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伙子,下车了。”
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不太清晰,有点像压在胸腔里出不来的感觉,这种奇怪的语调引得时停煜抬眼看向驾驶室的位置。
被透明挡板隔开的驾驶室中,一具无头的尸体坐在那里,身体往后倾着,如果有头的话,现在应该是个转头看向后方的正常姿势,不过放在这里,多少有点惊悚了。
时停煜无意识地开口:“我的终点是这里?”
司机的笑声又响起来:“不记得了吗?你让我提醒你在这里下车的。”
时停煜有点恍惚,不知道怎么回答,鲜红的血液造成的冲击感全部变成加重的心跳声贯穿了他的脑子,他看到自己站起身来。
刚刚还空着的公交车上,现在坐满了人,都是一样的无头尸体,身体往他这边侧倾着,似乎是在盯着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时停煜长睫颤了颤,在一众尸体的注视下,慢吞吞地下了车,大概是离开了令人紧张的危险环境,迟来的浓重血腥味搅得他胃里不断翻涌,最后实在没忍住,靠在一边用力呕着,直到什么东西都吐出来,开始吐一些掺杂着红血丝的胃液,才堪堪把这种难忍的感觉压下。
没有头的身体是尸体,尸体是没有意识的,不会开口说话,自然也做不到开车的行为,但刚刚是真的发生了,在他面前。
时停煜茫然地看着站台,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去哪里,病情又严重了?还是他压根没去买,只是在做一个噩梦。
他抬头看向面前庞大的建筑,圆形的大型建筑,最上面只挂着三个字“戏剧场”,大红色的字体在阴暗的环境中异常显眼和邪性?看着让人不是很舒服。
冷风轻轻一吹,时停煜被冷到了,身体蜷缩了下,垂下的眼看到脚边莫名多了一瓣淡粉色的花瓣,他虽然不通这些植物的知识,可也能看出来,这种花瓣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周遭也没有任何花树。
那不可能是跟着他过来的,这点小小的疑惑在他看到有人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自然地抛之脑后。
“你好,我是这边的场馆的管理员,非常感谢您接受邀约,过来友情参与今晚的演出,后台休息室已经准备好了。”
衣着得体的管理员脸上也挂着令人亲近的笑容,他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一切,观众也做好的准备——我有预感,您和观众都将度过一个最难忘的夜晚。”
嗯?他未免有点太跳脱了吧,怎么会答应一个三更半夜演出的请求?更何况他也不是演员,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邀约?
时停煜轻笑一声:“那我可以临时拒绝吗……”
管理员引路的动作顿了一下:“这……您不要开玩笑了,数千观众今晚都在等着了。”
哟,这看来还是个逻辑清楚严谨的梦境,得,可以玩玩。
时停煜在管理员紧张复杂的注视下笑了笑:“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气氛而已,走吧,我好像还没有来过这边。”
管理员很快恢复正常:“是这样的,前几天剧场这边正常装修,灰尘大,不适合参观,后面您又有事务在身,没办法过来。”
“这样嘛……”时停煜曲起手指在下巴敲了敲,又对着管理员粲然一笑:“那一会还得劳烦管理员带我先熟悉一下环境了,我这人有点毛病,在不熟悉的地方会紧张的,别一会干扰正常的演出了。”
管理员也弯了弯唇:“当然,这是我的义务,我先带您熟悉一下后台休息室,一会熟悉一下剧本,我带您去转转。”
时停煜点了点头,视线从高处落下,看向等待着观看的今晚戏剧的观众们,场馆中亮如白昼,数千观众,有大人有孩子,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场馆这边都这样吗?”
“晚上演出,上座率也这么高。”
管理员配合地停住脚步,跟时停煜肩并肩望下去:“这边有个传统,翻新的第一场戏剧,要在半夜,据说来听的观众可以得到赐福,传来传去,大家也都乐的来讨个彩头,一会我在后台给你个橘子,一块沾沾福气。”
橘子……。
时停煜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大桔大利,讨个彩头的确无可厚非。
管理员不紧不慢地在前方带路,偶尔有遇到的人也会主动朝他们打招呼。
时停煜有点好奇地左右看了看,这边的确像刚装修完的样子,墙角还沾染着一些飞溅的红色油漆,估摸着后续再装修一次。
管理员推开了门:“这里就是后台的准备室,接下来,您需要在这边熟悉一下剧本,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您不是好奇舞台嘛,我现在您过去看看。”
时停煜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桌面上那一盘新鲜带着水珠的橘子,下意识地皱眉,莫名觉得有点心慌,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他放任自己走上去,伸手把最顶上的一个橘子转了个圈后拿在手中,他回头看向管理员:“我可以吃吗?”
管理员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当然可以,可以吃,不过这个时间点的橘子,可能不是很甜。”
“嗯呢。”
时停煜剥开橘子,尝了一口,跟管理员说的差不多,反季的水果并不好吃,酸得牙酸,他下意识地掰开一瓣递到身边。
管理员愣了一下:“我不吃,谢谢。”
“啧。”
时停煜也不知道哪来的烦躁,随手把手中没吃完的橘子放到一边去,抽纸擦干净手指上溅到的汁液,重新看向这位管理员:“走吧,我想去看看。”
莫名的情绪四处冲撞着,他抬眼看向墙上的钟表,奇怪扭曲的钟表,看不出时间,他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2:30。
管理员带着他从侧门登上,站在幕布之后。
时停煜往前走了两步,众多观众在他出现的这一刻安静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冷白的光线倒映在他眼中。
宽阔的舞台之上,不只有他,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在布置着什么,他现在还没有看剧本,还不知道这些道具有什么用。
酸涩的橘子,刺目的光线,广阔的观众席。
时停煜垂下眼,他真的没有来过这里吗?
管理员见时停煜发愣,抬步来到时停煜的身前:“怎么了?”
时停煜移开视线,淡淡开口:“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可以吗?”
管理员颔首:“当然,这是您作为贵客的权利,不过,您要留出时间来熟悉剧本哦,今晚的戏剧可是非常重要的。”
时停煜点了点头,弯了弯眉眼:“好的,你先忙吧,我自己逛逛就好了。”
管理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来,只是晃了晃手机:“这边都有路标,要是你实在不幸迷路了,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时停煜笑了:“好,不过我方向感还行,大概率走不丢。”
第174章
聊完, 时停煜再看了一眼观众席,转身从侧边的楼梯下去,身边没人跟着, 他的行为自由多了,放松地在这块逛了逛。
半个小时后, 时停煜重回休息室外的墙角, 他蹲下身, 凑近墙面飞溅上的鲜红油漆, 他路过这边的时候,觉得有点不一样, 现在凑近了, 更是一股腥味扑鼻。
他皱了皱眉, 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巾,沾了一点,液体粘稠, 瞬间染红了他手中的纸。
时停煜小心包好手中染了血的纸张,越发觉得这里不对, 有点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对劲,真的还是梦境吗?
他忘记了什么, 绝对是忘记了什么, 发病?不, 他的病情很稳定,不太会受到什么刺激而引发, 现在也不太像梦境了。
时停煜垂下手,撩开袖子,盯着手腕上的刀痕, 刀痕在苍白的手腕上呈现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伤痕在衣服内面磨出不少血痕。
三角形,有什么特殊的代表吗?这种被蒙进鼓里的感受让他有点烦躁,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在两年前,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住那张纸。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休息室的门,坐到了化妆台前,桌面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份剧本。
还别说,这里这么大,只有他一个人。
时停煜靠在椅背上,双腿搭在桌面上,舒服地躺着开始看剧本,在陌生的环境中多少还是有点警惕,注意力算不上集中,余光总是落在那盘新鲜的橘子上,盘子边放着大半个他刚刚剥开,又觉得太酸不吃的橘子。
他直起腰,把腿放下来,脚下一撑,带着椅子滑到橘子边,伸手戳了戳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小橘子,讨个彩头吗?
三分钟后,他从角落中薅出一个支架放在自己面前,把剧本支到一个完美的高度,开始认真的剥橘子,吃橘子,妄图用橘子超强烈的味觉冲击让他着混乱的大脑稍稍清楚一点,他现在觉得自己想事情跟隔了一层泡泡膜一样,混沌且模糊。
剧本上很简单,他大概是要扮演一个不太重要的配角,临时拉过来补位置的?也是,要真是主要角色的话,也不可能观众都到位了,再给他捞过来。
“靠,真的酸。”
时停煜硬是拧着眉吃完了橘子,手上翻了两页,看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合照,他站在C位中间,身边还有人伸手揽住他,照片中的他也微微侧身朝向那人,看着关系很不错的样子,但看脸,他一点都认不出来。
那人比他矮了半个头,看着傻里傻气的,他跟这人很熟悉?不太像吧,感觉有点怪怪的。
因为这个动作看着并不是很顺手,无论是伸出手的还是被搭的,他就这样乖乖地任由搭着?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他站起身来,按照照片上的着装,去找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素白的戏袍,走进更衣室更换。
衣服摩擦之间,手腕处又是一阵疼痛,时停煜愣了一下,想出去先找管理员要个创口贴,免得把人衣服给弄脏了,手在搭在更衣室的门时,他愣了一下,在把手的遮挡之下,油性笔写着一行小字。
时停煜缓缓蹲下身,这是一排熟悉的字迹。
“铛铛铛——”
钟声敲响了,管理员打开小门,在看到时停煜剧本边放着的一盘橘子皮,眼中难得有点迷茫:“您很饿?”
不饿的话,怎么连这种橘子都全部被吃完了。
时停煜回头看过去,睁眼说瞎话:“不是我吃的,刚刚有个……嗯,小怪物过来了,它让我给它剥的,我就剥了。”
管理员嘴角颤了颤:“啊?”
时停煜一脸镇定地把话题给拐到正事上:“我刚刚已经看过了剧本了,走吧。”
管理员只好先收回自己的视线,对时停煜微微一笑:“好的,来,您这边请。”
时停煜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后台准备室,直接看向管理员:“您也要上吗?”
管理员摇了摇头:“您说笑了,我是工作人员,不负责这一块的。”
“嗯哼。”时停煜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在厚重感的幕布后,垂眼看着从台阶离开,立在黑暗中的管理员,那一身制服中,白色的手套显得异常显眼。
他听到这一声,整个场馆的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微弱的光线中,几位演员纷纷站到了他的身边。
“祁七?”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来。
时停煜一愣,侧眼看向身边的人,短发女生,对方的衣服上还带着点血迹,看着状态好像不太好,但眼中的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这人认识他?
不对,那句话中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很肯定,那是自己留下的标记。
时停煜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交流的欲望,只是将视线投向观众席上,舞台上现在的光线还暗淡着,陆续有人在身边来回走着,在做着这一幕的准备。
成苏愣了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垂着头站在原地,等待着戏剧的开场,又是这样,跟无限循环一样,她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一次两次三次,再来一次,她还会记得自己要出去吗?
舞台上的灯光大亮,她麻木地往旁边走,等待着由这些怪物主导这场戏剧,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种混沌着堕落的感受让人绝望而无力,她不知道这场一模一样的戏剧还要进行多少次,她还要受多少次伤才能出去,到底要怎么出去。
额前散落的头发挡住照入她眼中的最后一抹光线,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身体因为精神负荷过重开始了无意识地颤抖。
时停煜侧头看向成苏,在大脑中努力翻找了下,实在是一片白茫,想了想他也跟着走到一边,似乎应该是这样,没法,那个剧本写得有点点过于简洁了,再加上他本来也没有什么经验,除了站边边也不清楚接下去要做什么。
成苏脑子一片混乱,她抬头注意到时停煜这边奇怪的行为,再次试探性地朝他跨进一步。
时停煜抬眼看着有意走近自己的人,眼中划过一抹警惕之色,站直的身体紧绷起来,眉眼压着,实在是这个地方太奇怪了,他还年轻,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所以暂时不想把这条小命给搭进去。
队伍中,一个男人双手被反绑,跪在舞台上,脸上一派惊恐的表情,而他面前站着个瘦弱的女孩子,他神经质地喃喃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杀了你,都是它们逼的,都是它们逼的……”
“你要算账,也要去找它们,不该来找我的,不该来找我的。”
这个男人不断挣扎着,像是看怪物一样看面前的女孩子。
纤瘦的女孩子垂着手,刀锋折射出冰冷的光线。
时停煜紧抿着唇,看着面前这一幕,他是知道戏剧有些会用道具,但目前这个走向他可不认为是会用道具的。
下一秒,女孩手中的匕首刺入了面前男人的肩膀,她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鲜血很快染红了她身上纯白的衣服,她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机械性地捅人,丝毫不管那人的哭嚎声。
时停煜身体有点僵硬,这好像不太像演的,台下这么多小孩子,真不怕带坏小孩吗?这到底是什么鬼戏剧院?
他停顿了下,余光看向台下,表情一瞬间凝滞,台下平和热闹的氛围散得干干净净的,只剩下对鲜血狂热的怪物,无数猩红的眼睛大睁着,紧盯着台上疯狂的表演。
时停煜脸色有点惨白,被舞台上的光线一照,更是没血色,短时间接收的信息有点太多了,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这里不是所谓的梦境或者现实,那句话说的也是真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活下去,然后去找那个三角形的魔方。
他注意力重新放到那两人身上,那个被束缚的男人已经咽气了,女孩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鲜血已经在舞台上积了一滩了。
时停煜整个人现在还僵在原地,鼻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做些什么,目前又自身难保,在他犹豫之时,这场荒诞的场面已经结束了,下一幕,他看着男人被踹倒在血泊中,小女孩手中的刀无力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哐当一声,随即整个人如散沙一样被风轻轻一吹就消散在原地。
绝对博人眼球的一幕,超脱常理的戏剧化走向。
这样的场景还在上演,没了这一对,还有下一对,这种审判行为还在上演着,直到舞台上等候着的演员全部走完。
他余光注意到那位奇怪的短发女生身体开始了颤抖,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一些残忍的事情,他不太清楚,剧本中只给了他的身份,全程跟观众一样,站在一边观看着。
这一场的戏剧名叫“背叛”。
时停煜并不了解前因后果,自然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一场叫“背叛”,到最后他站得腿都麻木了,才看到身边的女生向前走了一步。
成苏双手被缚,跟前面所有的人一样,跪在舞台的正中间,这一块已经集聚了无数人的血液,她刚跪下,衣袍就已经染上了红色。
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有上前。
时停煜愣怔片刻,注意到观众的视线焦点似乎改变了,从舞台正中央的人身上落到在一边事不关己的他身上,连带着那位奇怪的短发女生。
他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抬步往前走,站在女生的面前站定,视线中的观众才恢复了正常,同时面前的人眼中最后一点光线彻底消失了,她低下头,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时停煜垂下眼,让他来动手吗?果然不是个现实世界,所以他现在该怎么做呢?
成苏一直在等待,却没有等到那把应该落下的刀,她猛地抬眼对上了时停煜有点苦恼的神情,顿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祁七,你回来了对吧,快,解开我。”
第175章
在这种情况下, 看到可能回来的玩家,成苏几乎要喜极而泣了,那点要死的心思也抛之脑后。
时停煜挑了挑眉, 不太清楚现在的事情走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不可能会随便对人出手的, 想到这里, 他弯下腰, 用手中的刀片果断割开了对方手腕上捆绑的绳子。
全场观众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时停煜并没有收到影响, 只是他割开绳索的同时, 他手心处莫名多了一道伤口, 不深,要出血也没多少。
“你回来了是吗?”
成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时停煜的手腕。
她这一抓,好死不死地掐住了时停煜手腕内侧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上。
时停煜手一抖, 差点给成苏来一刀,好歹是忍住了, 为了避免自己下风,又怕多说多错,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周围的光线骤然暗淡下去, 时停煜眯起眼适应了一下, 偏头看到那位管理员面色不善地往上走, 登上舞台,径直走到他们身边。
时停煜微微抬眼, 看着面前的人,在等待着对方发言。
这位管理员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不知道在权衡什么, 最终只是开口:“这一场结束了,您先回后台休息室稍做准备吧。”
时停煜压根不管对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开口:“她可以跟我一块吗。”
陈述句,他没有在问管理员,只是例行通知,说完他伸手一扶成苏的手腕,就带着人往后台休息室走去,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眼中闪过的一抹阴毒。
成苏呆呆地跟着时停煜的步子走,一直到安全回到了休息室,久积的情绪才有了出口蓬勃而出,眼泪刷刷刷地落下,她真的宁愿死得干脆点,可是每次死了,戏剧还在重复上演。
时停煜坐回椅子上,慢吞吞地思索着成苏跟他说的信息,成苏说他们在恐怖游戏中,前面进行了两场,这是最后一场,但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奇怪的循环之中,再结合他自己留下的信息,勉强能把事实拼个七七八八。
这些连脸上平静的表情都差点挂不住,这种事情传出去,爱因斯坦的棺材板都摁不住吧,可现实就是这样。
时停煜支着自己的脑袋看面前的化妆镜,眼神开始涣散,半晌他垂下头,双手支着额头上,盯着桌面,反科学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哐当一下砸到他身上了。
他现在不主动,那基本等死,看成苏这样子,估计困在这里快被逼疯了,他现在要是说自己也什么都不记得,那成苏估计会直接绝望,然后平静地一头撞死自己。
时停煜快速分析利弊,还得想想之前混蛋的自己怎么就留下一点点信息,含糊不清地让他去找什么金属三角魔方。
足足过了五分钟,时停煜直起身,认命地把自己丢在椅背上,他现在似乎该想起什么,但成苏的那段话在他脑子里跟讲故事一样,还是很虚浮。
“你再说说,分开之后你遇到了什么?”
时停煜整理好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缓缓转身看向已经平静不少的成苏,确认了对方目前的精神状态很正常。
成苏拖了椅子过来坐下,看着时停煜的眼睛说:“就是刚刚我们在台上看到的那一出戏,你看到剧本了吗?”
时停煜点了点头:“剧本并没有详细说。”
成苏停顿了下,艰难开口:“那些都是真的玩家,不过它们早就死了,现在是怪物,剧名叫背叛,因为这片舞台上,只有足够的血腥才能得到观众的满意,刀剑不可能对向自己,所以就只能……。”
时停煜现在不觉得有什么了:“但现在的戏剧是反过来的?”
他说到这里,蓦然停顿了下,眼睛眨了眨,刚才最后一对是他和成苏,而成苏是被束缚的那一个。
成苏自然也注意到了时停煜的停顿,顿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时停煜“哦”了一声,重新躺回椅背上,整个人呈现非常放松的状态,似是并不在意这件事。
靠,别盯着他看啊,他现在一件事都不记得,鬼知道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他现在要有什么反应,愤怒,然后捅死这人?不能的啊,不然他现在一问三不知的,在这么大的地方找那什么魔方得找到死都不一定找得到。
权衡好之后,时停煜整理好情绪,抬眼看向成苏,继续试探:“要想出去的话,得先找到那个魔方。”
成苏缓了口气,没发现半点不对,开始严肃分析:“魔方应该在管理员手上,但我这么多次轮回,一直没找到管理员,这很不对劲,可就是这样,不上舞台就会死,上了舞台就下不来。”
要找管理员,早说啊。
时停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还能走吗?”
成苏跟着站起身来:“可以,我跟你一块吧,不然一会这里再波动,万一分开了怎么办?”
时停煜看了看成苏,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分不分开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不过是在思考,既然存在背叛关系,他就不会完全信任这人。
“嗯。”
时停煜站起身直接从进来的门走出去,管理员而已,主动触犯规则就好,绝对会有人过来处理的。
成苏看着时停煜这么果断的动作,还想伸手劝劝,毕竟谁知道现在还需不需要遵守所谓的规则,生命只有一次,不好冒险。
时停煜侧头看向成苏:“怎么了?”
成苏摇头,抬步跟上时停煜的脚步。
“您好,目前外面有点混乱,您暂时还是待在休息室比较好。”
管理员上前挡住了必经之路,轻声劝导。
时停煜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笑了一下:“是嘛,那刚好,我是来找你的,不知道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呢?我对剧场还有点小小的问题。”
管理员点头,在前方带路,从另一边的路往前走,穿过长长的阴暗走廊,走进差不多的休息室中:“您对剧场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管理员的脸上表情多了点疏离,看着不太想理会他们,可能是他现在知道了一点真相,才看得出来。
时停煜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他不觉得刚刚自己一片混乱的脑子能分析出管理员到底有没有恶意,现在应该有一点吧。
“我有点好奇剧场这边的戏剧风格都是这样吗?”时停煜没说破,轻飘飘地随口一提:“的确给我带来了一点点的意外?”
管理员看着时停煜:“是吗,毕竟是第一晚,风格有点可夸张是正常的情况。”
“是嘛……”时停煜双腿交叠,鞋尖在空中点了点,他坦然地看向面前的管理员:“我不太喜欢这种风格,下一场还得上台吗?”
管理员脸上平和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它盯着时停煜的侧脸,触手不受控地身体中抽出,开始疯狂朝着时停煜的方向飞过去。
时停煜嘴角抽了抽,迅速站起身来,把椅子踹过去挡住怪物的触手,他转眼看向成苏:“这什么鬼?”
成苏疑惑到声音颤了颤,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震惊到失声:“什么什么鬼?这就是怪物啊。”
时停煜侧头看向成苏,明显靠不上,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斩断了偷袭的触手,肾上腺素飙升,心脏跳动越来越快,开始有了心悸的感觉。
一阵熟悉的灼热感袭来,从心脏处蔓延全身,他开始不受控的挥刀,无视那些穿透自己肢体吸取鲜血的触手,强行将刀扎入了怪物的心脏之中。
成苏赶上前来,将手中的药填补在时停煜的伤口之上,冷静地用带子扎紧,阻止剩余的血液往外流,声音都有点失真:“你不要命了。”
万千触手,只要有一只触手刺入他的心脏,时停煜都会因为心脏骤停死去,可就是这样,那些肢体还是只刺入了他的四肢。
时停煜慢半拍地转头看着地面上的尸体,他怎么感觉自己捅得还挺顺手的,难道之前他也曾经捅死过这个怪物,可能性很大,毕竟成苏说了,可能会遇到很多个循环,他也可能捅死好几次怪物。
正常正常,他如是安慰自己,又慢吞吞地看向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刚才还不怎么疼的,肾上腺素过去的未免太快了点,不过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成苏用力按住时停煜的伤口,快速包扎起来,余光飘着莫名其妙愣住的时停煜:“你自己按着点,我不是八爪鱼,没法按住你这么多伤口。”
时停煜回过神来,挣脱了成苏的束缚,自己按住伤口:“你找找这里有没有魔方,我们能不能出去就看这个东西了。”
成苏用力点了下头,转身去找特殊的魔方。
身边没人了,时停煜放松不少,视线凝聚在成苏的身上,眼眸中神色不明,按照自己留下的信息,他不应该信任这些人的,但目前看来,没有危险。
那要是相反呢?他毫不怀疑,如果是他被捆,成苏会果断杀了他,所以他并不太相信成苏。
成苏呼哧呼哧地翻了大半圈,累出了一身汗,一转头就看到时停煜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只对视了一眼,她更是背后发凉,浑身的热意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