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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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纠敲敲他的手臂,应时肆就明白了意思,让祁纠靠在自己肩头,谨慎使力,把闭上眼睛的人抱起来。
这种程度的惊扰,对这具身体来说,已经算是种不轻的负担。
祁纠的头颈软垂在他肩上,几乎没有任何特殊反应,就悄无声息失去意识。
应时肆逐渐学会适应,他飞快地、一口气都不歇着地长大,学会怎么照顾祁纠,学会不害怕。
祁纠教他不害怕,教他这是种吓唬人的游戏,今天睡着了,明天还会醒。
祁纠阖着眼,应时肆屏住呼吸,小心亲了亲那些眼睫毛,抱着祁纠去冲一点不太烫的热水。
忘了问先生要什么颜色的围巾,不过这事不急,明天还有时间。
“先生。”应时肆说,“明天见。”
说“明天”不太准确,因为过了十二点,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都算是今天。
祁纠被狼崽子热乎乎抱了一宿,睡得不错,按时醒过来,胃口很不错地吃了半碗阳春面。
应时肆还会做别的,偏偏点菜的人毫无新意,把摩拳擦掌的大厨急得追着尾巴直转圈。
“还会别的?”祁纠单手系纽扣,“还会煮什么面?”
还会番茄牛肉面、炝锅肉丝面、菠菜鸡蛋面、口蘑清汤面。
应时肆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拖着轮椅不松手:“不是光会煮面!”
他在早餐馆帮过厨,会得不少,大白馒头豆沙包都会蒸,糖三角做得可好了,还会烙馅饼。
应时肆今早特地写了一摞便签菜单,让祁纠来挑,结果居然还是阳春面。
再好吃也不能一天三顿都吃阳春面啊!
祁纠有点遗憾:“唉。”
应时肆:“……”
他早就该想到,先生又没安好心,大清早故意逗他。
被逗急了的狼崽子胆量很大,绕着祁纠磨牙,趁着祁纠不注意扑上去,在耳朵上飞快咬了一口。
这招伤敌未明自损八千,应时肆壮着胆子扑完就不会动,两只手撑着轮椅,被近在咫尺的祁纠好奇抬头,抬手在下颌上摩挲两下。
白馒头、红豆包蒸得怎么样,暂时还不算清楚,小白狼大概是蒸好了。
应时肆热气腾腾的,险些熟在当场,生硬地撑着胳膊要起身,就被祁纠拢住:“别动。”
祁纠坐在轮椅里,一手拢着应时肆的后颈,让他再稍向下些。
毕竟是头一回跟着祁纠上班,应时肆相当严谨地伪装成助理,口罩墨镜准备齐全,还从衣柜里翻出了身西装。
精神抖擞的狼崽子自己不知道,这套西装也是找专人定制剪裁的。祁纠看了十几个版型,挑中的这一款,很衬身材气质。
穿得很像样,就是领带系得不够妥帖。
“绕一圈,从这过来。”祁纠把原本的领带扣打开,给他重新整理。
领带在祁纠手里,也变得斯斯文文的,让怎么打结就怎么打结,服帖板正到不行。
祁纠特地放慢速度,给他把领带打好:“记住了?”
应时肆撑着轮椅扶手,喉咙无声动了动,额头有些冒汗。
……太近了。
昨晚过后,那扇门打开,仿佛有什么变得不同,于是一切都跟着变化。
应时肆留意到,祁纠说话的时候,喉结也会跟着轻微滚动——当然这不稀奇,但祁纠的幅度会比常人更分明些,可能是因为这人实在太清瘦了。
祁纠的确比之前又瘦了很多。
应时肆急着想给他补身体,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那些补品祁纠吃不下,硬咽下去也会吐。
紧紧抱着先生,看先生吐到脊背微颤、吃力喘息的时候……应时肆就难受到要命,恨不得只做祁纠喜欢吃的东西。
什么都行,祁纠喜欢什么,他就一直做什么。
大不了一天三顿都吃阳春面。
这两种念头来回拉扯,叫应时肆纠结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纠靠在轮椅里,看狼崽子神色变个不停,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犯愁,一会儿咬着牙忧心忡忡,仿佛在想什么天大的难事。
祁纠帮他把衬衫领口也整理妥当,理了理西装,摸出块润喉糖来给他。
应时肆倏地回过神:“先生。”
“别咬牙。”祁纠把糖塞进他嘴里,“容易偏头痛。”
应时肆愣怔了下,含着那块糖,慢慢蹲下来,握住祁纠的手,把脸埋进去贴了贴。
长大了的狼崽子,借着这个动作,悄悄用嘴唇碰祁纠的手指,悄悄亲祁纠的掌心。
祁纠摸了摸他的耳廓:“记住没有?”
应时肆闷不吭声,点了点头。
记住了。
咬牙会偏头痛、怎么系领带……都记住了。
祁纠揽住他的后背,叫他靠近,让人伏在膝上。他遮着应时肆的眼睛俯身,在狼崽子的发顶落下轻吻。
觉察不出,因为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他要教应时肆的,是怎么一个人活。
一起上班的感觉其实也挺不错。
应时肆推着祁纠的轮椅,盯着那些鬼鬼祟祟的树丛草稞,一抓一个准,过去就是一台相机。
狗仔吓得魂飞魄散,腿快的头也不回跑得没影,腿慢的坐在地上不敢动,抱着脑袋生怕挨揍。
这些狗仔,都是昨天看见两个人出门,今天一路闻着味追过来的……特地在别墅附近蹲守,想拍第一手资料。
谁知道这小子鼻子这么灵——把他那个“先生”挡得严严实实,一张有用的照片没拍着就算了,居然还直接抓人?!
应时肆也不管,拿着相机,伏在轮椅椅背上,和祁纠一起看照片:“先生。”
“一般。”祁纠拿出传媒公司老板的专业度,拉着系统一起评判,“不买了,退掉吧。”
应时肆二话不说,直接敲出SD卡,把空相机还给狗仔。
狗仔:“……”
退就退,抢卡是什么意思?!
卡里还有别人的照片,少说能卖几十万的!!
应时肆不管这个,他当初也差点干过这行,知道这里的规矩,黑吃黑天经地义。
离了祁纠,应时肆身上抹不去的匪气就又冒出来,拎着相机背带,在手里晃了晃:“要不要?”
狗仔一脸晦气,偏偏半点不敢造次——这两个人,一个不服就揍凶名在外,一个传媒巨擘老板,哪个也惹不起,被抓着了就只能认赌服输。
能拿回相机已经不错了,狗仔还得千恩万谢,抱着相机头也不回拔腿就跑,发誓下辈子也再不接这两个人的单。
龇牙吓唬完人的狼崽子威风凛凛,回了祁纠的轮椅旁,把SD卡塞给祁纠:“抢的。”
祁纠咳了两声,忍不住笑:“想换什么?”
应时肆想了半天,耳朵先热了热,扶着轮椅俯身,低声快速说了两句话。
祁纠点点头:“先上车,路上看。”
跑远了的狗仔不甘心地回头,抓着没SD卡的相机,远远看见那个仿佛杀人不眨眼似的煞神,主动弯腰,让轮椅里的人揉了揉脖颈。
明明戴着墨镜口罩,那张脸上本来冷冰冰的神色,却依然可见地缓和下来。
应时肆扶着轮椅,力道远比扔相机小心几万倍,护着祁纠上了车。
狼崽子卯足力气,提出来的要求,其实也挺简单。
祁纠帮他对剧本上的戏——也不知道是哪个流派的剧本,居然还有小白狼赖在狼王窝里不起来,一边贴着耍赖一边偷亲的剧情。
“你家狼崽子这字是真的……”系统忍不住去偷看剧本,被上面密密麻麻的二创震撼,“你不教他练练字?”
写假剧本、搞同人创作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简笔画?
系统对着一剧本火柴人,忍不住有点想给祁纠剧透,他家狼崽子都胆大包天地想对他干点什么。
祁纠拢住一只在怀里赖着不起来的狼崽子:“死后吧,来不及了。”
这话说得轻也重,系统原本挺轻松,听着都不由自主跟着一沉。
……这段时间,连系统也已经能察觉,祁纠在着意淡化对应时肆的影响。
祁纠一成不变地维持固有的生活习惯,点一样的餐,饭后看书。在他们的家里,祁纠不再给应时肆更多新的记忆,只教他技能。
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活得好一些、舒服一些,别因为不小心咬牙太久弄得偏头痛。
这其实是种相当不稳定的平衡……系统不相信,应时肆对这件事毫无察觉。
祁纠不说破,应时肆就不问,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把一切棘手的问题暂时放到一旁。
成功赖在狼王窝里的小白狼,还是精神抖擞、心满意足,等到车停就晃晃脑袋站起来,推着祁纠去办公室。
这还是应时肆第一次跟着祁纠来办公室。
祁纠操控轮椅,转到办公桌前,看相当新鲜、到处转悠的狼崽子:“感觉怎么样?”
应时肆抓了抓头发,尽力想了半天能夸的地方:“……挺高。”
毕竟办公室这种地方,要乏善可陈起来,比别墅还没得说,几乎就是千篇一律的文件柜、办公桌、沙发会谈区。
祁纠自己来设计,也就到这个程度了:“还有鱼缸呢。”
应时肆迎上先生的视线,第一次花了点时间,才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领会意思:“漂亮。”
一只狼崽子硬邦邦举起两个大拇指:“鱼缸,漂亮。”
祁纠自己先忍不住笑,撑着轮椅笑到咳嗽,飞过去扶他的应时肆也笑得肚子生疼,抱着他的肩膀,帮他在轮椅里坐稳:“先生,先生。”
应时肆牢牢抱着他,胸口不知为什么有点滞涩,莫名生出紧张:“我帮你……帮你弄弄办公室?”
应时肆蹲在轮椅前,仰头看着他,小声保证:“就稍微收拾,舒服一点,不弄乱。”
祁纠没有立刻回答。
他摸了摸狼崽子的后颈,把手掌覆在上面。
“好。”祁纠说,“不过得先等等。”
应时肆刚松了一口气,又愣怔了下:“等什么?”
祁纠把印章推给他。
应时肆差一点忘了这回事,拍了下脑门,蹦起来就去搬椅子,坐在了祁纠的轮椅边上。
系统在后台盯着,帮祁纠调整身体数据,让祁纠一直能保持最清醒的状态,教应时肆最基础的工作流程。
要把公司留给狼崽子,就算有代理人,也总不能一点都不懂。
今天批复的文件,其实都是祁纠提前筛选过,让人过来放好的——慢慢批复、慢慢讲解,也就一点一点教给应时肆整个公司的基本构造。
这些东西对龇牙吓唬狗仔的野小子来说,还是有点难了。
应时肆听得相当吃力,捏着那个印章,尽力集中精神,听祁纠讲的东西……可还是听了后面忘前面。
过了两个小时,应时肆刚想申请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祁纠就停下来。
应时肆攥了下袖口,握着印章抬头:“先生?”
“先到这儿。”祁纠抬手,抹掉他脸上的一点印泥,“听不懂也不要紧。”
祁纠给他一块糖:“陪我去透透气?”
应时肆接过那块润喉糖,攥在手里,像是想说什么,却还是温顺地起身,扶住轮椅。
他推着祁纠的轮椅,想换个方向,不小心挂住了抽屉的拉环,被扯了个踉跄,脸色就跟着变了。
祁纠比他想得更擅长操控轮椅。
那架轮椅顺势转回半个圈,不仅没摔倒,还把失去平衡的应时肆稳稳接住,扶着他的手很稳当,往应时肆的太阳穴按了按:“头疼?”
应时肆愣了好一会儿,慢慢松开紧咬着的牙关,点了点头。
祁纠按住他的穴位,教应时肆趴在自己腿上,帮他按摩:“可以问。”
狼崽子倏地抬起头。
“二十岁了。”祁纠摸摸他的头发,“可以问。”
应时肆的喉咙动了动,他深吸口气,慢慢吐出来,话到嘴边却又迟疑——他还是可以不问。
他还是可以不问,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现,高高兴兴去收拾办公室,拿鱼缸跟先生闹着玩,举着假剧本耍赖。
他可以这么做,可以一直这么做。
他可以一直不问……为什么祁纠要教他这些。
应时肆忽然扑住祁纠,不由分说吻上去,他站在办公桌后,和墙边的位置其实已经很窄,祁纠的轮椅被他抵在墙上。
这样的姿势凶狠十足,任谁大概都看不出,主导这场猝不及防亲吻的是祁纠。
祁纠在哄他的狼崽子。
祁纠把手拢在应时肆的颈后,沿着衣领,不知怎么一挑一拆,就卸下他的领带,亲手解开应时肆紧紧系着的衬衫领扣。
应时肆剧烈喘气,胸口不住起伏,他双手撑着墙,紧紧闭着眼睛。
祁纠仰着头,任凭狼崽子毫无章法地亲吻撕咬,掌心的力道恒定,始终护着应时肆的后心。
有什么凝滞的气氛,在无声的激烈亲吻里,重新缓缓流动。
应时肆力竭,蹲跪下来,伏在祁纠膝上好一会儿,那种激烈的喘息才稍微平复。
祁纠摸了摸他的耳朵:“这样好受点?”
应时肆耳朵红透,人也差不多,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轻轻抓了下耳朵:“……嗯。”
祁纠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那颗润喉糖,撕开包装纸,拿着糖块在狼崽子唇边碰了碰。
应时肆小心翼翼地衔走,嘴唇碰到祁纠的指腹,不舍地磨蹭了下。
他想好了,要去收拾办公室。
应时肆撑了下膝盖,刚站起身,看见刚才被自己刮开的抽屉,脚步忽然顿了下。
祁纠被他挡着,暂时看不到办公桌:“怎么了?”
应时肆看着抽屉里的东西。
他慢慢吞咽了下,发现听不见自己吞咽的声音,不知道那块糖是咽下去了,还是卡在喉咙的某个地方。
抽屉里放着几张打印纸,白纸黑字,很严谨的排版,印着刺目的红章。
应时肆的掌心发冷,攥了攥,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
他在抽屉里看见公证过的遗嘱。

近于凝固的空气里, 最先慌的是系统。
“怎么回事!”系统在缓冲区急得打转,“你家狼崽子带自动定位?还是你设计好的?”
用不用它变成房顶漏水,先把这几张纸泡了再说?!
祁纠还不至于设计到这个地步。
他的确想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让应时肆看到遗嘱, 这样不论有什么状况, 他都好亲自处理。
但也不是现在, 今天并不合适。
今天是应时肆的二十岁生日, 祁纠是想让狼崽子高兴一点,别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威风凛凛出去巡视的。
有些事好像还是绕不开, 应时肆已经相当严格地不扒拉抽屉了,光滑的木质拉环一样能趁着人站起来, 刮住裤子口袋。
“应该是自带的BUFF。”祁纠说,“我这办公室上面是停机坪。”
系统:“……”
那是不太能漏水。
而且应时肆低着头,身形僵硬脸色苍白,也已经把它们看完。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比起那些相当复杂的公司运转, 这份冷冰冰的、用词简洁无一丝赘余的遗嘱, 内容明了到谁来也能看懂的地步。
祁纠转过轮椅, 单手合上那个抽屉:“不用管它。”
“这是正常的商务需要。”祁纠说,“人有旦夕祸福,公司的股价——”
应时肆匆匆扎进洗手间。
他头疼得厉害,像是有铁钳从太阳穴伸进脑子里, 拉扯神经, 强行压抑忽略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化成实质。
应时肆不停接冷水, 扑在脸上,机械地重复这个动作, 把脑袋直接浇在冰水底下,直到听见背后的拐杖触地声。
祁纠关掉水龙头,递给他毛巾。
“用冷水冲,也会加剧头痛。”祁纠说,“这片地方用的是地下水。”
地下水凉,管道也凉,冷得扎骨头。
应时肆撑着洗手池,除了喘息一动不动,垂着头,水顺着发梢滴下来,眼底罩着层红网。
祁纠撑着手杖,走到他身边,把手杖摘了放在一旁,借着洗手池和墙的支撑站稳。
隔着毛巾,那双手的力道轻缓,擦拭刺骨的冷水,给他按摩头上的穴位。
“理解我一点。”祁纠擦他头发上的水,“家大业大,万一哪天被人绑架暗杀了,公司总得有个着落。”
这算个不太成功的笑话,应时肆僵硬地垂着头,还是很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自己接过毛巾。
狼崽子自己没什么章法,抓着毛巾瞎揉一通,把一脑袋半湿不干的短毛擦得乱糟糟。
祁纠看见乱的东西就想整理,抬手还想捋一捋那些东一撮西一簇的头发,应时肆却攥着那条毛巾,往后退了一步。
祁纠的手停了停,收回来,撑在洗手池上。
还不等撑稳,应时肆又回到他身旁,手臂揽过肩背膝弯,把他整个人抱起来。
又轻又缓,尽力保持平稳,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谨慎力道。
“我们去透透气,先生。”应时肆说,“别在这儿站着。”
应时肆让祁纠靠在自己肩上,把他抱回轮椅,又把那副可折叠的手杖也取回来,放回轮椅侧面的收纳袋。
应时肆蹲在轮椅前,替祁纠整理衣服、拿毯子,从身上摸出个暖手宝,打开开关,放在祁纠手里。
这些事他都还做得一丝不苟,像是没看见那份遗嘱,什么也没发生。
但祁纠还是抬手,摸了摸狼崽子的耳朵:“生气了?”
应时肆的身体僵了一僵,没回答,只是把脸在祁纠掌心贴了贴,就又握着祁纠那只手,让他把暖手宝握住。
“别冻着了。”应时肆轻声说,“先生,外头冷。”
他推着祁纠出去透气,在走廊里慢慢走了一圈,到尽头的小露台看了看景——这层是专属楼层,没有其他人上来,四处都很清静。
小露台能俯瞰半座城市,办公室的确很高,下面的人都成了火柴棍大小。
透明的玻璃穹顶蒙了层雾,天色有些灰暗,云压着云层层叠叠,让人喘不上气,像是又要下雪。
祁纠靠在轮椅里,闭着眼睛养神。
应时肆站在轮椅后面,看着椅背上挂着的那个红色的塑料小福牌。
“……吵一架?”系统快被这个气氛压瘪了,“要不你俩吵一架,吵一架算了,我给你家狼崽子来一针。”
应时肆本来的脾气,看见祁纠背地里弄这种东西,肯定要炸毛的。
说不定还真会像那个半真半假的剧本——失控的小白狼低吼着,把狼王按在什么地方龇牙,最后滚成一团了事……
真这样也行,除了祁纠这身体很可能承受不住……也没什么别的大问题。
最多就是换壳子的原因离谱了点。
至少气氛不会像现在这样,凝滞得仿佛空气都不流动,缄默成了结在窗户上的冰花。
系统叹了口气,来回琢磨这两个人,甚至有点想砸块玻璃。
祁纠把他们家狼崽子教得太像样了……也有坏处。
金手指植入得太成功,应时肆已经不会再这么做,失控的烈性不冲着祁纠发泄,全被吞回胸膛里压着,仿佛不存在。
可存在的毕竟存在,这么压抑僵持着,伤人伤己。
“想想办法。”系统跟祁纠商量,“再教教他,你再教教他。”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这么谁都不理谁算是怎么回事呢?
系统截了张图,提醒祁纠:“这黑化值可不太稳当了。”
应时肆只是在祁纠身边乖,满心高兴地赖着当个狼崽子……在外头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没有“先生”这么根准绳勒着的时候,应时肆依旧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真要归根结底,应时肆愿意做好人,无非是因为想让祁纠高兴而已。
现在吞下去的情绪越多,等那一天真到了,应时肆越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祁纠在后台给系统弹了个句号。
系统挺惊喜:“想出办法来了?”
“试试。”祁纠也是第一次尝试,在内线给系统发消息,“帮我调个数据。”
系统看见具体数据,愣了愣,还是照做,调整了祁纠的身体状态。
应时肆低声说:“先生?”
这种直觉叫系统都惊诧——它刚调完数据不到一秒,祁纠这儿的反应都没全上来,站在轮椅背后的应时肆居然就察觉到了不对。
应时肆绕到轮椅前面,蹲下来,握着祁纠的手,去摸他的额头。
冷汗是来不及出了,系统刚泼了点地下水,一片湿冷,祁纠的额发都湿了一片。
应时肆的脸色瞬间变了,仓促站起身,想查看祁纠的状况,那只手却被轻轻按住,动弹不得。
应时肆胸口急促起伏,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他反握住祁纠的手,把声音放轻,反复叫了好几次“先生”,才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张开。
应时肆摸了摸他的脸,那双眼睛就跟着微微笑了下,那笑意很像是真的——很唬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但应时肆不信他刚才看见了自己。
有那么几秒钟,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仿佛连风都是静止的。
祁纠摸了摸他的下颌,很轻,手上的力道也一如既往:“回去吧。”
应时肆咬紧了牙关,他恨不得咬死自己,或者去吻祁纠。
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出,他温顺地答应下来,起身推着轮椅,回到祁纠的办公室,把门关好。
祁纠自己操控轮椅,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很薄,其实没什么内容,就是最简单的部门季度汇报……应时肆站在边上,都被迫跟着看懂了上面写的内容。
但祁纠还是拿着它,像是在看,慢慢翻页。
纸页轻微地“哗啦”作响。
在祁纠把文件翻到第三次,还想再从头看一遍的时候,应时肆终于再忍不住,握住那只手。
祁纠仰起头,没等说话,就被狼崽子俯身罩住。应时肆抢走那份文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它,强忍着不把这破东西揉烂。
祁纠抬手,落在应时肆脑后,轻轻抚了抚。
这样的安抚显然效果欠佳,应时肆撑着办公桌和墙面,把祁纠的轮椅拦开,解开祁纠的衬衫,低头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应时肆攥着祁纠的手腕,呼吸急促激烈,炽烫的气流灼在祁纠颈间的皮肤上。
“告诉我。”应时肆低声说,他咬着祁纠的喉咙,发声有些含糊,嗓音却像是溢出岩浆,“先生,你怎么了,告诉我。”
祁纠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我不舒服。”
“头晕,看不清东西,可能是情绪不好。”祁纠摸了摸狼崽子的后背,“哄哄我?”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温和,仿佛在困着他的狼崽子却像是叫铁蒺藜剐在脊背上,打了个悸颤,筋骨力道弱下来。
应时肆松开他,稍稍放开祁纠的手腕,抬头看着那双眼睛。
应时肆一点都看不出,可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抱紧祁纠。
他抱着祁纠,生涩抚摸先生的后背,他不知道别的办法,就一遍接一遍不停地这么做。
“对不起。”应时肆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应时肆用力咬了咬腮帮,咬得嘴里都是血腥气,才总算稍稍好受:“我不该闹脾气,我——”
祁纠挺赞同地点头:“是啊。”
系统:“……”
应时肆都被这个回答打断了思路,愣怔了两秒,迎上那双眼睛里慢悠悠的笑,有些回不过神。
“吓唬你的。”祁纠说,“狼崽子,长本事了,不理我。”
应时肆张了张嘴:“……”
祁纠笑笑:“好了,出去绕绕,别跟我闷着了。”
祁纠得正经办公,不能跟他闹了,处理正事还是得心无旁骛,不能放个狼崽子在身边分心。
应时肆可以去下面茶水间找点吃的,饼干不错,快过年了,采买还多放了不少糖。
狼崽子去扫荡一圈,帮他弄几块糖上来,巧克力也行。
这话滴水不漏,应时肆还没缓过神,已经被哄着出了办公室,愣愣站在了走廊里。
应时肆看了看掌心,心神不宁地往电梯走。
他还是觉得不对——那些冷汗不像是假的,那一瞬间里,他看见的那双眼睛也不像。
腮帮里的软肉被咬破了,一碰就钻心的疼,应时肆却更反复抵着它,眉头蹙得更紧。
应时肆停下脚步。
他忽然往回走,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屏着呼吸心跳轰鸣,小心推开办公室的门。
祁纠静静伏在桌上,没在办公,一只手垂着。
应时肆扑过去,跪在轮椅前抬头,发现祁纠醒着,只是视线没有落点,身上的冷汗像是水浇。
“先生。”应时肆用力抱稳他,“先生,握我的手。”
祁纠的呼吸很轻,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不着力,没有反应。
应时肆现在只想咬死自己了。
他环顾四周,抱着祁纠直奔办公室相连的小休息室,让祁纠半躺下来,爬上狭窄的单人床。
“先生,先生……是我错了。”
应时肆紧紧抱着祁纠,贴在他的颈窝,一遍一遍重复:“别这样,先生,你别这样,你生我的气,骂我都行……”
他是疯了,居然因为这种事闹脾气?
不就是遗嘱,祁纠愿意立多少就立多少,没事写着玩儿还不行了?
多大点事?!
先生自己的遗嘱,先生愿意写就写,就算叫他帮忙念都无所谓,他这是在这闹得什么——
“……想什么呢。”
被他抱着的人慢慢动了下,恢复知觉,笑了笑:“没生你气。”
应时肆倏地抬头,握紧祁纠的那只手。
祁纠的嗓音有些沙哑:“……这么快,饼干没了?”
应时肆胡乱点了几下头,揽着他的后背:“先生,哪儿不舒服?”
“头晕。”祁纠说,“给助理打电话,内线,零二五,叫他再买点饼干。”
应时肆小心地帮他按着太阳穴,学着祁纠的力道,缓缓推拿穴位:“我一会儿就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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