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杀错人了……他的手就沾上了罪恶的污血,他真希望那个乞丐不会出城,这样就不会无辜的死。
可如果他真的脖子上还流着血,也要在这个时候跑出城,那就说明他并不无辜,说明他真的是敌方的探子。
城外往出走的人群逐渐散开去向四面八方,白逸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灰脏的瘦小身影。
赵刚站在白逸身后,命令道:“搭箭。”
“我胸口疼,抬不起手。”白逸脑子里一直在回荡那个乞丐说的话,我只是个要饭的……
“那就滚蛋!优柔寡断的人在军营活不下去,更别提去西北上战场,我让你搭箭你听见了吗!”
赵刚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箭,锋利的箭头擦过白逸的皮肤,塞进他手里。
白逸拉开弓弦,将箭头瞄准那道瘦小的身影,胸口的伤口涌出血来,他强撑着迟迟没有放箭。
“你是要放走一个敌国派来的奸细吗白逸!你除了会给霄时云添乱,你还会干什么?”
直到那个身影快要消失在射击范围的时候,白逸松了手,他紧紧闭着眼没有看他想象中的血腥场景。
赵刚夺过他手里的弓箭扔在地上,逼白逸睁开眼睛,他要让他亲眼看着敌人死。
入目是平静的无声的一具尸体,白逸静静的看着那具尸体,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用手捂住嘴,手掌染上了血。
白逸趁着赵刚没看见,把咳出来的血抹在了箭伤处。
好累,他真的好累,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刚夸他做的不错的声音变得遥远模糊,白逸再也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木炭噼里啪啦燃烧着,白逸缩进军营总军帐的被子里浑身发颤,好冷好吵。
周身的气息柔软温暖,他身体放松下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动着。
他低低的喊了句:“霄时云……你们别吵了。”
总军帐里,霄时云掐住了赵刚的脖子,五指不断收紧阴狠的说:“你怎么能让他参加这种考核?
你怎么敢未经过朕的准许,让他去西北。”
赵刚脸色青黑,困难的呼吸说:“我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他的考核过了,就说明、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弱者。”
他不是个弱者,霄时云松开了赵刚,赵刚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赵刚反问霄时云:“爱是放手不是吗,他并不弱,要是好好培养必能成才,陛下难道要让他在温室里活一辈子?”
优秀的将士总是惜才的,白逸身上的那股韧劲,他很少在别人身上见到过。
那种韧劲,就像野草一样,怎么烧都烧不尽,即使被逼到绝境,依然能触底反弹。
“自己下去领罚,你知道军规。”
帐篷里重新恢复安静,白逸没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霄时云在这里。
他哑着嗓子喊了句:“霄时云。”
没过多久白逸被揽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里,霄时云亲了亲白逸的脸颊,轻声说:“我在,是要喝水吗?”
白逸手指勾住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紧紧的握着。
他浑身发冷缩进霄时云怀里,“不喝,我前两天来这里找你,你不在,干嘛去了?”
高度集中处理完政务,去准备十里红妆了,霄时云没有告诉白逸实情,西北的军情大概一年多就能平。
他联合姜月国以及其他五国,断了西北粮食的陆运海运,这场仗是必须要打的,为了拖住敌军攻城的速度。
而间接控制西北大漠的全国粮食供给,却可以在一年内耗死他们,缓慢切断他们的大后方补给。
霄时云摸着白逸的头发说:“等这场仗打完,就和朕大婚好不好?”
等到北境国泰民安的那天,他和白逸结为连理,宴请天下。
白逸发着烧脑子迷糊,他傻笑说:“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一年后吧。”霄时云吻了下白逸的嘴角,他们来日方长。
一年啊,可是他只能活六个月了,白逸在心里算了算除去前天和昨天,他还剩下多少日子。
这么算了下,他貌似赶不上他和霄时云的婚礼了。
他热烈的视线吞噬着霄时云,白逸用滚烫的体温,暖热霄时云冰冷的身体。
“不行,我们不要结婚了,不结婚也可以在一起的。”
第56章 开小灶
“说什么傻话呢,既然你想来军营生活,那就再待半个月,半个月后和朕回宫。”霄时云给白逸用凉帕子擦了擦脸说。
白逸支起身子费劲的坐了起来,在他话落的瞬间情绪激动起来。
“我不回!我考核过了,这么危险的考核我都过了,我要去西北!”
“你也知道危险,去西北会没命的你知道吗白逸!”霄时云把帕子扔进水盆里。
他掀开白逸的衣服,手掌覆盖在他的伤口上。
连声音都在打颤,“这是什么?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准备瞒着我?要不是他的箭射偏了,你就死了。”
你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逸摁住他的手往下压,伤口崩裂渗出血。
他直视着霄时云的眼睛说:“这是箭伤,我挨了一箭都没死,我觉得我很厉害。”
“烂命一条罢了受点伤怎么了,其他兄弟也受伤了,凭什么只可怜我?是因为我弱吗。”
他用其他士兵也受伤的事实堵霄时云的嘴,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
白逸问:“难道其他的士兵和我有什么不同吗?他们去西北冲锋陷阵,凭什么单独给我特权。”
“因为我舍不得你死,所以你跟别人不一样,懂了吗。”霄时云拢好了白逸的衣服,小心的略过他的伤口。
舍不得,也无力改变他的命运,白逸把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早晚是要死的,他会用这条命发挥最大的价值。
白逸强硬的说:“我要去西北,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留在军营,不会跟你回宫。”
与其回宫缠绵病榻,不如战死沙场。
霄时云摁住白逸的脑袋,语气阴冷偏执的说:“非要坚持到底吗?不让去就是不让去,朕不准。”
“我的命是命,普通人的命就不是了吗,亏你还是皇帝,
你做这个决定对不起那些拼命想上战场的弟兄。”白逸红了眼眶说。
木炭快要燃烧殆尽,总军帐里就算不烧炭温度也比外面高。
而那些士兵住的帐篷里别说炭,连条暖和的被子都没有。
白逸忍受着浑身的冷意,身体酸痛发软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连外套都没披走出军帐。
他顶着刺骨的寒风身体摇晃的走着,霄时云皱起眉解开他的大氅,追了上去裹住白逸。
“你做什么!你还生着病吹不了冷风。”
白逸扯下暖和的大氅扔给他,“怎么吹不了,非要给我披你就给每个士兵一人一件,我不想当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当与众不同的关系户,然后在军营里被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兵嘲笑。
兄弟们快看那儿有个软蛋,都来了军营还需要被人照顾。
白逸不想听到这些话,赵刚说的对,他现在只会给霄时云添乱。
他想变强,就不能再活在别人的羽翼下,连贪恋都不能有,他不想成为霄时云的累赘。
“好!我让你去!”霄时云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帐篷里。
“去西北需要有副好身体,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走不到西北。”霄时云在这场交锋中退让了。
“你把病养好了,我就让你去西北。”霄时云信誓旦旦的说。
白逸眼睛亮了,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你真让我去西北前线?”
他等了会儿没听见霄时云回答,激动的心情直线下坠。
霄时云观察着他的反应,唇角绷成一条线,“真的,先养病。”
“啊!太好了霄时云你最帅了。”白逸兴奋的抱住霄时云,他就要上前线了。
霄时云脸色不好,冷冷的问:“西北有什么好的,离开我你就这么开心吗?”
“不是,我就去西北见识一下大漠风光,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戈壁呢,所以比较激动。”
白逸为了稳住他,满嘴跑火车的编。
霄时云对此不置一词,他端起药碗舀了勺药送到白逸嘴边,“喝药。”
浓重的草药味儿,白逸苦着张脸往后躲,霄时云没再跟他多说。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药摁住白逸的脖子,唇齿纠缠间渡了进去。
白逸想逃都没地方逃,只能被迫把药吞了进去,“苦死了。”
“你不是想去西北吗,这点儿苦算什么。”霄时云冷着张脸离开了他。
“喂,你生气了?”白逸重新爬上床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问。
他看着霄时云在帐篷里走了圈又走过来,他面无表情的说:“张嘴。”
白逸听话的张嘴,桂花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很快压住了草药的苦味。
看来是他以己度人了,霄时云比他想象中的好,白逸笑嘻嘻的说:“以后不许跟我吵架,听见没有。”
他们没时间吵架了,他不想让霄时云生气,也不想用为数不多的日子来惩罚自己。
霄时云见他听话吃了药和糖,脸色稍微好了些,“不吵架,明天先别去训练了,什么时候养好病再练。”
“行,听你的。”白逸不管他说什么通通应下,抱着被子往里挪了挪,让霄时云上来陪他。
躺在霄时云怀里,白逸感到一阵安心,他沉沉的闭上眼睛,因此错过了霄时云在黑夜中阴冷偏执的目光。
他搂着白逸后背的手收紧,低下头用鼻尖蹭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不会放你走的,想都别想。”
失控的感觉他不能再体验一遍。
就像那不告而别的半年,他承受不了没有白逸的生活。
他已经和白逸错过了太多,怎么舍得再放他离开。
等他忙完这阵子,就把白逸带回去锁起来,以后白逸会活在一个只有他的世界里。
既然喜欢军营的生活,那就让他再玩半个月吧,霄时云心中打定了主意。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侧的床榻已经空了,白逸抱着被子呆呆的坐了会儿。
他的生物钟让他五点半就醒了,白逸穿好衣服出了军帐,冷风一吹他咳嗽起来。
霄时云应该已经走了吧,他从总军帐里走到士兵集合的地方,赵刚也不在,今天换了个军官。
“报告!我迟到了。”白逸向这位面生的军官申请入队。
军官不认识白逸,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来晚了?做一百个俯卧撑归队。”
“是。”白逸没有解释他生病的事,他走到所有士兵面前做起了俯卧撑,已经结痂的伤口蹭到衣服变得钝疼。
他脸色发白,硬撑着往下接着做,如果连这点儿伤痛都受不了,上战场怎么办。
白逸额头的汗滴在地上,他屏住呼吸身体颤抖,手背上的青筋突了出来,第八十三个。
八十四……
“别做了!你什么情况?”军官看出白逸身体的反应不对,赶紧叫停。
还差十六个没做完,白逸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似的,撑着身子没有起来,“报告,我马上就做完了。”
“我让你起来听见了吗,服从命令。”军官第一次见到白逸这种人,换做其他人他下完命令早就起来了。
明明就差十几个了,他都已经撑到最后了,白逸不甘心的爬起来,丝毫不知道他的唇色已经失血。
军官拍了下白逸的肩膀,“很有毅力,我能看出来你胸口有伤,撑起来的时候发力点不对,以后带着伤不要逞强。”
白逸低下头听着,闷闷的嗯了声。
“所有士兵鼓掌,这种毅力值得你们学习。”军官认真的冲所有士兵说。
他没有特意夸这个人,而是真的从他身上看见了韧劲。
原先在白逸刚入营时,嘲笑他的那些士兵纷纷鼓起掌,整齐热烈的掌声让白逸抬起头。
白逸不自知的笑着,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他也算很厉害了吧,他在考核里活了下来,完成了任务并且全身而退,只有霄时云不夸他。
什么时候霄时云也能夸夸他。
他回到了队伍里,把弯曲的后背挺直。
军官发话了,“你们是整个团里通过考核的士兵,也是后面我要大力培养的精锐,
你们有些人受伤了,但是只要还活着,就要训练。”
“面对接下来高强度的训练,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士兵们各个精神焕发,白逸铿锵的声音混合在这道声音里。
好不容易退烧,白逸经过一上午的训练浑身又变得发软。
在考核里被人砍了一刀的张四和白逸坐在一起,有士兵看他们可怜,给他们俩留了两份饭。
白逸终于吃上了顿不用抢的午饭,饭堂里吃饭的桌子是圆桌,十几个人一桌。
他把菜送进嘴里感叹道:“大锅饭真香,你这是伤哪儿了?”
张四往嘴里扒着饭说:“大腿挨了一刀,差点给我断子绝孙。”
白逸嘴里的饭喷了出去,呛到了嗓子连串的咳嗽,他赶紧喝了口水,“那你很倒霉了兄弟。”
“还好,没你倒霉,直接被人一箭射穿胸口,差点儿就归西了。”张四实话实说。
白逸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拳头捏的作响问:“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他们两个病号挂着伤又要打起来,白逸站起来胸口一疼,跌坐回椅子上。
张四准备踹白逸,刚抬起腿就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的捂着腿骂了两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大口吃着饭。
白逸盯着圆桌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每天他们都得站起来自己盛饭。
如果这个桌子加个……转盘?白逸被自己的奇思妙想震惊,军营出天才了。
他晃了晃张四问:“你想不想每天都吃上饭,再也不用抢饭?”
“废话,当然了。”张四抬起眼看着白逸,这不是废话吗。
白逸凑到张四耳边把他的想法说了,张四直接嗷了两嗓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脑子啊。”
“我去你大爷的。”白逸笑骂道,他一直都很聪明好吗。
他抽空跟霄时云提一下,霄时云肯定会同意的。
他们吃了饭,下午围着苍穹山照旧跑两圈,这条山路白逸已经摸熟了,自然知道有多长。
都知道跑多久了,还怕什么。
白逸始终跟着队伍,拐弯的时候也没有掉队,一切都在变好。
就在他以为能跑完的时候,白逸鼻子一热,他下意识伸手抹了下。
他瞳孔紧缩,张四转头问白逸:“你怎么不跑了,赶紧跟上。”
“哦……我马上、马上就来。”白逸用袖子背面慌忙擦去鼻血,从怀里抽出随身带的帕子捂住鼻子跟了上去。
张四看见白逸这样吓了一跳,他边跑边问:“你怎么鼻子流血了?”
白逸开玩笑的说:“看见你心跳加速就流鼻血了呗,瞎问什么。”
“滚,你好恶心。”张四像躲洪水猛兽一样离白逸八竿子远。
鼻血很快染红了帕子,根本止不住的流,白逸笑不出来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渐渐跑远的队伍,冲张四喊了句:“我跑不动了,你们先走吧。”
“那你快点儿啊,要不挨罚。”张四撂下句话,没等白逸跟着的队伍向山下跑。
等人都跑远了,白逸才动了地方,他捂着鼻子很冷静的往山下,军营附近的小河走去。
他在河边蹲了下来,捧了把冰凉的河水洗脸,直到鼻血止住了,他洗干净脸上的血迹。
蹭上血的外套被白逸脱了下来,袖子淅淅沥沥的滴着水。
他双手浸泡在河水里十指发白,把衣服上的血迹洗干净才回去。
新军官没有说白逸,他已经从张四那儿得知了白逸的情况,他关切的问了句:“还流鼻血吗?”
他怎么知道了,都怪张四这个大嘴巴,不过白逸也理解张四的好心,张四怕他掉队被罚。
“不流了,就是冬天太干燥,再加上风寒没怎么好,所以才流的鼻血,连长你不用担心我。”白逸不知不觉解释了一堆。
新军官感觉到白逸有些紧张,以为白逸怕被罚,他点了下头让白逸去军帐休息。
白逸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他这回听劝的回了军帐,走到总军帐的时候,白逸想起来他和霄时云身份有差。
于是转了个身准备回十几个人的帐篷,“白逸。”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
白逸回头发现是个老熟人,他仔细看了看才敢认,“十七?竟然是你。”
军帐门口的十七穿着身黑色的戎装,他抱着手臂看起来依旧很高冷,他冲白逸笑了下。
白逸第一次看见他笑觉得见了鬼,然后他听见十七说:“我来照顾你啊,白公子。”
托您的福,自从白逸去了普城,他就被皇上贬去扫景乾殿的院子了。
好不容易复了职,听说白逸在军营生病了,他又被皇上派来照顾白逸,没办法天生当老妈子的命。
白逸和蔼的说:“我不用人照顾,我知道你不想来,我会跟霄时云说让你回去的。”
十七依旧杵在门口,他给白逸撩开总军帐的帘子,“谁说我要回去,先进来说话,你病还没好。”
总军帐里霄时云没在,白逸收回目光就听十七说:“这段时间皇上都不会来这边了,宫里的事很多,西北的事更多。”
他给白逸倒了杯暖茶,眼神落在他手里拿的湿衣服上,随后又注意到,白逸在冬天只穿了层加棉的中衣。
十七不动声色的把这些细节记下来,没有开口多问什么。
“哦,那让他忙吧,我也没有很想让他来。”白逸口不对心的说。
十七像是听到个笑话,“这个军营不过是个训练场,像这样的军营整个北境有几百个。”
“皇上忙的都没时间睡觉,还要抽空来这儿陪你,你给皇上下什么迷魂汤了。”
白逸啧了声,“不好意思,谁叫霄时云就是喜欢我呢,你不会就是专门来这儿挖讽我来了吧。”
“那我还没这么闲。”十七掏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扔给白逸,拔开刀鞘白逸才发现不对劲。
是把三棱的军刀,若是捅进身体里就会是一个大洞,是自古以来被禁用的冷兵器。
十七还把白逸以前用的翎羽弓箭拿过来了,“你知道的,我是个杀手,照顾你只是顺便。”
“我这次来的目的是,给你开点儿小灶。”
皇上让他随便教教白逸,能防身就行,顺便给白逸一种他肯定会去西北的错觉。
不过他想多教白逸些东西,谁叫他是个榜上有名的杀手。
军营里的生活过得很快,白逸脱了外套,脖子和肩膀两个颜色。
白逸十分欣赏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肌,直接给他晒成非洲人了。
“集合!”军营外面刚喊了个声,白逸肌肉反应般的飞快冲了出去,他一边往外面跑一边穿外套。
老规矩的半夜拉练,白逸跟在最后面,新军官指着白逸说:“你出来,到前面领跑。”
“是!”白逸小跑到最前面,他闭着眼睛都能从苍穹山跑回军营。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白逸觉得不对劲,他的直觉察觉到了危险,他停了下来。
新军官催促白逸:“停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往前跑。”
“不对,不能往前走,平常条路几乎没什么石子,今天晚上这条路不太一样。”白逸观察着地面的平整度说。
身后有人笑白逸,“兄弟,能不能别这么疑神疑鬼?你不跑我们可跑了。”
新军官把白逸领到一边,当着所有士兵的面问:“你不跑就去后面。”
白逸动摇了心中隐隐冒出的想法,最后他抿着嘴唇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们都没有觉得不对劲吗?这条路两侧堆的土明显被清理过。”
士兵们笑了起来纷纷骂白逸胆小,有几个士兵皱着眉毛环顾四周,跟着白逸往旁边走,不知道谁说了句:“确实不太对。”
新军官却拿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用命令的语气询问:“你们几个确定不跑?其他想留下的人现在站出来,我可以让你们躲懒。”
“但要是前面的路没有问题,你们就回去挨罚。”
“不跑,我接受处罚。”白逸相信自己的判断。
有时候十七给他开小灶会晚上带他来这里,他早就对这条路了如指掌。
刚才出来的十二三个士兵回去了一半,剩下几个人平常跟白逸处的不错,其中也不泛有想偷懒的人。
新军官走到了队伍最后带队,像平常一样催他们往前跑,没有出队的士兵等着看白逸他们回去挨罚。
军官都发话了,能有什么问题,他们实在理解不了白逸脑子在想什么。
白逸看着队伍前进,他等他们跑远了,疑神跟了上去,不过脚步放的很慢。
刚走了两步白逸就听见了不远处有惨叫声,有他熟悉的声音在喊什么东西。
白逸赶紧跑了过去,定睛一看发现这两百多号人被几张大网压住了。
很粗的麻绳织的网被泼了酒,趁所有人都没察觉,被人从树上扔了下来。
士兵们被盖在网下,他们乱了阵脚往下扯身上的网。
新军官冷眼旁观,在网落下的同一时刻指着他们的脑袋骂。
“你们真让我失望,这就是我带出来的精锐?你们要自己学会观察路况,几百双眼睛都白长了吗。”
“走了八百遍的路都能中招,从网落下来的这一刻,等着你们的就是成千支点了火的箭,
就这样还想上战场?没人长脑子是吧,晚上别睡了都给我加练!”
新军官拉过白逸这几个人,让他们给这群人解开网子。
白逸把张四从地上拉起来,附和着骂道:“呦,没长脑子。”
“你骂谁呢。”张四不服气从地上站起来。
白逸不是来跟他吵架的,他附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张四挑眉看着他。
白逸拍了拍他肩膀,说去吧。
他们两个为自己谋取点儿奖励不过分。
张四清了清嗓子跟军官抱怨:“白逸他们肯定是事先知道的,我不服您不能给他奖励。”
压根没提过奖励,军官看他不服气冷笑着反问:“不给他奖励难道给你吗?”
“白逸你们做的很好,你可以提个条件当做奖励。”
白逸不好意思的底下脑袋说:“这不好吧,给我奖励张四该不服气了。”
“他敢,你尽管提。”军官认为白逸在这件事上做的很好,理应作为表率。
白逸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提了啊,我希望饭堂的圆桌加个转盘,这样大家就不用抢菜吃了。”
这个要求一提出来,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士兵都闭上了嘴,他们心服口服。
第二天白逸去饭堂吃午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多了个陶瓷制的转盘,跟他一桌的人看见他来纷纷交换视线。
白逸乐呵呵的坐下来,圆桌上已经分好了十二盘菜,终于不用抢了。
饭堂里军官喊了句:“吃饭。”
所有人拿起筷子一副战斗姿态,白逸不明所以,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心情不错的拿起筷子,胳膊刚伸到半空,圆盘突然被人猛的转了起来。
十几个人包括张四在内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盘子,在圆盘转起来的那刻疯狂往盘子里搂菜。
汤汁和米饭粒飞在地上,白逸的筷子僵在空中。
一个空盘子被转飞了出去,他手疾眼快接住盘子,还没吃上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等他直起腰把盘子放回去的时候傻眼了,整个桌子上的饭菜被扫荡一空,连汤汁都没有。
白逸又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拍在桌子上不理解的问:“不是,你们是八百辈子没吃过饭啊。
士兵们狼吞虎咽往下咽着饭点了点头,“你不懂这种乐趣,手慢无。”
我趣了,第一次看见这么群脸比城墙都厚的人,白逸被气的直接红温,这跟去他老家搂席有什么区别。
这个怨种主意竟然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把目光转向张四。
张四低下头吃饭,吐字不清的说:“对不住兄弟,手慢无。”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白逸直接走到每个人面前,一把抢过他们抢到的饭,然后倒进自己盘子里。
“对不住了兄弟们,黑吃黑。”
他端起盘子就往外面跑,出了饭堂找了个角落蹲下来,含了把辛酸泪掏出他掉在过地上的筷子。
白逸觉得此时此刻他要碎了,明天他就跟领导反应撤了这个转盘。
饭堂的角落里单开了一桌,坐的都是军官领导,霄时云抬起眼往那边看了下,他皱起眉让人把白逸叫进来。
白逸正要动筷吃饭,新军官脸色古怪的让白逸跟他进去。
白逸不明所以的端着抢来的饭往里走,他看见了坐在圆桌最里面的霄时云,下意识把盘子往后藏了藏。
霄时云怎么过来了。
他有些尴尬的走到霄时云那桌,霄时云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一个,兵部的战术布局长起身让开位置,坐到了旁边。
都是大人物,白逸有些不敢坐,他干杵在那儿,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有事找我吗……”
有人接过白逸手里的盘子,霄时云十指牵住白逸的手,把他拉到座位上,耐心的问:“谁欺负你了?”
军官们看着总指挥拉住这个人的手,瞪大了眼睛一声不敢吭。
白逸慌忙解释:“不是,没有人欺负我,他们跟我闹着玩呢。”
“先吃饭。”霄时云亲手给白逸盛了碗汤,接着给他剥开虾皮。
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太好吧,白逸坐立不安的把汤碗移到霄时云面前,“您喝,您喝吧我自己盛。”
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和霄时云的关系,省的有些人在背后说他关系户。
霄时云盯着移回来的汤,面色不善的问:“是想让朕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