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陷阱,在这里不可能有人愿意替他们上,最后他们如果想拖延时间,他跟穆云舒两人一定得有一个人上去才行。
穆云舒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路禾给拉住了。还不等路禾说些什么,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此刻有些僵持的局面。
“我去。”
他们身后刚刚本来被关上的门又被打开,穿着黑色T恤的高大少年走了过来,抬手指了一下路禾,重复了一句:“我代替他去,总可以吧。”
路禾盯着对方半晌没说话,而少年像是注意到了路禾的视线,朝他看过来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这种场合下白得有点晃眼。
脑海里本来还有很多问题,对方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跑来这里胡闹,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问题太多竟然都不知道先问那个。
对方的出现有种意外又并不意外,荒谬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凌焕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等看到路禾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眼神却亮得不行。后面还有一群地下拳馆的保镖也追了过来,看样子是没拦得住凌焕,让对方一路跑到了这里。
“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他虽然因为有人闯入对这些人的业务能力感到质疑,可见闯进来的小子脸上稚嫩看着像个愣头青,怎么也不会是条子那种身份。
他们几个紧张地跟老板道歉,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退下了。
“你刚刚说在场的人都可以,那我现在也是在场的人吧。”凌焕问道。
“我不同意。”路禾开口道,还看了凌焕一眼,跟想提醒他一样,“你应该还有别的方式……而且我不需要你出这个头。”
在原著里凌焕不知道是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又或者是看着对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觉得有趣,所以才亮出自己的身份,毕竟穆东欠的债,不管怎么利滚利,在凌家面前都是毛毛雨。
为什么凌焕什么都不说?
凌焕站在路禾面前,因为发育的很好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身材高大挺拔,一看就经常锻炼。他盯着路老师右眼下的小痣,嘴唇动了动,“而且路老师,这里可是校外啊,你偶尔也可以试试不把我当成需要你保护的学生……”
凌焕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信轻松的表情,让人有点摸不清楚他的底细。
“而且这就是我的方式。”凌焕虽然还有很多想问,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看到路老师没事才放了心。
这里离赌场不远隐隐能听到嘈杂的叫骂声,不过少年干净的声线就像是同那些声音分开了,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他耳中。
“这是凌焕的方式,不是凌家大少爷的方式。”凌焕对他说。
路禾没说话,总觉得凌焕有意把自己同那个身份切割开。
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在对方生活的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带来了诸多便利的身份,是那么轻易就能划清界限的?
他突然想到付确其实是知道凌焕和凌家的关系的,毕竟上次韩家宴会的时候他们也见过。不过对方此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揭穿对方身份的想法。
付确当然认出凌焕了,凌氏集团总裁唯一的儿子,来这种地方还想隐瞒身份主动上台跟人进行这种危险又充满黑幕的比赛。
不管凌焕在擂台上会不会重伤,这件事传出去都绝对轰动,经营这里的刘老板会遭殃,他既能把自己摘出去,又能平白看个热闹。刘老板这种人有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刘老板,既然这位小哥主动提出要上,干脆成人之美。”付确道。
刘老板说:“你要想去当然可以。”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冷笑一声,没把这小子当回事,无论如何都影响不了他的计划,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赢,看着细皮嫩肉的,身上这副块头也是在不见光的健身房练出来的,跟他们这边实打实自己打出来的肌肉可不一样。
很快就能教这小子做人,让他为擅闯这里付出代价。而且作为这家地下拳馆的经营者,他能暗箱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休息室,别说里面有人看着他们,就是外面也有人看着,想跑基本没门。不过现在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剩下的也要等第一场比赛打完才会有变量了。
在原著里警察过来查封这里,也是在第一场比赛途中。原著中应该也是穆云舒报的警。所以这场比赛不需要打完,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在路禾出神的时候,发现凌焕突然把衣服一掀,直接把那件黑色T恤给脱了,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还有腰腹的六块腹肌。
穆云舒冷冷道:“你干什么?”
凌焕把衣服挂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打架啊,你看别人打不都脱衣服。”
路禾看了凌焕一眼,对方身上的肌肉线条修长匀称,并不夸张,比起他刚刚路过的休息室看到的那些肌肉男还是有点单薄。
“你来之前有没有联系许秘书?”路禾问道。对方如果知道凌焕在这里可能早就要采取行动了,不会让凌焕胡来,他知道比起凌景生,那位秘书平日里经常处理凌焕在学校的事,也是真的关心凌焕。
“我自己跑出来的,他们应该知道我不见了,不过我没跟他们说我要去哪,现在手机也给搜走了,联系不上。”凌焕无所谓道。
路禾听到这个答案,只能说不出所料。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路禾问道。
“路老师你走之前看了穆云舒的学生资料吧,我后面就顺着地址找过来了。”凌焕故意省略了他是从凌家跑出来的话。
“发现不是具体地址就在附近随便溜达……后面就看到你跟他,从一家面馆出来。”凌焕说到这里扫了穆云舒一眼。
“穆云舒,下次你的事可别牵扯别人。”
穆云舒听了他的话也没生气,也不看凌焕,语气冷静道:“我下次会做的小心点。”
“你们两个。”路禾看着穆云舒说,“你还想有下一次?”
穆云舒听他这么说没反驳,只是转移话题说起了一会凌焕的对手,“等等上来的会是一个叫彭安的人,实力不差,但是他的右腿之前受过伤,所以待遇也跟着下滑,现在只能算三流。”
见路老师看着自己,穆云舒又多解释了一句,“赌鬼想赢就会尽可能的收集信息,不过这些可能都是迷惑人的表面。”
路禾听到这里皱着眉,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地下赌场,也将会是第一次看到擂台上的打斗,他不想让凌焕上去,哪怕危险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想去挑战。
门口已经有人叫他们出去,路禾皱眉道:“不是还有五分钟?”
“老板说要提前。”
路禾觉得这种提前绝对不比寻常,凌焕却一点都不在意,站在路禾身边对他说:“路老师,我知道你担心我,那就一直担心下去吧。”
说完凌焕还笑了两声,他好像没看到路禾脸上那种说不出话的表情,继续道:“路老师只要一直想着希望我平安,希望我不会有事,说不定我真的会平平安安地下来,毕竟人的意念是很强的。”
路禾心里的担忧没有因此少一点,他不懂凌焕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走在路禾前面一点的凌焕突然说了句:“路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还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不过这是我唯一能为老师你做的。”就是在路老师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是凌焕唯一能做到的选择。
是凌焕,不是凌少爷。他总要提前适应一下不是大少爷的生活。如果说想得到什么,就得失去什么,而路老师就是他不想失去和放弃的那个。
凌家的权势和地位,都不是他的,而他身上流的每一滴血,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脑海里的每个想法,都能跟路老师有关。
他不是以学生的身份站在上面的,就算只有一会,也请路老师把他当成跟他地位同等的男人来看吧。
他是想保护路老师才来这里的,如果不站出来,前面做的不都没有意义了?
穆云舒盯着凌焕看了两眼,注意到他的视线,凌焕朝他看过来,瞬间变了个脸色,张口道:“看什么看啊。”
“你别在上面死了或者残了,我不想让路老师留下心理阴影。”穆云舒淡淡道,不过这话还是挖苦的意味居多。
“不劳你这个好学生费心,还好学生,好学生来什么这种地方。”
路禾打断凌焕:“你只要尽量拖着时间不要让自己受伤就行了。”
因为这场比赛中途就会被强制叫停。
在即将上场的时候,路禾抓了一下凌焕的手,发现对方手心有点汗,觉得有就如猜测的那样,凌焕心里并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稳操胜券。
凌焕把手抽回去道:“谁大夏天手心不出汗啊。”
他说完还趁机搂主了路禾的脖子,本来路禾有点排斥这个动作,不过见对方等等就要上台,也没出声制止。
穆云舒盯着他们两个,在凌焕走上擂台后,握住了路禾的手,然后看着擂台。
路禾觉得对方可能是因为比赛要开始了所以有些紧张,可能也在担忧凌焕的安危,想到之前穆云舒主动在凌焕面前讲起一会比赛对手的弱点,心里觉得穆云舒对凌焕可能也不全是厌恶。
会不会凌焕和穆云舒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摆脱原著中的那种预示——作为原著中的两位主角最终会走到一起。
穆云舒抓着路老师的手,视线盯着台上的两个人。
心想凌焕最好不要有事,如果他有什么事,路老师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穆云舒发现路老师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 情绪看上去也不太对劲。
“路老师,你很在意让凌焕上场的事?”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避讳的,路禾点点头, 看着凌焕的背影,“虽然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我作为老师没有阻止他, 不管有没有事, 我都要负全部责任。”
穆云舒盯着他的侧脸, 从他脸上看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出来。就听到对方继续道:“在凌焕上台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不称职了。”
听他这么说, 穆云舒心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问,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欢呼,比赛已经开始了。刚想问出的话,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旁边不断有走动的人,突然有个光头男人撞了一下路禾的胳膊,还先叫嚷出声:“你们几个不知道站边上一点, 站这挡路?没把你这细胳膊细腿撞翻算你运气好!”
等注意到路禾的模样后,他多看了两眼,眼神也有点变了,语气带着几分调笑:“以前没见过你啊, 谁带你来的,这种低级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要不要哥带你看点更好玩的……啊!”
他话还没说完, 头就被一根棍子直接从旁边重重砸了一下,让他有点眼冒金星。
穆云舒握着棍子的手上还有青筋,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我x你的小兔崽子, 敢打老子,信不信我今天在这里把你的手脚弄断,让你爬着出去!”很快他也注意到了穆云舒的模样,狞笑着说:“毛都没长齐的小鬼,知不知道这里谁的地盘?”
就在他们这边起冲突的时候,路禾听到正在观看比赛的人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台上的少年被人一拳砸中面门,不过对方显然也很娴熟地用拳套挡住了,因此后退了几步。
凌焕竟然还敢分神看他们这边的情况,两人短暂对视了一下,路禾就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别去看。
希望对方领悟他的意思,别被他们的事分心。
他对着刚刚那个冲他们骂骂咧咧的男人道:“你恐怕办不到。”
“什么意思?”那个光头男人瞪着他。
“因为刘老板的条件,如果上面那个少年赢了的话,会让我们全须全尾毫发无伤地离开,所以你想把手脚弄断,也得先看看你们老板的意思。”路禾道。
那个男人往旁边淬了一口,没把他的当回事,斜眼看着眼台上被打的节节败退的人,不屑道:“他能赢?输掉早晚的事,再过个两分钟,你们就得认清现实!”
不过也因为有这个条件在,对方还真的不敢立刻对他们做什么,路禾继续盯着台上交错的人影,感觉时间有点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
他知道凌焕上过拳击课,而且也有这方面的基础,可比起他的对手还是缺少的经验。
而且他知道凌焕并不如他之前表现的那么轻松,虽然直到上台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就好像是想用这种状态来安抚他一样。
对方身上每挨一下,都会让他心里的罪恶感加重一分。
凌焕侧头躲过对方一拳,虽然身上挨了几下但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头部,并没有被攻击到。
他是没有底,但一点不妨碍他站在这里。
路老师还在看着他。
突然凌焕注意到对方的攻击姿势,等防守过后他开始反击,想到了之前听穆云舒说过的,对方右腿之前受过伤,会影响行动。
因为受过伤会导致下盘不稳,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可能会下意识选择避免让右腿承重,选择往相反的一侧躲避。
凌焕这么想的时候很快确定好进攻思路,却发现对手突然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
他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拳风已经到了面前,扑了他一脸。
他极限用一个不那么好受力的姿势卸了一下那一拳的力道,可还是打在了侧脸上,让他摔在了地上。
对方右腿根本没受伤。
“他弃权,马上停下!”路禾抓着栏杆,对着旁边的裁判员道。
“弃权就表示认输了。”
路禾说的毫不犹豫:“我们输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看着台上,还不等他开口就见倒在地上的少年站了起来,又朝着对方的人冲了过去。
“……不会输!”
凌焕的眼神突然就变了,速度更快,颇有种不怕死的架势,招式也比之前更凶。就好像之前挨得那几下,完全没有给对方造成影响。
路禾的眉头却因为对方的动作皱得更紧,他根本不想看凌焕那么拼……
不过他没能阻止凌焕为他们站在擂台上,此时此刻想这些,难道不伪善?
凌焕现在已经没工夫思考任何事情,眼里只有怎么打倒眼前的人,以及怎么把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东西不管是凌家,还有他心里所有的疑问,就跟这场比赛每一次挥拳一样,都砸烂。
就好像想借这个比赛壮壮胆好让他能去问一些,他想问却不敢去问的事。
等到凌焕找到机会一拳砸中对手的面门,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赢了胜利,路禾才听到了门口传来的一阵骚动。
不少人听到动静急忙往外面跑,却被冲进来的人给制住了。
路禾立刻来到了凌焕面前,看他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身上有不少淤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某种想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对对方抱住了,滚烫的脖子就这么挂在他的肩膀上。
路禾刚想把人推开,就听到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路老师身上好痛啊。”
刚想推开对方的手一顿,干脆就由着他了,但是手垂落在身侧,一点都没有回抱对方的意思。
“……但是我赢了。”
路禾嗯了一声,说道:“不过一边脸肿了。”
凌焕脸色立刻一变,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吸了口气,面色难看:“该不会是破相了,我要破相了路老师你得负责。”
看着凌焕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路禾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等凌焕问出那句话后更加强烈了。
“路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在你让我拿走的那本书里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路老师你写给喜欢的人的?”凌焕语气如常,笑着说,“路老师,你不厚道啊,有喜欢的人了还藏着一点没让人知道。”
“没有藏着,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凌焕的脸色突然一变:“那就是有了。”
他本来还想问为什么字迹会不一样,刚刚就因为情绪太激动动作牵动了伤口猛地吸了口气。穆云舒也作为报案人去跟警方解释了情况,回来看到他们后皱了皱眉。
“我们现在出去,这里很快就会被查封。”他看都不看周围那些慌乱的人,以及想跑还没来得及跑的人,“这里的老板被逮捕了,不过那个姓付的人跑了。”
说明对方的消息更灵通,而且对方也没参与这家地下拳馆的经营和管理,咬死自己的误入的客人,就算抓了也拿他没辙,更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针对那个不速之客,他只是讨厌对方看路老师的眼神跟说话的态度,很刺耳,很碍眼。
突然那个被凌焕打倒的人从擂台上爬起来后没直接选择逃跑,而是阴恻恻地朝着凌焕冲了过来,路禾下意识把凌焕拉了一把,自己肩膀上就挨了一下,跟要断了一样。
凌焕直接一脚把人踹翻,对方很快被冲过来的警察给制住了。
“路老师!”穆云舒走过来盯着路禾的手臂,扶住了对方。
凌焕看到后咬咬牙还想再给那人两脚,刚刚一脚跟不解气一样,不过被人拉住了。
等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接到了通知作为学校负责人赶过来的纪明川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路禾在中间,一边扶着凌焕,另一边是扶着他的穆云舒。三个人看起来状态都不太好,也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因为提前得知情况,所以纪明川没浪费时间多问,直接开始嘲讽:“一个个都长本事了!”
他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盯着凌焕,“刚开始接到通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后谁再敢说克兰霍顿师生关系不好,就把你们几个例子念给他们听,看你们是怎么不要命的,怎么逞英雄的,怎么天真的!”
纪明川注意到路禾的走路动作不对,像是下意识牵动某个部位一样,语气一变:“你受伤了?先去医院。”
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紧张,很快又收敛了刚刚的情绪,低声道:“不想变成残疾人,就赶快做检查,不要把问题越拖越严重。”
路禾心想,纪明川真的很会唬人。
凌家的人来了,不过路禾没看到许秘书,取而代之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对方直接来到了凌焕面前,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
跟纪明川表明来意后就要把凌焕带走。“我们按照凌总的吩咐,把少爷带到私人医院做全身检查。”
“我不去。”凌焕皱眉道。
就在他说完,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的车窗突然摇了下来,露出了凌景生面无表情的脸,他看着凌焕道:“你看看你一天天给我惹出的事,去不去还由不得你。”
旁边的男人也冷冰冰说:“凌总也是为了你好。”
凌景生的脸色因为怒意有些泛红,“过去你再怎么胡闹,我都忍了,这次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身为凌家人,你站在擂台上跟斗兽犬一样供人围观取乐!你还有脸了,我的脸都要给你丢光了!”
凌焕跟他对视,冷呵了一声:“刚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凌景生又看向纪明川,“纪主任,我的儿子自然由我带回去管教。”
凌焕离开之前还在路禾耳边小声说了句:“路老师……等我来找你。”
第122章 留下的理由(一更)
路禾坐在一张病床旁边, 之前穿着的上衣已经被脱下来放在边上,肩膀处连接手臂位置的淤青看着有些吓人。
“都已经上完药了,纪主任你也不需要一副跟要吃了我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了。”路禾感觉到上了药的地方冰凉凉的, 虽然是夏天,可傍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冷。
刚刚上了药的护士已经离开了, 医生也不在。
这里不是医院的病房, 而是会诊室后面用隔帘隔出来的一个小间, 旁边是一扇打开的窗户, 纪明川就站在床和隔帘之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路禾身上很白, 在诊室的灯光下带着像月光一样皎洁的冷白色。身材看上去很单薄, 但作为男人的身体骨架摆在这,肩宽腰窄,胸口和腰腹都能看出淡淡的起伏轮廓。
等看到对方胸口微微突出的两点,他默不作声地把视线收了回来,眸色深了几分,就像是吸纳了窗外弥漫的黑暗一般。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看着一个男人的身体,跟中了蛊一样没移开眼睛。
纪明川冷冷道:“你倒是乐观, 如果是裸拳挨了那一下,你就不是擦个药那么简单了。”
在拳击比赛中,裸拳接触面积小痛感更强,相当于一种击穿效果, 而戴上拳套后就类似于钝器击打,只要不是打到头部带来剧烈震荡, 一般来说带着拳套造成的伤害不如裸拳来的直接。
路禾没发现他眼神不对,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道:“我刚刚是以为我的手臂要断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没什么事……”纪明川冷笑一声,抬手就拿了个东西朝着路禾扔过去, “把衣服穿好。”
路禾的头被一件衣服盖上了,看不清东西,手刚想把衣服拿下来,就听到了有人走近,对方把衣服扯下去的时候,路禾刚好对上了纪明川的眼睛。
这个角度,诊室的灯光刚好在他身后,让他的脸好像都落入了阴影里,镜片也不像往日那样折射着四周的冷光,让人觉得刺眼地不敢对视,而是透明到能直视对方的眼睛,连眼睫都根根分明。
路禾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镜片只是镜片而已,阻隔不了任何东西。
“你手伤了不方便,我给你拿着一边,快穿。”纪明川的声音很干脆,好像又变成了往日那副被学生恨得牙痒痒的样子。
路禾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至于原身柜子里那几件颜色老气的格子衬衫,早就被商应欢给扔了,还找人送来了几套新的,不过他一直没穿就对了。
商应欢一直没觉得扔了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当时还为把那几件看着碍眼的衣服扔了有些沾沾自喜,一副你还应该谢谢我的表情。
“凌焕去的那家医院在哪里?”路禾问。
纪明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冷笑道:“私人医院的保密性好,外人没有许可也进不去,恕我直言,凌景生不会让任何人去看他。”
“我只是想问问,人应该不容易跑出来吧。”路禾不确定道,他还想着凌焕说会来找他的事。
哪有放假了还想往他面前凑的,他不是自恋,只是有点敏锐地感到了不太对劲。
“他闹出这档子事,凌家肯定会把他看死了,怎么,你还心疼上了?”
路禾也不知道纪明川怎么说话又变得夹枪带棒的,平静道:“我为什么要心疼?”
凌家看着凌焕让对方好好养伤,他高兴还来不及,就怕对方伤没好全又到处折腾。
“而且那家医院的安保工作,不用你操心。”纪明川在他旁边道,“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来,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问问你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跑到那种地方去的,到底应不应该。”
路禾把衬衫扣子扣上,虽然一只手不好扣但也不是不能操作,他总不能指望纪明川会帮他扣。
现在纪明川刚好在这里,也没有别人,路禾对纪明川道:“你之前说过让我不要再当一号宿舍楼的监舍……”
纪明川也不知道路禾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见对方似乎真的是有这个打算,心里浮现出一种对方终于想通了的欣慰感。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我提出这个建议……并不全是出于私心。”
路禾反而愣了一下,问他:“你还有私心?”
纪明川:……
他沉默了片刻,甚至看见了路禾眼里的好奇,心里有点又气又好笑,把那点像是随时会把拆穿秘密的慌乱都给压下去了。
“别用那么意外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人,是人就有私心,还是说在你看来,我已经脱离人的范畴了?”
纪明川又看向路禾道:“总之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有任何希望你过得不好的想法。”
“我会辞掉监舍跟老师的工作,然后……”
纪明川打断了他,眉头皱紧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他道:“你什么意思?”
路禾没想到纪明川的反应那么大,不过对方毕竟是成年人不过用了两秒就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他让路禾觉得有点瘆得慌。
他说:“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诊室门口站着一个少年,他站在桌子旁,前面就是那道被拉上的天蓝色隔帘,而男人清润的嗓音清晰无比地从里面传了出来。能被风吹动的隔帘不比白墙,基本没有任何隔音的效果。
对方声音语气一如既往,似乎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穆云舒刚刚去警察局做了笔录,然后立刻赶了过来,等听到这句话后立刻顿住了,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路老师……不想要他们了。
纪明川听见自己吸了口气,问道:“理由。”
路禾没回答,反而反问他:“那你呢,纪主任,你希望我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他想到了上次他通过考核期时,纪明川对他说的话。这两个多月里,他跟纪明川的关系没有刚开始那么剑拔弩张,已经变了太多了,而唯一不变的一点是——对方依旧认为他不适合克兰霍顿。
觉得他不适合这里,但是依旧想让他留下的理由呢。
纪明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没有立刻开口,他知道路禾是通过反问他来拒绝正面回答,不过他不想戳穿他的心思,也不想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