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机械地又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嚼了嚼,咽下去后终于没忍住开口道:“苏格兰,我记得我们现在是扮演情人,而不是扮演情敌。”
苏格兰双手拿着刀叉,腾不出手来打手语。
他学着波本的样子叉了块牛肉递到降谷零面前,在降谷零要低头咬出那块牛肉的时候,手腕一晃就要往回收。
这次被拦住了。
刚刚还一脸懵的金发青年以牙还牙地握住了诸伏景光的手腕,紫灰色的眼眸从下往上盯着诸伏景光的同时,慢慢把对方叉子上的牛肉给咬下来。
手腕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正源源不断地反馈给诸伏景光。
他一直都知道的,幼驯染的体温向来比自己要略高一些。但作为幼驯染的降谷零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任由热度漫上耳尖,诸伏景光放下刀叉,比划道:“所以你看,情侣也不只有一种相处方式,对吧?”
手语结束后,波本的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又掠过他的耳朵,最后回到他的脸上:“没想到苏格兰在这方面颇为熟练。”
他这话看似在调侃,但又掺了些委屈。
被指控的人因此心软了一瞬间,却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他没有对波本的控诉直接作出回应,只是用手语表示:“在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上再套个情侣的关系,可能会更自然一些。”
波本作为新手,阅读并理解手语的速度不算快,于是诸伏景光顿了顿才又补完最后一句:“而我的演技远远比不上波本。”
勉强认可了苏格兰的建议,波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静地吃完了这顿晚饭,没有再做或者说出什么要让苏格兰放下刀叉和他比划手语的事情。
波本做饭,那只能苏格兰洗碗了。
他洗碗的时候,波本回了他原本的房间,于是诸伏景光洗完碗也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从上午换下来的连帽衫口袋里拿出一张被折叠成只有半根手指大小的纸条,展开,不出意料地看到上面用记号笔非常潦草地写了一串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松田阵平是怎么在萩原研二的眼皮子底下写出这张东西的。
诸伏景光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往纸条上的联系方式发送了时间地址。
就在手机屏幕显示发送成功时,诸伏景光的房门被敲响。
换了浅金色丝绸睡衣的波本——睡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还没有被扣上,怀里抱着枕头和一床小被子,微笑着询问:“今晚要一起休息吗,苏格兰?”
诸伏景光:“……”
果然,波本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第二天上午九点,某家咖啡店内。
穿着一身亚麻色风衣内搭白衬衫的猫眼青年坐在靠里的位置,正专注地搅拌着眼前的拿铁。
他表情略有些凝重,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重大事情,因此当某个高挑的影子落在他面前时,还有一声懒洋洋的提问:“表情这么严肃,总不会是害怕见到我吧?”
诸伏景光抬头,看到穿着一身黑西装加墨镜的松田阵平在自己对面拉开了椅子。
这人的气场很强,虽然表情漫不经心也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以至于咖啡店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投来了目光,有些藏不住表情的就差在脸上替诸伏景光回答“难道不该害怕你吗”。
诸伏景光轻笑了一声,招手让店员过来给松田阵平点完单后,才在手机上打字给对方看:“我在思考等下要去哪里买衣服。”
此乃真话。
昨晚波本抱着枕头被子站在门口时,诸伏景光除了最开始的惊讶和无语,很快便意识到波本这是以进为退。
无论是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在波本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有好感却没有咄咄逼人过,之前发情期提前,更是宁愿让自己痛到失去意识,也没有强迫波本给自己一个临时标记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波本笃定苏格兰不会愿意和他同床共枕——契合度百分百的alpha和omega睡在一起,万一又导致发情期提前就麻烦了。
毕竟,波本现在也只不过是和苏格兰为了任务要假扮情侣罢了,苏格兰进入发情期的话他依旧不会帮忙临时标记。
这样一来,波本既能持续加深跟苏格兰之间的暧昧氛围,又不至于真的让不喜欢苏格兰的自己陷入困境。
真不愧是zero。
诸伏景光其实很想答应下来趁机逗一逗降谷零,运筹帷幄的波本措手不及之下露出降谷零的本色一定很好玩。
但他已经决定不再完成1207的攻略任务,也确实不想提前进入发情期然后痛晕,所以最后还是如波本的愿拒绝了。
被拒绝后,波本先是露出一副委屈的小表情,然后又转去一个新话题:“你这次回来还没买新衣服吧,不嫌弃的话,我先给你一套?”
安全屋的衣柜自然早已被清空,穿回来的那套在他受伤被送去医疗组的时候已经报废了,而他从欧洲回来时带的包里总共就两套衣服,一套同款连帽衫和一套睡衣,前者才被挂上晾衣架没多久。
于是诸伏景光欣然笑纳,获得一套由潮男波本为苏格兰搭配的新衣服。
好看确实是好看,但现在穿上身,才感知到上面的咖啡味信息素。
波本给他的时候信誓旦旦这套衣服是全新的,估计只是在他衣柜所以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这股咖啡味很淡,隐隐约约地环绕在诸伏景光的身边,甚至还没有他面前这杯咖啡香气的十分之一浓厚,在这间咖啡厅里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即便如此,它依旧持续不断地在诸伏景光这里刷着存在感,并且存在感越来越强。要不是松田阵平快到了,诸伏景光此时早已出去买衣服了。
看到手机上的字句,卷发青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原来是借的,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面对诸伏景光询问的目光,他补充道:“很不明显,但这股味道我实在不喜欢。刚刚还在想原来你喜欢的人不是什么好角色,真是抱歉啊。”
嘴里说着抱歉,语气却相当的随意,毫无歉意在内。
诸伏景光失笑。
他目前不清楚这个世界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认不认识,前者是本能地因为后者的信息素感到被挑衅还是意有所指。
不过alpha领地意识强,原本就会不喜其他alpha的信息素,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就做到和松田阵平这么亲密无间的。
这么想着,诸伏景光决定开门见山:“你避开萩原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那天松田阵平那番“因为hagi不给我绿川电话所以我逆反了”这种话。
“萩,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
他们这桌是咖啡厅里隐私性最好的一桌,但松田阵平依旧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这个行为本身就透露出很多了。
诸伏景光抬眼,仔细观察着松田阵平。
卷毛青年的脸色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那双凫青色的眼眸藏在了墨镜后面也看不真切,唯有下撇的嘴角能证明此人目前心情不佳。
他被诸伏景光这个打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刚想说些什么,之前点好的饮品就被店员端了上来。
和咖啡相似的颜色,但是这个甜甜的味道……
诸伏景光把手机递到松田阵平面前:“你喜欢喝甜的?”
明明警校时记得萩原研二才是甜党。
“最近睡不好,就不喝咖啡了,为了让我早点睡,hagi连续煮了几晚牛奶给我。”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信息量不少的话语后,松田阵平端起杯子。
诸伏景光收回手机,飞速在上面打了几句话,然后把手机放到松田阵平正中间,非常贴心地保证对方即使喝着可可牛奶也能看清上面的字:“你和萩原同居了?他向你告白了?你答应他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猫眼青年眼疾手快地在桌子要遭殃之前及时地给松田阵平递上了纸巾,并且在手机上继续再接再厉:“那看来是同居了告白了,但你还没答应。”
惹得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松田阵平再次咳了起来。
“不是同居,只是合租!”等到终于缓过来,松田阵平立马自证清白,“……至于告白,他确实说了类似的话语,但我到现在也依旧无法确定他是否认真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杯壁:“毕竟,我们都是alpha。”
想起自己在这里初次见到萩原研二后1207说的那句“据说田纳西那数目庞大的情人里什么性别都有,但不知为何他的真实性别就是无人可确定”,诸伏景光想确认一下:“萩原真的是alpha吗?”
松田阵平挑眉:“我不认为朝夕相处那么久,连他的性别我都会认错。你们不是旧识吗?”怎么连hagi的性别都不清楚?
懒得再把手机递来递去,诸伏景光把音量键按到松田阵平勉强能听到的大小:“是旧识,但算不上熟悉,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关系罢了。”
松田阵平探究的目光即使隔着墨镜,诸伏景光也能感受到。
“这个同事,是过去式还是进行时?”
脸上属于诸伏景光的温和与轻松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苏格兰的黑暗和锋利:“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真回答你问题?”
他们这个位处角落的桌子,依旧还有一半属于落地窗的照顾范围内。晚春的日光清晰地照亮了卷毛青年那张优越的脸庞,让他的自信洒脱清晰地呈现出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
诸伏景光:“……”
总觉得刚刚白演了,有点不爽。
表面上的黑化被打断,诸伏景光表情淡淡:“我还是那个意思,虽然上次没有明说,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可以,连朋友都不要做,更何况当恋人。
但是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萩原研二毫不掩饰他对松田阵平的占有欲,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早已突破普通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甚至比诸伏景光记忆中的那对幼驯染还要黏糊。
松田阵平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变成“田纳西”的,他对田纳西是真的不了解,几次匆匆见面下来也分辨不出来田纳西对松田阵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上次跟松田阵平说萩原研二喜欢他,一半是1207的判断一半是想让松田阵平因此远离萩原研二罢了。
诸伏景光继续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没想到他为了你,居然愿意去当条子。”
“条子”这个称呼一出,即使隔着墨镜,诸伏景光也能感受到来自眼前人来自职业本能的审视。
他却完全没受到这锋利视线的影响,依旧单手托腮,空闲下来的右手又开始搅拌着面前只剩下半杯的拿铁,试图用这个真实的咖啡味道把自己放在衣服上咖啡信息素的注意力给转移走。
像一只正躺在阴影处休息的猫,尾巴还时不时甩动一下的那种。
但松田阵平却能从眼前的omega身上看到一些大型肉食动物的影子。
过了很久,松田阵平才收回那像是要把人盯穿的视线,重新露出酷哥的笑容:“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回答我的疑问,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诸伏景光敷衍地点点头,手机冰冷的朗读声让他这句反问显得格外的阴阳怪气:“不满意吗?”
松田阵平嗤笑了一声,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知道他内心定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自在,只不过他不是情绪外露的类型。
况且从松田阵平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也算不上熟悉。
眼瞅着拿铁要被自己喝完了,接下来行程很满的诸伏景光刚想说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我先溜了,就被松田阵平抬眼望来的那个眼神钉在了原位。
蓝色的猫眼眨了眨,诸伏景光上半身微微前倾,托着腮的左手也放了下来,摆出一副兴致盎然、洗耳恭听的架势。
而接下来松田阵平的话语,也确实证明了诸伏景光特意摆出这个姿态是值得的。
“我想把他拉出来,你愿意帮忙吗?”
听到松田阵平这个要求,诸伏景光努力控制自己的笑意。
主要是他现在有个不会说话的人设在身上,他担心自己笑着笑着就笑出声来,那就尴尬了。
即使卷毛青年用死亡视线盯着他,也止不住这笑意,一双好看的猫眼已经完全弯成了两道弧线。
哪有警察让犯罪分子帮忙把另一个犯罪分子给拉出来的?
虽然依旧保持着投向诸伏景光的死亡视线,但卷毛青年耳尖上似乎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1207和诸伏景光同时暗暗叹息:松田阵平其实已经喜欢上了萩原研二。
否则以他的性格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果然,先败下阵来的是松田阵平,他伸手摘掉了墨镜,凫青色的眼眸里有着清晰的无奈:“以你我的身份来说,这种事怎样也不该落到你头上,是我病急乱投医了——”
诸伏景光的手指压在可可牛奶的吸管上,让它虚虚搭在松田阵平的嘴唇,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我答应你。”
“但前提是你要先确定,萩原研二本人是否愿意为了感情,而被【拯救】?”
打开这间专属于苏格兰的安全屋时,诸伏景光还在思考和松田阵平之间的谈话。
他不清楚苏格兰当年是怎么进入组织的,但以莱伊对他的友好程度来说,苏格兰即使不是卧底,身上属于“恶”的部分应该也不多。
可诸伏景光无法通过现有信息去判断萩原研二的想法,这一点只能交给松田阵平去判断。
不过就算确认了,这件事对诸伏景光来说风险还是很大。
1207显然也搞不明白自家宿主为什么要答应这个一听就很不妙的请求:“你跟田纳西不熟,本身又是被组织牢牢困住的犯罪分子,怎么帮松田阵平一个警察去拯救另一个犯罪分子?”
诸伏景光:“……”
问得好!问得振聋发聩!
他仰头靠在布艺沙发上:“虽然我是临时答应的,但严格来说不能完全算是冲动。”
几乎在松田阵平提出请求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初步计划。
就是把他原本留给自己的路,让给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已经推测出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在组织覆灭之前自然也不能再继续那个通过降谷零和公安搭线的计划,只不过出于加快毁灭组织的原因,他依旧需要用“猫”的身份和降谷零互通信息。
既然他自己用不上,在确定萩原研二立场转变之后,就可以把这个计划的执行人变成萩原研二。
……但也就是确认立场这一点,才是最不可控的地方。
先让松田阵平烦恼去吧,还没到诸伏景光需要头疼的时候。
把那对幼驯染做不成、情侣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的爆处警的事情放在一边,诸伏景光起身把刚刚买来的衣服——几件睡衣和几件相差无几的连帽衫,拆了吊牌后丢进洗衣机开洗。
虽然昨晚波本把那套看起来颇有几分精英气息的衣服给他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暗示苏格兰该注意一下着装打扮的意思,不要浪费他那一张脸。
苏格兰听不懂,苏格兰转身就去买了一大袋连帽衫。
连帽衫有什么不好的,又舒服又耐穿,帽子一戴谁都不爱,还能凹一下冷酷无情的人设。
洗衣机自带烘干功能,暂时还没能换上新衣服的诸伏景光打开阳台门,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晚春的风把他身上隐约的咖啡味信息素给吹淡。
其实一个上午下来,葡萄乌龙的气息也逐渐和这咖啡香气慢慢融合在一起,只是他和降谷零百分百的契合度让咖啡这个气息在诸伏景光狂刷存在感。
这间安全屋阳台正对着这片区域是工业区,高度都很低,不适合拿来狙击或者观察高处,又有良好的安保系统,是间优秀的安全屋,要不是诸伏景光现在接手了后勤组,这间安全屋都轮不到他。
诸伏景光现在应该跟他的下属们来个见面,但最近组织动荡不安,导致原本不出外勤的后勤组成员都被琴酒或者朗姆抓了壮丁,一时间竟是联系不上。
猫眼青年一边感叹着他们可真是辛苦啊,一边通过短信给他的便宜下属们安排了后勤组的任务——不过大部分都是与叙职相关,他需要从后勤组这里获得大量的情报。
都升职了自然要充分利用信息,不然给组织白打工吗?
有人不满的话,直接来找他好了。
逐渐膨胀起来的苏格兰这样想着,漫不经心地翻着下属们给他回复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在说什么时候能回来跟他当面叙职的,因为此时都在外地,最近的那个也表示要明天才能回到。
把这个和组织成员联系的手机收起来,诸伏景光掏出了另外一部手机。
上面和安室透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四天前,他们从欧洲回来前那一次。
回到日本后,因为诸伏景光被带到了boss面前,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安室透给他打的几通电话都没能接到。后来从组织基地出来,又碰到了波本,这下无论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个都不好给彼此打电话了。
这还是自诸伏景光以“猫”的身份跟降谷零认识以来,最久没联系的一次。
面对着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诸伏景光那圆滚滚的猫眼眨了眨,竟然有了些紧张,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就在他要点下通话键的时候,手机像是心有灵犀般响了起来。
“zero。”听到自己声音里的笑意,诸伏景光才发现自己唇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半撒娇半委屈地控诉着:“整整四天了,‘猫’先生,我要指认你抛弃饲主!”
诸伏景光:“……”
四天没联系而已,zero给他们之间安排了什么奇怪的剧本?
不过这四天,也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嘴角的弧度回落,诸伏景光没有接“饲主”这个玩笑,而是直接进入正题:“zero这次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跟我要说的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波本的语气:“原来,莱伊真的是老鼠啊。”
诸伏景光听到这句话毫不意外,无论是对莱伊的身份,还是降谷零去验证这一消息所需要的时间。
莱伊的能力他是认可的,要不是之前察觉到降谷零的调查陷入瓶颈,他“不经意”地透露出莱伊的真实姓氏,这个验证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再拉长一些。
“恭喜zero,有什么打算吗?”
情报专家甜腻的嗓音中又泛着一丝凉意:“抓到老鼠,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了。”
其实之前诸伏景光在察觉到降谷零有袒露真实立场的意图时及时阻止之后,降谷零站在组织对面这个立场在他们两人之间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降谷零现在这番语气与其说是在掩饰,说是配合“猫”先生在表演更为合适。
至于降谷零打算利用莱伊的卧底身份去干什么,他没有说,诸伏景光也没有问。
只是想到之前整理的苏格兰人际关系图,他在离开日本和波本去执行任务之前,必须要找时间和宫野明美见一次面,联系方式也在手机里翻到了,以资料里苏格兰和宫野明美的关系,后者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看看能否顺便问一下宫野明美关于莱伊的事情,为降谷零的情报事业添砖加瓦。
莱伊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过去了,诸伏景光又和降谷零说了些之前任务情报的后续,然后说道:“这个黑暗巨兽越庞大,它的根基就越重要,否则猛兽就会变成无脚的花瓶,只是轻轻一碰就碎了。”
学着波本谜语人的画风暗示最近组织动荡之事,才终于问出口:“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情报专家的一份努力?”
电话那头丝滑地把模式从嚣张神秘的波本切换成谦虚亲和的安室透:“‘猫’先生说笑了,这都是英明神武的‘猫’先生的功劳,我只不过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
语气谦逊,但内容可一点也不谦逊,几乎是承认了组织现在动荡局势的背后就是他。
真是很能干啊,zero。
自认没做什么实际动作的诸伏景光微微弯下腰,把下巴搁在栏杆上沿的手臂上,为降谷零的成果弯起了猫眼。
恋爱脑系统1207倒是跟他刚好相反的心情,原本这两天还在为波本和苏格兰的假扮情侣给暗中兴奋到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在诸伏景光的脑海里哼小曲,现在意识到组织的覆灭可能比它预估的要提前不少,就有些急了:“我知道你之前是公安卧底很想这个组织完蛋,但降谷对你的好感度还没多少呢,你要不要考虑……”
察觉到诸伏景光身边不知不觉冷凝下来的气氛,1207的语气越来越虚弱,到后面直接把原先要说的“把毁灭组织的事情先缓一缓”给吞回了肚子里。
哎,这个宿主优秀是优秀,就是事业心太强了。
不对,这人现在都不是公安了,捣毁自己真东家的行为还能称得上是事业心吗?
1207缩在角落里开始思考统生。
最想得到的消息诸伏景光已经得到了,而来自后勤组的情报还不能立刻就透露给降谷零,以免被嗅觉灵敏的情报专家给察觉到“猫”的真实身份。
于是自认没什么可说的诸伏景光就想和降谷零道别,结果被后者拦住了。
属于波本和安室透的虚伪都从声音里褪去,属于降谷零的干净和认真浮出水面:“……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做错什么了吗?”
熟悉的、属于曾经幼驯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诸伏景光恍惚了一瞬间。
这个情景他是熟悉的。
在那19年的幼驯染岁月里,他和降谷零也不是完全没有过争吵。
但与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那对幼驯染大部分的争吵都用拳头和撒娇解决不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本性都有些倔。
就算是表面温和、平时对待降谷零更加温柔的诸伏景光。
外人可能想象不出来,一旦发生争吵或者恶化成冷战,在这对幼驯染的内部,最后先一步低头的,往往是降谷零。
金发深肤的幼童、少年或者青年,会瘪着猫猫嘴慢慢靠近诸伏景光,紫灰色的眼眸望天望地望花花草草,然后极快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生闷气的幼驯染,过了一会儿才委屈地开口:“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些漫长时光里的身影和电话那头的人几乎要重合起来,让诸伏景光清晰地意识到:无论是不是诸伏景光的幼驯染,这都确确实实就是降谷零,他的人生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没有诸伏景光作为幼驯染”这件事给受到改变。
……这很好。
稍稍整理一下情绪,诸伏景光才开口反问道:“zero当然做得很好,说自己是辅助还是太过谦虚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猫’先生。”
即使没能看到对方的样子,诸伏景光也能凭借他对降谷零的熟悉判断出对方现在肯定皱着眉头。
“电话的一开始你没有接我那个饲主的玩笑,刚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就想着立马挂电话……我们可是整整四天没有通电话了!”
这一通控诉听得诸伏景光哭笑不得:原来zero这么在意那个饲主的奇怪剧本啊?
他因为喜欢降谷零,心里有鬼导致觉得这个比喻有点暧昧,才避而不答的,早知道会引起降谷零的警惕就老老实实吐槽了。
而且也确实是因为决定不再攻略降谷零,诸伏景光想尝试把“猫”先生和降谷零谈话中的温情部分慢慢剔除掉。
可人还是要哄的,总不能因为私事就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抱歉,因为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刚刚才空出一点时间来。本来想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是想着这么久没联系zero了……”
1207没忍住从角落跑出来吐槽:“你好像个熟练的渣男哦。”
诸伏景光:“……”
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偶尔也会这么哄降谷零的,怎么没见你这么说。
由于诸伏景光的“哄降谷零”业务轻车熟路,仅仅是温柔地说了几句话,就让隐隐有炸毛趋势的降谷零重新变得平和:“那‘猫’先生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诸伏景光:“……”
怎么感觉好像没完全哄好,之前降谷零可是从来没预告过什么时候会再给“猫”打电话。
哎,zero越来越难哄了。
挂断电话后,诸伏景光用安全屋里的电脑开始看波本昨天发到苏格兰邮箱的任务情报。
他们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位名叫加藤博之的精英男性,三十出头,一家跨国金融企业的小领导,在此前和组织没有任何交集。
组织的真正目标也不是加藤博之,而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一件文物,一卷上世纪的画作。
他们也曾暗地里派人去出高价想从加藤博之手里收购这幅画,但他家境殷实,本身赚钱能力又强,便拒绝变卖传家宝。
金钱收买无望,组织又派出过美人计,但有妻子的加藤博之不知道是眼光太高还是真的守住了道德底线,美人计也失败了。
由于这件文物的信息目前只有加藤博之知道,组织不好直接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怕不小心把人给直接弄没了更找不出画,便决定派出两个代号成员,先打感情牌看能不能套出画作的存放地方,如果行不通的话再暴力解决。
波本调查到加藤博之下周就会休年假,带上妻女去东南亚游玩大半个月,他们要做的就是扮演一对感情良好的情侣去接近任务目标。
快速浏览完加藤博之的个人信息后,诸伏景光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张小小的画作照片上。
组织为了让他们不拿错画作,提供了照片,清晰度却不高,只能看出这是一副笔触细腻的花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