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舟注意到,还有人牵着老人。
这该不会是打算用人做交易吧。
这妖兽从活物到金钱到灵脉,还真是什么都吃啊。
叶行舟对另外三人道,“去看看。”
“好。”
叶行舟一行人朝灵湖坑底走去,冯将领还在派发水。
脚下的沙土很松,时不时就会有陷入流沙的风险。
叶行舟抓起一把,沙子很烫,一部分颗粒从手心溢出。
细颗粒随风飞起,粗砾坠地。
“向师兄,你是木灵根,可以试试再生吗?”
“嗯。”
向修远当即催生出一棵藤蔓。
不过三秒,藤蔓凭空消失。
“不见了。”
叶行舟往下刨土,连点根也不见。
“再试一次。”叶行舟道。
“好。”向修远再次施展灵力。
叶行舟回头,冲孟枳道,“小师弟,你盯好周围土下动静。”
“师兄,那我呢?”任妄烛问。
叶行舟看着斗笠戴歪的任妄烛,拍拍他的肩,将人打发。
“你玩沙子去。”
绿色的灵力蔓延入土,这次向修远催出棵树,从树苗到人高。
孟枳凝神,仔细观察土下的动静。
一处沙土飞快颤动,朝树苗位置越靠越近。
距离三寸时,孟枳抽出剑,一剑朝土里刺去。
还好提前把任妄烛打发去了一边玩沙。
“其他处的流沙坑,许是先前来的修士也同样试过。”叶行舟拍拍手掌,擦掉灰尘。
灵湖坑就在正中间。
洞口能容纳一人进去,里头很黑,深不见底,隔半炷香会有一股气流喷出来。
叶行舟扔了一块石头进去没有落地的声音,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
这妖兽还会辨别石头?
叶行舟用夜明珠照,还是一片漆黑,他这回掏出块碎银扔进去,没有落地的声音。
不过,洞口涌出一股细弱的水。
叶行舟指尖沾了点,放在鼻尖嗅。
任妄烛也有样学样,沾了点水嗅起来。
然后,齐齐两道声。
“哕!”
“哕!”
“别闻,臭!跟口水似的!”
孟枳退后三步,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向修远也默默后退一步。
不是嫌弃,就是身体下意识反应。
叶行舟掐诀清理干净手,站起身环顾四下。
灵湖坑看不出什么特殊的点来,那就从其他地方入手。
三师兄顾青山上次来时,那妖兽还离不开原地,那么原先封印的阵法还在有效。
叶行舟继续道,“向师兄,小师弟,你们熟悉阵法吗?”
向修远:“略懂。”
孟枳:“废话。”
“懂就好,尽量让湖底的阵法显现。”
有两位厉害的剑修在身边,就是有底气。
“退远点。”
神叨叨的,孟枳都不知道叶行舟在欣慰什么。
叶行舟携任妄烛退到三尺外静候。
如果是中阶阵法那就好办多了,他能找到阵眼,看看哪出了问题。
他能熟知中阶阵法,还得感谢藏书阁的卷轴。
感谢卷轴书灵,在梦里逼迫他强行背下一本中阶阵法全。
叶行舟对当初用小马扎狂揍卷轴的事是一点也不提。
揍完怒气消了,现在要用到知识实战的时候,叶行舟要多感恩有多感恩。
感恩当初卷轴书灵逼他强背阵法,才有了如今的叶行舟!
他现在终于懂了卷轴书灵的用心良苦!
就算不是中阶阵法,也不影响,他身上还有高阶阵法。
虽然缺了几页,但万一这阵法就在没缺的页面中呢。
改天他治好卷轴书灵的远房表哥,一定携表哥亲自上藏书阁道谢!
阵法内,孟枳瞥了向修远一眼,言简意赅。
“你南北,我西东。”
“好。”
向修远手执龙纹苍青剑,气吞山河,孟枳握朱雀诛灭剑,剑光如焰。
灵气汇聚,两人身形恍若流光,瞬息万变,一青一红,于阵法中来回穿梭。
任妄烛眼一眨不眨看着,张大了嘴。
“师兄,孟枳原来这么厉害啊。”
叶行舟侧眸,看着任妄烛呆呆的模样莫名好笑,“你以前觉得他不厉害?”
“不厉害。”任妄烛挠了挠头,“之前我和师兄扒他裤子的时候很轻松,我以为……”
叶行舟弯唇,“他收着灵力玩的。”
要是真计较,估摸着扒他裤子那晚,他和任妄烛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任妄烛似懂非懂点头,“那他真变态,我们扒他裤子,他居然还能忍住一起玩。”
“以后别提在他面前提这事了。”叶行舟出声道。
任妄烛:“师兄,是怕他突然想起来和我们决裂吗?”
要决裂就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耐着性子去满足任妄烛愿望,偷灵果了。
这个傻师弟。
不提当时因为孟枳要面子啊。
又不是三岁小孩被扒裤子,孟枳十七了。
况且三岁小孩也会羞耻,孟枳十七还被扒裤子这事当然羞耻了。
任妄烛一提,准挨一顿捶。
他都怀疑任妄烛大脑褶皱被他摸平了,才造成小师弟如今单纯又呆呆的样子。
脑子一丢,烦恼减半。
叶行舟摸了摸他脑袋,“师弟啊,多吃点核桃。”
“为什么突然说吃核桃?”任妄烛双目清澈而愚蠢。
“最好六个六个一起吃,能补点脑。”
“哦。”
任妄烛刚点完头,又诶的一声,“不对啊师兄。”
“哪不对?”叶行舟耐心问。
“你还没回答我,孟枳会不会跟我们决裂。”任妄烛垂下脑袋,“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不会。”叶行舟肯定道,“谁会,他都不会。”
任妄烛:“为什么这么肯定?”
叶行舟看着那道身影开口,“因为他是孟枳。”
“那我呢?”任妄烛看着叶行舟问道。
“你?”
叶行舟有些好笑,“师弟,你当然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师弟了,而且你是我带大的,那更不可能了。”
任妄烛一双圆眼瞬间弯成了月牙,清澈的瞳仁格外明亮。
任妄烛:“师兄真好。”
叶行舟:“你也很好。”
任妄烛拖长尾音,“所以我们——”
叶行舟立刻接话,“都是好样的!”
对话结束,叶行舟和任妄烛击掌。
太默契了!
此时,天际最后一抹夕阳落下。
灵气光晕碰撞,隐有龙啸雀鸣。
“诛灭,破!”
灵气圈圈波荡。
千尺之外,妖兽震慑,邪祟避让。
一个繁复的阵法缓缓显现。
孟枳收剑,与向修远对视一眼。
“我没拖后腿吧。”向修远认真询问。
“勉强。”
向修远松了口气。
第一次配合,他担心做不好。
幸好,成功了。
叶行舟与背过的中阶阵法一一比对,眼前的阵法并不在中阶阵法范围内。
但在他记忆中出现过。
这个阵法与天玑秘境里,上古遗迹处见到的阵法一模一样。
坏消息,恰好也是高阶阵法缺失四页中的一页。
世间最难受的事莫过于此刻。
他眼熟,但不认识。
叶行舟揉了揉眉心。
孟枳见叶行舟这样,蹙起眉头,“叶行舟。”
“怎么了?”叶行舟放下手。
“去吃饭。”
不认识就不认识,强迫自己作甚。
“好。”
叶行舟竖起大拇指,“小师弟,刚才你和向师兄可帅了。”
“是啊是啊!我都看呆了!”任妄烛狂点头。
没有打压,没有妒恨,是毫不吝啬的夸赞。
向修远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天已经朦胧欲黑了,冯将领这边水终于分完。
篝火燃烧。
冯将领一直守到分水结束,才接过储物袋,舀出几碗水,依次分发给叶行舟几人和侍卫。
最后,他才倒出一碗属于他的水,高高举起。
“各位,辛苦了。”
白日炎热,夜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今夜流民都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一口喝下,驱散大半寒意。
大伙分堆靠在一起,在沉寂的夜里相互取暖。
有水之后,众人并未有多高兴,有的只是麻木无神。
一批又一批的修士前来处理法阵,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死去。
他们之中,也出过一批最壮实的人共同反抗,只是能力太渺小了。
进入洞后,便没了声响,连死都是安静的。
妖兽吃完那批人后,那个洞口淌出了水。
刚开始没人愿意去喝,直到有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有了动作,随后其他人开始争抢水源。
有人开始用银两或身上的物件扔进坑洞,那妖物什么都吃,根据价值,给予不同份量的水。
等待的只是或早或晚死亡,众人已经麻木了,开始主动扔物件换水源。
但灵湖周边的房舍早已被湖底的妖兽吞噬了,仅剩下漫天风沙和残戈断壁。
能换取水源的物件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冯将领坚持的人性摇摇欲坠。
今日虽有了水源,但又能延续多久呢,更何况取暖的柴火都要烧光了。
不彻底解决根源妖兽,同类食血的事早晚都会发生。
“师兄,向师兄去哪了?”任妄烛四处张望。
叶行舟回神,这才发现不知向修远何时不见了。
孟枳还在打坐调息,见状叶行舟站起身。
“师弟,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
“好。”
叶行舟走离火堆,朝黑处走去,光线太暗,他拿出颗夜明珠照亮。
脚下的流沙一不如意就会陷入鞋里,走起路来有些硌脚。
叶行舟停下,抖落鞋里的沙子,断壁后一道哀求声入耳。
“修远,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那陌生男音的主人与向修远认识。
叶行舟挡住夜明珠光源,靠上墙壁。
向修远的声音很冷,“你死与活,皆和我无关。”
声落那男声就开始输出指责的话来。
“我可是你亲舅舅,你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我死!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
向修远:“我没有舅舅。”
男声语气恼怒起来,“去当了几年修士,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当初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陆家当杂役!”
“我看你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忘恩负义!”
“若我死了,黄泉底下的你娘会心安吗!我可是你娘的亲哥!你不能——啊!”
男声还没说完,叶行舟便听见一声拳头闷肉的声音,紧随着重物落地,男声惨叫。
向修远的手背青筋暴起,因极力压制杀意而在发颤。
“你不配提我娘。”
他一字一句道。
“若不是你当初好赌,败光了家底,还把我娘卖去陆家,我娘怎会遭那么多罪。”
“你才是她痛苦的来源。”
向修远眼珠布满血丝,盯着地上的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他的手里,多出一把剑,寒光逼人。
地上胡子拉碴的男人面容逐渐惊恐,他身子不停往后挪。
“你,你不能杀我。”
“你不能杀我!当初要不是我把你娘卖入陆家,你现在都没出生,哪有今日的风光!”
“你还敢提!”向修远更甚愤怒,他眼里尽是嘲弄,“我娘清清白白,被一个马夫糟蹋身子,这就是你说的风光吗!”
“你该死,你该死!”
“你死,我娘才会安心!”
剑刃迎面劈下,男人直接吓尿,惨叫一声后晕了过去。
剑刃离男人仅距离一寸时,一颗石子飞来,清脆一声响,打偏了剑刃。
苍青剑龙纹一闪,一缕灵力涌入向修远身体,安抚住了他体内暴乱的灵力。
“吾成为你的剑灵,可不是看你犯下杀戮的。”
向修远怔愣抬眸,苍青剑灵飘在半空。
“从你入仙门一刻,凡尘恩怨已断。”
“修士杀凡人,可是会遭天谴的,因小失大可不划算,你可要想好。”
向修远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刻,此番遇到男子如此失控,若误入歧途实在划不来。
它作为苍青剑灵,自是得现身制止。
向修远手里的剑滑落,无力跪地。
这不是恩怨,这是阿娘的一生。
他当初没能力,保护不了阿娘,为何修来术法后,还是手刃不了仇人。
他要怎么释怀。
向修远握紧了拳头。
“剑灵前辈,是我考虑不周。”
“想清楚就好。”
苍青剑灵面色微松,在他以为此事已了时,向修远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他的血不该弄脏苍青剑。”
向修远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那是他无数个日夜想杀的人。
他持匕首,步步逼近。
叶行舟正要拦人时,孟枳的声音率先从另一侧传出。
“喂,你在这做什么?”
孟枳走出来,像是没看到向修远手里的匕首一样,他语气一如既往不耐。
“任妄烛吵着要你烙鸡蛋饼。”
任妄烛探出脑袋,顺手抢过向修远手里的匕首。
“师兄,匕首不好玩,回去烙饼吃,孟枳其实可馋你烙的饼了。”
向修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你们都听见了。”
“什么听见没听见的,向师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任妄烛双手推着向修远后背,把人顶着走。
“走吧走吧向师兄,晚了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孟枳扫了地上尿一地的人,嫌弃地踹了一脚,那一脚是清脆的肋骨骨折声。
“什么玩意。”
向修远肩膀泄了力,终于跟两人离开。
叶行舟这时慢悠悠走出来。
既然两师弟把人带走,那么他就负责善后了。
叶行舟视线落在地上的人上,搓了搓手。
恨一个人,但又不能杀。
一死百了多轻松,可以让他活受罪啊!
叶行舟是个热心肠又勤快的人,有人晕倒,那当然是去亲切地把人唤醒了。
叶行舟带着一腔关爱,友好地替人扒掉湿裤子。
裤子湿着穿多不舒服,不如挂起来晾干再穿。
裤子都湿了,衣服哪有干的道理。
叶行舟三下五除给扒光了地上的人,勉为其难留下条裤衩。
向福刚悠悠转醒,就觉浑身凉飕飕的。
月光下还有一人一身白,跟鬼似的晃来晃去。
见人睁开眼,叶行舟嘿嘿一笑。
“你已经死了。”
本来就被向修远吓得失禁,这一下向福直接崩溃了。
“向修远真敢杀我!”
第127章 以后,是新生
“我是他亲舅舅啊!他怎能罔顾伦理,杀了亲舅舅!他这样是要遭天谴的!”
怒骂着,向福又跪着向叶行舟移过来,“白无常大人,求你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叶行舟第一时间避开向福的跪拜。
不过,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衣,满意点头。
叶行舟对向福给他安排的身份还挺满意。
要不是向福给他主动安排身份,他都不用多遭受点心理打击。
居然有人主动配合遭罪,那他肯定得满足了。
向福还沉浸在最后扬起的刀子上,又惊又恐。
“向修远不是人,他居然手刃亲舅舅!”
“鬼差大人,一定要把他下油锅炸,再送去十八层地狱!”
叶行舟故作高深地从储物袋里随手掏出本册子翻翻改改。
“死人不管活人事,依你生前犯下的缺德事,先把你放入油锅炸七七四十九道。”
向福听这话天都塌了。
油锅啊!
那可是油锅炸!
“鬼差大人!鬼差大人求求你行行好!草民生前不过就卖了妹妹,怎要下锅油炸?”
“大胆!竟敢质疑判官判决,多加一道拔舌!”
向福立刻捂住嘴,舌根仿佛都在痛。
叶行舟反手掏出一口锅。
炒菜的锅太小,整个人装不进去。
叶行舟又拿出把刀对着向福手脚比划。
向福擦了把冷汗,浑身直哆嗦,“大、大人,您这是要作、作何?”
“你眼瞎?”叶行舟扬起锅,“没看见锅小装不下吗?我给你切成几段,一段一段油炸。”
此话一出,向福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
叶行舟收起锅,一张瞬移符就把向福传走。
这几天,向福就给他穿着裤衩过吧。
向福好死不死掉冯将领帐篷外。
天知道冯将领正准备睡觉,帐篷外头突然多出个裸身男有多大冲击。
都快没命了,还想着这档子事!
更何况,他早有妻儿!
本来一天事就多,来个男的自荐枕席是什么意思!辣眼睛吗!
“来人,拖出去赏军棍,留口气就行!”
“是,将领!”
一棍子下去,向福痛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以为鬼差在割他屁股肉。
他边惨叫边哀求,“鬼差大人!草民知错!求求你别油炸草民啊!”
“什么鬼差大人,疯了吧。”打板子的侍卫又一棍下去。
“我,我没死?”
向福摸了摸自己,察觉到温热的体温后,他又哭又笑。
“我居然没死!”
“哈哈哈!我居然没死!”
他这一行为落在打板子的侍卫眼里就是挑衅。
两侍卫对视一眼,冯将领只说留口气,果断加重力道。
“嫌打得轻是吧!这就满足你!”
一板子下去,向福从失心疯中回神,惨叫声划破天际。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没犯错!打我作甚!”
“我要找冯将领!你们居然私自用刑——啊!”
没人理会他的叫人,板子砸肉声一声又一声。
向福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到最后求饶,直到叫声越来越弱,那两侍卫才停手,跟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到一边,怕辣到别人眼睛,赏了件衣服,勉强盖住血肉模糊下半身。
“咦。”
任妄烛咦了一声,嫌弃地捂住眼睛。
向修远情绪已经平复了。
他淡淡扫过半死不活的人,收回视线。
叶行舟打着哈欠走回来。
“去哪了?”孟枳问。
“尿尿。”
“……”叶行舟的直爽回答总能让人无语一刻。
叶行舟自顾自坐回原先位置,瞧见半死不活的向福还惊了一下。
“这是咋了?”
人不是他故意送到冯将领帐外的么。
还咋了,装得倒是像模像样。
孟枳扫了眼向修远,一瞅他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倾听这种事,交给擅长的人。
孟枳闭上眼,继续打坐。
任妄烛已经睡着了。
向修远抿了抿唇。
他知道,叶行舟在替他出气,大家都在帮他。
“叶师弟,谢谢你。”
“客气什么。”叶行舟勾住向修远的肩膀,努了努下巴,“要单独去坐坐吗?”
“嗯。”
两人换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
向修远垂头,双手环住膝盖。
“那时你们都听见了。”
“我听见了。”叶行舟没否认。
“抱歉,我骗了你。”
“阿娘三年前就死了。”
“我一直以为,走上修炼这条道就能手刃仇人,替阿娘报仇。”
但事实是,修士与凡人有别,杀凡人会遭天谴。
向修远声音沉了下来,“阿娘喜欢做糕点。”
“这些年,我和阿娘本存够了赎身银两。”
“那日赎身后,阿娘带我去了饭馆,她说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半道阿娘落了东西回去取。”
向修远从怀里取出一串染血的剑穗。
“阿娘没有落什么,她只是去买剑穗。”
“她先前听我说想上山求道,又见陆跃耍剑威风,便想买串剑穗给我。”
“阿娘遇到了向福,向福想再卖她,阿娘挣扎时,被向福用花瓶砸晕了。”
“阿娘当时还活着,向福却与马夫联手把人埋了。”
“我去报官,陆家势力只手遮天。”
说到这,向修远眼睛泛红,手握成了拳。
“其实,幼时陆跃是我第一个玩伴。”与他年纪相仿,陆跃会找他玩,那时真心实意,并未有什么针锋相对。
后来十三,陆家来了位仙师。
仙师说陆跃资质一般,却夸了一句他天赋尚可。
自那以后,陆跃开始有意无意针对他。
陆家要处死一个奴从很简单,阿娘耗了很多心思才和小小姐打好关系。
靠着小小姐的关系,陆跃才收敛,阿娘也等到了赎回卖身契。
他不适合练剑,一开始他是丹修。
但,有阿娘的剑穗,他便丹剑双修。
“其实,我也是阿娘痛苦的根源。”向修远将脸埋在了双膝处。
叶行舟张开双手,给了向修远一个拥抱。
“向师兄,在咱娘给你剑穗的那一刻,你就是她的一切。”
“等处理妖兽的事,我们一起去找咱娘。”
“你,我,师弟,小师弟。”
“我们都想见咱娘。”
“嗯。”向修远闷沉应声,鼻音略重。
“要报仇方法很多,不必弄脏自己的手。”
叶行舟声音温和下来,“以后,是新生。”
风刮沙尘阵阵扬。
叶行舟从脚边抓起一把沙,手指越收紧,流沙越握不住,指缝之间尽是溢出的沙砾。
向修远侧眸,身边人表情沉静,没有以往的不正经,月光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几缕发丝随风凌乱飞起。
他抓着把沙砾,细长的指节逐渐收紧,沙砾不停从指缝溢出,直到手心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沙砾,再也无法溢出。
前尘旧往,如流沙飞扬。
作为倾听者,叶行舟收敛了平日的不正经,给他足够的尊重。
作为朋友,叶行舟给予了他安慰和帮忙惩治仇人。
还有剑灵、孟枳和任妄烛,都在把他从错路上领回来。
他想,遇上叶行舟和这群伙伴,是此生最幸运的事了。
向修远眼底的红血丝逐渐褪去,情绪恢复了平静。
滋生的心魔,一一消逝。
他轻声说,“叶师弟,谢谢你。”
道谢声与溢出的沙砾一同被风卷走。
“向师兄,想通就好。”
叶行舟看似平静,实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向修远情绪内敛,又喜欢什么都憋心里。
今夜若向修远不倾吐,他还真担心人滋生心魔。
说实话,他都想好备用方案撬开向修远的嘴了。
好在,向修远信任他,愿意与他聊。
他与向修远,不单是师兄弟,更是朋友。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更救不了天底下的苦命人。
他只是把作为朋友的那份责任和关心带给了向修远。
向修远想通了,便是今夜最大的收获。
叶行舟勾住向修远的肩,脸上挂起平日里常见的笑,“走,回去睡觉。”
“好。”
孟枳掀起眼皮,视线在叶行舟搭在向修远肩头的手停顿两秒。
又来这一套。
和谁都能勾肩搭背的。
孟枳合上眼。
如果人有款式,那叶行舟一定是百搭款。
凭着一张嘴,给生了心魔的人都能哄顺毛。
难怪叶行舟叫叶行舟,一听名字就很行。
忙活一天,叶行舟刚准备睡下,一扭头,旁边任妄烛睡得乱七八糟,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不愧是睡神。
叶行舟在他嘴边垫了块手帕,从储物袋里拿出床被子眼一闭没多大一会人就睡着了。
好了,现在又多了个睡神。
真是猪投胎。
孟枳在叶行舟身侧躺下,手搭在额头,睁眼看着帐篷顶。
“你不睡么?”他侧眸,落在打坐的人身上。
向修远摇头,“你们睡,我调息。”
白日还是耗费了大半灵力,他需要调息运转一下。
孟枳没再多言,正欲闭眼睡觉,叶行舟跟海星似的,爪子一伸,直接搭在他肩头。
真是头四脚朝天的猪。
孟枳满脸嫌弃,正欲将手挪开,叶行舟爪子挠了一下他胳肢窝。
孟枳肩下意识一缩,立即坐起。
“叶行舟!你有病是不是!”
怒声骂完,一秒又给了叶行舟八个连肘。
叶行舟捂脸,哈哈笑起来,“小师弟,原来你怕痒啊。”
“叶行舟!”
“好了好了,我错了。”叶行舟举起双手。
孟枳不理,起身就要到任妄烛身边睡。
瞧见任妄烛流出的口水,人又走了回来,睡到帐篷边。
与叶行舟中间隔开两个人的位置。
叶行舟贱嗖嗖开始了叫魂。
“小师弟。”
孟枳捂住双耳。
“小师弟,快过来啊。”
“你在帐篷边作甚。”
“小师弟~”
“闭嘴。”孟枳回头,瞪了叶行舟一眼,挪回原位。“你幼不幼稚。”
睡觉睡得好好的。
非得挠人胳肢窝。
叶行舟有大病!
叶行舟突然不说话,孟枳蹙眉,“你哑了?”
“你不是让我闭嘴么。”
“……睡你的觉。”
孟枳掀起被子,盖住叶行舟的脸。
叶行舟其实一开始已经有了困意。
但孟枳躺下来后,他就忍不住犯贱性子了。
小师弟多好玩啊。
逗一逗还会炸毛。
于是,他探出了罪恶之手,挠人胳肢窝。
这一挠就发现孟枳怕痒。
经常板着脸的小师弟居然怕痒,多可爱啊。
叶行舟捂在被子下,嘿嘿笑了一声。
孟枳怎会不知叶行舟在笑什么,他果断捶了叶行舟一拳。
一拳打完,叶行舟犯贱性子终于满足了,他闭嘴闭眼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