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ceo办公室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老板好，您有事找我？”屋里现在只有她和老板两个人。
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身膘好像陷进了座椅里。小万觉得他的椅子大概率是定制的，毕竟市售的标准尺寸，他想塞进去应该挺不容易。
老板发话了：“你先坐下。”
小万觉得老板下一句可能就要说出经典台词“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你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期待，可能是我高看你了”，然后手起刀落把她给“优化”了。
但好在并不是，老板向她推过来一份文件，封面无字，小万翻开迅速地看了看内容，然后觉得，还不如自己被优化了呢。
“老板……您不能这样。”她使出浑身解数，发挥出此生最强的表达能力，还不断地从手机中调出了各种数据文件，企图改变老板的想法。
但全部都失败了。
老板裂缝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容质疑的精光：“小万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做节目是有一套，但还不够懂这个圈子，也不懂咱们的商业运作模式，选秀结束之后再学吧。你的路啊，还长着呢。”
“不过我会给你时间的，年轻人要好好沉淀自己。”老板用自认为亲切和善的声音说道。
从ceo办公室出来后，小万情绪有点崩溃。
明明是盛夏，她却觉得全身发凉。她一时接受不了老板那份文件的结果。她想冷静冷静，先转移一下注意力。小万掏出手机，机械地刷着短视频，此时她实在没有耐心看别的。
她刷到一个博主说，压力大时可以尝试吹泡泡。因为吹泡泡和抽烟，其实是同一种代偿方式，都是深呼吸、吹气，激发肺的潜能，从而将压力释放出来，继而缓解。
她不会抽烟，还觉得吸烟有害健康。于是她用某团外卖买了个泡泡水。
小万拿着泡泡水去了公司天台，一边吹泡泡，一边觉得这压力怎么好像越吹越大……
肥皂泡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漂亮，泛着七彩的光芒，无数缤纷的泡泡缓缓下落，实在是很梦幻。
她在用力地、倔强地，好像在和什么人怄气一样，努力地将自己肺里最后一点空气挤压出来，吹成一个巨大的泡泡。
但是泡泡刚吹出来，还没在空中飘起来就炸了。
小万悲伤地觉得，这个泡泡好像不久前的自己作出过的承诺，也像无数人的期待，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美丽，可是却一碰就碎。
“你在干什么呢。”不知何时，郑霈出现在自己身旁。
小万眼睁睁看着郑姐拿出了一个银色的随身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郑姐……我知道你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大白天的喝烈酒还是太伤身体了吧……？”
“没有，我早就把酒换成浓茶了，年纪大了真经不起折腾。”
小万小心翼翼地问道：“郑姐，小程老师向你提交指定出道人选了吗？”
“提交了。”郑霈叹了口气，“和我们预计的，以及真实数据是一致的。”
“那……老板那份文件，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知道吗？导师团知道吗？”
郑霈也不瞒她：“现阶段只有闻叙听到了一点风声。他找我确认过，还拜托我劝劝老板来着。”
“郑姐，那你劝了吗？”
“劝了，但是你也知道那老登是个什么东西，他要是能听得进去劝，我们这群人也用不着在这儿急了。”
小万的心又凉了半截：“小程老师那里要怎么办啊……老板这算不算欺负外来务工人员啊……”
“程越安……别提了。”
“怎么了？”
“他当初录节目前，没签参赛协议。”
“什么？！”
“估计要被那老登钻空子了。”
“他当时参赛时就只有口头约定，别的什么都没有吗？”小万难以置信。
“Bug就在这里，他签保密协议了。”
小万追问道：“那保密协议不能拿来当证据吗？”
“保密协议里有一条，无论乙方因何原因泄露甲方秘密，并造成严重后果或重大经济损失者，甲方有权追究其经济损失的赔偿，保留追究其民事甚至刑事责任的权利。”郑霈没什么起伏地说。
“所以小程老师被这这一条限制住了？”
“对。如果他两个协议都签了的话，其实是正常法律条款，但问题是程越安只签了一份，这就形成闭环了，只限制了他的行为，并没有保障他的权利。”
“也就是说，那老登利用了协议的漏洞，但这漏洞是小程老师自己捅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郑霈叹气。
导演彻底沉默了。

第70章 惊涛骇浪出道夜
经过数个月的努力与煎熬, 上到节目组，下到练习生，几百号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Project Light出道夜。
无数盏灯的照射下, 整个演播厅亮如白昼。和之前的公演一样, 节目组依旧抽选了部分粉丝来到现场观看。此外, 节目还会在电视、流媒体平台上全程直播。
有大学生粉丝费了一番口舌, 在学校食堂的大投影上投屏了PJ Light节目, 大家聚在食堂一起看直播, 还有人带了应援物和灯牌，气氛和节目现场差不多。
程玥心今晚也想去现场的, 但是这学期天杀的课表给她把公共课安排在了晚上, 下课后再赶去江心岛看现场根本来不及。
如果想赶上，只能翘课。但她之前追活动就翘过好几次课了，今晚如果再逃课, 出勤率就达不到标准线了。
那样的话就会挂科, 挂科的话补考不过还得重修, 且不说要交钱, 浪费的时间多耽误追星啊！
于是下课后她忍痛回了家。点了两杯1升装的“什么都有”奶茶, 还点了蜂蜜黄油芥末口味的炸鸡, 邀请了自己的追星搭子来公寓。是的, 她的追星搭子运气实在是不太行，出道夜抽选也没中, 两人只能在程玥心家用投影仪看直播了。
今晚照例是闻叙主持, 导师团其余人坐导师席。第一个环节是出道圈每个练习生的solo表演。
洛嘉选了程越安单独在寝室给他唱过的那首《Close to You》, 歌词也是用的程越安改编版，他把这首简单的小情歌演绎得清新又动人。
当他深情地唱到“they sprinkled Azurel Stardust in your hair”这句时，台下的C妹们听出了这个小心机, 尖叫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中莹蓝色的应援棒。
程越安自然也听出来了，故作淡定地为洛嘉鼓掌，但其实在他听到歌词的那一刻，嘴角就没下来过。
Zoey居然也选了一首抒情歌，唱爱而不得的挣扎和痛苦。都说“最怕rapper唱情歌”，向来以舞蹈和rap实力为人称道的他，今晚展现出了不输给主唱定位选手的vocal实力，他确实是前途无量的Ace。
孟长宇唱了初舞台的选曲，是闻叙他们团的登顶曲《Crown》，这次他没唱改编版，而是忠于原版的华丽曲风，虽然风格和初舞台不一样，但听得出来他的实力进步不小，这一趟也算是有始有终。
柴令宣表演的是段串烧，全都是54老师写的游戏主题曲、动漫OP，还有三公《浮世梦我》的高潮部分。编曲老师将这些段落做了精心改编，每一段都衔接得浑然天成，二次元燃曲大集合，段段都炸场，现场气氛很high。
林希vocal实力不太行，因此选择了展示舞蹈，不过他这次也挑战了自己，选了某个大热男团主舞前辈的solo曲，风格是中国古典舞融合现代舞，林希在三公时打下的基础刚好用上，这首歌编曲很仙很悦耳，他的舞蹈也消化得不错，完成得很飘逸。
邹放选了经典男团hip hop风唱跳舞台，既有rap又有舞蹈，他这次的表演做到了收放自如，不再为了追求眼球而猛猛堆料，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在做舞蹈中一个上扬的手部动作时，顺势撩起了一点衣摆，露出了腹肌。
观众们确实吃这一套，现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个人solo表演结束后，练习生们聚到主舞台中央，再一次表演了主题曲《追光》。
今晚大概是他们表演这首歌情绪最为紧张的时刻，比录制二次评级视频、主题曲正式版时还要紧张。
表演环节全部结束，应援声止息，练习生们站到选手席位，等待着节目中被闻叙最后一次叫到名字。
“再次感谢练习生们的精彩表演，这几个月来大家都辛苦了。”
有敏感的观众觉得今天闻叙的情绪好像不是很高涨，说主持词的语气也比平时要公事公办许多。
闻叙说：“接下来揭晓Project Light出道团的名字——”
大屏幕打出一个单词：RADIX。
“这个名字的核心语意为光芒，是‘Radiance’的变体，来源于拉丁语，与我们节目的名字还有主题曲都有呼应，希望我们出道团RADIX的8名成员可以成为大家心中的光，永远闪耀。”
“那么现在，我将为大家公布RADIX的第一位成员。”
“他在初舞台时曾让大家感到十分意外，‘一身反骨’、‘不走寻常路’像是他的代名词。”
许多人一听到反骨俩字儿就知道是谁了。
“这一路走来，起起伏伏，但是他一直为大家展现出旺盛的、蓬勃的生命力。”
“恭喜孟长宇，成为RADIX公开的第一位成员！”
孟长宇的眼眶在听到解说词的那一刻就红了，他虽然在外人面前永远表现得很张扬、锋利，借此隐藏自己内心的脆弱，但今晚他不想再装了。
他任由眼泪肆意流淌，走到台上也一直都没擦，他哽咽着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所有之前我受过的伤、吃过的苦，我全部、都会、亲手讨回来。”
“过去几年，我的各位‘伙伴’们，你们等着瞧吧。”
在粉丝们的呐喊声里，孟长宇坐在了第7个出道席位上。
孟长宇出道了，主舞台侧边用于展示出道夜直播弹幕的大屏幕也炸了。他不愧是腥风血雨体质，密密麻麻的各色弹幕瞬间将直播画面全部覆盖。
【这人居然出道了，RADIX这个团不能要了。】
【魔·童·降·世。我服了。】
【对这个狗节目脱粉了，再见。】
【SG在草热度这块真是精准拿捏啊，孟长宇出道了还怕出道团以后没讨论度？】
【小孟啊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吧！】
【该喷的不应该是引力波吗？我们小孟有苦衷的好吧？】
【小孟捂住耳朵向前冲吧！】
闻叙都公布完第六、第五名的出道成员了，弹幕还在讨论孟长宇。SG的老板看着不断上升的直播人数，以及铺天盖地的弹幕，心里极其得意。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和引力波的这次交易果不其然，十分愉快。
闻叙：“接下来要公布的第四名，有他在的地方，就少不了欢声笑语。他的热情和活力，总能够像太阳一样感染所有人。”
“同时，他也被粉丝们称为Project Light的‘最强个体户’，让我们恭喜柴令宣！”
柴令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当众嚎叫：“大家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
“我觉得要不是咱们节目正在直播，我真的会化作热带雨林里的大马猴，爬树、尖叫，尽情摇摆！”
【柴令宣干脆别出道了，去隔壁讲脱口秀吧，求求了。】
【美女你的麦怎么自己说话了，谁给掐一下啊。】
【建议出道团以后批发一些毒药，必要时刻真的需要把他毒哑掉。】
【阿宣啊震碎华语乐坛吧！】
【恭喜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大主唱柴令宣！】
闻叙念完第三名了，弹幕还是1/3在骂孟长宇，1/3在调侃柴令宣，剩下的则是各家粉丝在线许愿自担出道。
出道位转眼只剩下C位、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林希这次能算清楚了，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最后一名。虽然和他之前巅峰时的第三相去甚远，但他不求名次，只求能出道。
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闻叙说：“恭喜林希获得了第二名！成为RADIX的一员！”
林希被巨大的幸福感击中，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自己居然作为第二名出道？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他跌跌撞撞地上台，林希本来就有点泪失禁体质，现在更是，眼泪和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地流。
他站在台上泣不成声，缓了很久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谢谢所有爱我的粉丝们，谢谢你们的努力……我根本想都不敢想，自己居然可以拿这么高的名次……”
“我今后也会好好努力……争取做到问心无愧，让大家因为喜欢我而骄傲！谢谢大家！”
【林希！！！妈妈就知道你可以的！！】
【？？？】
【你们猜猜以后谁挨制作人的骂最多？】
【拉低出道团实力的人来了……】
【小希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妈妈对你的期望的！】
【发什么问号，我们家小希又不是没进过前三，希粉有钱你们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但除了对林希高位出道的各种争议以外，弹幕主要还在讨论另一件事。
【不会吧，Zoey和洛嘉C位二选一？】
【前面几个赛段，他们俩的排名确实一直都缠缠绵绵，一直争第一第二，今晚争C位也很正常。】
【但如果Zoey是C位的话，洛嘉的名次岂不是第8？卡位出道？】
【洛嘉在赛中一直名次都很高啊，最终擦线出道也太假了吧？SG要死啊！】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你们还记得初舞台的时候，洛嘉坐的就是第八个座位吗？】
【不是吧，SG这都要首尾呼应吗？】
【不管怎样出道就行，别的事等出道再说吧！】
程越安开始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了，但毕竟他作为隐藏导师只有指定人选出道权，具体的排名还是根据今晚粉丝投票来的，乾坤暂未落定，他现在只能观望。
“接下来就要揭晓RADIX的Center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现场只能听到Zoey和洛嘉的名字被大声喊出来。其间夹杂着一些“狗公司做票”的骂声。
闻叙沉声道：“本节目的第一名，RADIX的C位，从节目开播以来，一直以来保持着超高水平的发挥，不断刷新着大家对他实力的认知。”
又是PJ Light充满套路的、熟悉的“谁是卧底”式解说词，程玥心看着投影，奶茶都不想喝了，她有点不中了。
因为自己喜欢的Zoey在和搭子喜欢的洛嘉争C，虽然他们之前就一直在争，但那时候自己没和搭子一起实时地看节目啊！
现在两个女孩窝在沙发上，各自心里都疯狂地为自担祈祷着，程玥心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小姐妹如此貌合神离过。
太尴尬了，她闭了闭眼睛。事已至此，还是骂SG吧。骂公司永远是正确的。
闻叙说：“他不仅是C位，也是当之无愧的Ace。”
无数观众们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让我们用今夜最热烈的掌声恭喜Zoey，成为RADIX的Center！”
Zoey本人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实现了梦想，C位出道，惊的是洛嘉名次怎么会是第8名，这名次掉得也太多了？
他在前去发言前伸手抱了抱洛嘉。
“没事的，你快去吧。”洛嘉冲他安抚性地笑了笑，还摸了摸Zoey的头发。
Zoey站在立麦前，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准备的发言被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但不管怎样感谢总是没错的：“谢谢大家给我投票……”
“谢谢我的公司原色，谢谢我的父母一直支持我。我觉得真的太幸运了，在十六岁这年就能够实现梦想……”
“我想我应该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恭喜Zoey C位出道！！】
【实至名归！】
【Zoey未来可期！】
【Zoey的人生真是主角剧本啊，太牛了！】
名次公布到这里，邹放觉得自己凉透了，但走到今天能有这个结果他已经挺满意了，没有一轮游，还火过一把，蹭到了SG的泼天热度，就算回去奶团也能苟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最终公布最后一个出道位时，他在闻叙口中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第8名居然不是洛嘉？！
怎么会这样？！
邹放忽地上前抱住了洛嘉。他们同期出道，认识了这么多年，洛嘉吃过的苦、忍受过的煎熬他都了解，此刻他几乎是本能地在洛嘉耳边说了一句：
“对不起……”
邹放很快就明白了，洛嘉和Zoey根本就不是C位二选一，真正被放在二选一的位置上的人，是洛嘉和自己。
而他被资本选中了，代替了洛嘉。
弹幕又炸了，层层叠叠，密密匝匝。
现场的呼喊声、吵闹声、哭声、尖叫声乱七八糟，混乱极了。
程越安在听到第八名公布的那一刻，腾地站起，血液仿佛逆流冲上头顶。
前后不过一秒钟，他的耳返里传来郑霈的声音：“小程，冷静，你先坐下。”
程越安此刻只想掀桌，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环视整个演播厅，目眦欲裂。
他觉得此刻荒诞极了，自己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的主角，发现围绕着他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巨大骗局。
而他也像楚门一样，发现真相后，企图与幕后黑手对话，但他却不知道看哪个方向才能够直视对方的眼睛，现场的摄像机机位实在太多了。
“小程老师……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但是你先冷静一下，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呢……”坐在程越安身边的Rita拉了拉他的袖子。
郑霈的声音继续传来：“小程，我可以给你解释，但是你现在先别冲动，毕竟为这个节目付出的，不止你一个人。”
洛嘉听到结果时，怔怔地站在原地，起初只觉得耳边充满混沌的震荡，但很快地，他像没入深水中，一切声响都暂时离开了他。
神智也仿佛有了实形，短暂地震颤、脱离躯体。
眼前是一线光束，随后光束又化作无垠的白，他的视线找不到焦点，耳边也只有蜂鸣。
礼花在他的头顶轰然炸开，巨大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
终于，五感慢慢地重回他的身体。眼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此时都已经干在脸上，带来紧绷的刺痛感。
有人哭泣，有人拥抱，有人离别。大多数人在今晚结束后，将再也不复相见。
所有的出道位宣布完毕后，在线直播关闭了现场收音，留在直播间画面中的只有不断飘飞的彩带、纸花。
悬臂摄像机的镜头缓缓移动，有些没出道的选手已默默地走出画面，结束了他们在节目中的最后一个镜头。
洛嘉胸口有点闷痛，他独自坐在舞台右侧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休息。他的脸上传来些许刺痛，是眼泪在脸上停留太久，风干后拉扯着皮肤带来的微小痛感。
眼泪将洛嘉卧蚕上的闪粉冲刷下来，在眼下流出一道闪着光的印迹，像是刻意为之的特殊妆容。
一群被邀请的网媒摄影发现了洛嘉，蜂拥而来，长枪短炮对着他疯狂连拍。洛嘉面上没有表情，垂着头，也不看镜头，只是安静地坐着，很不符合他平日严格遵守的爱豆营业准则。
摄影师们不出声，也不叫他的名字或要求洛嘉看镜头。
他们沉默着拍照，双方唯一发出的声响是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整个场景像默片一般，说不出的荒诞诡异。
程越安冷静下来了，洛嘉没出道的账之后再算，刚才他发现，洛嘉已经明显出现了解离的状态。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洛嘉的情绪更重要。
他穿过整个舞台去找洛嘉，却不断地被各种人拦住。选手们感谢作为导师的他带来的指导；制片人叮嘱他别急着离场，要多拍些导师与选手间的镜头作为出道团物料；媒体记者一股脑涌上前来采访他的感受和想法。
程越安烦不胜烦，他伸手狠狠地把耳返扯出来扔到背后，推开所有挡路的人。
当他的目光终于穿过人群和彩带、纸花找到洛嘉时，他看到他单薄的身影孤身坐在舞台角落，心剧烈地抽痛。
洛嘉原本应该站在顶峰，他的名字应当被万人呼喊着，声浪会如潮水般翻涌在整个演播厅，今晚所有人的目光、掌声都应当是独属于他的。
然而，有人先他一步走到了洛嘉身前。是潘佑，AS的前队长。
程越安早就知道潘佑今晚来现场了，洛嘉的solo直播时，导播给了观众席上的潘佑一个很短的镜头，引发了台下小规模的惊呼。
原团的“有家”cp粉认出了他，大屏幕的实时弹幕飘过一连串惊叫：“没想到我cp都BE这么久了还有售后啊啊啊啊”、“集美们谁懂啊，‘有家’szd！！”“啊啊啊啊爸爸！！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妈咪和我的5555”……
当时就看得程越安火大。
放弃梦想、抛弃队友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今晚，还恬不知耻地站到洛嘉的面前？他配吗？程越安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愤愤地想。
潘佑站在台下，仰着头对洛嘉说了句什么，并递上了怀里的花束。此时不仅仅是媒体，周围一圈的站姐、代拍们迅速转换阵型，开始拍他俩。
程越安更恼火了，此时只恨自己没有长四条腿。
但洛嘉没有接潘佑的花束，他什么也没说，冲潘佑扯出了个凄然的笑，起身离开了。
“洛嘉！洛嘉！”程越安终于穿越了大半个舞台跑到洛嘉附近，但现场喧嚣，洛嘉没听到他的声音，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去往后台的通道内。
程越安路过潘佑的时候没忍住，丢了个锋利的眼刀。
“洛嘉会越来越好的，今后，不劳你费心。”程越安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潘佑，冷冷地说。
潘佑闻言愣住，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这位大咖了。他还未反应过来，视野里就只剩下对方风风火火离去的衣摆了。
程越安找遍了后台化妆间、候场区、休息室，都没见到洛嘉，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后场窜来窜去，心急如焚，很担心洛嘉因为伤心失意而出什么意外。
他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听四周的动静，幸好此时绝大多数人都还留在台前没离场，后台并不如何喧闹。
终于，他听见了洛嘉微弱的、强装镇定的声音。
“妈，我没事的，真的，不用担心我。伤心肯定是会伤心的啦，但是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了，我今晚打算回AS宿舍，好久没见我队友他们了……”
“嗯嗯，经纪人会来接我的，你放心吧，明天我就回家看你。”
过了一会儿，洛嘉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哥，好久不见。来接我吗？不用的，我今晚想自己坐车回家……我没什么大事，祭天剧本嘛，哪个选秀没有呢。我运气一直不都挺差的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那我们过几天再见，我想在家休息一下。好的，再见……”
洛嘉在黑暗的休息室里，灯都没开，先后打电话给妈妈和经纪人，和妈妈说要回AS宿舍，和经纪人说要回家，两边都串通好后，他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其实哪边都不想回，关心他的人只会比他更伤心难过，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实际上自己的情绪现在都还处理不好，他想短暂地逃避现实。
哪怕一夜也好。
洛嘉就坐在休息室的门对面，他挂掉电话以后，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休息室门口的一线灯光没有照到洛嘉身上，在黑暗中，程越安并不能够看清洛嘉脸上的表情。
程越安总算找到人了，但此时他心里却涌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在休息室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推开门，三步并做两步地快步走进去，半跪下来，一把将洛嘉抱在怀里。
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
但是这一次，他感受到了洛嘉的抗拒。
洛嘉在用手推他的肩膀。于是他又紧了紧手臂，更加用力地去拥抱他，恨不能将他揉碎，与他融为一体，实在太用力了，洛嘉忍不住痛得发出声音。
“唔……”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程越安把胳膊松开一点。但洛嘉还在奋力地推他，用的力气不小。
这个时候，他只能顺着洛嘉，洛嘉今晚情绪起伏太大，刚刚都表现出解离状态了，这是人的精神在遭受巨大打击时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他不想再让洛嘉不顺心。
于是程越安放开了洛嘉，在暗室里伸手摸了摸洛嘉的脸，没有眼泪。
但是他此时宁愿洛嘉像之前被恶剪时那样直接哭出来，流泪起码还能释放情绪，他这样硬憋着对身体伤害很大。
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面地对峙了许久。
直到月光下洛嘉灰败的目光看向他，用颤抖的、极轻的气音问道：“程老师……可以告诉我，你最后选了谁吗？”
程越安愣住了，今晚的爆冷，让洛嘉误以为自己指定的出道名额给了别人。
“我没有选别人。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抓住洛嘉的手放在自己心房的位置，像是努力地证明着自己一样。
下一秒，洛嘉把手从他的手中、他的心口抽离。
然后，洛嘉环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许久，洛嘉抬起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去哪里都行……”
程越安的心总算放下了。
“好，你稍微等我一下。”
洛嘉把头靠在程越安的肩膀上暂时闭目休息。
程越安掏出手机，想给自己家里紧急安排个保洁，之前都是助理定期找清洁、收纳团队上门，但他现在恨屋及乌，不想和SG的任何人说话，于是自己在app上搜索。
但全部店铺都打烊了。也是，都这个点了，还醒着的除了看PJ Light出道夜的大冤种真的没有几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