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乡人,平时也不怎么出军区,国庆节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军区的饭堂多加几个鸡腿的区别,更不要说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让他见不得太温馨的场面。
而第一个度过的国庆日?并非如此。
七年前,他还是个被军队收养的少年,对方还在他身边。
自从他被扔进深渊后,不久之后这男人就成了他的临时监护人。他害怕这家伙把自己节庆从叔叔阿姨手里领的小礼物都克扣作为贡品,每当国庆日都巴不得别见到对方。
可那天,他还看到宴会上少年营的同龄人,和家人团聚,小小孩童们在一家人的簇拥下唱着节日歌,而父亲为母亲系上新买的项链,他们有很多讲不完的话,而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远处,怀里还抱着一罐曲奇。
万家灯火的时候,孤独的孩子只能揣着所剩无几的礼物,来给自己撑撑场面。一旦有个明事理的人出现,便能轻易戳穿他的窘迫。
可这个时候,有人从他怀里抽走了一块曲奇,男人一向对食物挑剔得很,尝了后便皱皱眉头,转瞬便轻佻地说,“小鬼,去看烟花么?”
他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手段,半信半疑地跟在对方身后,坐上观光电梯前,有侍者递给他一只系着蓝色丝绸蝴蝶结的玩具熊,说这是给唯一一个小贵宾的节庆礼物。
观光电梯升上去,他便看见一簇簇烟花顺着上升的方向迸溅。
最后,他直接站在市中心高塔的露天花园上,可他还是太矮,还得踮着脚才能越过露天花园的边栏看到烟火。
此时男人忽而把他扛到肩头,小时渊序眼底便亮了亮。
越过对方的肩头,烟花触手可及,比任何地方看到的都要亮,都要大。
而他如今作为小绒球,他竟然匍匐在对方的肩头,一同看着近在咫尺的烟花。
好像一切都变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怪对方不辞而别,是他知道对方在最黑暗的时候让他看到一丝光,却又猛地抽身而去。
孩子便会发了疯地眷恋那一丝已经游走掉的光,哪怕已经从指尖流走的一干二净。
可从此夜长难眠。
他想过很多可能,告诉自己对方并不是哄着小孩上贡的骗子,可他不敢细想,害怕真相比对方是个骗子的事实还要残酷。
时渊序心想对方既然不在乎,他更加不能在乎,他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变回人形。
此时,倒计时结束,所有人跟着身旁的亲人,恋人,都在全息烟花一簇簇点亮整个天空的时候抬眼,一年的伊始,收尾,能和至亲至爱看着烟花不失为一种美好,虽然烟花易逝,可对方的笑靥却能镌刻在脑海。
而湛衾墨很高挺,以至于他这个小不点绒毛球仍然能越过人群看到炫丽的烟火。
时渊序认为自己在对方肩膀上,可耻到令头皮发麻,可奈何烟花太好看了,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无意识地靠近了湛衾墨的脖颈,没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早已从极其艳丽的烟花转移,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下一秒,他莫名转过头,对方已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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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时渊序忽然看到一个超市屹立在街角,但人群涌动,每年国庆前后又是帝国联盟的“黑色星期五”,人们蜂拥而至购买打折商品。据说顾客只要在光脑商城看中什么,在屏幕上下了订单后,传输点毫秒内通过量子传输技术,出现相应的商品。
之前这种科技只在军方使用,后面被十三区引进,美名其曰便民服务。
时渊序小爪子抓了抓湛衾墨的衣领,湛衾墨眉头轻扬。
“你好奇?”
小绒球难得乖顺,点点头。
“小东西,我时间有限。不能带你去逛超市。”
时渊序眯了眯眼,国庆日是法定节假日,连总统都要休假,这男人还能去哪忙?
果然他只是对方眼里的实验品,而试验品的小白鼠最多的娱乐就是在滚轮上跑几下。
“也对,我应该买几袋狗粮,或许还要个狗项圈。”湛衾墨觑着小绒球抿着嘴,忽而改口,“毕竟我养的可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
小绒球幽幽地看回他。
他倒希望自己真是条恶犬,否则也不至于被对方牢牢把控在手里。
此时小绒球和他名义上的主人进了超市。来来往往的家庭边跟着悬浮购物篮,那些从高高货架上的商品从传送带上运转,如同蜿蜒的银河穿梭在人群间。
男子明明温文尔雅得很,唇角若有似无地带着谦和地微笑,可气场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偏偏小绒球圆头圆脑懵懵懂懂又刚好中和了这种肃杀的气质,路人便越加肆无忌惮地打量,尤其是察觉到,男人虽然眼神淡漠,可手下意识地环在小绒球身旁。
时渊序正在抻着脖子左顾右盼货架上有没有机甲战士的手办,一边用小爪子在悬浮交互界面点点这个点点那个,一边忍不住啧啧称奇。
却没想到背后一阵嘈杂声。
“看那个大帅哥!肩膀上还有个小东西,好粘人!”
“你说帅哥身边肯定不缺人,怎么非得带个小动物?”
“哎,我跟你说……我邻居五十岁都是单身汉,人家都说他那宠物堪比伴侣了都。”
“一看就是被帅哥放在心尖上宠的,那肯定片刻不离身。”
时渊序不禁毛发耸动,什么“心尖上宠的”,他们说话能不能小声一点?
他瞪了那些路人一眼,却没想到那些路人笑意越发旺盛。
时渊序气噎,紧接着,他的身躯忽然僵住了,此时货架上一行行镜子,刚好倒映着他自己。
只见镜子中央,小小的一只雪白的毛绒球,钝圆的耳朵,小鼻子粉粉的,黑漆漆的一双珍珠眼湿漉漉的。
小绒球突然瘫软在了原地。
过去他只要抿着唇,沉下脸,就能起到不怒自威的效果,而如今一个楚楚可怜的小东西,就算故作严肃冷漠,反而是在卖萌。
可恶……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摆脱这具躯体?
除了要任人宰割外,还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却见到湛衾墨垂下眼帘,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你很介意自己是这副模样?”
时渊序一怔,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
“我说过,变身期的你由我负责,所以变不回这种问题不会发生。”湛衾墨继续说道,磁性的嗓音难以辨清情绪,“当然,你要是想从我手里逃走,那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
小绒球眼神幽幽地往他肩膀外站了几步。
这男人心思诡秘得很,怎么看得出来他之前想逃跑?
在军区的他故意表现得严肃冷漠,平时便没人敢惹他半分,可一旦成了小动物,他才发现自己从头至尾都是那个为了别人半点心思就提心吊胆的小孩。
湛衾墨看着小绒球表情复杂,似乎陷入思虑,他眸色一深,忽而抚上他的毛。
突然,远处有什么人疾步走来,“湛教授,你也在这里?”
时渊序看着那熟悉的挑染碎发,还有朋克风的摇滚衬衫加红耳机,微微一怔,他顿时四肢都僵硬了。
他的便宜弟弟邹若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小时渊序被帝国联盟军队救下,年仅十三,由于帝国联盟法律规定未成年人必须要有监护人。
而后,这个男人不告而别,他便刚好被新的家族收养。
家庭里本来就有个不服管教的有着少爷脾气的弟弟,收养他的家族是赫赫有名的军事家族,需要军事作战领域有作战人。
可邹若钧分毫没有继承到家里的优良血统,而他已经是一个从军队少年营中历练,已经坚韧几分的小狼,自然是更合适的候选人。
当时家族中闹得最水火不容的就是他和邹若钧,对方活得肆意张扬,妥妥的中二少爷,认定他夺走了家中长辈的注意力,凡事都和他暗暗较劲。却不知家族收养自己别有所图。
以前同上一个贵族高中的时候,其他年级还纷纷议论说邹家兄弟俩水火不容,就连放学上学都得错开上。
“你是我哥,你样样比我强,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
“哥,你可是长老们寄予厚望的人,你努力就行,我大可以随意。”
便宜弟弟自然没少阴阳怪气。
时渊序只是不想和他争吵。
“湛教授,这是你的小宠物吗,它也太可爱了吧?”此时邹若钧那一向狂拽臭屁的脸看了他却两眼放了光似的,直接捏起他的小爪爪,恨不得直接借力将他抱起来。
时渊序头皮发紧,后脚和前爪都试图推开对方,可邹若钧不但不生气,还笑意更甚。看着便宜弟弟的脸庞越凑越近,他索性一爪子拍在对方脸上。
走,滚开,他可不想跟对方凑近乎!
邹若钧倒耐心极好,不慌不忙地挪开他的小爪子,“湛教授,你的宠物还挺有个性,对了——教授,要不我出个高价把他作为我的宠物,你看如何?”
本来落在这男人手里就足以让人崩溃,如今便宜弟弟还要收养自己做宠物?
时渊序猛然一顿,奓起了毛,随即露出了犬齿。
按照这男人锱铢必较的个性,对方会真的把他卖了!
“?这小绒球还听得懂人说话?”邹若钧诧异道。
他总有种错觉,这小绒球的神态像某个人,但又说不出是谁。
此时时渊序还在邹若钧的手里挣扎,湛衾墨看着他挣扎的模样,嘴角一勾,倒不出手制止。
时渊序看对方作壁上观,神情是淡笑的,忽而平静了下来。
这男人还喜欢看戏?那就让他看个够。
此番倒也是个契机,落在自己弟弟手上,总比落在这男人手上好。时渊序索性将错就错,小爪子顺势抓牢了邹若钧的袖口。
邹若钧欲言又止,没想到高冷的小绒球忽而对他示好,心底一怔。
“教授,我是认真的,这小东西我可以出很高的价格买,就养在我家别墅里。”
湛衾墨淡笑的神色果然一敛,“我不缺钱。”
“我出三万星币如何?”
大家族的少爷们的毛病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一切都能用钱摆平。
小绒球心想虽然三万星币买他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但湛衾墨这人,绝不会跟钱过不去,趁机脱身对他再好不过。
湛衾墨微微垂眸,他似笑非笑地用余光看着小绒球从头至尾变幻的神情,没有吭声。
邹若钧见湛教授似乎没那个打算,急着就差直接转账。但他的口袋里的球型光脑震动了几下,随即接听了电话,神色从淡然逐渐变向肃然。
他的面孔一下子阴沉得可怕,忽然拧起了眉朝电话那头骂道,“……什么,你说我哥不见了?”
时渊序忽然虎躯一震。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完结一年后我衷心祝愿这一章能超过3个评论。
小绒球时渊序:叫你这么傲娇,现在可好了,他要给你带狗项圈!把你当成狗来养!
时渊序:我在他眼里本来和狗也没什么区别,说到底你到底是什么品种,萨摩耶还是狮子猫,怎么连利爪都没有
小绒球时渊序:……人家是观赏性品种啦,像我们这样的品种只负责卖萌撒娇和主人贴贴(扭捏)
时渊序:……(我特么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个逗逼人格)
#论帝国上校最大精神崩溃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变身期
#《和自己的动物本性自处的100个学问》
第10章
此时邹若钧原地破口大骂,“……现在是搞什么飞机?好端端的那么一大个人,还差十个小时错过最佳援救时间,敌人还是斯堪国的人,就特么直接消失了,这件事这么大现在才通知家属,你让我别急?”
“好,上一次队伍出人命的时候还是五年前,你说这种事为什么摊到我哥身上?他不是去领奖吗,怎么中途去了战场?”
“别跟我扯你们尽力了,斯堪国那块地方鱼龙混杂,你们真的找过?警署,军队,那你们再找一遍,帝国联盟……一点线索都没有?等等,你说有了我哥的消息?”邹若钧怒气冲冲,神色忽而有些古怪,最后还是挂了电话,他准备掉头要走,“湛教授,我有事先走了。”
时渊序一怔,军队并没有搜查到他,可如今弟弟却接到了军方应急管理部门的电话,声称有了他的消息。
退一步,突击队为帝国联盟秘密部队,就算成员失踪,不到万一也绝不会将风声走漏至普通市民,怕引起公众恐慌。
联想起种种——他预感不妙。
小绒球小爪子攥住了对方的袖口。
这一切有诈!
如果那个部门根本没有自己的情报,却叫自己的家里人过去,很可能是变相的一种威胁。
威胁他本人现身。
邹若钧本急冲冲地要走,以为高冷的小绒球是对他留恋不舍,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湛教授,你的宠物好像更喜欢我……”
时渊序就差呸呸呸,但此时只好忍着性子被对方抚摸了。
湛衾墨不动声色地觑着小绒球,见到他表现出对其他人一反常态的亲昵后,目光似有所玩味。
“邹若钧,你哥莫非是——”他忽然问,“帝国联盟第三军区特战军队的?”
邹若钧微微滞停,“您知道?”
时渊序狠狠一怔,如同戳中脊梁骨。
湛衾墨本身灰色的眼眸,仍然辨不出神色,“啊,我刚才在异国刚好碰到他们的军队在巡查。关于你哥的事,你不用担心,更不必去。”
邹若钧怔了怔。
“军方告诉我信息不能外泄。但情况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湛衾墨说,“他还活着,更不会落在敌人手里。”
邹若钧有些讶异。
平日里湛教授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周密稳重,工作和生活泾渭分明,不可能有人从湛教授身上撬出半点跟专业领域以外的想法。
谁都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忽然热心肠地插手别人的事情。
可如今湛教授这么回答,邹若钧更不会质疑。
“不过,不靠谱的消息来源还是尽早中断比较好。”湛衾墨眼底神色悠长了几分,“如果对方真的有关于你哥的什么消息,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你?”
邹若钧愣了愣,越发细思极恐了起来。
此时邹若钧跟湛教授道了句谢,转身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要走的时候,时渊序的小爪子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尽管他跟弟弟水火不容,但他不想看到对方被卷入这场冲突。
盯上他的那些潜伏在黑暗底下的势力……
似乎怎么也不愿放过他了。
只是小绒球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邹若钧看到小绒球那一瞬,神色忍不住缓和了几分,摸摸他的头,“小东西,你真可爱。”
邹若钧走远后,这个时候,时渊序忍不住偷偷地瞥向身旁的男人。
湛衾墨早已在货架上挑剔地打量商品,似乎刚才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场插曲。
时渊序想到刚才一番对话。呵,军队搜查都寻不到他的下落,却叫他弟不用担心。光是说“他还活着”就太决断了。对于一个家人失踪的军人家属,这句话有千钧重,虽然挽救了对方的希望,可一旦落空,那谁能承受得了这种代价?
他想着湛衾墨这男人,如今好歹是个正经的医学教授,怎么还干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情。可他忽然内心微微一颤……
对方这么笃定该不会是因为——
他毛骨悚然了起来。
这个时候,湛衾墨轻笑,“你果然认识他。”
小绒球觉得血液凝滞了。
一双杏眼,里面有着琥珀色的瞳仁,对上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眸。
“你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小东西,不会随便讨好人。”湛衾墨转而说道,“或许我该换个问题?”
男人深邃的眉目如暗潮涌动,“你觉得你能装得了多久?”
时渊序心想,这男人果然还在暗地里探究他的身份。
那么,他不敢想,对方如今到底对自己掌握了几分。
结合刚才邹若钧所说的失踪的哥哥,顺藤摸瓜,他被拆穿是迟早的事情。
对方让他狼狈过,也见过自己最软弱的时刻。七年过去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跟对方有任何联系,更不能让对方知道如今的自己是谁。
因为对方的存在本身就让他感到难堪。
一个死小孩会牢牢记住别人对他无心做出的每一点善意,哪怕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都会将那一点点暖意反复地揣摩回味。可他深知,一旦那个人重新出现,死小孩用来自欺欺人的最后一点暖意也会烟消云散。
因为死小孩会发现,那个人压根就不在乎。
如今的湛衾墨救了他,无关善意,仅仅是因为现在作为小绒球的他是一个有价值的医学案例罢了。
他现在多依靠对方一点,多顺从对方一点,就相当于提前对这个男人缴械投降,一步步落入不得不依靠对方才能生存的陷阱,而对对方之前做出的一切既往不咎。
他不甘心。
凭什么屈服的只有自己?
小绒球幽幽地回过头来,懵懵然地,他内心下定了一个决心。
为了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他还是尽早逃离湛衾墨的魔爪为妙。
他忽然看到超市斜对面有着谷物食品专区,一个个分割整齐的分栏里面灌满了不同的颜色谷物,就像是不同颜色的海。
一个起跑,开跳,小小的绒球身躯一个扎猛子陷了进去。众人眼见之下,那个白乎乎的小绒球淹没在了豆子里。
时渊序正在用力哼哧哼哧地划向彼岸,他感觉自己离自由不远了,结果他忽而身体一轻,被人径直拎了出来。
拎着他的湛衾墨觑着他,唇角笑意薄淡,“说了几句就要逃跑成这样,该说你是心虚呢,还是不打自招?”
发现自己只游了不到一米的时渊序:……
“小东西,我说过,我不会对一只纯种动物感兴趣,”湛衾墨忽然开口,“但再这么好奇,我也只是将你作为医学案例,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嗯,医学案例。
小绒球缚起小爪子,既然不在乎他的真实身份,那他刚才干嘛说那些有的没的?
也对,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对方或许都不记得他本人了,他何必担心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真身?
此时湛衾墨没有吭声,眼睫之下暗自打量着小绒球。
世人的绝望本就是邪神的力量,而作壁上观看着世人挣扎更是邪神的本性。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对方的窘迫为乐。
但他很难解释那不太舒服的感觉是从何而起。
此时这个过分从容且淡漠的男人,忽然把悬浮电子购物单放在小绒球面前。
“唔,你一开始来超市就是想买东西吧?想要什么,随便下单。”
哪怕自己不是人,可他清楚人类的逻辑,不少人的快乐便是是建立在虚无的买买买上。
远处有女人亲昵地挽着伴侣的手臂,一边款款地推着满载着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的商品,“亲爱的……这款首饰盒你也给我买嘛!”
可眼前的小绒球扬起下巴。
十分疑惑又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
这是讨好他?
时渊序很有骨气地推开购物单,仰头看向别处。
如今沦落到这种份上,他压根没有购物的心情。
可毛茸茸时渊序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斯哈斯哈地留着口水,甚至想往主人身上靠。
“主人都这么开口了,你让他多买点行不行?”
时渊序:“闭嘴。”
可此时毛茸茸时渊序抢占上风,已经伸出爪子在电子菜单上一通乱摁。
接下来,“负离子清新空气氧机”“全自动清洗智能宠物洗浴房”“自动净化多合一饮水机”“安心睡眠舱”……这些小家电都是按照人类的标准进行设计的,由于照顾到宠物的体质更为脆弱,价格甚至是人类家电的几倍高。
时渊序咬牙要取消,可此时正在采购商品的人们纷纷侧目,开始议论纷纷。
“……这样都哄不动,做小绒球的主人太辛苦了吧?”
“就为了讨主子欢心,真不容易,比哄人还难。”
“现在养宠物那么奢侈了吗?”
“都能养一个人了吧?”
时渊序感觉自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越发觉得留在这男人身旁不是办法,却没想到被湛衾墨已经牢牢控在掌心。
很显然,看对方那一副云淡风轻又隐约带笑的模样。
他就知道是湛衾墨有意让他感到难堪。
随即,湛衾墨看着他的购物车列表笑道,“雪莲勋章,喜欢机甲战士,还是帝国联盟特战军队的成员,小东西,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去看看满足条件的有什么人?”
……时渊序的脚趾一蜷,脸庞心虚地撇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迟早被这男人扒得皮都不剩,时渊序心想这一次可就不是跳豆子海洋了,而是得原地掘地三尺逃跑了——
可这个时候,超市里突然一阵嘈杂。
帝国联盟负责协助监察司的人员突然纷纷进入了超市。门口降落一艘跃迁飞船。
监察司的制服以雪白为底,线条流畅,宛如冰雪雕琢般干净利落。半边披风自左肩垂落,暗纹隐约浮现,低调却不失庄重。肩膀上的勋章以精雕细琢的金属镶嵌其中,折射着冷冽的光辉。
在当今星际世界,不看制服,就算看到这勋章,普通人也要连忙避开。
“各位市民注意,监察司需要在十三区巡查,请各位市民配合调查,提供公民芯片卡检查出入境记录。”
那些还在沉浸在购物热潮里的人纷纷抬起头来,有的人甚至当场放下购物篮跑了。
“不,听说是黑市的什么拍卖品,直接到了我们区。”
“什么情况?普通人哪来的机会去什么黑市,一定是神庭的人故意找茬!”
“你别挤我,至于吗,不就是上面的人下来巡查!”
“至于吗?你知道他们每次见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开始罚个没完!我在乡下开的小卖部就是被他们查封的!这个时候不跑还什么时候跑!”
监察司的组长林德全此时也颐指气使道,“那个老头,你,过来一下,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汽油?这年头大家都开的是悬浮车,你拿这么多汽油干嘛?放火?”
“还有那个阿姨,市民不能在超市里购买违禁药品,你采购的这个保健品有效成分不超过4%,去年神庭电台不是才报道了吗,那个超市负责人过来一下,你们怎么搞的,诈骗公司的产品都能上架!”
“简直乱来了,市民可以在超市里进购大量枪械?你说这是玩具,那也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此时超市的员工连带着一些市民竟然站着一排被监察司的人数落,看起来有点滑稽却又有点可怜。
时渊序内心腹诽,每五年都有大量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参加“圣选”,成为光明神麾下的神职,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做“人上人”,能接近神明,掌握权力,同享殊荣。
看来有人便因此高人一等。
他慢慢回过视线,却发现那些监察司的人眼神停留到了他身上。
这个时候湛衾墨将他揽进了臂弯,神色忽而有些冷酷。
独独湛衾墨一人站在监察司的成员面前,其他市民却早已挪开了位置,躲得远远的,深怕招惹了这帮权贵。
时渊序此时胸口一滞。
如果这帮飞扬跋扈的监察司真的是冲着黑市的拍卖品来调查,那么他就正中靶心。
“这位先生,我们调查这个小动物的具体缘由不需要太详细,你只需要负责照办即可,把小动物交给我。”此时林德全走上了前。
湛衾墨慢条斯理,“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根据公民信息,你最近出入过斯堪国,我们具备调查你个人财产的资格。”林德全说,“黑市有违反‘九大星系公约’的拍卖品,我们需要逐一排查黑市有关的所有人和物。”
另一个监察司成员说道,“不说我们的权力如何,你们星球政府早已批准了执行权,任何普通公民都得无条件服从我们。”
而湛衾墨只是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甚至正眼都不想打量他们,“服从你们?也对,如今这个时代,打狗依旧看主人。”
寥寥几语,却如此尖锐刺耳。
“你!”
监察司的成员们愣住了,他们鲜少见到任何普通人直接反击他们。
但他们注视湛衾墨,才发现对方甚至不像一般人,穿着暗色的大衣,考究的内衬,而长发如水银流泻。那眉目更是沉冷。
对方谈吐间漫不经心,却举重若轻,张弛有度。
有那么一霎,他们甚至有几分错觉。
对方从头到尾表现出一种极为不正常的淡然。没有那披风,没有那白色制服,却更加像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这位先生,您究竟是……”有一名监察司成员自觉想看对方的身份证明。
湛衾墨觉得这件事无聊透顶,带上小绒球就要掉头离去。
“你站住!”林德全叫道,“你妨碍公务,就这么一走了之?”
事到如今他升职心切,干脆来个大的,把这个男人直接视作渎神,不知道能否冲一冲业绩。
监察司毕竟管天管地,无所顾忌,维持秩序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旁边吃瓜群众多了起来,不少人还后怕地嘀咕道。
“当年那起酒吧斗殴事件,来了几个监察司的人,老板不愿意接受调查,第二天老板人就不见了……”
“监察司一个人我们都惹不起……”
“神庭成员的一根手指,就是普通人一条性命。”
“先生,别跟他们较劲了,保命最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