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蟒刚恢复几分清醒,一呼吸,差点又厥过去。
她勉强支起身体,眼睛已经被糊得睁不开,一张嘴,那些恶臭的黑泥就直往里掉。
比起正大光明地对战,这种恶心的歪门邪路更让绿蟒愤怒。
她甩动身体,想把身上的黑泥甩掉,但这些黑泥就跟生了根一样,掉出去的少之又少,反而随着动作在她身上涂得更加均匀。
“嘶…呕!”
绿蟒想张口骂雪鸟,结果忘记自己嘴里还有黑泥,一张嘴那些黑泥就直往她喉咙里淌,又臭又黏,弄得她本能地反胃呕吐。
吐过以后,黑泥少了许多,但臭味仍在。
绿蟒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她张不开眼,就靠感知朝陶秋冲过去。
不顾身体的疼痛,她明知失去视野能咬到陶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可还是像没了理智一般,疯狂地立起身体扑跃撕咬。
陶秋在空中灵活地闪躲,绿蟒找不到他,在无力跃起后,就不断甩动尾巴,卷起阵阵泥石,有时还会撞到周围的山壁上。
陶秋趁着绿蟒发狂,悄悄飞到旁边,举起一块大石头,直接从空中砸了下去。
这块石头瞄准了绿蟒的脑袋,但绿蟒毕竟还是拥有强大实力的变异怪物,且经验丰富,即便看不见,还是跟随本能歪了一下脑袋。
蛇头幸免于难,蛇身就没那么幸运了,石头砸下去,虽然没有刮落多少鳞片,但却是实打实的疼痛。
绿蟒嘶吼一声,身体一阵扭动,试图缓解这份痛楚。
可陶秋不打算给她机会,又一次举起了石头。
不过这次绿蟒有了防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再继续胡乱攻击,而是摆动头部感受陶秋所在的方向。
石头落下,撕开空气,绿蟒敏锐地往后一缩,避免了被再次砸中。
这回不成,陶秋继续搬石头。
绿蟒体型巨大,谷口又比较狭窄,能容她活动的空间少之又少,她再躲也总有失误的时候,陶秋砸到的次数远超过她躲开的次数。
有些石头圆滑,被砸到是钝痛,有些石头带有尖角,被砸到还会刮落鳞片,带去双倍痛苦。
绿蟒之前就消耗了太多力气,此时又数添新伤,逐渐不敌,便快速往后退去想要逃跑。
陶秋抱着石头,奋起直追。
谷口的矮山上,一道盘踞在草丛中的细小绿影聚势待发。
眼见绿蟒即将离开山谷,陶秋也追了上来。
在陶秋进入它的攻击范围以后,绿影猛地一弹飞跃而起,目标正是陶秋的脖子。
“啾!!!”
——爸爸小心!!!
雏鸟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在听见崽子声音的那一刻,陶秋的余光也瞟到了那抹绿影。
作为废土一霸,当初能从一群变异怪物手里抢走果子,陶秋的反应力自然不会弱。
意识到被偷袭后,他的脑子还没下达命令,手已经下意识松开石头,抬臂一把攥住刚飞到身前的小家伙。
“啾?”
——蛇?
看着手里快扭成麻花的小辣条,陶秋挑了挑眉。
“嘶!”小蛇被抓住后也没放弃攻击,张开小嘴,一道毒液呲一声就喷向陶秋的眼睛。
陶秋扭头躲开,反手捏住它的脑袋,这下它别说咬人了,连舌头都吐不出来。
小蛇更加用力地挣扎,蛇身缠上陶秋的手腕,企图通过勒疼他让他放手。
但说实话,它这点力气,对陶秋来说只比挠痒痒强上一点点。
“啾!”
——爸爸!
崽子们的声音再次传来。
陶秋回头,发现崽子们已经跑出山洞,爬上山洞的那座山,正连奔带半飞地朝他这边过来。
二崽跑在最前面,方才那一声也是她喊的。
陶秋连忙道:“别再上前了,就在那里等我。”
崽子们闻言连忙停下,二崽没站稳,摔了个大马趴,拿肚子当的刹车。
“啾……”
二崽差点疼哭了,不过想想现在的情形,她又硬憋了回去,乖乖地任由哥哥妹妹把自己扶起来。
陶秋见状心疼得要命,可此刻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转过身去,在陶秋的下方,原本要逃命的绿蟒不知何时停下了,还留在山谷内。
此时绿蟒正顶着刺痛用力睁开被黑泥糊住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陶秋,以及他手里那条小蛇。
陶秋伸出手,将小蛇展示给绿蟒看,用肯定的语气道:“啾啾,啾啾。”
——看颜色,是你家孩子吧。
绿蟒身体绷紧,却并未发起进攻,反而连声音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嘶。”
——别伤害她。
陶秋举起小蛇左右瞧了瞧,小蛇正以一种愤怒又畏惧的眼神看着他。
“啾啾,啾啾?”
——她刚才想咬我,你还生了条带毒的蛇?
陶秋清楚绿蟒是无毒的蛇,不然刚才她早就用毒攻击自己了,不过没想到她的后代居然变异成了毒蛇,难不成是雄蛇那边的基因?
绿蟒没有回答,或许是在思考该怎么把孩子从陶秋那里要回来。
这条小蛇真的很小,跟陶秋食指差不多粗细,也不知道出壳多久了,单从体型来说,完全看不出是绿蟒的崽。
方才的偷袭和挣扎,似乎用完了小蛇的气力,现在她都快缠不住陶秋的手腕要掉下去了,更别说绞紧。
而且小蛇鳞片的颜色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淡,跟绿蟒健康的鲜绿色形成明显的对比。
这不由得让陶秋想起当初刚出壳不久的三崽,那会儿她也是这样,绒毛凌乱枯燥,站在哥哥姐姐身边,谁都能看出她弱小体虚。
“啾啾,啾啾啾?”
——她看起来状态可不太好,你想抢我种的果实是为了她?
陶秋本以为绿蟒今天来这一遭是为了她自己,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偷了番茄以后,绿蟒没有立即过来抢,而是等了几天,估计就是在看果实有没有效果吧。
自己的软肋在陶秋手里,绿蟒完全处于被动,即便想发疯同归于尽,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承不承受得住后果。
绿蟒没有思考太久,很快就做出了抉择。
她软下身体,主动摆出臣服的姿态。
“嘶……嘶……”
——你可以杀我,但请留她一命。
几秒后,绿蟒又补了一句。
——求求你。
在被陶秋打的遍体鳞伤时,绿蟒依旧竭力反抗,即便自觉不敌,想的也是逃走,之后再来,并没有露出一点怯懦,更没有出声讨饶。
但现在,为了孩子,她愿意放弃骄傲和自尊,向同为变异怪物的陶秋俯身乞求。
对于一个性格强势的变异怪物来说,求饶这种行为,可比被杀死要屈辱百倍。
陶秋没有立即回应,现场一片寂静,绿蟒只听得见掠过的风声还有自己心脏在怦怦乱跳。
她在等着一场审判。
沉默,依旧是沉默。
良久后,还是绿蟒自己先动了。
她游到石壁边,将脑袋对准了锋利的石头棱角,仰头看向陶秋时,眼神已然表露出必死的决心。
“嘶……嘶……嘶……”
——她是我最后一个活下来的孩子,来抢东西是我的错,你恨我的话我马上就去死,只希望你能发发好心放她离开。
陶秋已经放开了小蛇的脑袋,原本奄奄一息的小蛇,在听见绿蟒的话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嘶!嘶!”
——妈妈!妈妈!
小蛇声音凄厉,听得绿蟒心如刀割,金色的眼眸浮现出湿意。
尽管陶秋还是没有回答,但有时候沉默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绿蟒明白,所以她没有迟疑,猛地扬起脑袋,朝着石尖冲去!
“啾!”
——不想她死就停下!
绿蟒在行动的同时,也一直注意着陶秋那边,但陶秋出声的那一秒,她的自杀已经进行到一半。
来不及思考陶秋这句话更多的含义,绿蟒只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孩子也要死,是以尽管艰难,她还是在彻底砸向石尖前,强行扭转了身体。
石尖刮烂鳞片刺进血肉,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
绿蟒知道自己其它地方鳞片坚硬,想要一击必死,就只能对脆弱的咽喉下手。
她扑向石尖是用了大力气的,现在想要避开致命处自然没那么容易。
最后石尖没有捅穿她的喉咙,但还是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鳞片被撞得乱飞,鲜血淌过她的身体,流了满地。
“嘶!嘶!”
——呜呜妈妈!妈妈!
小蛇的哭喊声就没停过,绿蟒虚弱地趴在地上,用力转过身体,好让自己能看见头顶的情况。
陶秋还是捏着小蛇,神情淡漠,垂眸看向她时,苍绿色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月光落在他雪白的长发和巨大羽翅上,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像是审判世间罪恶的天神,有情到了至极就是无情,平等地漠视红尘中的万物生灵。
绿蟒没有“神”这种概念,可当她目睹陶秋迎着月光落到地上,轻柔地将小蛇放回她身边,低声对她说了句“稍等”后,她忽然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至此以后,雪鸟在她眼里,就是跟其它变异怪物完全不同的存在了。
“嘶……”
——妈妈……
陶秋一放手,小蛇就迫不及待游向绿蟒,半点不在意她身上的脏污和狰狞的伤口,蹭了蹭她后又反应过来怕弄疼她,只能害怕又无措地在她面前打转。
“嘶……嘶……”
——不要死……妈妈不要死……
绿蟒此时没力气动弹,但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些伤看着严重,但并不足以要她性命,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好。
“嘶。”
——乖乖别哭。
绿蟒柔声哄着小蛇。
“嘶……”
——呜呜妈妈……
小蛇盘成一团,紧紧贴着绿蟒的身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汲取一点安全感。
绿蟒看着瘦弱的小蛇,眼眸里满是心疼。
她不知道小蛇跟过来了,更不知道小蛇会去偷袭雪鸟。
绿蟒不敢想象,要是小蛇跟着自己过来时落后几步被其它变异怪物抓到,又或者方才雪鸟选择用杀死小蛇来报复自己……
这会比千刀万剐还让她痛苦。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孩子,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一个,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尽办法让她活下去。
稍微恢复些力气的绿蟒拖动尾巴,将小蛇圈进保护圈,连一点寒风都不想让她吹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靠近,黑影落到了绿蟒和小蛇身上。
绿蟒抬起眼眸,是雪鸟回来了。
陶秋将一篮子番茄放到绿蟒身边,语气平静地进行了一番啾言啾语。
——这些果实先给你,你拿猎物来还,如果你还需要更多,之后我们再详细谈谈怎么交换,至于今晚发生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愿意守口如瓶。
绿蟒很是惊讶,她本以为雪鸟放过她和小蛇就已经够仁慈的了,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将这么重要的果实给她,而且还一给就给这么多。
她看了看篮子里的红果子,又看了看陶秋,最后真诚地嘶了一声。
——谢谢你,雪鸟。
陶秋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感谢,毕竟绿蟒才是在这次对战中落败的那一方,即便他不跟她做交换,她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交代完,陶秋不准备多留,也假装没有看见小蛇凶巴巴的目光,转身就朝谷内走去。
他刚把崽子们送回山洞,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呢。
陶秋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后面的绿蟒又嘶了一句。
——你的三只鸟崽很健康,也很可爱。
绿蟒之前虽然派过蛇来打探情况和偷番茄,但陶秋把鸟崽崽们藏得很好,所以绿蟒也是不知道他已经有崽了的。
直到听见那声稚嫩的鸟鸣,直到小鸟崽的身影出现在山上。
绿蟒忽然就明白了,雪鸟之所以放过她,还愿意给她果实,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陶秋闻言,转头看着绿蟒,微笑着回应。
——谢谢夸奖,他们的确很可爱。
“啾!啾!”
崽子们站在山洞口,看见陶秋回来,顾不得前面就是陡坡, 喊着爸爸就齐齐冲了过去。
连一向冷静的大崽此时也成了小哭包,抽抽搭搭地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陶秋一把搂住扑过来的崽子们,低头挨个吧唧吧唧亲个不停,“宝贝儿们别怕, 爸爸回来了。”
“啾啾……啾啾……”
——爸爸……呜呜呜爸爸……
终于不用再压抑情绪,崽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他们亲眼看见绿蟒疯狂攻击的恐怖,尘土沙石乱飞,连山石都被撞裂。
都不敢想, 万一蛇尾巴抽到爸爸,会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当发现爸爸被偷袭的时候, 崽子们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咚咚乱跳的心脏像是要飞出喉咙。
提醒爸爸的那声尖叫完全就是本能行为, 他们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故事里的打架听了让他们兴奋激动跃跃欲试,可当看见现实以命相搏的对战后,他们只觉得恐惧和后怕。
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可现实里痛是真的痛, 血是真的血,命没了就真的没了。
这次爸爸是赢了, 那以后呢?也会每次都赢吗?
即便赢了, 也会受伤,也会很痛很痛啊。
鸟崽崽们眼泪哗哗,担忧害怕和悲伤一起袭来,缩在陶秋怀里哭得直发抖。
陶秋知道崽子们需要发泄,就没有再强行安慰, 而是抱着他们回山洞,躺进他们最熟悉的鸟窝里,等着他们慢慢平复心情。
在此期间,陶秋一直轻柔地抚摸三只鸟崽崽,尽自己全力,为他们打造出充满温暖与安全感的环境。
崽子们这次是真的被吓狠了,陶秋估摸着他们大概哭了快一个小时,又缩在他怀里平复半个小时,小脑瓜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
“啾……”
——爸爸。
二崽声音都是哑的,她爬起来,将脑袋埋进陶秋的肩窝,依恋地蹭了蹭。
陶秋拍拍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现在说再多都没用,只需要让崽子们清楚他在这里就好。
大崽和三崽也各自蹭着陶秋的手心,想要染上爸爸的气味,也想要爸爸染上他们的。
陶秋就像个大布娃娃,安安静静地任由崽子们抱抱蹭蹭,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会惊到此时正是脆弱的他们。
等把自己浑身上下都蹭满爸爸的气味后,崽子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在陶秋腿上摊成了一团团毛绒绒的大饼。
陶秋用指腹按摩着他们的小肚子,尤其是二崽的,因为她不久前才摔了一跤。
他检查过了,因为毛厚实,内里没有受伤,但是绒毛擦掉了一些,肯定还是很疼的。
似乎是猜到陶秋在想什么,二崽抬起翅膀碰了碰他的手指,轻声啾啾。
——爸爸,已经不疼了。
陶秋替她抚平有些凌乱的绒毛,唇角带笑,眼睛却是红了。
“嗯,爸爸知道,我的雪雪很坚强很勇敢。”
“还有墨墨和鸢鸢。”陶秋看向另外两只巴巴看着他的鸟崽崽,毫不吝啬夸赞,“谢谢你们提醒爸爸小心,当时情况那么危险,你们依然敢奔向我,你们都是很爱很爱我,并且很勇敢的小鸟宝宝。”
三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忐忑地问:“啾啾,啾啾,啾啾?”
——我们没听爸爸的话,擅自跑出去了,爸爸不生气吗?
明明陶秋离开前,交代他们要好好躲在山洞里,可他们最后还是出去了。
陶秋一本正经地问:“你们觉得自己错了吗?”
三只鸟崽崽已经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道:“啾啾。”
——我们错了。
陶秋见他们态度真诚,语气这才柔和了些:“是错了,但不是大错,而且犯错的本心的好的,所以要反思,但不必过度自责。”
鸟崽崽们闻言还有些愣,陶秋进一步解释:“你们认错态度良好,而且这个错误也没有引发严重的后果,爸爸已经批评教育过你们了,现在不用再担心我生气,也没必要再愁眉苦脸了。”
这下鸟崽崽们懂了,爸爸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怪他们。
错不错的他们不太明白,他们在意的只是陶秋的心情而已。
“啾啾。”二崽撒娇。
——我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三崽保证:“啾啾。”
——我们会乖乖的。
大崽眸色幽深:“啾啾啾。”
——我们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
只有变厉害了,他们才能保护爸爸,而不是像今天一样,除了出声提醒什么都做不了。
陶秋眉眼间全是笑意:“我也爱你们,好了好了,都闹了大半夜了,先睡觉吧,其它事情明天睡醒了再说。”
二崽开心地应和:“啾,啾啾,啾啾!”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还有吃饭!
这是之前陶秋说过的话,二崽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陶秋失笑:“雪雪说得对。”
其实上天下地折腾了这么久,陶秋和鸟崽身上难免脏污,特别是陶秋,因为用烂萝卜泥砸绿蟒,身上难免沾上那种味道。
不过他真的是太累了,实在没精力去清洗,脏就脏吧,反正脏一晚上也不会死。
这样想着,陶秋搂住三只鸟崽崽正准备躺下,谁知一伸腿,彻骨的疼痛感袭来,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啾啾?”三崽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爸爸怎么了?
大崽感受到陶秋的右腿在发抖,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右小腿满是青紫,都已经肿起来了。
大崽着急地道:“啾啾!”
——爸爸你受伤了!
之前陶秋表现得一派正常,崽子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腿伤得这么严重。
二崽从陶秋腿上跳下去,看着右小腿红肿得吓人,比左小腿快大了一圈,刚憋住不久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啾……啾啾……”
——呜……爸爸痛痛……
二崽一哭,另外两只也跟着红了眼睛。
陶秋连忙安抚:“爸爸就是不小心被绿蟒撞到了一下,这伤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宝贝儿你们也知道的,我自愈能力很强,明天早上起来就能恢复了。”
三崽抽抽搭搭:“啾啾……啾啾……”
——不严重……但还是痛痛啊……
大崽没有说话,默默低垂着脑袋,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哎哟我们宝贝儿们,都哭一晚上了,可不能再哭了,不然待会儿眼睛得难受了。”
这招没用,崽子们的眼泪还是没停。
没办法,陶秋只能开始演戏了。
“嘶,好疼好疼,你们越哭我的腿就越疼,怎么办?”
鸟崽崽们见陶秋抱着腿,五官都扭曲了,似乎是真的比刚才还痛。
“啾啾,啾啾!”
——我不哭了,爸爸不要疼了!
二崽又是第一个响应的,几乎是瞬间就把眼泪忍了回去。
大崽和三崽没二崽那么快,但也很快就止住了泪水。
“呼,你们不哭以后,就没刚才那么痛了。”陶秋深呼吸,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
三崽打了个哭嗝,轻轻碰了碰陶秋的腿,“啾,啾啾。”
——拍拍,腿不要痛了。
陶秋满脸笑意地道:“谢谢鸢鸢,的确好多了。”
听他这么说,大崽和二崽也忙赶过来拍拍。
陶秋一一回应,演技堪比影帝。
这下终于可以睡觉了。
因为陶秋腿受伤,向来喜欢窝在他身上睡的鸟崽崽们也主动回去了自己窝里,不过他们将窝搬得离陶秋很近,就在他脑袋旁边,睁眼就能看见。
他们也不在乎陶秋有点臭臭,这会儿哪怕陶秋提来一桶烂萝卜泥敷满全身,他们也依旧会黏着陶秋不肯走。
一家四口都累得不行,刚躺下没几分钟就全部进入了梦乡,山洞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有节奏的呼吸声。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快爬到正中,还是老父亲陶秋先醒,因为肚子打鼓了,告诉他该进食了。
陶秋缓缓坐起来,右小腿的伤基本好全了,就是动的时候还是感觉得到一点轻微的刺痛,不过并不影响什么。
见鸟崽崽们还在呼呼大睡,陶秋起身的动作都放轻了,就怕吵醒他们。
昨晚哭成那样,是该好好休息。
陶秋先去池塘里冲了个快澡,然后回到山洞里,将肉和番茄切好,这才叫醒鸟崽崽们。
“吃饭啦吃饭啦,还困的话吃完饭再睡。”
陶秋将崽子们从窝里捞起来。
“啾啾啾!啾啾!”二崽眯着眼睛,着急地啾啾叫。
——眼睛变成酸果子了!睁不开呜呜!
大崽和三崽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陶秋赶紧解释:“这是昨晚上哭多了,眼睛很累,还想继续休息,睁不开也不要勉强,不然会很难受的。”
三崽道:“啾啾,啾啾,啾啾啾。”
——眼睛哭哭了,我不想哭的,爸爸你让眼睛不要哭了。
陶秋替三崽擦去眼睛因为酸涩而流下的生理性泪水,顺着三崽的话说:“眼睛呀眼睛,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的话我家鸢鸢很不舒服的。”
说完他停了几秒,紧接着回复三崽,“宝贝儿,眼睛跟我说了,你乖乖的先不要睁开,让它休息一下,再等一等它就不哭了。”
二崽点头:“啾啾。”
——都听爸爸的。
陶秋摸摸三崽的头,又转向大崽:“墨墨你也先让眼睛缓缓,不能睁眼睛也没关系,爸爸喂你们吃饭。”
大崽说好,对着陶秋抬起翅膀,要他抱抱。
陶秋如他愿伸手抱过他,再搂起二崽和三崽,将三个毛团子排排放在了餐桌上。
轮流将肉喂进三只鸟崽崽嘴里,看着鸟崽崽闭眼乖乖张开嘴等吃的样子,陶秋一瞬间幻视了他们仨刚出壳的时候。
圆滚滚的毛团子什么都不懂,饿了就叽叽喳喳叫唤,冷了怕了就哼哼唧唧要爸爸抱抱。
陶秋没忍住跟崽子们分享:“你们刚出壳那会儿,也跟现在一样,每天闭着眼睛等爸爸喂食,而且饿得很准时,半夜也会叫饿,我那时候都怕自己因为太困不小心把肉喂到你们头顶去。”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笑,没有埋怨的意思,就是觉得有趣好玩。
不过大崽想了想,还是问:“啾,啾啾啾?”
——爸爸,你会不喜欢那时候的我们吗?
什么都不懂的小雏鸟,还是三只,照顾起来肯定很麻烦吧。
陶秋如实道:“有些累,但绝对没有因此讨厌或者不喜欢你们,就像种作物,过程很劳心劳力,可看着它们茁壮成长,想着以后能丰收,心里就只剩下开心,作物让我能吃饱活下去,而你们带给我幸福和希望,所以我很爱很爱你们。”
三个崽子闻言也很高兴:“啾啾!”
——我们也很爱爸爸!
看着可爱的崽子们,陶秋满心欣慰,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把蛋生下来,并且认真孵化,让他们三个都破壳安全活到今天。
孩子不仅是生命的延续,也是心灵的希望。
这顿饭陶秋和崽子们都吃得很愉快,一扫昨晚和今早的悲伤,甚至崽子们能睁眼后再去看陶秋的伤腿时,情绪都不再那么低落,而是认真检查他的腿是否真的恢复健康了。
大崽:“啾。”
——不肿了。
二崽:“啾啾,啾啾。”
——青青紫紫不见了,又变白白了。
三崽看着陶秋的表情,戳了戳他的腿:“啾啾。”
——碰了也不痛。
三只鸟崽崽像是在认真观察病人术后恢复情况的医生,医术精湛、态度严谨负责,值得病人送上几副锦旗。
陶秋也不阻止,就乐呵呵地看他们仨诊断。
最后兄妹三个得出结论——爸爸昨晚没有骗人,今早腿果然好了!
“啾,啾啾啾!”二崽脸上仅余下的那点担忧全化成了崇拜。
——爸爸厉害,坏蛋大蛇都打不过你!
三崽也有些兴奋:“啾啾,啾啾。”
——爸爸会用臭臭,坏蛋大蛇不会。
大崽补充:“啾啾。”
——爸爸还会飞。
崽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彩虹屁,吹得陶秋是心花怒放,嘴巴都要笑歪了。
先不说崽子们讲的都是事实,光就被自己的孩子崇拜这一点,就足够陶秋骄傲和自豪了。
但说着说着,崽子们不免想起昨晚绿蟒在谷内横冲乱撞的恐怖模样。
虽然说他们都觉得自己爸爸才是最牛的,可凭良心而言,绿蟒也不差。
二崽小心地试探了一句:“啾,啾啾啾?”
——爸爸,大蛇还会回来吗?
陶秋下意识回了一句“会啊”,等看见崽子们陡然瞪大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害怕呢。
他赶紧解释:“以后她不会再跟爸爸打架了,因为昨晚在宝贝儿你们的帮助下,我们赢了她,把她打服了。”
听陶秋说完,崽子们高高提起的心咚一声掉了回去。
吓死鸟了!
他们不想爸爸再和绿蟒打架,不想爸爸再痛痛。
大崽想起昨夜爸爸将他们送回山洞后,他在山洞门口往下看时看见的画面,不禁问道:“啾啾,啾啾啾?”
——爸爸把她打服了,为什么还要送她番茄?
二崽和三崽也好奇。
二崽:“啾啾,啾啾!”
——我看见了,满满一篮子呢。
三崽:“啾啾啾。”
——爸爸也把坏小蛇放了。
小蛇偷袭陶秋,在崽子们眼里跟大蛇一样坏。
崽子们目前的是非观很单纯,欺负爸爸欺负他们,那就是坏家伙,是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