身体又真实地跨坐在自己身上,实在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别的事。
但罪魁祸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强大的意志力控制锻炼,歪了歪头,凑近了问:“端先生?”
Omega的香气扑面而来,端凌曜倒吸一口凉气,十分狼狈地偏过头,手指难耐地磨蹭着沈穆衣服上毛茸茸的面料,正想习惯性蹙眉,但又想起来自己上回皱眉吓着他的事,只好做了下表情管理:
“……不要这么喊我。”
“什么?”沈穆没听清,但见端凌曜刻意后仰,表情也不太好看,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贴这么近,刚刚一时的冲动顿时散了大半,连忙松开他的衣物,一边从他身上下来一边解释,“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把您的衣服弄皱,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端凌曜黑着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重新拉回自己怀里:
“别喊我‘端先生’。”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护着沈穆后腰的手缓缓向前滑去,从衣摆下方钻进去。
沈穆外套穿得厚,但里头只穿了件很单薄的打底衫,隔着薄薄的底衫,Alpha温热的手掌心仿佛直接触上隆起的孕肚,掌根揉按着凸起的肚脐,酥麻感瞬间从后脊涌进全身。
“端先生……”
被摸的地方又热又痒,连带着整块隆起的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沈穆咬住嘴唇,眼睛亮晶晶闪着水光,弓着腰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但端凌曜却很凶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唇,抵着他的额头命令道:
“换个喊法。”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喊您…啊……”
沈穆又被掐了一把后腰,彻底地软在端凌曜的怀里,Alpha的手,危险地游走在他的后颈周围。端凌曜居高临下将沈穆潮红迷离的表情尽收眼底,眼底翻涌的克制快要爆发,一口咬住他的耳尖。
沈穆低低“啊”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敏感的皮肤表面,尖锐的虎牙摩挲着耳尖,粗糙的舌尖却又一点点向下,最后咬住他的耳垂。
“有点痛…端…嘶。”
沈穆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耳垂像是快要被咬穿了,他本能地想躲开,但端凌曜又按着他的后背,根本不让他躲,像是让他必须要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才行。
可沈穆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端凌曜,跟着佣人们喊端总,多少有些太生分;可要是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又会显得他们的关系很亲密,就像…
就像真的相爱那样。
但沈穆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端凌曜对他只是单纯的信息素作祟罢了,除此之外顶多看上他的脸和身体,和过去见过的每一个Alpha都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端凌曜的防备心太重,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有了孩子,是绝对不会松口和他订婚的。
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沈穆神情微动,搭在端凌曜肩膀的手指不自然蜷起,心头兴奋和喜悦完全散尽,浸透了窗外的冰水似的,又冷又胀地堵在心口。
所以现在…也只是信息素驱使下的一时兴起罢了。
沈穆抿了抿唇,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能让他离开沈家,过正常人的生活,怎样都好。
端凌曜就见着Omega的神情从一开始羞赧的脸红渐渐平静,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抬起眼,小心翼翼张口:
“……凌曜?”
沈穆咬字很轻,语调又是微扬的,伴随着那一抹望过来的视线,宛如一根随风扬起的羽毛,勾着端凌曜的心尖无法控制地融化了。
滚烫而澎湃的血液在剧烈的心跳里向四肢百骸涌去,端凌曜极力抑制嘴角的上扬奈何还是失败了,他在沈穆忐忑蹙起的眉眼里挫败地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像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
过了很久,才听他应道:“嗯,穆穆。”
作者有话说:
我月汉三回来了![猫头][猫头][猫头]大家久等惹!!!!上面两章全部重写了,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再过来!么么哒!
第34章
端母抵达南城是在暴雪停后的第三天的傍晚,那天下午端凌曜特意没去公司,而是提前让方睿明把需要的纸质资料带来别墅,一直在二楼书房处理到端母的车抵达门口,他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与从清晨起床那一刻起就陷入紧张情绪的沈穆不同,端凌曜的情绪平和到简直不像是和快一年未见的母亲见面,更像是不熟的远房亲戚突然上门,细看之下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沈穆急忙从厨房出来,靠在墙边摘围裙,他从平岚那里得到端母的喜好,得知她虽是北方人,口味却偏南方,喜好鲜香清淡的菜色,于是他一下午都泡在厨房里,和主厨一起准备晚餐。
玄关的灯光呈柔和的暖色调,投在他因摘围裙而显得凌乱的乌黑发丝上犹如水色流淌,细腻的皮肤微微泛红,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极细的喘息。
端凌曜觉得有点好笑,上前将他压住的衣领整理好:“这么紧张?”
沈穆的脸红扑扑的,冲他羞赧一笑:“有一点…”
正好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寒风裹着雪粒子倒灌进屋,瞬间把满屋子热气吹大半,沈穆还没说完的半句话被他直咽进肚子里,立刻望向门口。
平岚侧过身,下一秒就见门口出现一位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性,她身着挺括的褐色皮草大衣,搭配高跟长靴,还没进门就散发出极大的气场。
沈穆看得着迷,但端凌曜走上前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们蜻蜓点水般交换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辛苦您来一趟,母亲。”
“嗯,南城的确比想象中要冷。”
但母子俩都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似的,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很快松开,端母更是毫不客气地掸了掸自己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
沈穆站在墙边悄悄偷看。
据平岚介绍,端母姓贺,单名一个蔚,在儿子出生后一直和丈夫分开住,有着自己的公司和产业,日常只会在某些需要夫妻共同出席的场合回到端家,是一位相当魄力的B级Omega。
沈穆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这几天一直很期待,今日一见果然发现她的外貌与气质都是人如其名的高贵优雅,单从外表来看根本不会有人能猜到她有端凌曜这么大的儿子,但眼神里流露出的气韵却能看出时光的沉淀。
不过他担心自己的目光太过无礼,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正打算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心里却又忐忑起来,觉得自己刚从厨房出来身上可能会有油烟味,赶紧低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但是他越是着急,手上动作就越是慌乱,快五个月的肚子又明晃晃地挺着——沈穆忽然紧张起来,隆起的肚子仿佛昭示着他和端凌曜做过的某些事情,在与家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不得体。
毕竟是未婚先孕。
沈穆正要拿手臂上挂着围裙挡住肚子,端凌曜却已经引着贺蔚走到他的面前:“母亲,这是沈穆,沈家二公子。”又对沈穆道,“穆穆,这位是我的母亲,她姓贺。”
沈穆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向贺蔚:“贺阿姨好,我是沈穆。”
他心里存着想亲近的意思,于是没有选择更庄重的称呼,而是刻意喊得亲昵了些,但贺蔚却没应他,而是缓慢平静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沈穆下意识屏住呼吸,带着审视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身上,那绝不是对儿子即将的订婚对象而感到好奇,而是一种评估、一种看物品的…价值评估,和那群人看过来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贺蔚不矮,又穿着高跟鞋,因此并没有比沈穆低几公分,她下巴微微抬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视线让面前的Omega感到不适。
沈穆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端家是家教严格的名门,对继承人的订婚对象自然也有极高的要求,而他的家世和出身的确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所以,这是他脱离沈家必须要经历的。
总比……在那里要好。
沈穆脑中瞬间闪过一抹画面,顿时后脊发颤,揪着衣角的手指指腹泛白,端凌曜察觉到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不…没、没有,”沈穆慌忙摆手,又对贺蔚道,“贺阿…贺伯母,您一路过来辛苦了,晚餐准备了些南城特色,请您去先尝尝吧。”
但贺蔚依然没有应他,她的目光最后停在沈穆隆起的肚子上——即便沈穆穿着宽松,又拿围裙半挡着,但肚子的隆起却非常清晰了。
沈穆发现她一直看不出任何喜恶的目光突然闪过一丝晦暗的厌弃,不由得弓起腰,将肚子完全挡在衣服下。
贺蔚面露不悦,又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边解开半湿的皮草外套随意往身旁一递,边淡声评价:“不如上一个。眼光和你爸越来越像。”
沈穆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递到眼前的褐色大衣,他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过来,这件量身剪裁的昂贵大衣就如水蛇在眼前滑落。
贺蔚毫不在意:“我累了,准备泡澡水,送杯果蔬汁上来。”
好在平岚及时接住大衣,并立即交给一旁的佣人,上前道:“好的贺总,您的房间在三楼,我领您去。”
直到贺蔚跟着平岚一起上了楼,客厅的暖气这时才恢复运作似的,轰鸣着融化了空气里的凝滞,沈穆揪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脸色苍白地咬住下唇,慢慢靠在墙上按住自己的肚子。
贺蔚很不喜欢他,所以连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
他捂着肚子的手不住颤抖,十分钟前还满怀期待忐忑的心情完全坠入谷底,从心脏向全身发散的冷意足以凝固全身的血。
不如上一个的意思是什么,端凌曜的上一个恋爱对象吗?
原来端凌曜之前有过爱人。
沈穆骤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又觉得很惊奇,端凌曜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去爱别人,但这个念头宛如一根上锈的尖刺刺进心尖,从胸腔蔓延的钝痛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他选择端凌曜,难道不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孤注一掷吗?沈穆问自己,毕竟如果那一晚他没有爬上端凌曜的床,那么现在他就会被沈家送给无数个男人,就会继续在那个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无穷无尽地被抽血、被抽腺□□,直到腺体彻底损坏。
他不是因为喜欢端凌曜才爬他的床,沈穆强迫自己镇定,在心底告诉自己——
你只是为了从沈家逃出来,利用他而已。
不等他再想,眼前突然一暗,沈穆迅速回过神,仰头看去,是端凌曜站在他的面前。
“端先生……”沈穆喃喃唤道。
话出口,他明显看到端凌曜脸上的表情一怔。端凌曜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握住沈穆按在肚子上的手,将这冰凉柔软的五指攥紧在手心,几度张口欲说,又被他咽了回去。
Alpha一贯是没什么表情的,至少沈穆和他认识这么久,很少看到他脸上有过大的表情波动,但今天他却难掩脸上的愧疚:
“我很抱歉,我母亲她…就是这样的人。正如你所见,我和她之间感情也不深,所以你不用在乎她的态度。包括之后见到我父亲,他们两个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重要,你都不用往心里去。”
沈穆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忽然模糊了,同样模糊的还有眼前的视线,他赶忙低下头,看着自己和端凌曜交叠的双手,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胸腔蔓延的酸涩倒流回鼻腔,刺激着他的眼眶不由得湿了,一股陌生的情绪失控泛滥,这是在他的Mommy去世之后再也没感受过的情绪,越是忍耐,越是无法忍耐。
他觉得委屈。
沈穆告诉自己不可以,委屈这种感情,是在有人爱你的时候才能拥有的珍贵情愫,他的Mommy爱他,他才能委屈,因为Mommy会拥抱他,现在没有人爱他,他委屈了又该找谁寻求安慰呢。
但是端凌曜又突然开口,望着厨房很认真地说:“抱歉,你这么辛苦准备的晚餐白费了。”他轻轻触上沈穆的脸颊,拿温热的指腹抹去他眼角的湿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解决,全部。”
沈穆眨了眨眼,“噗”一声笑了出声,端凌曜听到他笑才松了口气,不明所以问:“我什么都没说啊,为什么笑这么开心?”
“因为今晚做了很多菜,吃不完的。”
“……我努力一下。”
“努力一下也没可能的哦。”
但沈穆还是很在意贺蔚口中那个“上一个”,于是挑了一个端凌曜去公司的下午,和平岚一起收拾行李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阿岚,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你,但是要是觉得不方便回答就不用说了,”沈穆从柜子里把一些婴儿衣物拿出来,抖了抖,又在桌上铺平,拿起熨斗细细熨烫,“那天…贺总说的‘上一个’是谁呢?”
平岚往纸箱里放书的手一顿,沈穆见状急忙解释:“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想多了解凌曜一点,但是我从没听他提过自己感情上的事情……直接问他似乎不太好。”
“哦,那倒没关系,没有不方便,”平岚摆摆手,他坐到沈穆对面,若有所思道,“但我一直在国内具体详情不了解,只知道当时我赶去A国时端总和对方已经分手了,而且很不愉快。方秘书一直在端总身边,他更清楚一些,您要不问问方秘书?”
“那就不用了。”沈穆立刻拒绝了,方睿明对他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和贺蔚对他的态度差不多,都觉得他配不上端凌曜,更何况问了他就等于告诉端凌曜,他不想让端凌曜觉得他在窥探隐私。
平岚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多劝,把熨好的衣服重新叠整齐放进箱子里之后起身打算送到门口,待会一起搬到楼下。
这件屋子原先是书房,主要摆放着端凌曜从A国带回来的一些重要物品,不过因为当初没想过会住这么久,很多东西都还在纸箱里没有拆封。二楼一共只有四个房间,分别是端凌曜的卧室、客房和大小两间书房,后来沈穆搬进客房,没给自己添置东西,倒是买了不少孩子的衣物,堆在地上无处下脚。
端凌曜索性把小书房也给他放东西了。
平岚把箱子摆整齐,回屋眼睛随意一瞟,不经意看到最底层那只箱子,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啦?”
沈穆斜支着胳膊仰着身子揉腰,圆鼓鼓的孕肚半悬在空中,他现在久坐久站都不舒服,宝宝长得速度太快了,撑得他肚皮紧绷绷的。
平岚把这只纸箱搬到桌上,箱子不大,大概只能放四五本书,纸盒上的封条也已经被撕开过了。
他打开箱子一看,果然看到自己放在上面的便签:“这是回国前我给端总打包的行李,因为那时打包得太着急,不小心打破了端总摆在书架上的相框……在这里。”
平岚拿出一本书翻开一看,一张相片夹在其中,他递给沈穆:“这是端总进修时拍的照片。”
沈穆接过来,只见相片上五个年轻人穿着篮球服呈二三顺序站在镜头前笑得很开心,就连站在第二排的端凌曜脸上都有几分笑意,不过他的视线却不是完全看着镜头,而是微微偏向右手边——一个很白净的男生抱着奖杯站在他的右前方。
“这位就是乌曦,端总之前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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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照片里的男生生得白净俊秀,狭长的丹凤眼上挑得十分漂亮,唇角笑意淡淡的,篮球服下裸露的手臂比一旁揽着他脖子的男生还要强壮一圈。
一般来说Alpha和Omega之间会有明显的体型差距,但是从这个名叫乌曦的男生身上并没有看出来,更何况在沈穆的认知里,Omega和Alpha之间要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所以有些不解:
“他…是Alpha?”
“那倒不是,他是Omega,国外对AO之间的社交距离没有国内这么严格,但前提是要控制住信息素,”平岚以为他说社交距离,“在A国,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是违法行为。”
“哦…原来是这样。”沈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的抑制贴,又注意到纸箱里的水晶球,“那个是……”
平岚低头看去,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他看:“这个是和照片放在一起的,因为端总没说扔,我就全部带回来了。”
沈穆注意到除了一只水晶球和几本书之外,还有一只巴掌大的礼盒,他又瞟了眼照片里这个名叫乌曦的男生,很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分手,但楼下忽然传来开门声,是端凌曜回来了。
端凌曜问:“沈少爷呢?”
沈穆闻言赶紧把照片还给平岚,忙撑着身子要起身。但他一时着急忘记自己腰前还挂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直起腰时腹顶不慎撞到面前熨衣服的小桌子,小桌子不本就不稳当,立在上方的熨斗掉了下来,“砰”的正好砸到了他撑地的手上。
“嘶……”
沈穆立马收回手,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揉着肚子重新坐回地上。平岚赶忙蹲在他面前,想都没想握住他的手,拉近了检查:“怎么样?”
熨斗提前拔了电,但残留的余温仍把沈穆的手背烫红了,其中中指最上方的指节处最为严重,估计被尖头砸到了,原本细长匀称的手指完全肿了起来,特别明显。
都说漂亮的事物会让人有呵护的欲望,平岚觉得这句话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同样适用,至少他看到沈穆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像个精致的水晶人偶,但又比人偶有灵气,从头到脚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是美的,更别说他的手了。
沈穆的手不算骨节分明,更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从指尖到掌根,连带着腕骨每一寸皮肤是细腻光滑,指腹饱满也不显臃肿,指节处总是泛着淡淡的粉色,可现在肿成这样,的确能称得上一句狰狞了。
突然,书房半掩的房门被从外拉开,端凌曜刚看清房里的情形,眉头立刻皱起:“你们在干什么?”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平岚蹲在沈穆的身前,两人贴得极近,他当下觉得不快,大步走进屋,又见平岚正握着沈穆的手,两人皆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抬头望着他。
端凌曜当即黑了脸,碍于沈穆在场还是没有说别的,正要开口,又看到他被平岚握住的手上一片通红,立刻脸色骤变,蹲下来夺过他的手腕捏在自己手里,眼都不抬吩咐道:“去拿冰块和药膏。”
平岚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立马爬起来:“我下去拿!”
沈穆望着平岚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好像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偷偷瞟着端凌曜阴沉沉的脸色,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端凌曜有点没好气:“偷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