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眠枫的蓄意诱导下,主角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也刺穿了那颗心脏。
并没有任何痛觉。
郁眠枫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这样轻盈过,仿佛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脱力地向下坠去,浮在半空中。
有人接住了他。
郁眠枫模糊地想,很熟悉的一种感觉。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闪过很多回忆。
那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
几年前,年轻的邪神驻足在扭曲可怖的怪物面前愣神。
庞大的怪物,黑雾笼罩着它的身躯,郁眠枫透过这个怪物通体漆黑的丑陋外貌,感受到了他所熟悉的那份气息。
眼前的畸形怪物被少年困住,无法再次逃脱向远。它吐出的文字几乎古怪的不成音调,因为声带已经被挤压成另一副模样。
“请不要……看我……”
声音里含着抱歉与愧意。
郁眠枫从这份文字中,听到了一丝曾经最为熟悉的学长的声音。
他近乎是茫然的。
两个世界间的壁垒牢不可破,无限世界会自动挑选符合的人类进入……但如果人类世界诞生了新的鬼怪,便会被强制吸纳进这个世界。
在现实世界中,胥驹仁早就死去了。
于是,距今一百年前,在死后,胥驹仁以一个鬼怪的身份来到这里,仰望着郁眠枫登上最高的神位。
这样就很好。胥驹仁想。
后来,力量逐渐强大了些的胥驹仁,样貌化身为人类,怀揣着某种虔诚信仰向神明祷告。一次意外,胥驹仁引动了体内本不平衡的能量,再次化为漆黑庞大的丑陋怪物,依稀能辨认出有着属于人类轮廓的面颊。
那是一段混乱而漫长的时光,几年,几十年,大多数时间都在不清醒中度过。
直到残存的理智希望再遥遥地看郁眠枫一眼,于是羞愧地,被意外路过的郁眠枫所发现。
请不要看我。
因为此刻的我很丑陋。
我不再英俊,也不再强大,不再有能力保护你,只会成为一个累赘。
这是身为鬼怪的胥驹仁的记忆,副本内的NPC胥驹仁是不会有“死后”的那份记忆的。
面前怪物的泪水落在地面上,郁眠枫怔怔地望着这一幕。
“抱歉……我不希望这样狼狈痛苦的活着。”
几乎是祈求的语气了。
混乱到如此程度的鬼怪根本无药可救,摇摇欲坠的一丝理智已经是它们最后的时间,就连身为邪神的郁眠枫也无能为力。
郁眠枫无法下手。
井霄柏喜欢砍断别人的脖子,面对鬼怪也是如此。郁眠枫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身离去。
郁眠枫封存了自己今日所见的记忆,包括他生前的那段记忆。
在得知自己的命运后,身为反派的他选择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中,直到主角到来。
邪神的心愿是继续维系这个世界,拯救所有人。
幸福地迎接死亡,不要有痛苦与悲伤,这是郁眠枫的心愿。
这是他的心愿。
游光霁动作缓而轻地抽出长剑,拥抱着怀中的郁眠枫。
他让少年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身躯坐在他怀中,仿佛一具精致的可以任人随意摆弄的木偶。
郁眠枫静静地合上眼,不发一言,精致冷傲的面庞如同沉睡的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样,令游光霁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其上。
好漂亮……
郁眠枫那张总是带着冷淡意味的面庞,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少见的幸福模样。
游光霁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只是垂眸看着,都不自觉地也跟着扬起嘴角傻笑。
我能讨要一个亲吻吗?
游光霁的目光痴痴地落在郁眠枫的嘴唇上。
仿佛在下一秒,郁眠枫就会坐起身,用奖励的语气对他夸赞道:“做的不错。”
但,怀中冰凉的躯体始终令他惶恐,仿佛昭示着一条末路。
郁眠枫怎么可能会死呢?游光霁想。
那可是不老不死的……强大的邪神,游光霁清楚,就连今天的这场胜利,都是郁眠枫放水,施舍给他的——
邪神怎么可能会真正死去呢?
游光霁的心情从强行镇定逐渐变为惶恐不安,到最后,他甚至小声地呼唤起了郁眠枫,但没有任何作用。
郁眠枫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游光霁眼睁睁注视着对方宛如睡颜的那副模样,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片刻后,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心跳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经突破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游光霁茫然地想要抱着郁眠枫站起来,可是他稍一动作,怀中的躯体就如同某种碎片一样四散开了,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游光霁双眼茫然地盯着掌心片刻,倏然发疯般的试图捧起什么,可是什么都握不到。
郁眠枫在他的怀中,随风而散了。
这让游光霁几近失去理智。
鬼怪是非人生物,就连本体肉躯都只是一份凝结的能量,本源消亡后,自然什么都不剩。
郁眠枫的逝去,代表着这个无限世界的容器权柄正在交接。
游光霁感受到大脑很胀,涌入一份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他身躯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压制住,沉重的让他无法站立,直直地向下跪去。
他痛苦地抓握住自己的碎发,低下头,眼前所见的,却并不是本应是白色的地面。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逐渐在眼前出现。
游光霁以一种旁观的路人视角,围观了郁眠枫的一生。
他看见郁眠枫为了这个世界所付出的一切,以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得知了全部的真相。
直到这个时候,游光霁才真正地明白了郁眠枫不久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你与我将永远契合,不分彼此。”
维系无限世界需要恨意,仅仅是身为容器承担了这样的情绪几分钟,游光霁便有些痛苦到难以承受了。
可是游光霁又想到,这样沉重的一个负担,一百多年的时光,郁眠枫是怎样度过的呢?
众人对他的评价是邪恶、残暴,玩弄人心的邪神。
没人清楚他做过怎样的事。
游光霁感到痛苦绝望。
悔恨与痛苦的泪水从游光霁的脸上淌下,但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怜悯他这个成年男人的一份悲伤了。
无限世界的真相,是不能向普世众人道出口的。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真相,恨意以及其所带来的能量就会大幅度减少,好不容易达成的稳固这个世界的平衡会再次崩塌。
一切的一切,都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中,像是一道漩涡,吞噬着所有前赴后继的想要达成那个美好希望的人。
郁眠枫也被吞噬其中。
他随着他的理想,幸福地随风而去了。
游光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自己曾经的理念究竟有多么可笑。
根本没有办法,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游光霁绝望地想。
心脏隐隐作痛。
郁眠枫连具能让他重燃希望聊以慰藉的尸身都没留下,连一个虚假的谎言都没有编造。漫长的身为容器的时光让这份道别来的如此轻易,连回味都短暂的像是一份泡影。
他将独自承担这份痛苦,永远,永远。
麻木地朝着一份没有希望的前路不断走下去,永不停歇,仿若一个永恒的诅咒。
直到世界的尽头,那份遥远的末日到来,他才能幸福地追随着他最爱的人而死去。
第83章 花心金主1
【这是一本狗血耽美小说, 集结了白月光总裁替身等等要素。你是其中的反派,金主总裁。】
“……”
【你身处豪门世家,却并未发生兄弟阋墙的事, 你对大哥有很深的感情,自小依赖对方。后来,你的大哥被发现是被抱错的孩子,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继承权被剥夺,对方不得已出国, 你的新哥哥并不喜欢你脾性, 也并不纵容你, 这让向来与大哥亲密的你感到无所适从, 情绪低落。】
“嗯。”
【一次意外,你遇到了与大哥外貌极为相似的主角, 并神使鬼差包养了对方。你终于意识到你对大哥的真实情感,你发现自己爱上了大哥, 你将他视为白月光。】
“……他是我的大哥。”
【当然,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也并不喜欢男人。”
【抱歉,经历了那些世界,我以为你已经逐渐接受了。】
“没有这样的说法。”
【总之,这是一本狗血小说,落魄的主角逐渐爱上了你, 但他在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你已经心有白月光之后,变得绝望。在你与旁人订婚后, 他看清了你,选择偷偷离开。最后,被你包养的主角和你的大哥在一起了,而你是陷入在左拥右抱错觉中, 悔不当初的花心反派,失魂落魄而终。】
“似乎每次我都是这种角色,但那些主角总会渐渐变的不可理喻。”
【……走吧,那边有人在叫你。】
郁眠枫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就如同本土的角色们一样活着,什么都不不知情,直到不久前,他才与系统联络上,恢复了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还没来得及与系统再多交流,就被要求赶往这里,完成剧情任务。
旁人并不知晓,郁眠枫与系统在心中对话的这件事。
在外人眼中,面色冷淡的少年身处主位,被一群男人围坐着,神色恹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正与身旁的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余人在绞尽脑汁的企图找出他感兴趣的话题,而他鲜少回应,兴致不高的模样。
苍白脆弱的身躯,轻阖着眼,像是在休息。
郁眠枫的身体不好,很多人都清楚。
身旁的人都不自觉的将声音压低了些,有的人甚至没了说话的兴致,只专注盯着他瞧。
首都郁家备受宠爱的幺子。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地接近他。
……然而,围绕在他身旁的青年们,心思却并不在此。
少年陷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内,清透的蓝色眼睛懒懒地眨,情绪寡淡,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冷酷模样。
乌黑的长发却很柔软,轻轻披散在耳侧。
郁眠枫不久前刚和人去打球,此刻仍穿着打球时的短裤。
白皙笔直的腿,与黑色皮质沙发的对比明显。
旁边的男人们将他包围,更显露出他身上的那股年轻气息。
郁眠枫向来随性惯了,刚下球场就过来给人过生日,连衣服都没换,没人敢质疑。
只不过,他身旁的人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遏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向身旁的细白笔直的腿望去。
……像是能被人一只手圈住。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郁眠枫并没有这种自觉。
现在是夏天,其他人都穿着得体的长袖长裤,室内的恒温就调的低了些。
郁眠枫身上有打球后未消尽的薄汗,再被风吹,有些不舒服。他换了个坐姿,两腿交叠在一起。
立刻有人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他随口拒绝了,那人又起身招呼侍者去拿薄毯,吩咐把温度调高。
郁眠枫没注意。他依照着系统的指示,倏然站了起来,朝着房间角落的那张台球桌方向,缓步走去。
那里是一处真空地带,与郁眠枫这边泾渭分明的模样,几个男人在那里交谈,时不时向他们这边看上一眼。
郁眠枫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和其中一人尤甚。
此刻,他估摸着,对方大概是在和人非议他,说些抹黑他的话。
郁眠枫这番动作,让他身旁的人都不敢看他,也没办法跟上去,只得隐晦地相互交换着眼神。
他们的圈子里,凭家世,分上三六九等。
今天郁眠枫是临时起意过来,和他相熟的的人都没在场。
要是往常倒没什么,偏偏今天有刑晏煜在。
刑晏煜和郁眠枫的关系一向不好。
也没人记得清他们两个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什么渐渐变成这样了。总之,这两人现在水火不容,刑晏煜还屡次三番的挑衅郁眠枫,故意惹对方不快。
今天是小圈子的生日聚会,不巧,把他们两个都请过来了。
别人的生日聚会上闹起来,总归面子上不好看,但要是他们两个,也没人能拦得住。
看郁眠枫的架势,直接向那边走,恐怕是要不能善了……也不是其余人能参与的。
“……所以他大哥真不是郁家亲生的?怪不得出国这么突然。”有人喃喃道。
刑晏煜正漫不经心的调整球杆的角度,闻言,轻轻嗤笑了声,抬头向人群中的某处看了眼:“别被大小姐听见,他现在可听不得别人说他那好大哥。”
“呃,他们兄弟俩倒是一向亲密。”
手抖了抖,很轻的“砰”的一声,刑晏煜低头看着没进袋的台球,面色一变。
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意味的低声说道:“我看他哥不爽很久了,没有血缘关系被赶出去才好,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身边的人笑了笑,走到一旁俯身瞄准,随口道:“听到大小姐过来给祝家的过生日,你也跟着来了。但是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这打球?也不过去看看,害我也跟着过不去。”
“我过去干什么?他烦我都来不及。”
说到这,刑晏煜面色又沉了下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别总惹他啊,每次都……嘶,人来了,别说了。”
郁眠枫走近时,台球桌旁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朝他的方向看来。
空气中涌动着的气氛奇怪,被众人所议论的中心,忽然主动过来了这里。
以郁眠枫的性格,这倒是件新鲜事。旁人恭维着他还差不多。
郁眠枫没与他们靠太近,在距离刑晏煜不远处站定。
恰巧,他看见刑晏煜缓缓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麦色小臂肌肉,不冷不热的向他这里望过来一眼,一副气势汹汹的做派。
郁眠枫早已习以为常。
总归他们两个相互厌恶对方,他也很少给对方好脸色。
只是剧情要求他们两人修复关系,起码表面上要过得去……怎么做才好呢?
郁眠枫思忖。
他这副眼睫轻垂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甚是有趣。
少年神色认真,仿佛是在光明正大地琢磨着,怎样恶劣地捉弄别人。
刑晏煜不说话,他身边的人倒是很热情,笑嘻嘻的招呼郁眠枫:“郁少,过来玩一局?”
郁眠枫的台球技术很好。
他早些年身体病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有他能参与的运动,台球这种室内的、可以聊作消遣的游戏,有一段时间成为了他的心头好。
郁眠枫随意瞟了眼桌上的台球位置。
如果他接手,很快就要一杆清台了。
刑晏煜倒是没接着打,倚着桌台,神色莫辨,似乎是在等待着郁眠枫的答案。
刑晏煜亲眼见着,郁眠枫望了他一眼,然后在他面前,接过他好友手中的球杆。
“你输了,答应我件事?”
郁眠枫边接过球杆,边随口说道。
旁边所有的人都清楚,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刑晏煜阴阳怪气的嗯了声。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刑晏煜心想。
刑晏煜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思,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他打了杆角度刁钻的安全球之后,就索然无味的退后站在一旁,观望着郁眠枫在绝境之中不断击球进袋。
只是他的注意力,完全没落在台球桌面上。
眼前,郁眠枫一双皓白的腿晃的刑晏煜烦闷,呼吸起伏。
他下意识想点支烟,摸烟盒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只能黑着脸扭头去看球。
郁眠枫已经许久没打过台球,却不见手生。他打完最后一球,不等主球停稳,就利落地直起身,发丝从它颈侧滑落。
确实是一杆清台。
刑晏煜连再碰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身旁立刻有人为郁眠枫披上崭新长袍,动作殷勤的模样:“郁哥,这冷,披上吧。”
是今天生日聚会的主人公,祝家的二公子祝尧。
本该是自己的生日,却围绕着别人团团转。但祝尧没有半点怨言,心甘情愿。
“娇气。”
郁眠枫还没说什么,冷眼旁观了许久的刑晏煜倒是冷声置评上了。
他这话一出,身边的人都心惊胆战。
郁眠枫一副满不在乎的冷淡模样,随手把球杆递给别人,接过手帕擦了擦汗。
而后,他转身直视刑晏煜,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对刑晏煜说道:“你输了。”
在灯光下耀眼的海蓝色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刑晏煜心中莫名升起股无名之火,却不是怒火。
他从来没真对郁眠枫生过气。
“对,输了。”
刑晏煜垂眸盯着郁眠枫瞧,仔细又缓慢:“要怎么处置我?”
郁眠枫在刚刚想了良久,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以刑晏煜这种性格,直接要求,说不定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适得其反,最好是给对方个台阶下。
打好关系……
他思忖片刻,只道:“明天,余蕴和的庆祝会,你来。”
余蕴和的家世与他们相当,却和郁眠枫走的极近,自从在明晃晃的站队之后,余蕴和与刑晏煜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谁都能听出来郁眠枫话里的隐藏含义。隐约的冰释前嫌邀请。
刑晏煜忽然冷笑了声,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不是讨厌我?”
“因为你很讨人厌……你随意。”
郁眠枫敷衍道,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交际。
刑晏煜还没来得及回话,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郁眠枫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时间,把长袍脱下交到侍者手中后,转身就走,没再多看别人一眼。
“记得拆礼物。走了。”
郁眠枫这话,是对着今天生日聚会的主人公——祝尧说的。
他与对方交集不深,本来没打算亲自过来,礼物本该是让旁人送来的。但为了完成剧情任务,还是亲自过来了一趟。
郁眠枫走后,对于祝尧而言,这场聚会,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回家后,祝尧找了个借口上楼,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反锁房门,一个人,动作轻缓地拆开郁眠枫送的礼盒。
礼盒的被包装的极为精美繁复,一看就不是郁眠枫屈尊降贵亲自为之,大概是让旁人包裹的。
里面,是祝尧他想要了很久的那块表,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即使是对祝尧来说,这也是价格不菲,但郁眠枫一向出手大方。
兄长纵容,家里宠爱……又因为先天病弱,几乎没人对郁眠枫说过什么重话。
没有明确的喜好,也从不沉溺美色,待长辈冷淡有礼,被问的烦了也就一副敷衍态度。
没见过郁眠枫对谁是放在心上的态度,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主动捧着他。
祝尧也是这样,但还没真正接近到成为朋友的程度。
郁眠枫身边的人很难缠,隐隐将其余人排挤在外的意思。
祝尧坐在床尾,旁边是几近崭新的衣袍,被他随手拿过来盖在腿上,握着领口,在鼻翼间仔细闻嗅。
很淡的香气,或许是洗发水的味道,祝尧在为郁眠枫披上外袍时,就曾近距离的抚过对方的长发,不让其被衣服压到,拢在掌心的触感柔软顺滑。
至于只被披上了一会儿的外袍,侍者本来是要处理掉的,聚会结束后,被祝尧拿了过来。
祝尧又握起那块表,静静戴在手上。
和他的手腕分毫不差。
金属表带隐隐映照出肉色反光,倒影缓慢的颤动,手臂滑动,在一片静默中,像是谁无声的心跳,细密绵长。
郁眠枫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段斌蔚”三个大字,等了几秒,出门后,才接通对方的电话。
“很晚了。”
电话对面立马传来男人的嗓音,有点哑:“父亲很担心你。”
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父亲大概是希望他和段斌蔚多多亲近,才这样说。
“现在回去,在往车里走。”
郁眠枫随口答道。
段斌蔚是郁眠枫的亲哥,有血缘关系的,前不久刚被认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改姓,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有把姓氏改回来的意思。
对于郁眠枫而言,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大哥”,竟然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有些荒谬,但亲子鉴定结果,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身份尴尬,本该继承家业的“大哥”主动出国,对外说法是研学。
关于继承权,亲哥段斌蔚对此的态度尚不清晰,但明面上没有插手郁家产业的想法,对方独自在外打拼这些年,早已闯荡出自己的公司,无法割舍。
新大哥与郁眠枫的关系平平,两人性格还在磨合中。
郁眠枫与段斌蔚每次见面,气氛都是有些尴尬的他无法在短时间内与段斌蔚亲近起来,即使对方才是与他有血缘纽带的那个人。
郁眠枫的车离这里并不远,几步就到了。
面前的车门缓缓打开……意外的,郁眠枫在驾驶位上见到了段斌蔚。
男人西装革履,眉目英挺,气质冷硬,左手戴着一块昂贵腕表,却因为肌肉太过壮实,也没有经过传统的礼仪训练,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像暴发户。
对方大概是不久前刚从公司下班,神情有些疲惫,在听到动静后,一双黑沉的眼望过来,盯着郁眠枫看。
“我让司机先回去了。走吧,我带你回家。”
段斌蔚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方的性格过分强势,郁眠枫隐隐的不适,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郁眠枫没问段斌蔚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只是无声坐到副驾驶。
车内,有股男士香水味,大概是刚喷上不久,气味较为浓郁,并不难闻。
段斌蔚盯着郁眠枫的动作,在瞥见他的运动短裤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出来聚会穿这个?和你一起的都是同龄人吗?为什么这么晚聚?”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
郁眠枫没来得及回答,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铺在了他腿上。
段斌蔚边蹙眉,边为他系上安全带。
“是打完球直接过来的。都是同龄人,只是小聚,有人过生日。”
郁眠枫一件件回答。
在闻到段斌蔚身上很淡的烟味之后,他微微向后避了避。
段斌蔚也察觉到了,动作加快了许多。男人用手背测了一下郁眠枫大腿的温度,转身,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
段斌蔚的手宽大且粗糙,可能是在外吃了很多苦的缘故。
没有家族的帮助,独自打拼出一番事业不容易,其中心酸,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郁眠枫什么话都没说,片刻后,低声道了声谢谢。
“没想到你出来的这么早,刚在外面抽了支烟,没散干净。”
段斌蔚解释着,降下全部车窗,踩下油门。
郁眠枫点点头,转头,长发就被窗外的风吹了满脸。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截头发。
他那侧的车窗缓缓升起,车内气氛很安静。段斌蔚尴尬地望向窗外。
段斌蔚用余光看到他陷在座位里,很乖的模样,像个没成年的男高中生,刚下补习班还要家长接送。
段斌蔚心中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了一个亲弟弟。
他在父母死之后去采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了。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去找过亲生父母,也没有任何认祖归宗的想法。如今,他在事业鼎盛时被亲生父母认回来,说起来,有些命运无常的意味。
郁家家境殷实,但段斌蔚没有抛下自己目前的一切、变成另一种人生的想法。
他喜欢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些年流落在外,被人顶替身份,段斌蔚心中,确实是有微妙的不虞的。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也逐渐看开了。
生活好像没有变得什么不同,和亲生父母的接触,就如同生意上的往来一样,枯燥乏味,成年之后再去建立亲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唯一不同的是,郁眠枫的到来。
段斌蔚年纪轻轻,在此之前也一直是独生子女,从未有过说教欲,也没操心过别人的生活。
但在面对郁眠枫,这个理应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时,段斌蔚却无端升起一股源自于兄长的职责。
管教欲。
这样说,或许恰当些。
新弟弟不喜欢闻烟味,段斌蔚暗中记下了。
两人一同回老宅吃了顿饭,兄友弟恭的模样,郁父看着他们这副相处模式,甚是欣慰,连连夸赞。
郁母对表情的控制却没有那样好,笑容里,难免-流露出几分忧心忡忡。
抚养了这些年的孩子,总会是有感情的,更别说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昨天刚得到消息,没有血缘的长子就被丈夫强制遣送出国,一向顺从她想法的丈夫难得态度强硬,任她怎样劝说都无用。
只是,对着段斌蔚和郁眠枫两人时,她算是暂且放下了那些焦虑。
晚饭过后,郁眠枫没有在客厅多过逗留,而是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在进卧室前,他少见地在走廊停留了一会儿。
他和“大哥”的房间,原本是相邻的。现在,仅仅过了一天时间,那里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以后大概会变成杂物间。
郁眠枫心情略微波动,又看了两眼,静静收回视线。
进入卧室后,他准备泡个热水澡。
他边试探水温,边在心中与系统交流接下来的剧情。
【你要表现出对大哥出国的依依不舍,毕竟现在你在暗恋对方。给他发个消息?】系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