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向祂尽情展示力量,努力取悦祂。
缇娜坚定地说:
“我们一定会把他们从本顿维尔监狱里救出来的。”
芭芭拉眼珠转了转,“我有件事好奇很久了,你陪我调查一下吧,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那么我们会收获一个强大的帮手呢。”
矮人,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装备武器制造商了。
体内没有魔力的孱弱人类竟然普遍使用矮人的装备器具,这实在是太有趣了不是吗?
矮人之国真的消失了吗。
芭芭拉乘坐扫帚冲天而起,在熄火了大半的工厂烟囱上空飞过。
它们都是工业革命的产物。
夜幕低垂,鳞次栉比的工厂隐于暗色,是秘而不宣的巢穴,也似……一个又一个隐秘的矮人之国。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
林无咎似笑非笑地看着辛西娅女伯爵,微妙反问:“皇室这是打算借工人们的手对教会下手?”
从头到尾,都是工人们脏了手,最后事情闹大了就处决领头的几个刺头,皇室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
辛西娅女伯爵没打算瞒着他,她轻描淡写地把教会和皇帝那边发来的电报讲给兰斯听。
“教会极力声明是误会,但是惩戒骑士当街到处杀人,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单凭教会的只言片语很难取信于人。”
“所以现在皇室态度暧昧,整体处于观望状态,”
“只是观望?”林无咎挑了挑眉,“皇室就没下场再添几把火?”
辛西娅看了他一眼,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省事。
“是的。”辛西娅女伯爵叹了口气,眸中染上一些轻愁,“皇室和教会枝繁叶茂,而且都有一定默契,不会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到头来,工人们会成为唯一的牺牲品。”
没有比他们更好的炮灰和替罪羊了。
皇室是正义的,教会也是正义的,最后,只有工人们是非正义的。
还有……
她深深看了兰斯一眼,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
林无咎耸了耸肩膀,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容,笑嘻嘻道:“伯爵大人要把我交出去换赏金吗?”
辛西娅叹笑出声,摇了摇头。
有时候她倒是希望他不那么聪明,这样会少很多烦恼。
林无咎在地球上很喜欢看历史书。
他知道,古今中外,一些惊天动地的历史事件,它们的导~火~索往往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
1731年,一名西班牙士兵砍掉了一个英国船长的耳朵,直接导致英国对西班牙宣战,这场战争由此又被称为耳朵之战。
而在中国,引发了吴桥兵变的导~火~索甚至是一只鸡,从此大明王朝一路溃败,彻底一蹶不振。
林无咎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也做了一回导~火~索。
他当时让珍妮发传单,只是想发动舆论战,给教会施压。
这是他用惯了的把戏。
他相信皇室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当初就是用这套把戏救出了尤兰达。
谁能想到竟然会演变成真刀实枪的全武行。
这也说明了此时社会矛盾的尖锐已经无法调和了,底层民众的愤怒急需发泄渠道。就算不是他,也早晚会有其他人充当这个导~火~索。
但是不管如何,工人们已经喊出来了拯救兰斯·卡文迪什的旗号,他这个人就彻底成为了烫手山芋,坎贝尔女伯爵开始觉得他烧手了,毕竟这一代的坎贝尔家的主事人明面上沉迷文学,对政治避之不及。
“我要走啦。”林无咎站了起来,真心实意向她鞠了一躬,“我欠您一个人情。”
“……我并没有庇护你。”
“但是您也没有向教会告发我,也没有把我交给皇室当筹码,不是吗?”林无咎直起身,笑嘻嘻地对女伯爵眨了眨眼睛,“还有……”
“还有?”
“还有乌鸦。”
坎贝尔女伯爵表情没有丝毫异样,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适当的困惑表情,“你是指我们家族的家徽?”
“在监狱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乌鸦呢。”黑发男孩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出狱后倒是不经常看到了。”
坎贝尔女伯爵镇定的笑了笑,“本顿维尔监狱已经有些年头了,大概有乌鸦在那里筑巢了吧。”
两人笑眯眯地对视了一会儿,表情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
林无咎嘴角的笑容扩大,突然说道:“要打个赌吗?”
坎贝尔女伯爵暗暗提高了警惕:“赌什么?”
“赌战争的结局。”
坎贝尔女伯爵若有所思反问:“战争的结局?”
林无咎眼神笃定:“我赌工人胜利。”
坎贝尔女伯爵哂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就凭这顶多五六万的工人?你太小看皇室和教会的力量了。”
“现在会失败,但是未来就不一定了。”黑发男孩眉目间已经隐隐带上少年人的成熟风味,他是那么肯定,那么镇定,目光清醒而悠长,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看到了所有人结局。
他斩钉截铁如同在复述一个真理:“皇帝也好,资本家也罢,离开了百姓是活不下去的,而百姓们离开了这些人的欺压与剥削,反而会活的更好。”
坎贝尔女伯爵不赞同道:“百姓是羔羊,而皇帝是牧羊人,没有了皇帝,群羊无首,外部还有豺狼凶兽虎视眈眈。无论多少羊聚集在一起,羊始终是羊。”
“我无意仅凭言语就说服您。时间会证明真理。”
林无咎握上了珍妮递给他的手,身体如水在空气中飞快蒸发,他悠闲地笑着反问:
“不知道乌鸦会不会喜欢盛大的烟火表演?”
辛西娅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一只乌鸦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到了辛西娅的肩膀上,嘴里发出粗噶的叫声。
然后它很快飞走,又有新的一只乌鸦停靠在在辛西娅的肩头。
来自外界的情报源源不断向她汇聚,辛西娅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事情已经失控了。
工人们的愤怒并不只局限于教会。
他们仇恨一切不把他们当人看,不给予他们基本人权的特权阶级。
战火的范围……扩大了。
观火之人,要小心不会被火燎到头发。
下城区,工人们拿着矮人的武器,冲破了一个教堂的门,破开祷告室的门,神父来不及吟唱魔法,就被打断了四肢,被彻底破坏了体内的魔力纹路,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神父瑟瑟发抖,肉波荡漾,失去了魔法的他此时就是屠宰场待宰的猪羊。
他声历内茬叫道:
“你们在做什么!快放了我!主会降罪给你们的!”
一名女工凄厉大叫:“你难道忘了你都做了什么事?!如果主真的存在,那么首先应该杀了你!你强迫了我父亲把所有财产献给教廷,害了我们全家!”
又有其他人叫道: “你侮辱了我女儿!她才七岁!你这个畜生!”
“你连男孩都不放过!我唯一的儿子被你害得自杀,你必须给他偿命!”
“我们要复仇!这是我们的正当权利!”
神父脸色惨白如纸,脸颊肥肉颤动不止,直到现在,他还是在用熟练的话术进行威胁:“不!你们不能杀了我!我是主在人间的代行者,我是神使,你们杀了我,灵魂会堕入地狱,永生永世遭受地狱烈火灼烧折磨……”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痛快的木仓鸣,神父惊愕地表情定格,四肢百骸绽放朵朵血花。
主的代行者的身体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四肢不勤,他们的身体比工人们还要脆弱。
他们曾是默默无闻的工蚁们,曾是随时可以替换的螺丝钉们,他们曾被视为负担和累赘,他们悄无声息死在大街小巷、泥潭臭水中。
洗衣房的院子外喊打喊杀,木仓声不绝于耳。
管事严厉地在洗衣女工中间巡视着。
“明天就是盛大的神诞日宴会了,绅士和小姐们都急着穿衣服,你们手脚都给我麻利点!”
“可是外面……”
“外面如何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一群贱民罢了,不成气候,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教廷灭杀,明天的神诞日宴会会如期举办,这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管事厉眼一扫,立刻发现了正在打瞌睡的丽莎,立刻不客气的狠踹了她一脚,“你这个懒鬼!给你钱赚还偷懒!你要是不想干就滚蛋,这么清闲的工作路边到处是人抢着干!”
管事看也没看一头栽进洗衣盆默不作声的女人,转身继续趾高气扬的训话。
“给我轻点儿!这可是上好的丝绸,洗坏了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被他教训的女工们麻木而机械地用轻柔的力道搓洗着手中的比她们的生命还珍贵的布料。
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哐当声,管事安静下来。
女工们机械而麻木地搓洗了将近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地抬头。
聒噪的管事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头朝下躺在地上,棕发上氤氲开大片血潮。
洗衣女工丽莎面无表情的举着洗衣盆,脸颊苍白,沉默而安静地站着,宽宽大大的衣服下面的骨头架子上只覆盖着稀薄的肉,她身上的一切都那么寡淡稀薄,唯有一双眼睛像着火的炉子。
她攥紧木盆,头也不回地冲上了街道,像地狱的幽灵重回人间。
战斗!战斗!
外界兵戈相向,沸反盈天,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东区的上等人们的风采。
绅士们在沙龙上、在报纸上、在金碧辉煌的华居中,在一切工人们无法发声的场合,庆祝社会又一次淘汰了过剩人口,节省了更多资源,这是有益于社会发展的伟大进步。
布鲁斯站在窗下,倾听着里面的欢呼雀跃,握紧手中的矮人之锤,怒吼着砸破了玻璃,一个撑手跳进了繁华的客厅,不亚于一颗炸弹在室内爆炸,高高在上的绅士们在铁锤面前也要瑟瑟发抖。
战斗!战斗!战斗!
冲锋的号角已经被吹响,炼钢炉的炉火已经烧得通红,千锤万击铸就的利刃发出渴望的嗡鸣声,一名又一名战士在冬夜中挣开了锁链。
这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复仇,一旦开始就不会善罢甘休,火种连成一片火海,发誓要烧光一切黑暗腐朽,开创一个属于他们所有人的新世界!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2月12日,万众瞩目的神诞日。以往这一天,莱特帝国各个城市,从政府到教会到民间,都会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
皇帝陛下会乘坐马车与民同乐,教会的唱诗班会绕城环游,各行各业的商人们都会自掏腰包在城市上空燃放各式绚烂烟火。
这也是冬歇期前最后的一个节日,是阖家团圆的重大节日。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通明,家人们坐在一起享受一年一次的丰盛晚餐。
从高处望着这座繁荣的不夜之城,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上。
就连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在这一天也能被教堂施舍一两块面包,让他们的神诞日不会太难过。
而今年的神诞日庆典也注定盛大隆重。
魔鬼牵着林无咎的手,一魔一人悬浮在高空之上,居高临下眺望着这个城市。
夜幕再次降临。
厚重的夜云遮住了红月,又是一个无星的夜晚。
只是这一次,城市中熄灭了许多盏灯。
取而代之的则是在城市各处燃烧的橘红色火焰。
来自下城区的火焰点燃了上城区,洋楼、别墅和宫殿皆成为了火焰的燃料,付之一炬。
炸~弹,魔法弹,火木仓声,连绵不绝,噼里啪啦像春节的鞭炮。
杜鹃花如藤蔓一般抽枝发叶,紧紧缠绕卫兵的身体,就连种在圣堂前的粗壮的悬铃木都从泥土里拔出树根,在异端审判局前的庭院狂奔着挥舞枝叶,撞晕了几个不设防的圣殿骑士。
老鼠们在下水道口进进出出,它们的眼睛遍布整座城市。
死去的人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复活。
无数尸体摇摇晃晃填充进街道,不知疼痛,不知疲惫,昔日的生死仇敌彻底放下仇怨,忘却了阶级隔阂,死去的圣殿骑士和死去的工人并肩作战。
人声鼎沸,无数人的疾呼和呐喊声融为一体,是翻滚的狂雷,是不歇的巨浪,也是名为复仇的乐章。
在如此攻势之下,皇室和教会放下旧怨,空前的联合起来,投入了这场来自人民的战争。
魔法阵一个接着一个点亮,圣殿骑士们的圣剑组成了细密的罗网,法师们吟唱的光明魔法也会成为收割性命的刽子手,皇室的各式大炮和火木仓也大发神威,轻而易举地炸开了一队“暴民”们的封锁线。
一具具身体倒下,然后很快化作复仇的亡灵重新站起来。
金袍的枢机主教瓦尔克亲身上阵,锁定了四处点火的火焰女巫,即将向她扔出必会命中之剑。
突然,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工厂主的工厂突然化作了工人们复仇的武器。
一台又一台大炮开出了工厂,一种又一种奇特的武器被工人们运出来,城郊外的炼钢厂,还有不知名的纺织厂,突然拔地而起,化作高达似的钢铁巨人,轰隆着大踏步向城中央迈进。
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珍妮先惊后喜,快活地在天空转着圈。
“钢铁魔像!他们把钢铁魔像伪装成了工厂!天才的主意!”
“是他们!是矮人们!矮人们虽然消失了,但是他们的技术没有消失!看啊,这些工人,工厂,以及工业本身,都是矮人留下来的财富!”她兴高采烈的眺望着远处工业区高高低低的烟囱,期待着它们也能拔地而起,化作复仇的钢铁巨人!
她张开双臂,几乎是狂喜地呼吸着这迷人的战火硝烟,白净的小脸蛋上浮现了病态的红潮。
无星的深夜,魔鬼飞在战火之上,欢快地唱起了复仇之歌。
林无咎震撼地望着下方的这一幕。
遗憾没有摄影机,没能把眼前的这一切完完整整收录。
这是任何特效都无法还原的壮观史诗!
眼前的这一切,不正是《杰克复仇记》的第二部吗?
林无咎的目光追随着那两具钢铁巨像,它们轻而易举的踏平了前方所有阻碍,最后,挡在它们身前的是——本顿维尔监狱。
圣遗物被激发,光明之界降临了。
以本顿维尔监狱为中心,洁白无瑕的光芒霸道的向四周强势扩散,白光扩散的区域,一切有形之物都要灰飞烟灭。
赶在白光抵达前,两具钢铁魔像自爆了。
自爆的冲击波和白光狠狠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天地仿佛一同寂灭,
狂风化作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如果不是珍妮抓住了他,林无咎险些被吹走。
他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耳鸣大作,脑子里轰隆轰隆,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一些神智。
他恍惚地睁开眼,映入眼帘是屹立不倒的本顿维尔。
而本顿维尔周边的建筑物……竟然也没有化作废墟?
珍妮撇了撇嘴,无奈的埋怨杰克:‘不要把魔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杰克:‘……孩子们是无辜的。’
对于这个结局,林无咎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两具钢铁魔像自爆都无法撼动本顿维尔监狱吗?
圣遗物这么强吗?
嘹亮的龙鸣声突然在林无咎的脑海中响起,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这是耳鸣。
很快,他听到了龙的声音。
“召唤我……快召唤我!”
他在心中轻轻喊起了那个名字:“亚度尼斯。”
龙鸣声划破了属于神诞日的荣耀之夜。
那一夜,本顿维尔的废墟中,飞出了一条龙。
不是幻影。
是真正的龙。
他身披金甲,双眸是永不熄灭的火。
他挣脱了牢笼,自由地遨游在桑恩城上空。
最后的屠龙者,同时也是最后的龙骑士,尤兰达骑在龙背上,紧紧抱住龙的脖子,泪水汹涌而出。
那一夜,全城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嘹亮的呐喊:
“龙啊!你们看!是龙啊!龙是真实存在的!”
龙仰天长啸,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珍妮开心坏了, 她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一样在空中又蹦又跳,唱着她即兴改编的童谣:
“本顿维尔倒塌啦~
本顿维尔倒塌啦~
我美丽的小姐~
用木和黏土在把它盖好,木和黏土, 用木和黏土,用木和黏土~
我美丽的小姐~
木和黏土会被冲走
冲走, 冲走……”(注:1)
突如其来的冲击波让附近的所有人都摔了个头晕眼花,而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也震得他们耳鸣阵阵。
卡特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用双臂撑起了疼痛麻木的身体,头拼命向后仰, 颈椎发出了咔咔的呻吟声。
他瞳孔紧锁,表情是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龙。
一只挣脱了牢笼,重新在天空下翱翔的自由之龙。
乌云遮住了不祥之月,它的身体融入暗色,化作模糊的剪影。
庞大的身躯, 狰狞的龙角和利爪, 闪闪发光的金色麟甲, 还有那一双沸腾滚烫、如烈阳般灼烤大地的灿金色竖瞳。
它一直在鸣叫。
扬起修长优雅的脖子,肆无忌惮,自由自在,畅快地大叫,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归来。
仿佛是为了回应巨龙的自由宣言。
乌云散去, 淡红色的月光温柔的回拥了天空的子民。
伟大的金龙在月光下完全展开了强壮的龙翼,细密的麟甲覆盖了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流畅而优雅的肌肉线条昭告这具身体正是造物主的伟大杰作。
无形的力场笼罩了本顿维尔监狱附近的土地,压得一些刚爬起来的士兵扑通一声又重新跪下。
黄金巨龙以霸主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统御了它的国。
是龙啊!
明明身处危险的战场。
明明是敌人。
可是卡特却被轻盈翱翔于天空的庞然大物给迷住了。
不是之前的幻影,这是真正的龙。
他着迷地看着它, 身体发烫,每一根肌肉都在神经质的哆嗦,他甚至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不应该站在这里,他应该立在龙背之上,他应该……他们应该……
巨龙换了个姿势,站在龙背之上的人彻底暴露在卡特的视野中。
他带着骑士的头盔,穿着骑士的铠甲,一只手握着的是骑士的阔剑,另一只手亲密的抱着黄金巨龙修长的脖颈——这是巨龙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它准许他触碰弱点。
因为……这是它的骑士。
卡特突然想起了那个代代流传传说。
高傲的巨龙啊,今生只会承认一位骑士。
龙和龙骑士注定生死与共,并肩作战。
卡特心脏突然空了一大块。
他茫然地摸向自己的心口,却先接到了几滴水。
下雨了吗?
水滴越来越多。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是他在哭。
莫名其妙的悲伤和遗憾在他的灵魂深处回荡,好像失去了什么最宝贵事物,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就已经为此泪流满面。
瓦尔克短暂地晕倒了一会儿,叫醒他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长啸。
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很多次。
奄奄一息的,沙哑的,愤怒的,怨恨的,不甘的,绝望的……
多少次,他就站在它身旁,欣赏高傲的太古巨龙跌进尘埃,如虫豸在泥地里狼狈打滚的不堪,品味着它每一日的绝望。
这种滋味如此美妙,如上好的葡萄酒,让他沉醉。
可是,现在声音变了。
那么嘹亮,那么高昂,那么生机勃勃,似射穿夜幕的长矛,携带着势不可挡的磅礴杀气。
这不可能!
本顿维尔的地下牢笼里有圣遗物的守护,有层层叠叠的魔法阵封锁,有最精妙的矮人机关,它应该被死死订在了地上,永生永世只能在泥里打滚才对!
区区两个钢铁魔像,矮人们低劣的小把戏,在光明之界中会立刻灰飞烟灭!
可是天空上的巨龙,却实在是打破了瓦尔克的认知。
不,这不是亚度尼斯!
至少不是瓦尔克记忆中的亚度尼斯!
穿透它双翼的伤口呢?刀、木仓、斧、鞭子等刑具留下的痕迹呢?
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麟甲已经脱落了大半,伤口多处腐烂,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和尿骚味。
而眼前的巨龙是如此强壮,坚硬无暇的麟甲守护着它的每一寸皮肤,身体线条流畅得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
这赫然便是在上古流传的画册中记载的全盛状态的亚度尼斯!
就在瓦尔克愣神的功夫,金龙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张开嘴,炙热的龙息在它喉咙间酝酿。
瓦尔克脸色大变!
此时已经来不及逃跑。
也来不及催发必定命中之剑。
眼看着龙息已经脱离了龙的吻部,瓦尔克随手抓了一个手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为什么亚度尼斯身上的伤口不翼而飞?
只有林无咎知道答案。
钢铁魔像的自爆还是有点用处了。它们耗掉了圣遗物的大部分能量,为地牢的封锁创造出了一个缺口,此时正是地牢守卫力量难得的虚弱期。
林无咎这才能召唤出的亚度尼斯的星光体。
但是亚度尼斯的本体已经很衰弱了,所以他的星光体最多只能存在十分钟。
趁亚度尼斯、尤兰达还有女巫等非凡种族牵制住了教廷和皇室,让他们无暇他顾时,林无咎牵着珍妮的手落回了地上。
潜伏许久的狱卒“盖”正在等着他。
“盖”伪装成狱卒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是传奇盗贼的后裔!他即将重现先祖的荣光!
伦道夫的名字将再一次在整个大陆传扬!
“跟我走!”“盖”匆匆地说:“距离圣遗物的下次完全的充能还剩十五分钟!”
巨龙卷起了狂风,在龙威下,整座圆形建筑都在颤抖,一块又一块的巨石掉落,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囚犯们已经彻底疯狂了。
他们哭爹喊娘、争先恐后从监狱大门冲了出来。
在盖的指引下,珍妮抓着盖和林无咎逆流而行,自逃跑的囚犯们的头顶飞过,最后在最中心的高耸瞭望塔顶端降落。
听起来很反常识。
但是这里才是通往本顿维尔地牢的真正入口。
门上挂着最精密的锁,门口设计着最巧妙的机关,这是矮人引以为豪的技术。
但是却难不住一个伦道夫。
在远古年代,最顶尖的盗贼和矮人锁匠们互相成就。他们是剑与盾,是最好的对手和最好的老师。
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敌人!
“盖”的动作太快了,林无咎看不清他是怎么做的,他这一路见招拆招,遍布机关的险途被他走成了坦途,危机重重的陷阱之路在他眼里却是乐园。
跨越几百年的时空,他在和一个不知名的伟大对手交流、战斗!
这是独属于盗贼与矮人之间的默契。
这个伟大的对手也许早已随着矮人之国一同灰飞烟灭,可是他的机关,他的理念,他的精妙设计却流传了下来,它们一直在这里等待着“盖”,等待古往今来的所有盗贼的挑战!
这几百年改变了许多事情。
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就像此时此刻,远古矮人们的陷阱等来了狂妄的盗贼后裔,跨越时空,他们再次刀剑相向。
宿敌终会重逢。
一波又一波的守卫们被珍妮清理掉,她纳闷的看着踩中了陷阱却哈哈大笑的盗贼,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不过还好,他笑归笑,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盖”飞快拆除了一个又一个陷阱机关和门锁。
十分钟过后,随着最后一个门锁落地,两人一魔终于进入了本顿维尔的核心。
微弱的光洒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囚室。
囚徒们在黑暗中相继睁开了眼睛。
亚度尼斯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巨龙的预言从不出错。
他们终将在自由的乐园重逢。
第57章
桑恩城是莱特帝国的首都, 发生在首都的异端和工人联合起来的暴动,可以称得上是万众瞩目了。
神秘学世界自然也对这件事表达了强烈关注。
以往的神诞日带给所有“异端”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和恐惧。
神诞日往往也是“异端”的灾难日。
因为教会喜欢在这一天用异端们的生命作为献给太阳神的最好礼物。
只有今年,世界各个角落的异端们在这一天举杯欢庆, 纵情狂欢。
让无数异端恐惧、憎恨的神诞日在今天变成了所有异端的复仇日!
某个小酒馆里。
醉醺醺的尖耳朵施法者站在桌子上,兴高采烈的大声叫嚷。
而酒馆的老板却罕见没有制止他, 反而挤进了围观的观众中间,伸长耳朵认真地倾听着施法者的演讲,脸上还时不时露出如痴如醉的沉迷表情。
“人类,德鲁伊, 女巫。甚至还有亡灵种族,都联合起来参战了!”他激动的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乱飞,喷了观众们一脸也没被嫌弃,“还有矮人!人类反抗军们使用的是矮人的武器!”
反抗军——这是神秘学世界给予他们的敬称。他们反抗教会, 反抗皇室, 反抗这不公平的世界, 他们正在做无数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这是他们的英雄!
矮人这个词成功惊起一片叫声。
“矮人?”酒馆的老板惊呼道:“矮人之国覆灭之后,我还以为矮人已经灭绝了!”
其他人们说:“他们这是躲起来了?而且还藏在桑恩城——竟然躲在教会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