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见几人将手伸进那个黑漆漆的大盒子后,一股黑气就从大盒子里涌出来,将人整个给包裹了起来。
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想到自己卧病在床的妈妈,和在外干着苦力的哥哥。
这是唯一翻盘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乔羽躺了下去,将手伸进了那个看起来就不吉利的黑色大盒子里。
“左安哥哥,范叔叔他们会有危险吗?”钟小霜仰着头问左安。
“你要相信他们。”左安伸手摸摸钟小霜的头。
【快去门口,那小子的家人来了。】圆球突然飞到左安的肩膀上,用小手拍了拍左安的脸。
【马上。】左安让谢必安几人随意,大步走向了门口。
“乔良你不要冲动,这个地方可邪气了。”赶回去通风报信的邻居陈刚,小声的劝着冷着脸的乔良。
乔良走到万界姻缘屋门口,抬头看向这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地方。
旁边排队取水的人,好奇的看着乔良和陈刚,心里都在猜想,这估计又是想来试试万界姻缘屋深浅的人。
最近这种人,他们看了一波又一波,除了范老大他们,就是二十多分钟前进去的那个小子,其他人连门头都摸不到。
乔良抬眼看着玻璃墙上贴的告示,心里咯噔了一下,乔羽不会冲着那100斤粮食进去的吧。
前两天那张他藏起来的宣传单,就有预兆了,自己为什么不警觉一些。
丧尸出现的末世,本来就够绝望了,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地方,会不会掀起另外一场灾难?
乔良抬起手来,便准备推门进去,此时大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简单白色的T恤的温和青年,朝乔良盈盈一笑。
“欢迎来到万界姻缘屋!”
诡异大礼包里
“这里就是和诡异签约的地方?”刘阿傍发觉自己出现在一个,一眼看不到边的特殊空间里,好奇的左看右眼。
“小声些,你都把它们吓到了。”马刹抬手指着远方挤挤挨挨,努力将自己藏起来的诡异圆球群。
“有嘛?难道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吓人了?”刘阿傍可不承认,他觉得自己和马刹那张马脸比起来,明明自己更有亲和力。
“嘘。”范无咎朝两人扔去一个眼神,两人立刻噤声,学着范无咎的模样,开始打量起这个奇怪的空间来。
后进来的乔羽,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朝范无咎几人飘了过去,怯怯的唤了一声。
“范老大。”
范无咎朝乔羽点点头,然后又转头去看对面那群诡异圆球。
他记得小安说过,他们需要从那群圆球里,挑一个圆球,进入属于它的世界,然后经过它的过往,再拿出诚意打动它,和它签订契约。
说起来,似乎挺简单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它们似乎一点都不想和他们签约,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范无咎他们正苦于,诡异圆球们躲得太远够不着的时候,诡异圆球们却觉得自己躲得太近了。
不,这个空间,就没有能让它们真正躲避的地方。
简直见了诡了!
前几天来了一个煞神,签约了一个跑得慢的倒霉蛋。
它们还在庆幸,结果今天就又来了,还一次性来了三个煞神!
就那三个身上冲天的煞气、诡气,还有那隐隐透露出来的一丝神性。
干什么呀!
那个把它们弄到这里来的神秘人,到底在干什么呀!
是准备将它们这些诡异,全送到这帮煞神嘴里?
让他们当成糖豆咔吧咔吧,嚼碎吞下肚吗?
早知道的,来这里是和这些煞神签约,它们还来干啥?
他们还需要它们帮助?
开什么玩笑!
就在一群诡异瑟瑟发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的时候,发现一个什么东西突然飞了过来。
速度好快!
直接往它们堆儿里飞了过来。
是那几个煞神?
一群诡异圆球顿时吓得一哄而散,慌不择路的朝自己,看好的方向冲了过去。
范无咎三人顿时眼睛一亮,整个身体就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在四散奔逃的诡异圆球中,极速的寻找自己最适合的诡异圆球。
范无咎左边的刘阿傍冲了出去,整个庞大的身体朝一个诡异圆球扑了过去。
那个被他选中的诡异圆球,在慌乱奔逃中,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刘阿傍整个扑进了怀里。
在刘阿傍的身体触摸到诡异圆球的瞬间,庞大的身体一下子就被诡异圆球吸了进去。
诡异圆球的表面,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飞鸟的黑影,下一瞬整个圆球就悬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范无咎右边的马刹也冲了出去,迅速的抓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诡异圆球,那个诡异圆球在吸入马刹之后,表面凸显出来的是一个猫科动物的黑影。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而范无咎还高度集中着自己的注意力,在到处乱窜的诡异圆球里,挑选适合自己的诡异圆球。
不知道怎么的。
一来到这个空间,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就好像他本身就不应该拥有肉体,灵魂才是他最强,最舒服的形态,鲜活的肉体束缚了他力量的发挥。
而现在,他需要选择签约的诡异,是能在现实生活中,解放他力量的存在。
他必须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保护好小安。
所以他不像刘阿傍和马刹那般急切,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很快,凭借在这个空间里,加强了数倍的视力,范无咎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个诡异圆球。
他脚下一发力,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冲了出去,大手一伸就将那个诡异圆球抓进了手里。
诡异圆球立刻将范无咎整个灵魂体,都吸进了进去,一圈一圈的莫名凸起出现在诡异圆球的表面。
三个煞神的气息一消失,原本还慌不择路的诡异圆球们,一下全停了下来。
有些因为停的太急了,刹不住车,和前面的诡异圆球滚做了一团。
而在它们庆祝自己没有被煞神选中的时候,它们完全忽略了这个空间中,还有一个灵魂体的存在。
被当成铅球扔进了诡异圆球群里面,冲散了诡异圆球的乔羽,见范老大几人都选中诡异圆球了。
他转头看着四周空无一球的状况,那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说好的,他被扔过来,就能直接砸中一个诡异圆球呢?
那球的速度也太快了,全跑完了!
他一个也没抓着!
该怎么办?
他不会停留在这一步,就被淘汰出局了吧。
乔羽心下一急,便努力划动着四肢,朝离他最近的一个诡异圆球追了过去。
可在他没有看到的角落,一个诡异圆球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他身上撞来。
就在他要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诡异圆球时,他只觉得自己左边腰侧,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了。
来不及叫痛,他便被吸进了诡异圆球中。
————
万界姻缘屋里
左安把乔良和他身边的陈刚,邀请进了万界姻缘屋。
一进万界姻缘屋,乔良就伸长了脖子,到处找自己的弟弟。
而陈刚则好奇的观察着四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让他一秒钟回到了末世前。
“哇,这里面是这样的。”陈刚小声嘟囔着,在外面他看这个万界姻缘屋,就是一片混沌,多看两眼他浑身都瘆得慌。
要不是因为和乔羽一家人,在末世里相互扶持,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他都不敢陪着乔良进来,可也是托了乔良的福,他才能进到这个神奇的万界姻缘屋里。
“我弟弟在哪里?”乔良快速的扫过了整个万界姻缘屋,却没有发现他的弟弟。
“跟我来。”左安微笑着带着乔良两人,走到了万界姻缘屋下方。
“我弟弟?”乔良顺着左安的手看了过去,就看到躺在沙发上,四个被黑雾包裹的身影。
乔良一眼就从四个身影里,找出了自己的弟弟。
那个最矮最瘦的身影!
末世发生的时候,乔羽才十三岁,正是最需要补充营养长身体的时候,结果末世三年里,吃饱都成问题,何谈吃好?
这就导致乔羽现在十六岁了,身高才一米六八,只比他十三岁的时候,长了八厘米。
本来给不了弟弟良好的生活环境,乔良就很遗憾了,现在弟弟却为了他们来参加这个什么实验。
乔良什么都顾不得了,整个人朝乔羽扑了过去。
普通老百姓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一个穿着破旧麻衣,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子,赤脚坐在田埂上,看着田里被烈日晒得奄奄一息的秧苗,狠狠的嚼着一根草根。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糙汉子将草根吐在田埂上。
抬眼去看头顶的烈日,一个月了,这贼老天一个月了,一滴雨都没下。
这是要把老百姓往死里逼呀!
“铁柱,快回家吧,有差役来征兵了,正往你家走呢!”一个干瘦的汉子,隔着一块田,大声的朝糙汉子喊话。
“征兵?”糙汉子心下一惊,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一天也来得太快了。
他一溜烟从田埂上爬起来,朝家里冲去。
他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征兵只能是他去。
他倒是不怕去当兵,他只是担心,自己当兵去了,家里的老弱妇孺该如何活下去。
林铁柱跑回自己家的时候,差役已经走了,但是手上的征兵贴,已经写上了林铁柱的名字。
板上钉钉,逃不掉的。
看到他回来,家中原本愁云惨淡的家人,强打起精神来。
“小叔回来了,午饭已经做好了,我马上去端出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就往厨房走去。
林铁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小叔,先歇歇吧。”懂事的大丫端来清水,递给自家小叔。
林铁柱伸手揉了揉大牙的脑袋,“二顺子还没回来?”
“顺子带着妹妹出去玩了,我去叫他。”大丫回了林铁柱一声,便快步出门,去找弟弟妹妹们了。
林铁柱抬脚往主屋走去,推开门就看到自家老娘,正抱着那征兵文书哭。
“娘。”林铁柱走过,半跪到老娘身边。
“我的儿呀。”林老娘循声,颤巍巍的伸出一只干瘦粗糙的手,摸索着去抚摸林铁柱的脸。
“娘,我在。”林铁柱尽量用自己没长胡子的脸,去蹭老娘的手,即使老娘的手粗糙的刮着脸生疼,他也觉得非常满足。
“我可怜的儿呀!”林老娘伸手抱住林铁柱的头,呜咽出声。
她的丈夫,死在战场上。
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的拉扯大两个儿子。
好不容易给大儿子娶了妻,生了子,日子越过越红火。
她就等着再帮小儿子,娶个媳妇,生两个乖孙儿。
她这辈子就知足了,等她死了到下面去,见到她那早死的丈夫。
她也能骄傲的跟他说,她把他们的孩子,好好的养大了,也顺利的延续了林家的香火。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五年前,外敌入侵,朝廷紧急征兵,她的大儿子被征走了。
一年后只送回了一套沾血的衣衫,和五两抚恤银。
她哭得眼睛都要吓瞎了,也唤不回死去的大儿子。
小儿子也因为多了寡嫂和三个侄子要照顾,而被相看的人家嫌弃。
眼看就过了,最好的成婚年龄。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几年还算风调雨顺,家里也有了些积蓄。
她原本准备今年就拿出全部家当,帮小儿子相看一个媳妇。
可今年春天天气就开始异常,到了种主粮的时节,秧苗栽下去后,就连着一个月没有下雨。
眼看着时节不好,小儿子便拒绝相看人家,想把积蓄留着,保证现在的一家人,能在灾年里好好的活下去。
可就这点奢望,都被这纸征兵令给打破了。
小儿子被征走了,这个家就只剩老弱妇孺了,平顺年都过得艰难,更何况是灾年,她们该怎么活呀!
“娘,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林铁柱的声音闷闷的。
他如何想离开,现在家里老娘半瞎,嫂子身子也算不得好,大丫才十二岁,二顺八岁,小丫头更小,才三岁。
这样的她们,离了他该怎么活?
林铁柱傍晚去了隔壁叔叔家,拜托叔叔一家照看一下家人,又去了村长家。
如此这般的一番操作下来,他才勉强放心去战场。
他一定会回来的!
林铁柱转身朝站在村口的,老娘、嫂子和三个侄子侄女挥手道别。
然后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和村里同样被强制征兵的男人们一起,踏上了一条未知路。
林铁柱和同村的狗蛋儿,一起做了逃兵。
这个世道已经彻底乱了,持续大半年的大旱,造成了粮食大量减产,朝廷征不上粮,还得掏银钱来赈灾。
能送到前线的粮草越发的少,林铁柱他们决定当逃兵的前一个月,整个军队就开始节衣缩食了。
再加上,这次他们打的不是外敌,而是一群因为遭了洪涝,流离失所的灾民联军。
他们越打越心寒,越打越心寒,再加上粮草补给的不足,让他们越发的坚定要逃走。
一个夜黑风高夜
他和狗蛋跟着其他人,一起逃了出来,刚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害怕被朝廷追捕,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子。
直到某一天在一个镇子上,探到一个消息。
整个大顷国,现在是战火四起,除了起义的灾民们,各地的藩王也出手了,现在到处都在打仗。
普通老百姓,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求生了。
“铁柱哥,朝廷乱了,我们可以偷偷回去了。”狗蛋儿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
为了顶替他那个瘸了腿的老爹,才上了这次的征兵名单。
在进入军队后,他就一直跟在林铁柱身后,他知道铁柱哥虽然长相凶恶,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在战场上,铁柱哥救了他好几次,这也让他越发坚定的跟着铁柱哥,哪怕是当逃兵。
“好,我们悄悄的走。”林铁柱伸手摸了摸狗蛋儿的头,准备回到躲藏的地方,带上自己的包袱就走。
结果一回去,就走不了了。
他们这一波六十多个逃兵里,有一个百夫长。
他也听到了镇上的消息,决定在这个乱世里搏一搏。
林铁柱和狗蛋儿被裹挟着,加入了这个初期只有六十多人的乱军里。
他们拿下了,那个还算富裕的小镇,借此机会敛财招兵。
三个月后
他们这个乱军一路招兵买马,竟然混成一股有着一万多兵马的小势力。
而林铁柱也从一个小小的步卒,混成一个管着三千人马的小将。
人生就是这般神奇。
处处是绝路,又处处是希望。
“来了?林将军正和军师学习呢。”刘哥一边说,一边让出了位置。
“那我等等再进去吧。”狗蛋儿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等军师出来了,再进去。
“进去吧,将军交代了,你来了随时都可以进去。”另外一边的王哥招呼他进去。
“嗯,我还是再等等吧。”狗蛋儿笑着回绝。
狗蛋儿非常有自知之明,这梦幻般的三个月,铁柱哥凭借自己的能力,坐上了将领一职。
而自己还是那般无用,不敢上阵杀敌,只能躲在铁柱哥身后。
所以他能做的事,就是尽量不给铁柱哥添麻烦。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林铁柱送军师出门。
“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林铁柱转身看到了缩在军帐旁边的狗蛋儿。
“我怕打扰到你。”狗蛋儿赶紧拎着食盒站起来,但是由于蹲太久了,站起来腿麻得站不住,直往旁边倒去。
“小心些。”林铁柱一个大跨步上前,将狗蛋儿扶住。
“以后来了,就直接进来,不要在外面等。”三月虽然是春天了,但早晚却是很寒凉的,狗蛋儿原本身体就算不得好,在外面待久了,生病了可怎么办。
林铁柱握住狗蛋儿的手,就发现他的双手冰凉,显然已经在军帐外待了不短的时间。
“嗯嗯。”狗蛋儿点头应承,“哥,我给你带了夜宵来。”
“好,我们一起进去吃。”林铁柱带着狗蛋儿进了军帐,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个守军帐的士兵一眼。
两个士兵只觉浑身一凉,立刻挺直了腰板。
现在林将军的威势,真是越来越重了,只是看他们一眼,似乎都能感觉到杀气。
看来,下一次这个小祖宗来,不管军帐里面在做什么,都得把人送进去,否则最后还是他们两个,吃挂落!
进了军帐后,狗蛋儿赶紧把食盒里的夜宵端出来。
或许是猜到了林铁柱夜晚也会有事,所以狗蛋儿带来的夜宵是肉饼子,冷了也不怕,放在火上烤烤就能吃。
林铁柱就看着狗蛋儿,拿出肉饼子后,忙前忙后的在火盆上烤饼子,不由的心下一暖。
他们村一起出来的男人们,在路上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两个。
后来好不容易到了军队,他们这些泥腿子就是被推着往前的炮灰。
实心眼儿的都死了,就自己小心谨慎,留着的大胡子和强壮的身板,也算唬人。
总算带着狗蛋儿,从那个吃人的战场上跑了出来,世道乱了,原本以为可以悄悄的回老家去。
却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乱军的将领,为了保住自己和狗蛋儿的小命。
他不得不开始学习,学认字、学兵法、学领兵调度……
太多的知识要学!
一个人的时候,可逞匹夫之勇,也可钻营小道。
可现在手下有三千的兵马,他的任何命令,都牵连着无数的性命。
所以他必须学习,任何能帮助他保住这群兄弟的知识,他都得学。
“哥,我们还能回家吗?”烤着肉饼的狗蛋儿,垂眼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
林铁柱伸手摸摸他的头,坚定的道,“我们一定可以回去。”
“真的吗?”狗蛋儿转头,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望着林铁柱。
“当然!”林铁柱垂了垂眸子。
他们一定会回家的!
“哦,对了,我让军师帮你我,重新取了一个名字,你听听好不好听!”林铁柱从木桌上拿起张纸,上面写了两个名字。
林铁柱伸手指着,纸上面右边的一个名字道,“这个是你的名字。”
“叫什么叫什么!”狗蛋儿又惊又喜。
“叫李平安!”林铁柱指着纸上的三个字,“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意思。”
“平安,李平安!”狗蛋儿嘴里念着这个名字,“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嗯嗯,好听,好好听,我以后就叫李平安了!”狗蛋儿喜不自胜。
他家很穷,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三,小时候身体不好,爹娘就给他取了狗蛋儿这个名字。
说是贱名好养活,这一叫就叫了十四年。
他没有大名,不,应该说有个叫李三的大名,只是用了爹的姓,加了一个排行。
美好的寓意是没有的,只是个好记的代号罢了。
可是现在他也有名字了————
李平安,在这个乱世里,能平平安安,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奢望。
真好呀!
“那哥,你的名字呢?你现在叫什么?”李平安满眼期待的望着林铁柱。
自从铁柱哥当上将领后,他就没再叫过他铁柱哥了。
因为他听到那些被招募的文人,偷偷的嘲笑林铁柱的名字,说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泥腿子的名字,一点将军的气势也没有。
他不愿意铁柱哥被嘲笑,所以他现在都叫他哥。
“林骁腾!”林铁柱指着另外一边的名字。
“林骁腾?什么意思?”李平安他不识字,这‘骁腾’两个字,又不像平安两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林铁柱将军师取这名字时,解释的出处背了出来。
李平安听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大概的意思是,将军骑战沙场,不可阻挡,又有勇武之势,能建功立业的意思。”林铁柱将军师给他解释的意思,全说给了李平安听。
李平安点点头,“很厉害。”
虽然他只明白了大概,但是军师给铁柱哥取的名字,一定是最好的。
哦,不对,现在他应该叫骁腾哥了。
“骁腾哥。”想到这里李平安就甜甜的喊了出来。
林骁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伸手摸摸李平安的头,“嗯,在呢!”
“骁腾哥!”
“在!”
“骁腾哥!”
“在!”
他希望李平安,能像他的名字一样,一辈子平平安安。
可是现实总不像祈愿来得那般美好——
李平安没有等来一辈子的平平安安。
林骁腾也没有势不可挡,建功立业!
两个月后
就在林骁腾他们所在的乱军,又扩张了一倍有余,势如破竹之时,终于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现在的朝廷,即使风雨飘摇,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为了对付他们这支在众多叛乱里,势力还算一般的乱军,他们直接出动了一位沙场老将,带了三万兵马来围剿他们。
按理说,就他们这个吼着有四万兵马,实际上全是乌合之众的乱军,根本不应该劳动朝廷来剿灭他们。
可是现在的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
太小的叛军赢了没有意义,太大的叛军不一定打的过。
于是林骁腾他们这支看起来外强中干的叛军,就被选中了。
正规军和乌合之众的碰撞,就如石头砸鸡蛋,轻而易举。
两军对峙,不过七日,乱军便被诱杀主将,整个主力军团被冲散,整个乱军兵败如山倒。
林骁腾骑马带着李平安,和二十几个亲兵,逃了出来,他们身后还有朝廷的追兵锲而不舍。
李平安紧紧的抱着林骁腾的腰,哪怕大腿内侧已经被奔跑的马匹磨出了血,他也紧紧咬着嘴唇,不喊一声疼。
他知道,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转头去看,还对他们紧追不舍的朝廷追兵,心里即害怕又不解。
其他人都在逃,为什么就追着他们不放?
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些追逐他们的人,拉起了弓弦。
李平安心下大骇,本想提醒骁腾哥,却想到他们现在在逃命,若自己大声呼喊,扰乱了骁腾哥的分寸,他们就真的再也逃不出去了。
于是李平安尽量的将自己瘦弱的身体,舒展开来,原本抱着骁腾的腰部的手,也往上移了些。
箭矢如同雨点一般,朝他们急切的打来。
“啊!”
“唔!”
护在林骁腾身后的亲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箭矢射下马。
李平安又惊又怕,却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噗!噗!噗!
利箭狠狠地扎进了皮肉里,李平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他的嘴角却扬了起来。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骁腾哥!
林骁腾骑着马一路狂奔,这次的溃败,让他真正的意识到,那些被读书人所垄断的知识有多么可怕。
他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不管再努力的学习,也赶不上那些正统出身,有着累世积业的大家世族。
原本他还怀揣建功立业的梦想,却在这次面对正规军的时候,被击得粉碎。
他学的那点皮毛,在真正的将军面前,不堪一击。
他现在只想带着李平安逃离这个地方,然后回到他们来时的那个小山村。
不论这个世界乱成什么样子,他们也再也不出来。
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泥腿子。
身边的亲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他的心越来越慌,他转头看去,发现那些追兵还是那般紧紧的跟着。
似乎不把他们全部杀死,誓不罢休一般。
为什么?
他不明白?
直到腰上原本还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一点点的松开。
林骁腾心下一惊,胯下的马似乎也惊了,它的前腿一崴,整个马身就往前跪倒了下去。
林骁腾反手抱住林平安,在马身上一借力,便朝地上滚了下去。
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被一巨石挡住,才最终停了下来。
林骁腾的脑子被摔的晕乎乎的,却知道现在不是昏过去的时候。
他挣扎去拉扯李平安,想带着他一起跑,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林骁腾只觉得浑身一凉,定眼看去,只见李平安那瘦弱的背脊上,扎了三根断掉了尾羽的利箭,鲜血已经浸湿了他的整个背部。
他活不成了!
林骁腾慌忙的伸手去将李平安翻过来,发现他紧紧的闭着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呼吸。
可是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嘴角还微微的扬起。
似乎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他是欢喜的。
“平安。”林骁腾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抱住李平安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带着平安回家。
做劳什子的将军,想什么美梦!
“回家,我带你回家。”李骁腾踉跄的爬起来,抱着李平安的身体,往前走去。
可是,他想回家了,他放弃了。
他身后的追兵,却不会放弃。
他们拉弓搭箭,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对着李骁腾的身体。
“将军,他已经失去斗志了,我们还要杀了他吗?”一个很粗犷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进了李骁腾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